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纪~由纪~由纪~”；

“知道了知道了，有什么事情啊，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哦！”

被母亲不断地呼唤名字，我终于无可奈何地将身体灵质化，刚刚转过身子。却发现母亲已经正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见我慢慢悠悠地往前飘去，她一把揪住我的耳朵，狠狠地提溜起来。耳朵吃痛的我顿时大叫着求饶起来，母亲这才松开我的耳朵，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在干什么啊，叫那么多声都不下来。”

“看漫画……噗啊！”

听到我的答复后，母亲又在我的头上来了一记手刀。由于是直接对灵质化的身体进行打击，所以痛楚感直接传到了身体的每个交流。我连忙瑟瑟发抖地抱住脑袋，有些不爽地嘟囔道：

“别随便飘进人家的房间里啊……”

见母亲再度抬起了手刀，我连忙双手合十，求饶道：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于是……有什么事？”

见我依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生气地皱了皱眉，责备道：

“你啊，明明只有十来岁，却每天像这样闷在家里，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差不多也该和朋友出门逛一逛街之类的吧？”

听罢，我顿时把嘴一撅，嘟囔道：

“我又没有人类的朋友……”

“是你自己把人家的记忆消除了吧。”

母亲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

“前辈们的女儿们有很多跟你差不多年龄的哦，让你跟妈妈去参加hololive的成员聚会你又不去，到底想干什么啊。”

“别管我就是啦，雪女的寿命是很长的吧？反正妈妈也是在二百多岁的时候才生下我的。”

“妈妈希望你能像个普通的人类一样生活啊。”

顿了顿，她忽然板起脸，伸出一根手指道：

“听好了，隔壁绫目前辈家的女儿在你这个年龄已经在学校交了一百多个朋友了。同为妖怪，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

“是是是~反正我就是个自闭的地缚灵妖怪，那么喜欢别人家的女儿的话就去认她做女儿呗~”

听着我抱怨般的回答，母亲的脸上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像也不是不行。”；

“欸？”；

正当我愣神之际，母亲已经开始了自言自语。

“等绫目前辈的老公死了之后……”；

“喂喂你在说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啊……”

被我从沉思中叫醒，母亲先是猛地一抬头，然后重新把严肃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咳咳，总而言之，这座宅邸马上要住进新的客人了，你要好好‘招待’她哦。”

“哈？又来？上次那对三胞胎姐妹我已经受够了啊！这次又是谁家的孩子？我们家难道是什么便利的修炼场所吗？”

无视我的抗议，母亲用一只手按住我的脑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次的孩子和以往的可不同哦~”

“哈……”

我对母亲的话并不怎么感冒，见她转身要走，我忽然想起些什么，紧紧抱住了她的双腿，大喊道：

“那之前先给我奖励。”

“松开，什么奖励啊？”

“作为帮母亲维持结界的报酬，给我喝酒啊。”

“啧……”

“你刚才‘啧’了一声对吧？”

“由纪还是小孩子啦。”

“什么小孩子啊，我已经15岁了！话说我又不会受伤，为什么母亲大人就可以天天喝酒，我就不行？”

“放开啦！”

“不要啊！给我酒！啊…母亲大人的嘴里有酒味，果然来这里之前喝过了吧！”

“没…没有……”

“声音在颤抖哦？”

“放开啦，我还有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喝酒吗？那样的话也带上我……”

“不行，由纪不能喝，由纪只能喝奶茶和可尔必思。”

“为什么我就不行啊。”

……

“可恶的老东西，居然才给我这么点……”

缠斗过后，我一个人看着眼前这不足300毫升的酒瓶发呆。

“这样的根本不够啊……”

一楼忽然响起开门的声音，看来母亲所说的新客人到了。嘛，从气息感觉来看应该是人类的女性，而且只有一个人，那么这次也像捉弄那个笨蛋帅哥一样欺负一下她吧。

我哼着欢快的小曲走下楼梯，看到来者是一名大概16岁左右的女性。她提着巨大的行李箱，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见到我前来，她先是有些意外，随即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说道：

“你好，你是菈米桑的女儿吧。我是水静，今后的一段时间要在这里打扰了。”

“啊…你好，我是由纪……不对！”

话说到一半的我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的确是处于灵质化的状态，于是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试探性地问道：

“你……能看到我？”

“嗯？当然了。”

少女点了点头，露出好奇的表情。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呃……嘛，算是吧……”

“欸~”

