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林檎知道吗？被称为史上最强的虚拟主播。」

有一天，紫苑忽然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我不禁感觉有些好笑，毕竟这种问题实在太过低级。现在是湊-阿库娅的时代，这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实。然而，当我说出那个敬仰的名字时，紫苑却笑着摇了摇头。在我疑惑的注视之下，她缓缓开口道：

「hololive三期生，兔田佩克拉。」

「欸？她的订阅完全不如阿库娅高啊？为什么她是最强的？」

「只看订阅并不能正确地评价虚拟主播的强弱，因为存在着‘幽灵观众’，换言之就是僵尸粉。所以在一些斗虫网站当中，往往是用平均同接数量来进行比较的。然后，在所有的虚拟主播中，压倒湊-阿库娅取得最高平均同接数量的人，那就是兔田佩克拉。」

「湊-阿库娅……输了？」

「嗯，而且是相当彻底的。如果只看同接的话，在她的职业巅峰期，几乎一次都没有赢过兔田佩克拉。连毕业配信的同接数量也被兔田佩克拉的跨年配信压了一头，为此兔田佩克拉也曾经被阿库娅的毒唯粉丝们所炎上——“为什么直到最后也不肯让阿库娅酱赢一回”、“明明其他的成员都主动避让了”这样的。」

「哈……」

「林檎是怎么想呢？你最喜欢湊-阿库娅了对吧？像是这种重大发表，按说同社的其他人都应该避让才对。但是兔田佩克拉却依然选择开台。MC也是，像是在与阿库娅对着干一样。所以也存在着“兔夸不合”这样的阴谋论。」

看着紫苑认真的表情，我不禁陷入了思考。

「嗯……为什么呢？」

「欸？为什么是指……」

「为什么是兔田佩克拉为湊-阿库娅让路，而不是湊-阿库娅为其他人让路呢？被阿库娅所击败的主播有成千上万，每天都有底边主播选择毕业。照这么说的话，湊-阿库娅才是最该被炎上的人吧？因为她的存在，使得许多小主播没有活路。」

「林檎是这么想的吗？」

紫苑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嗯。」我点了点头，「优胜劣汰，湊-阿库娅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然后，不断地向比自己强的主播发起挑战，将她们击败，站到了虚拟主播的顶点。这样的湊-阿库娅，或许也会产生“啊~好无聊啊”的心情吧。」

「无聊？」

「嗯，就像我和你们打游戏一样，因为太弱了所以完全提不起劲来。」

「宰了你哦。」

亲了亲紫苑的嘴唇，把她搂在怀中。我们一齐仰望着天花板上的盐水组壁纸，耳边忽然传来紫苑好奇的声音。

「林檎，挑战强者的感觉很开心吗？」

「很开心哦，特别是遇到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的对手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我点了点头，把手从紫苑的身下抽出，将湿漉漉的手指含在手指吮吸。紫苑也学着我的动作抽出手指，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有些好闻的混合味道。

「“别的人都不行，只有我才能战胜这家伙”——大概是这种心情吧。」

我用下肢缠住紫苑的双腿，抱着她滚到了床的另一侧。

「我想湊-阿库娅也一定，是抱着开心的情绪去挑战的。无论被打倒多少次都要站起来，像飞蛾扑火一样燃烧到最后一刻，肯定是很美妙的感受吧？」

忽然紫苑倒扣住我的右手，我看到她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尚不等我开口，她便小声说道：

「林檎…以后要成为湊-阿库娅对吧？把挡在前面的人全都打倒，即便弄坏自己的身体也在所不惜……」

「也没你说的那样……」；

「我知道哦，因为林檎就是那样的人啊。」

紫苑忽然松开我的手，转而用胳膊轻轻环住我的脖子。虽然她此时被我压在身下，但却像是将我束缚住了一样。她轻轻抬头，用无奈而宠溺的语气，伏在我的耳边说道：

「林檎就按照林檎的想法去做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的。」

「紫苑……」

「早上好！！！余来找你们玩了哦~！吃了一惊吧~」

门口突然传来不和谐的噪音，重重地将房门推开后，彩芽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当看到趴在床上的我和紫苑后，她顿时不好意思地挠起了头发。

「啊……抱歉，看样子余来的不是时候？」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我和紫苑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下，紫苑去反锁房门，我则堵在彩芽的面前。前后包抄，纵使是擅长防身术的彩芽也露出了危机感。终于意识到错误的彩芽决定打出道歉卡组，但显然我们玩的不是一个游戏。

「那个…你们至少先把衣服穿上…啊！不要来扒余的衣服啊！」

「闭嘴傻狗！」×2

……

“啊……”

我忽然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色由彩芽和紫苑二人的裸体转换成了浅蓝色的天花板。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到紫苑和彩芽二人的影子。发觉旁边只有坐在椅子上的伊东桑，脑中忽然回想起之前的记忆。我本能地发问道：

“那个…她们三人……”

“还在干活呢。”

伊东用如之前一般平静的眼神看着我，静静回答道。我一时语塞，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喃喃道：

