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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存在-45.

[db:作者] 2025-07-23 20:23 5hhhhh 2290 ℃

吁......吁......

氧氣罩緊緊地掩著我的口鼻,高濃度的氧氣順著我的呼吸灌入體內,我無力地躺在病床上,逐漸清晰的視野裡映著的,是坐在病床兩側、臉上寫滿擔憂的大叔和泯浩。尤其是泯浩,他的眼眶還是紅的,表示他剛剛哭得很用力,也顯示出方才我意識不清時,他有多麼地驚慌無助。

那是某日的深夜,我突然進了醫院的急診室。

那天晚上,我感覺不是很舒服便早早就寢,睡到一半時突然被泯浩猛地搖醒,雖說是醒的,但整個人還昏得很,感覺全身上下都不再聽大腦的指令,就連想應個聲都只能發出哼哼啊啊的聲音。要不是泯浩因為正在準備期中考而念書念得晚了,才注意到我的狀況不太對,不然後果可能會很慘。

宥瑞留在家裡陪著安太太,而大叔載著我和泯浩一路飆到急診室門口,沿途晃得我甚至剛到急診門口就吐了一地,但那般不穩的晃動卻也顯示出大叔也和泯浩同樣慌張不安。

直到醫院裡的人拉出擔架時,我感覺自己已經比剛被叫醒時清醒多了,但眼前還是幾乎看不太清楚什麼,整個人也感覺昏沉沉的,只知道一群人七手八腳地把我抬上擔架,送到其中一間觀察區休息,並戴上氧氣罩及打上點滴。至此身體才開始慢慢好轉過來。

泯浩的手幾乎片刻不離開我,緊緊地握著我的手不斷搓揉著將我喚醒,使我不會睡得太沉,深怕我再次閉上眼後就再也醒不過來似的。

「我沒事,已經好很多了......」我安慰著不安的他,但戴著氧氣罩真的不是那麼好說話,於是我撐著床起身並伸手要拿下氧氣面罩。就這麼一個小動作,搞得兩人同時驚慌地跳了起來。

「予熹,不要亂動!」泯浩首先拉住我拿下面罩的手,而大叔則是接過我手裡的口罩,重新替我戴好。

「醫生還沒來檢查,你先繼續戴著吧。」大叔扶著我的身體躺回床上。「反正你戴著人也比較舒服,就別急著拿下來了。」

「可是我感覺自己好很多了。」

「你就戴著吧。」

他一邊哄著我一邊替我重新蓋好棉被,又將我的手收進被子裡,苦心勸道:「就當作是讓我們安心,再多戴一會兒。你的病突然惡化,都快把我們給嚇死了。」

「......對不起。」

「別說道歉,這也不是你的錯。」大叔安慰道:「只是你看,泯浩都被你嚇壞了,你就乖乖戴著,好好休息一會兒,反正你起碼也得等這包點滴打完吧?」

我順著大叔的話轉向泯浩,才突然意識到他的模樣變得憔悴許多,原本因為熬夜而沉澱的烏青突然變得很明顯,而且臉上的模樣除了擔憂之外也多了幾分的倦怠。

回過頭來看,才發現就連大叔也是,他明天也還得上班呢,卻又要因為我這樣時好時壞的病情在半夜奔波,眼睛上也都是缺乏睡眠的紅血絲而顯得更加疲倦。

不是我的錯,還能是誰的錯?

我內疚地閉上眼睛,心底充滿著對於他們的虧欠,然而我最好的報答方式卻只能是什麼都不要再發生。光是想到這兒,對自己的那份厭惡感又多蒙上一層。

「予熹,你還很不舒服嗎?」

或許是我眉頭深鎖的模樣看在泯浩眼裡就像是在忍耐似的,他著急地撫摸著我的臉頰,又不停地關心道:「很難受嗎?要不要再叫護理師來一下?」

我搖了搖頭,只是緊緊地握住他的手,透過掌心上的溫度去互相安撫對方,我也是、泯浩也是,我們抵著彼此的額頭,尋求著那一絲絲的安慰感。

就怕下一次閉上眼,就連還沒說出口的話也都來不及說了。那一夜,我們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心驚膽戰地度過了一個不平安的夜。

而在那之後,我開始感覺泯浩似乎變了。

那晚之後,泯浩整個人就像是一朝被蛇咬似的,對我的一舉一動變得很敏感。他現在動不動就是一直強押著我睡覺,不然也只能躺在床上,而我原本能活動的範圍和時間就已經被限縮得很窄,現在更是走不了太遠,這會兒連大叔家的門都不准我出去。