糟糕…一不小心就顺着她的话题走了……

这家伙…无论怎么看都是人类才对……

难道是巫女或者阴阳师……不对，她的身上完全没有灵力的波动……

“真是个好地方，这里的话就能够安心学习了。”

正在我思考之际，少女已经拖着行李箱进入了房间。她站在楼梯口的位置，忽然冲我露出抱歉的表情，说道：

“不好意思…能帮我搬一下行李吗？一个人的话有点吃力。”

“啊…好的……”

……不对不对，为什么我要听她的命令啊！

回过神来时已经帮她搬完了……

“由纪的力气好大啊，明明看上去很娇小。”

“嘛…算是吧……”

那是当然的，别把我和你们这些人类相提并论。

“作为帮忙搬行李的报酬，也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你喜欢什么？”

“酒！”

啊…又是一不小心就回答了……

嘛，不过再怎么说也不可能……

“酒吗？那种东西我没带啊……”

你看果然吧，如果带酒来的话倒是可以对你稍微好一点，但是……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自己做如何？虽然可能不如商店里卖的好喝，但是……”

“可以自己做的吗？！”

面对我激动的表情，少女微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按照菈米桑所说，这里有除了酒以外、各种各样的食材的话，那么自己做酒也是可以的。”

“是那样的吗？！”

“嗯。”

少女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去完成菈米桑布置的作业，稍微等我一下吧。”

不不不，花道什么的我来帮你完成就好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酒啊……等等。

如果就这么直接帮她做的话也太便宜她了，说不定其实是在故弄玄虚呢。还是等她失败无数次，灰心丧气的时候再……

“做好了。”

“欸？”

在说什么呢这家伙，听好了，花道什么的可不是什么看一眼就能学会的……

“好强！”

看着眼前的精美花道作品，我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这种程度…师范…不，即便是当成教授级别的作品来卖也是绰绰有余的。这家伙明明才上去做了两个小时而已，居然能做出这种东西来……

欸？不对啊，按照我的设置，只要我处于清醒状态下，在那间紧闭的工作室里工作的人都会感到心浮气躁，根本沉不下心来才对。为什么这家伙……

“喂，你这笨蛋！看着我的眼睛！”

“什么？突然叫人家笨蛋什么的，很过分吧，由纪。”

被…被说教了。

而且还是在我关上了工作室的门，两个人同时处于这间工作室当中……

为什么……

我明明诱导她的负面情绪了。

为什么不会生气？

搞什么啊这家伙……

“好了，我们去酿酒吧。”

就在我感到疑惑之际，少女忽然抓住了我的手。我下意识地想将她冻结，却通过身体的接触，发现她的灵魂平静且祥和，宛如一面明镜，又像是没有微风经过时的湖水。脑中下意识地想起了母亲偶然间提起过的话题——那时候我完全是当成笑话看的。

“这个世界上是存在能够看见妖怪的普通人类的。要说普通的话也的确很普通，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但相较于其他人类，他们的不普通之处在于他们的内心无比祥和，已经超越了无我之境的程度。”

“哈？比无我还高的心境，那是……”

“无我，顾名思义是通过忘却自我来换取全身心的投入，使工作效率得到100%的提升。而超越了这一境界的人类，在无论何时做什么事情，都会拥有超越100%的效率。即便不需要特地去投入，身体自然而然地就会用最佳的状态去行动。”

“中国的道门将其称之为清净境，一些修炼者喜欢将其称之为‘自在极意’，但是妈妈我更喜欢另一个叫法。”

明镜止水。

“什么？”

注视着那张平静的脸旁，我终于恍然大悟。

这家伙的心境已经达到明镜止水的境界了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这座宅邸磨炼心性啊……

似乎看出我内心的想法，少女无奈地摊了摊手，解释道：

“其实…我在家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所打扰。从母亲那里听说菈米桑这里有一栋可以静心学习的宅邸，所以才拜托菈米桑的。如果打扰到由纪的生活的话，我明天就……”

“酒。”

“欸？”

我揪着少女的衣角，红着脸说道：

“把酒…酿完再走吧……”

听完我的话后，少女先是愣了愣，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她轻轻揉了揉我的头，说道：

“那是当然的，我答应过你了嘛。”

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自紫苑离开之后，我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或许，和人类一起生活…也不赖吧。

……

那之后的三个月，我一直和水静一起生活。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无论什么样的知识，只要看一遍就立刻能全部记住。