“这样啊…我晕过去了……”

在农场的时候，因为劳累过度和水分不足，被伊东桑训斥了一番后，我就晕倒过去。既然她们在干活，也就是说……

这段时间，是伊东桑在照顾我吗？

我连忙抬起头，用心怀感激的语气冲她说道：

“谢谢你，伊东桑。”

然而，伊东桑的脸色却并未因为我的话而有所好转。她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眼神，用冷漠而平静的语气开口道：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呃……还有…那个…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我下意识地低头认错，却迟迟没有得到伊东桑的回复。刚想抬起头，耳边却传来伊东桑严肃的声音。

“你今天中午不准吃饭。”

“欸？啊…好的。”

我先是有些愕然，随即便接受了这项处罚。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伊东桑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以为我是在惩罚你？”

“呃……不是吗？”

面对我有些疑惑的眼神，伊东桑默默摇了摇头。

“不劳者不得食，这是规矩。”

“欸？但是我明明……”；

“你以为自己干的很好？”

伊东桑用加快的语速打断了我的问题。她的眼神像是锐利的箭矢，仿佛能在一瞬间将我贯穿。随后，她的话也如同刀子般扎入了我的心脏。

“种子没撒好，土壤盖得也不结实，你负责的部分有一大半都要让桃子重新干一遍。”

“怎…怎么会，那我…啊！”

闻言，我不由得有些慌张，本能地想要下床，却感到浑身上下肌肉酸痛，连抬起身子都使自己痛苦万分。像这样平躺着与伊东桑对话，已经是我所能活动的极限了。我只能像被束缚了四肢的罪人一般，倾听着伊东桑的训诫——这倒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十八岁了，已经是成年人了，早已不再是那个会因为老师的训斥而伤心不已的小孩子。所以……

“等她们干完活回来也同样不准吃饭。”

伊东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随即便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我忽然睁大眼睛，费劲地挪动身体，使自己的目光能够与伊东桑对视。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严肃的表情不禁有些骇人。但我还是鼓足勇气，大声冲她质问道：

“为什么？她们是无辜的吧？你刚才明明说‘不劳者不得食’，这是想打破规矩吗？”

面对我相当没有礼貌的话语，伊东桑的脸色依然没有改变。她轻轻低下头，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道：

“这是惩罚。”

“惩罚？为什么要对她们……”；

“明明知道你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却还任由你胡闹下去。那两人也就罢了，连桃子也跟着一起犯傻，不让她们吃点苦头是记不住教训的。”

伊东桑打断了我的话，用平静的语气叙述道。我则眼睁睁地看着她，眼神中夹杂了愤怒与内疚。我知道她说的没错，但是那并不是惩罚我朋友的理由。我自己做过的事情就由我一人来承担，所以……

“我来替她们受罚！所以请不要……”；

“现在又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了？”

伊东桑说着，挑起搭在床头柜上的拐杖，在我身上敲了一下。明明力道并不是很重，明明还隔着一层被子，但我却像是被打中要害般痛苦不已。因为不想在伊东桑面前暴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所以只能紧咬牙根来忍住肌肉抽搐所带来的痛苦。与此同时，耳边再次响起伊东桑不加掩饰的嘲讽。

“你要怎么替她们受罚？就凭你那副动弹不得的身体吗？”

“我…我什么都会做的，所以……”

“‘什么都会做的’，与其现在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一开始不考虑一下她们的处境？”

“啊……”

我一时语塞，伊东桑的声音于是如连珠炮般响起。

“为了你那愚蠢而无聊的执念，连带着朋友一起受苦，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不…不对，我并不是……”

“因为知道她们会帮你善后，因为知道她们会承受这一切，所以肆无忌惮地把本应该由自己承担的压力强加在她们身上。”

“不！我…对了，只要……”

“你想说‘只要我替她们干完剩下的部分就好了’吗？别开玩笑了！难道她们为你而担惊受怕的心情，因你而诞生的哀伤与愤怒、后悔与不安、紧张与焦虑…对于这些感情你也能够大大咧咧地说出‘只要我替她们承受就好了’吗？！”

伊东桑的吼声几乎要把我的耳朵震聋，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她的愤怒。从平静到愤怒，只有一线之隔。或者说，因为压抑了太久，所以爆发时才会如此剧烈。我看着怒发冲冠的伊东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则在大口的呼吸过后，用相对平静一点的语气再度开口道：

“像你这样自私自利的混蛋，只是活着就已经足够给人添麻烦的了，居然还扬言要超越湊-阿库娅什么的……”

“难道，你是想踩着朋友们的尸体走上去吗？”

伊东桑说着，打开房门，不再看向我的方向。她背对着我，用最初那般平静的语气缓缓说道：

“抱着这样不成熟的觉悟，轻易地糟蹋自己的身体。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努力’的话……”

“你，还是放弃成为Vtuber吧。”

凝视着那扇微微摇晃、最后终于趋于静止的门，我终于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只是看着。

现在的我，只能看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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