有時候我真的受不了,就會忍不住跟他抱怨他實在是管多,但泯浩真的太敏感了,好像任何的一點不適都會要我的命似的。原本有句老話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泯浩的做法就是乾脆把我給丟在冷凍庫裡關著,不要動就不會出事了。

狗屎,我又不是冰塊。

今天也是如此,就在家裡只有我們幾個晚輩看家的平日下午,我看著擋在大門前阻止我出門的泯浩,心裡的不滿又再次湧現出來。

「就是去樓下超商買個喝的,有必要這樣嗎?」我忍不住質問道。

「你要什麼,我去幫你買就好了。」他攔在門口,死就是不放我出去。「回去吧,予熹,你好好躺著就好了。」

「你又不是跑腿的,而且我自己有腳,不是走不了路。」

我有點不耐煩了,我感覺自己現在簡直跟被軟禁沒有兩樣,而且連下個床都不能走上幾步,莫名其妙。

但看著泯浩擔憂中的堅持,我還是再次試著沉住氣安撫他的不安。「我不會亂跑,就是買個喝的,醫生也沒有說不准我走動不是嗎?」

「可是你看,你現在連走路都搖搖晃晃的,萬一去外頭被人碰倒了怎麼辦?」

「就是因為你一直不讓我下床走走,身體才變懶了。」

我往前一步逼近,而泯浩急著張開雙手,誓死也要把我攔在家裡,那陣勢說有多誇張就有多誇張,真是夠了。

「你有完沒完?」我忍不住提高音量。「這一上一下不到幾百公尺的距離,你有必要這麼小題大作嗎?」

「我這是為你好啊!」泯浩大概是也急了,居然跟我大小聲起來。「就算我求你了,你就好好躺著休息,不要讓我們擔心好不好?」

——我受夠了。

「休息、休息,我就已經整天都在休息了,你到底還要我怎麼樣?你知不知道休息也會累啊?要不要乾脆心臟也別跳了一起休息啊?」

我氣到失控衝著泯浩大吼:「我哪裡也不能去、又什麼都不能做,我是犯了什麼法嗎?我現在跟坐牢有什麼兩樣?我現在跟等死又有什麼兩樣!」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

泯浩站在門口又急又氣,也忍不住對著我吼道:「你知不知道你發病的時候我有多害怕?我就只是想保護你,我不想因為我的疏忽而失去你啊!你就不能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嗎?」

「靠北你們兩個是又怎樣啦?」

宥瑞終於受不了了,他氣沖沖地甩開房門,又扯著比我們兩個都還要大的嗓門兇道:「整天吵不累喔?不爽分手啦!」

「「分你個頭啦!」」

「幹現在又很有默契是三小啦!」

「宥瑞,你也幫我勸勸予熹嘛。」泯浩立刻叫來宥瑞要替他幫腔。「他不顧著自己的身子執意要出門,也不聽我的話。」

「他當然不聽你的話。」

宥瑞一邊不耐煩地咋舌走來,同時把我往後拉到他身後並站在我和泯浩之間,用身體隔絕我們兩人的直接衝突。「他又不姓蔡,你也不是他爹,你哪根屌毛有本事讓他聽你的話?」

「我...我......」

被宥瑞狠狠地臭罵一頓後,只見泯浩委屈地抿著嘴,眼淚卻還是撲簌簌地掉了下來,他這一哭,宥瑞又要崩潰了。

「啊你是又在哭屁喔!鄭予熹都沒哭你現在是在哭幾點的啦?」他連抽幾張衛生紙巴在泯浩的臉上。

「我就是...我就是擔心他......」

「你擔心然後在這邊哭鼻子也沒幫助啦,先把鼻涕擤掉啦噁心死了。」

他念完泯浩,又轉過來指著我念:「你也是,你耍性子也不要太過了,他也是顧著你身體虛才攔著你,說那些話也太傷人了。」

「什麼?我明明......!」

透過宥瑞的身子,就能瞥見泯浩低著頭一直在啜泣的模樣,卻讓人看了肚子一把火燒得更旺。

莫名其妙,我才是想哭的那一個吧?

為什麼搞得好像是我害他哭似的......

——如果不答應跟他做愛,他就會開始自殘給其他人看,讓外人都以為是我對不起他。

腦海裡突然閃過阿末的話語,頓時讓我心中一陣寒顫刺骨。

不是的......泯浩不是這樣的心思,他是真的很害怕,只是他的害怕讓他沒辦法有多餘的心思去考慮我的感受,而且我剛剛真的對他的情緒有些失控,他會覺得委屈也是理所應當的。

可是...我也很委屈啊......