无论什么样的技能，只要稍加练习便会迅速掌握。

每天都会亲切给我做不同的料理，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给我讲各种有趣的故事。带来的书和大学的课程早已被她研习完毕，花道的境界也早已与母亲不相上下。然而，当我询问她今后的打算时，她却如此回答道：

“我是要继承‘星街彗星’这个名字的虚拟主播，所以无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才行。”

虚拟主播……吗？

说起来母亲…以前也和人类们玩过这种套皮游戏。

像她们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要套皮呢？

搞不懂……

搞不懂但是……

水静真的是很好的人。

一直…一直用温柔的笑容来治愈我。

虽然我偶尔也会惹怒水静，令她抓狂地大叫起来，但最后她总是能原谅我，两个人一起回到卧室的床上。

就像我的姐姐一样。

即便是母亲，也没有像她这么亲切地照顾过我。

可以的话…想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但是……

“终于做好了，从制作酒曲到酿酒，总共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现在能喝了哦。”

望着那杯向我递来的澄澈液体，品味着那股无数次令我魂牵梦绕的迷人酒香，我却缓缓低下了头。水静见状，不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不喝吗？”

“……不喝的话，水静就不会离开我了吧。”

今天，是水静离开的日子。

她已经研读完了从大学到博士的所有课程，听说要去继承母亲的工作，成为第二代星街彗星。

人生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别离。

明明早就知道的。

然而……

“我…如果我不喝的话…水静能一直留在这里吗？”

“由纪……”

面对泣不成声的我，水静露出了抱歉而无奈的笑容。她刚想如往常那般触碰我的脸颊，却被我抓住了脖子。于是，水静的表情由笑容转换成了惊讶。她看着低头不语的我，怔怔地开口道：

“由纪……？”

“不要啊…”

“离开我之后…水静肯定会用这副笑容去面对其他的人吧？”

“我不要那样。”

“我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朋友……”

“我不想再失去水静了……”

“所以…水静。”

“你说过的吧…梦想是成为虚拟主播。”

“虚拟主播是不需要露脸的对吧？”

“所以……”

“我可以不介意。”

“在虚拟主播的工作时，露出笑容……我可以不介意。”

“但是…平时的时候……我不允许你随便冲她人露出这样的笑容，明白了吗？”

“这是诅咒……”

“即便你憎恨我也好……”

“从今往后，你都给我用一副三无少女的脸去面对其他的人。除非遇到特别开心的事情，否则不许把你的笑容…那样廉价地送给我以外的人……”

“对不起……”

“对不起水静……”

“等我有勇气迈出这间宅邸时…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所以在那之前…请你封印住这份表情吧……”

“这样一来…我就能够独自占有你了……”

这之后，我消除了关于自己对水静许下诅咒的记忆。对于她而言，我依然是那个和她在宅邸里共同生活的女孩。她每年都会来看望我，但是停留的时间却不长。即便如此，我依然感到非常的欣喜。因为和我在一起的水静，是温柔而微笑着的。

她果不其然地成为了优秀的虚拟主播，在镜头前冲观众们露出开心的笑容。然而，他们看到的只不过是模型的嘴巴罢了。真正的水静，才不会随意暴露自己的感情。

看着屏幕上那位蓝发歌姬的身影，一个人坐在宅邸第四层的阁间当中。我偶尔也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如果，我有勇气迈出这栋宅邸该多好……

那样的话，我就不需要像这样…剥夺水静开心的资格。

也不必闻着水静留下的酒香味，却不敢品尝一口。

真过分啊…我是个如此过分的人……

但是…这样就好了……

她是人类。

寿命短暂，转瞬即逝的人类。

就像紫苑一样。

即便和她成为了朋友，最终也只会一个人伤心罢了。

这样就好。

水静的笑容，只属于……

“这是什么？”

看着水静主演的虚拟电视剧《天球》最后播放的拍摄花絮，聆听着录音室里那欢快的笑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水静……

明明只对我微笑的水静……

为什么会如此开心地笑着……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能够开心到，突破我的诅咒？

……是嘛。

是同事啊。

是新来的三个实习生后辈，让她露出了这样的笑容吗？

不可原谅……

夺走只属于我的…水静的笑容……

对于这样的她们……

我绝对不会原谅！

一步步走出宅邸，来到母亲居住的那间小屋之前，我用平静且肃杀的声音陈述道：

“呐…妈妈。”

“把参与拍摄《天球》的那三个实习生，请到我们家玩呗。”

醉酒的母亲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的表情，我则缓缓蹲下身，冲她露出一个冷漠无比的眼神。

“我会好好~招待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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