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厅里坐着三个人。

三个人的面前是一张矩形的长桌。

桌子上摆着零零散散的花束。

少女们目光呆滞。

房间里一片死寂。

尔后，终于响起了人的声音。

“呐，林檎。”

“怎么了，紫苑。”

“现在，是第几天？”

“……不知道。”

“是么。”

于是，房间里再度被寂静所充满。

注视着那面宅邸里唯一的电子设备，伴随着那聆听过无数次、几乎已经要刻入DNA之中的开场音乐，菈米桑的形象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连笨蛋也能学会的雪花流花道课，要开始咯~”

“那么，首先来公布昨天的作业成绩。”

“你们三人……”

“居然，全部合格！拍手拍手~”

当听到菈米桑欢快的声音时，我们黯淡的眼神终于重新亮起。三人欢呼雀跃地庆祝着试炼的成功，恨不得插上翅膀朝天空飞去。不过菈米的直播还没结束，纵使我们内心有一万个不情愿，也还算耐着性子听完了她接下来的话。

“宅邸的大门已经打开，大家随时可以离开。你们的闯关时间为三十三天，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2048年的6月14日。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各位的花道水平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这之后我会把一级花道师的证书通过邮递的形式发到NoriPro本社，那么~”

随着电视机的屏幕逐渐黯淡下去，我们的心情却愈发高涨。彩芽说中午要好好庆祝一下，让我和紫苑先去收拾行李，自己则去厨房忙活了起来。我刚想说些什么，紫苑却点了点头，往卧室跑去了，偌大的客厅里顿时只剩下我一人。

注视着紫苑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落寞。我如散步般慢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厨房当中。彩芽哼着小曲，娴熟地切着案板上的蔬菜。见到我的前来，她也热情地向我打了声招呼。然而，看着那副洋溢着笑容的脸蛋，我却有些笑不出来。似乎看出我内心的异样，彩芽逐渐收敛了笑容，用关切的声音说道：

“……有什么困扰吗？林檎。”

“彩芽，你有事瞒着我对吧？”

“什么？”

对于我的问题，彩芽只是微笑着歪了歪头，没有肯定，也没有肯定。习惯于她这副和蔼的面孔，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

“那天晚上，我来到紫苑的房间时，是刻意没有把门关上的。然而，离开的时候，却发现门被关死了。”

“既然这是一间完全封闭的房间，那么也不应该有空气的流动才对。”

“我们两个打架的动静很大，即便隔着墙壁无法听清，如果你是路过的话，就一定能够发现我们的打斗。”

“然而，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随着我的叙述，彩芽终于不再是之前那般亲切的笑容。她的表情变得冷静而认真，就像在面对来梦小姐那时一样。看着这样的彩芽，我心中的猜忌又多了几分，终于将内心深处的疑惑全部吐露出来：

“房间的门，是你关上的吗？彩芽。”

不等她回答，我忽然贴近了彩芽的身体。在两人间隔不到一拳的距离之下，我缓缓开口道：

“仔细想想，打架的原因也好，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好，全都是你先发现的。”

“而且，你还跟紫苑说，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呐，彩芽，我们是朋友对吧？”

“我认识的彩芽，并不是一个被吸奇酷比就会爽到昏厥的家伙，也不会让紫苑将重要的情报瞒着我，更不会故意诱导我和紫苑为争夺食物而吵架。”

我走到彩芽旁边的冰箱前，轻轻拉开冰箱的侧门，然后将其中的三盒牛奶一盒接一盒地拿了出来，在彩芽的面前晃了晃。

“不是只剩下两盒牛奶吗？彩芽。”

“那是……”

“这座房子只有我们三人，对吧？”

我将牛奶扣在方形的桌子上，同时用冷漠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彩芽。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放下了手中的刀具。见状，我缓缓走进了厨房当中，顺手带上了玻璃制的滑门。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刚要开口，我的手指却先一步抵达了她的嘴唇，做出嘘声的手势。与此同时，从刀架上随手抄起的水果刀也伴随着我的手指，轻轻地在两人的耳边摇晃。看着面露错愕之色的彩芽，我微笑着开口道：

“关上门的话，对另一方怀有怨恨的人会先动手对吧？”

“现在，我们的手上都拿着刀子。而且，距离也相当之近。”

“想杀我吗？彩芽。想把刀刃捅进我的心脏里吗？”

“林檎……”

彩芽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却被我逼到了门口无处可逃。她看着我手中雪亮的刀刃，忽然眼神一厉。下一刻，我手中的刀具已经被她夺去，重新放回了刀架之上。我刚想说些什么，彩芽却用严肃而认真的眼神看着我，缓缓开口道：