被困在這個地方、被受限於這副軀體......

——又有誰考慮過我的心情啊!

我一時氣不打一處來,索性轉身跑回房間裡,磅地一聲把自己給關在房裡,然後發洩般地把自己的身體給甩回床上。一趴在這張會吃人的牢籠上,就感覺自己似乎真的再也動不了了。

「你看看你,現在人家都被你氣跑了,擱這兒哭給誰看啊?」

「可是、可是我......!」

「我什麼我?去把臉給我整理乾淨啦。就只會哭,是不是男人啊?」

隔著牆都還能聽見宥瑞把泯浩罵到臭頭的聲音,我索性抓起枕頭把自己的頭給埋起來,逃避外頭的一切聲音。然而,阿末當初的那一席話卻又不懷好意地敲響我的腦門,不停地警告、嘲諷著我。

——我期待你會過得比我還要生不如死,期待你哭著後悔自己信錯了人。

——你會有報應的。

為什麼是阿末呢?

為什麼他的話語,卻又在這個時候提醒了我呢?

感覺就像是連我的潛意識都在不斷地警醒著我:不要相信泯浩。

「嗚...予熹......嗚嗚......」

「你到底要哭到什麼時候啦!你給我聽著......」

新的一輪碎念又開始了,宥瑞依舊語氣不耐煩卻又耐著性子與他說個不停,而泯浩的哭聲也始終沒有停止過。

一切的一切,突然都變得那麼地嘈雜、擾人,以至於讓人連心都無法沉靜下來。

越煩躁、越無法冷靜。

越無法冷靜、便越深信不疑。

——你會有報應的。

「煩死了......」

我捂緊枕頭,逃避門外的那一切,也逃避著腦中的譏諷。

停下來吧,求求你。

傍晚,我假睡躲過了晚餐。

安太太特地來到房間裡想叫我起床,但大叔卻以我好不容易入睡為由讓我繼續深眠,殊不知我也只是眼睛閉著,意識仍精神著很,畢竟我已經花了一大半的時間都拿來瞇眼了,連宥瑞試題都還沒有辦法抽出時間看上一眼就會被泯浩按著睡覺。

難得可以躲過一次會與所有人會合機會,我這次打死也不打算睜開眼睛,我暫時不想看到任何人,更不想看到泯浩。而泯浩也彷佛與我有同樣的共識,於是到了晚上他便偷偷溜進房間裡,摸了摸東西後就離開了,臨走前還替我關上房間燈。

他一關上門,我就立刻坐起身子查看,我把手往旁邊一摸,原本在一旁丟得亂七八糟的被子不見了,很顯然地,他是連覺都不敢跟我睡,八成是躲到宥瑞的房間去了。

我就這麼恐怖嗎?會吃了他嗎?又不是第一次跟他發脾氣了,現在才來搞這齣是什麼意思?而且為什麼每次都要拉宥瑞當擋箭牌?可是宥瑞也不是每次都挺著他,他感覺應該只是對我們倆感到厭煩不已,通常是連著我跟泯浩一起臭罵一頓。

然而,即使我也對他做了相同的事,但當我發現他也同樣這般躲藏閃避著我,我何嘗不失望?何嘗不傷心?

從前生氣的時候,明明是笑著哭著都會來求我的。難道是我太貪心了嗎?真的是我任性過了頭、結果害得他連我的面都不敢見了嗎?

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喀嗒...喀嗒......

房間門把突然傳來轉動聲,我心裡一驚,趕緊又倒回原本背對著房門的姿勢閉上眼睛。房門一打開,耳朵就聽見宥瑞壓低著聲音又把泯浩罵得都快開花了。

「你真的是北七欸,枕頭不抱是要躺課本睡覺喔?」

「因為...因為予熹躺著我的枕頭......」

「那你搶他的不會喔?你們是有在分那麼細嗎?」

......啊,也是,剛剛我好像躺得比較傾斜一點,現在躺著的觸感又比剛才的還要再來得硬了一些。

......穿幫了,我這個蠢貨。

身後好一陣子都沒有聲音。

我緊緊地閉著眼睛,大氣都不太敢喘,心虛到不行。

一會兒,我感覺到頭的後方有東西被抽走,應該是泯浩成功拿走了他的枕頭吧。我還在猜想著他的下一步動作時,耳邊便湊近了一股暖意,輕柔地吹拂著我的耳際,同時也撩起我久違且敏感的興奮點而忍不住發出細微的呻吟。

「唔......」

要死,鄭予熹,在這種時候這麼敏感是怎樣啦!

