03

荧大概是第一次和某个人共进早餐。

虽然不过是从便宜旅馆去了万民堂——某种意义上，只是因为这是香菱家吧。

“钟离先生！”

卯师傅看见他们进门掀起帘子的时候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小女上次在您建议后找到的新食材真的太美味了！销量大增！”

钟离掀开门帘的手稳定得一如既往，面色不变，只是向卯师傅微微一笑，身后的荧和派蒙却被卯师傅的大声吓了一跳：

“哇啊——！”

“香菱会做的菜，还用了新食材……”

“该不会是火史莱姆清蘸汁烤肉吧？！”

“哈哈哈！”

刚坐下的钟离大笑出声：“我不可能会给她建议这样的食材吧？”

“那就好那就好……”

派蒙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就听见岩之神像是刚刚想起来补充道：“而且，她已经做过这道菜了。”

“已经做过了吗！！”

“……我要渔人吐司。”

忽略了派蒙的激动和怎么看都像是在故意逗派蒙的岩之神的恶趣味，荧坐在桌边，道：“……虽然是到处都有的早餐，卯师傅做的，应该也格外好吃吧？”

“给会说话的孩子的额外奖励！”

大概是因为听到了她的话，卯师傅给她做的渔人吐司比起其他人桌上的要大一圈——

“原来还有这样的做法吗？”

钟离仿佛了悟了什么，派蒙得意地叉腰道：“这也算是节省摩拉的一种方法哦！”

“不错的方法。”

作为摩拉之神的他表达了赞赏之情，转头对大厨道：“所以卯师傅，我要同样的一份。”

“……可恶！哪有这样学人的！不公平！”

派蒙对有样学样的钟离万分不满，然而岩之神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卯师傅的买一送一之后，才道：“毕竟我现在已经没钱了。”

“我记得给你付的钱也不算少吧？”

从另一个角落里出声的是早就已经在这里坐着的胡桃：“这是在指责老板给你的薪水太低吗？”

“如果愿意加薪自然是好事。”

他向自己的雇主点点头，道：“或者，如果有更多像‘公子’这样的客人，就更好了。”

“唔……”

虽说作为朋友的达达利亚相当容易相处，但当他是敌人的时候，依然令荧觉得心有余悸。

“所以，下次接工作的时候，挑一挑客人如何？”

她想起他的几拨客人，要么是只看宝物的贪婪家伙，要么是为了心中的念头而近乎偏执的家伙……这么说来，达达利亚在其中算是不错的了，只不过是想放出魔神毁灭璃月港而已。

“一大早就这么热闹——”

香菱围着围裙进门的时候，坐得远些的食客爆发出了欢呼声：

“香菱回来了！”

“……真是残酷的家伙们啊……”

派蒙和荧一起看向那些明显是在等着香菱做饭的食客们叹息，只是荧已经吃饱了，还乖巧地向卯师傅道了谢，然而派蒙……

“香菱，我饿着肚子特地等着你哦！今天有什么特别的菜单吗？”

……下一次，如果带着派蒙来的话，卯师傅大概不会有这样的小礼物了吧。

岩之神的闲暇时光比起一般人的来说，还要更享受上几分。

他陪着某个雇佣他的客人去珠钿舫帮着掌眼，免得雇主在灯火通明的船上，沉浸于温香软玉的姑娘们的笑容，因为一时的神思不属被骗，买下品质不佳的珠宝。

然而岩之神自己却先走了神。

来唱歌的姑娘声线细弱，在唱着某个终结于无妄坡的爱情故事，他记得这是最近流行的新戏——第一次听的时候，他倒也不觉得讨厌。

只是渐渐的，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种故事会如此的被人喜爱，一时风头无二。

他果然已不再属于璃月了……

“哦，有客到了？”

他听见接引的姑娘熟练地招待被船送上来的客人，念出客人的名字：“荧小姐……许久不见了。”

“我来找人。”

她似乎是有事，听起来有些匆忙，只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并不在船上。

“如果他来，烦请告诉他一声，他的父亲已病入膏肓，想最后见他一面。”

——看来是协会的那些人们给她的任务。

他知道对于这旅行着的少女而言，摩拉是头等大事，她正在筹措旅费，为了接下来的其他国家准备。

为了离开璃月而准备。

“——我知道他在何处。”