“林檎，你是想试探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见我缄口不言，她于是继续用沉重的语气说道：

“这一点也不好玩。”

“……抱歉，我开玩笑过头了。”

我终于低下头，为自己鲁莽的行为表示道歉。彩芽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给予了回答——她将自己手中的菜刀递到我的手上，然后轻轻搂住了我的身体。

柔软、温暖，就像一个热乎乎的布丁。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这样的话：

“余确实对你…你们有所隐瞒，你的怀疑也都是有依据的。余不打算狡辩，但是…余有不得不隐瞒的理由。余可以发誓，余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林檎和紫苑的事情。”

“如果余说的有半句假话的话……”

“别说了…”

“如果林檎不信任余的话……”

“对不起…彩芽……”

“如果你认为余欺骗了你们的话……”

“不要…不要…不要啊……”

“就用那把刀攻击余吧！”

“彩芽！”

我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把刀一丢，趴在彩芽的身上泣不成声。彩芽同样抽泣着，她拼命擤着鼻涕，把眼泪往我的肩膀上抹着。两个人都在说话，却都好像语无伦次一般。乍一看像是在对话，仔细听却像是自言自语。

“很痛啊…林檎…被你那么说……真的很痛啊！”

“余一直把林檎当成最重要的朋友…余不想伤害林檎…为什么要怀疑余…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余做错什么了吗？！”

“这样的…这样的根本不像平时的林檎……林檎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即便我有所隐瞒，林檎也是会理解我的……”

“好害怕…余不想被林檎怀疑啊……好过分…混蛋，别开玩笑了…道歉，向余道歉，那样的话就原谅你！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彩芽，我不应该怀疑你的……原谅我…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心里有些堵……我知道彩芽不会伤害我的，我只是…我什么忙都没帮上……那家伙…紫苑明明把她烦恼的原因全部告诉我了…但是我…我什么都没做到…还差点杀掉紫苑…我…我……”

“……原谅你。”

我抬起头，看到红着眼睛的彩芽。她一边吸着鼻涕，一边露出哭丧的表情。一直…一直温柔地笑着地她，如今却因为被我怀疑而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我的心脏比刺入了一万根针还要难受，但我明明是没有难受的资格的。真正该感到痛苦的，是彩芽才对……

混蛋……

我是个混蛋……

自己没能帮上紫苑的忙，就妒忌起了成功开导紫苑的彩芽。

紫苑是我的东西……

是这样没错……

但是…彩芽也是我重要的珍宝……

两个人都不可割舍……

两个人缺一不可……

然而我却来怀疑彩芽……

把那个温柔而和蔼的彩芽逼到不得不用刀具来自证清白。

太难看了，林檎。

“谢谢你…彩芽…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最终，我倚在彩芽的怀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低语。

“我…不知道彩芽做了什么。但是彩芽的话，你的话…肯定在拼命为我们着想吧……”

把脸贴在那对富有弹性的丰满之上，我忍不住把脸使劲地蹭了蹭，撒娇似的说道：

“呐，下次也和我做吧？瞒着紫苑。”

“噗，是为这个来的吗。”

“不然你以为呢w”

彩芽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快活，她用手掐了一把我的屁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跟她一起大笑着，忽然门口传来了响铃的动静，这栋封闭式的宅邸居然有客人前来。我和彩芽刚从厨房里出来，正巧迎上收拾好东西，从二楼走下的紫苑。三人于是一齐朝着大门走去，轻轻拉下把手，这扇曾经令我们一筹莫展的金属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和我们约莫岁数的长发少女。她穿着白色的和服，脸上露出和菈米桑如出一辙的微笑。我忽然意识到这大概是菈米桑的女儿，刚想说些什么，旁边的紫苑却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由纪。”

“好久不见呢，紫苑~”

不等我将错愕的视线投至紫苑的身上，对面的由纪便轻轻迈入了宅邸当中，与紫苑亲密地拥抱在一起。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一股莫名的焦躁感在我的心中浮现。我正想上前问个明白，紫苑却突然转过身。她将我展示给身旁的由纪，微笑着开口道：

“由纪，这是林檎。”

紧接着，她用相同的语调向我示意了一下身旁的由纪，开口道：

“林檎，这是我的朋友由纪，我们已经有十多年没见了。”

和这个名为由纪的女人对上双眼的那一刻，不知为何感觉眼睛像是被冷风吹了一下一样，刺激得我眼皮冰凉。我明显地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不屑，随即便化作一副和菈米桑如出一辙的营业式假笑，眯着眼睛冲我伸过手来。

“您好，我是由纪。按照你们的说法的话，是雪花菈米的女儿，以后就请多指教啦~”

“你好…我是林檎。妈妈是…那个湊-阿库娅……”

