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哇啊……”

虽然钟离并没有发出这样的声音，但显然，他带她来的地方的确足够令她惊叹了。

云中仙居，是留云借风真君让她帮忙取东西的时候来过的场所。

极目远眺，她的视线被云遮蔽，反而看不清璃月究竟是什么样子。

“……世界应该是这样？”

她疑惑地看向黑发的岩之神：“什么也看不清，一片白茫茫？”

“我们来得早了些。”

他自如地坐下，对小心俯瞰下方的少女道：“本来我以为会需要更多时间你才能到达。”

……虽然他在说体贴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有点生气。

无奈地和他一起坐下，二人的头发被高空的风吹得有些凌乱，她不住地抬手想要理好乱飞的刘海，有些难为情地想要避开身边正在想着什么的神明的视线。

“不用太在意。”

他放低声音道：“你的头发和刚才没什么差别。”

……这是安慰女孩子的话吗？！

她瞠目结舌，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用力强调道：“谢，谢，你！”

她很怀疑这悠长的人生里岩之神究竟经历了什么，还是说，对于存活了数千年的神明来说，人的外表并不重要。

可是她乱飞的刘海明明就很重要啊！

黑发的神明看着坐在对面手忙脚乱地拼命压住头发的少女，终于忍不住笑道：

“说不定，对我来说，这也算是值得铭记的回忆之一了吧。”

“……谢谢？”

她不太确定地回复后，才长叹一声：“被神明嘲笑什么的，也不是第一回了，笑就笑吧。”

“这并非嘲笑。”

黑发的神明起身走向她：“记性太好也不全然是件坏事……至少在我的记忆里，还没有人因为这样的事在我面前手忙脚乱过。”

站在她身边的璃月之神微微侧身，看向足以令人晕眩的人世，云渐渐散开，她看见南方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黑暗降临世间后突然亮起。

“那是……璃月港……”

岩之神缔造的国家，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他，他化为凡人在世间行走，还时常会遇见自己从前从未遇到过的稀奇古怪之事。

“……这就是钟离眼中的世界吗？”

“不，这是你眼中的世界。”

他静静俯瞰，声音也稳定得让人心安：

“你不是想看看这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吗？这样的世界，如何？”

“……很亲切。”

她想要的日常，在那片灯火中存在于每家每户，而身边的神明，分明就是非日常的部分——

“我很高兴。”

她轻轻笑着：“……我很……高兴……”

“喂！钟离！”

那天晚上的往生堂的门被敲响的时候，连胡桃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

“把钟离交出来！”

气势汹汹的派蒙拍门的样子也称得上可爱，虽然身后跟着的几位仪官看上去都有些不知所措：“我们都说过了钟离先生不在……”

“那他在哪里？！”

气乎乎地叉着腰质问的派蒙鼓起了脸颊：“他下午和荧见过面了吧，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一回到旅馆就满嘴都是胡话还发起了烧啊！”

“那难道不该去请大夫？”

胡桃疑惑道：“还是说，有奇怪的东西缠上她了要我去看看？”

“……对对对，说不定就是有怪东西！”

派蒙像是这才恍然大悟：“那一定也是钟离带过去的吧！”

往生堂的仪官们只能摇头兴叹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坚持认定了是钟离的问题。

“因为她从来没有生过病啊……”

小小的同伴为了荧的健康焦急万分，这份温柔也让她这失礼的行动变得有了些可爱之处。

“……发生了什么事？”

平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身整洁衣装的岩王帝君像个普通人一样，站在往生堂的门前，道：“胡堂主，听说有人找我。”

“是我！”

派蒙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你对荧做了什么啊！她现在还没醒，一直在发烧，有时候还叫你的名字！今天下午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见面了吧！”

“我们的确见了面，还在仙府外一起用了餐。”

钟离并不否认，只是冷静道：“她喝了我的酒，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发烧吧。”

“让荧喝酒？”

胡桃不太赞同：“你不会忘了她还不算成年吧？”

“她说她已经是大人了。”

钟离向雇佣者解释：“而且，她也只是觉得辣，最后分开时，她也没有异状……不，除了哭之外，没有异状。”

“诶——？”

胡桃和派蒙同时出声：“你怎么把她弄哭了？！”

“我带她看了璃月。”

钟离道：“从只有我们能看到的地方。”

“……你们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派蒙怀疑地提高声调：“你不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何事？”

他反问：“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该做的？”

“唔……我也不太清楚……”

派蒙大概只是跟别人学到了这样的话，却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岩之神并没有提示她的意思。

胡桃问：“你没有欺负她吗？比如说‘你哥哥说不定已经死了’之类的？”

“这是只有你会说的话吧！”派蒙跳脚。

“我不会妄言未知之事。”

岩之神道：“所以，可以为我带路了吗？”

她正在经受无比痛苦的梦境，也许数百年来的沉睡之中有过无数次同样的梦，却从没有像这一次一样，确定那个决定抛弃自己的人就是她追寻的兄长。

“……哥哥……”

“还在哭啊……”

派蒙无奈地摇头：“而且，又梦见了哥哥……”

“似乎已经不发烧了。”

抬手确认了荧的发热状况，钟离道：“大概只是不太擅长喝酒的应激反应，早上就会好了。”

“真的？”

虽然神明如此说了，派蒙也不得不信：“唔……我还是有点担心……”

“哥哥……！”

正欲起身的岩之神被握住了手，而那个满脸泪痕的女孩似乎还没有醒：“……不要走……”

“是我。”

他用空出来的右手再次确认她的额头已经不再发热，因为这阵动静微微睁开眼的少女道：

“……是你啊，钟离……”

仿佛是安心的音调，她再度陷入梦境中，口中低喃的话语模糊难解，派蒙想要凑近些听听她在说什么，却被戴着手套的手挡住了头。

“让她休息吧。”

钟离道：“长久的跋涉与风餐露宿……也该有些休息的时间了。”

少女在梦中获得了勇气。

温柔的风给了她笑容，而坚硬的岩给了她力量。

有什么神明是无法战胜的呢？她明明已经见过两位神了。

一位为她弹奏了歌谣，另一位……仿佛在梦中，也握着她的手。

“……钟……离……？”

她醒来时，那个人正在她身边坐着，靠着床边的墙，闭眼不知想着什么心事。

“早上好，荧。”

他对刚刚才醒来的少女道：“下次，你还是只吃酒酿圆子比较好。”

“……酒酿圆子？”

“我的重点是‘下一次’。”

岩之神微笑着道：“至少在我请你吃东西的时候，不会再让你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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