他主动起身向少女道：“稍待片刻，我带你去。”

“可这……”

他的客人有些惊慌：“钟离先生，你走了我这边……”

“您请安心。”

他对于雇佣者总是耐心十足，毕竟契约既成，他从不毁约：“今晚这些都不合您的要求，这位先生大概并未将您的委托放在心上，或者，并不是什么正派的生意人——与其为了节省这些小钱费心劳力，不如去找明星斋——至少他们不会骗您。”

“你这家伙乱说什么……！”

恼羞成怒的卖家掀了桌子，然而此处是珠钿舫……造次者的代价，也许比他预想中赚到的摩拉还要多。

“我先走了。”

他对雇主点点头，对方似乎接受了他的建议准备离开，不过派蒙又有了意见：

“钟离，你这样算是做完了工作吗？”

“我的工作是替他鉴别这次交易的珠宝品质，而非保证他买到想要的东西。”

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始终只以契约为先，至于其他，全看心情。

所以他会帮助经过的旅行者，大概也只是……

“……曲子实在不怎么样。”

“嗯？”

荧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他转过身对她伸手接她上船时，看起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噗。”

派蒙在摆渡船离开珠钿舫后突然喷笑出声：

“哈哈哈！钟离竟然讨厌这种才子佳人的故事吗？”

“……倒也不算是讨厌……”

被发现了情绪，他有些困惑道：“所以，你喜欢这出戏吗？”

“……其实我听不太懂。”

荧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璃月的娱乐项目大概有些门槛。”

“哈哈哈……你倒真会说话。不过，毕竟是历史悠久的国家，有些外国人无法理解的东西，也是必然的。”

沉默的船夫把他们送到了码头，钟离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故事有些……麻烦。”

“两人许下了永远在一起的契约，最终却阴阳相隔……对于接收了契约的神明来说，也有些困扰吧？”

前任璃月之神认真道：“就好像我的任务无法完成一样。”

“……神明也会纠结这样的事吗？！”

派蒙惊讶道。

“与其说是契约……不如说，只是愿望吧？”

荧跟随着钟离穿过璃月的大街，绯云坡上的千岩军向她打招呼，钟离也好脾气地随着她停下脚步。

荧再度迈步时，斟酌着开口：

“他们并非在订立契约，不过是许下心愿……否则，食言者必受食岩之罚，难道岩王帝君要去死后世界惩罚他吗？”

“哈哈……说的也是，是我想得太多了。”

走出璃月港的大牌坊，钟离才道：“那么，我带你去见你要找的那个人……跟我来。”

岩王帝君带她去的地方是个只有两三户的村子。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我记得找人的大叔是个有钱人呀……”

派蒙不太理解。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惜以言语伤之，以清贫苦之，以求坚其心智。”

钟离也许是看过太多类似的故事，为派蒙解释时也用上了古语：“啊……也就是说，那位大叔希望败家的儿子成才，把他送回老家的村子让他从头开始，他也发誓要自己努力，做出成绩再回家。”

“……向岩王帝君发过誓了吗？”

“正是如此。”

他领着她们沿着山路走进村中最深处那间破败的房子，站定在门外道：“……然而他做不到。”

这房子似乎有人居住，但室内陈设残缺不全，看起来随意得像是个供过路人歇脚的猎人小屋。

“看来现在不在啊……”

钟离的手指抚过室内唯一完好的桌子，对跟进来的荧道：“我们稍待片刻。”

萤火虫亮起来，已经是夏天的夜晚了。

只有两三户的村庄，房子分散，鸡犬也不相闻。

但远处那袅袅炊烟是无法忽略的。

“……我饿了……”

派蒙无精打采地靠在墙角的箱子上：“这家伙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而且他究竟去做什么了啊……”

“唔……看来是我失算了。”

钟离对已经开始打哈欠的荧道：“作为赔罪，我请你吃顿饭吧。”

“好啊好啊！是璃菜还是月菜？”

派蒙立刻有了精神。

“皆可。”

岩王帝君笑着道：“不过，如果太贵了，‘公子’大概也会觉得有些莫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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