轻轻摇了一下那只洁白的小手，我感觉自己的右手就像握住冰块般寒冷，即便收回手依然能够感受到那极致的冷意，牙齿都忍不住开始上下打战。由纪见状，忽然露出关心的表情，用和蔼的语气说道：

“没事吧林檎桑？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哦~”

“没有…没什么……”

我连忙摇头，同时闪过了那只即将触碰到我额头的小手。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这个名为由纪的少女不甘地“啧”了一声，但再次向她看去时，她已经开心地搂着紫苑的胳膊，往屋内走去了。我见状，连忙开口道：

“喂…紫苑……不冷吗？”

“……冷？”

紫苑回过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

“为什么会冷啊？”

“不…没什么……”

被她这么一盯，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轻轻摇了摇头。

坐到餐桌旁之后，紫苑更是和由纪开心地聊起了以前的事情。这家伙原来四岁的时候就和紫苑认识了…话说四岁的事情真亏你能记得那么清啊。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我的心中不知为何多了一股莫名的怨气。忽然，脑中回想起由纪刚才说过的话，连忙在两人欢笑之际插嘴道：

“话说回来，由纪桑…刚才说了‘以后就请多指教’对吧？”

见由纪轻轻点了点头，我终于找回了平时的自信，用和蔼的语气说道：

“虽然这么说很遗憾，但是我们马上就要离开雪花流的道场了哦~毕竟我们的梦想是成为Vtuber嘛，花道什么的只不过是顺带的修行而已。”

“所以，你明白的对吧？”

面对我嘲讽一般的笑容，由纪却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恍然大悟般地想起些什么。她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一打长长的纸条，笑眯眯地递给了我。看着纸条上罗列的种种商品开支，以及最后应付的天价金额，我不禁张大了嘴巴。由纪于是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说道：

“这些是你们住在这里一个多月的开支，不过看来你们的老板不打算替你们报销呢。”

“等……这未免也太多了吧喂！我们怎么可能……”

“那些花的价值你们有了解过吗？”由纪安静地打断了我的话，“随便一支就要上万日元，而且大部分都是有价无市。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家是白白让你们练手的慈善机构吧，湊-阿库娅的女儿小姐~母亲的私人培训课不收钱这一点已经足够令人羡慕了，你还是好好感激一下吧。”

糟…糟糕……

可以的话，不想为这种事去麻烦愛繋璃阿姨……

“也就是说…我们三人要负责支付这些钱吗？”

凝视着我有些尴尬的表情，由纪忽然噗嗤一笑。她晃了晃手指，摇头道：

“当然不是，要还钱的人只有你一个而已。”

“哈？为什么啊！”

“因为彩芽和紫苑都是我的朋友，你并不是我的朋友吧？”

可…可恶……

欸？彩芽？

怎么连彩芽也……

当我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彩芽之时，彩芽顿时摊了摊手，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是吗……

你们两个……

你们两个都背叛我了吗？！

“当然，我们家也不是什么恶鬼。母亲大人说了，在你有能力还清债款之前，不会急着要债的，毕竟hololive是温暖的大家庭嘛~”

由纪说着，忽然搂住的旁边的紫苑，冲我露出一个挑衅似的眼神。我正欲发作，她的下一句话便接了上来。

“但是如果你跑路的话，我这边也会感到困扰的。所以，在你能够还清这些钱之前，我都会负责监视你的哦~”

“等…也就是说，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走？！”

“真的吗由纪？太好了！”

我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立了起来，紫苑却露出十分激动的表情。见状，我只能把到嘴的话憋回了肚子。由纪轻轻蹭了蹭紫苑的脸，忽然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我的面前，将一张樱花色的鲷鱼烧形状纸片递到我的手中，柔声道：

“然后，现在正有一个能够一口气还清所有钱的机会~要来试试运气吗？林檎桑~”

尽管不想继续与这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家伙交流，但我还是选择接下了卡片。冰冷的感觉顿时冻得我手指一松，纸片顺势掉了下来。由纪见状，发出“哎呀呀”的声音，她优雅地接住纸片，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没办法，既然林檎桑连一张纸片都接不住的话，就由我代为复述上面的内容吧~”

清了清嗓子，由纪用优美的声线朗读道：

“Nyahello~卍组的诸君，在菈米桑那里过得如何呢？虽然佩克拉那家伙临走的时候说‘下次就在hololive成员聚会上再会吧’，但是既然因故取消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捏。通过了菈米桑严格的考验，想必你们的心性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提升捏。那么在此向你们发出邀请——要来西给大赌场玩两把吗？这是Miko特制的SVIP招待券捏~”

“落款，西给株式会社，代表取缔役社长：樱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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