我在心底發了瘋似地咒罵自己,而耳邊也傳來一聲輕笑,想必他也早就發現我在裝睡了,丟臉得要死。

「對不起。」他說道:「晚安。」

泯浩那平靜且溫和的嗓音在耳邊低喃,之後便離開房間,與我分房了一晚。

在他關上房門後,我才緩緩睜開那不管裝得像不像都已經無所謂的雙眼,沉默了許久。

我坐起身子望著他早已離開的那片門板,心底也很是後悔。後悔我怨懟與他、後悔我懷疑過他,就像阿末那樣。

我想道歉。

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道歉。

我再次無力地倒回床上,心裡煩悶得很。

犧牲自由換來他的一份心安,或是甩開他的關心、只在乎著自己。

很兩難啊,我的選擇。

我無力地橫躺在雙人床上,此時的我才稍稍地意識到這張床的大小,也確實感受到泯浩平時所填補的空間有多麼龐大,甚至到此時才再次意識到,他在我心裡所佔據的位置有多麼寬大。

今晚他不會回來了,空盪盪的位置也不會有一絲溫暖留存,只剩下我一個人遙望著窗外的月色,心中百感孤寂。

到頭來,我仍然是個一點成長都沒有的混帳,我沒有試著去理解在我失去意識的那些時候,總是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他一次次地背著我到醫護室的時候,以及抱著吐血的我、哭求著我不要離開他的時候。

我想起那一天,我伏在爸逐漸冰冷的屍身崩潰大哭,哭到整個頭很痛、胃也彷佛被繩索緊絞著,然而即便我如何地哭天搶地,爸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過。

那般的恐懼與絕望,泯浩已經不曉得經歷了多少回。

而人是有極限的。

他的眼淚,不過是他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時所釋出的求救信號而已。

爛透了,鄭予熹。

你真是個又爛又不及格的男朋友。

我翻過身子輕撫著他原先躺著的位置,柔軟卻冰涼,就連他曾經存在過的一絲溫度也全然皆無,而我也只能懷抱著那份愧疚,無奈地度過漫漫的長夜。

一早,我才剛睡醒從房間裡走出來,就看見宥瑞和泯浩已經換好衣服,一副準備出門的模樣。

「唷,都曬屁股了才起來。」宥瑞笑道,明明他才是那個平常睡到都正午的傢伙。

「你們要出門?」前一晚的失眠搞得我精神不是很好,打了一個有點疲倦的哈欠。「去哪兒?」

「去看六哥他們的支援表演。」宥瑞說:「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啊算了,那裡沒椅子坐,我怕又把你給擠死。」

簡單地聊了一會兒後,我發現泯浩從頭到尾都一副緊繃的狀態待在宥瑞身後盯著我看,經歷過昨天的一番爭吵後,如今還能和別人談笑風生的自己和泯浩那般掛念在心上焦頭爛額的不安感相較之下,自己的表現似乎又更加冷漠無情。

我望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我率先打破彼此的沉默,與他簡單地打了一聲招呼。

「早安。」「噢、早......」

他依舊是怯生生的模樣,就和從前時他真的惹我不高興後的模樣沒有不同。

是啊,泯浩一直是泯浩。

變的人,是我才對。

「晚上要回來吃晚餐嗎?」

「不用哦。」

「那路上小心,好好玩唷。」

「好啦,媽掰!」「阿姨再見。」

我和安太太目送著他們兩人離開,送走兩人的安太太看上去樂呼呼的,手上還拿著剛才煎培根煎到一半的鏟子。

「看著宥瑞能好好規劃時間,不過於嚴格也不過於放縱,阿姨我真是放了一顆心裡的大石頭呢。」她笑笑著房,繼續做著三人份的早餐——我、她、還有還在睡著的大叔。

「這裡住的還習慣嗎?」安太太問道:「因為你幾乎都待在家裡,大部分也都是吃我做的飯菜,吃的也都還習慣嗎?」

「阿姨做的飯很好吃,我很喜歡。」我點了點頭。「只可惜我吃不下全部,總是會剩下一些。」

「沒關係,總比什麼都不吃來得強。你的氣色也比之前好很多,也不枉費阿姨這樣給你細心照顧。」

她捏了捏我的手臂,溫柔地微笑道:「要是宥瑞也像你這樣瘦得沒有肉,我也會心疼的。」

「嗯......」

安太太望著我,她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好一會兒,我才漸漸意識到她是很認真地在盯著我的臉看,像是在觀察著什麼。

「......怎麼了嗎?」我尷尬地眨了眨眼,問道:「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安太太盯著一段時間後,淡淡地說道:「不太像呢......」

我愣了愣,一時有聽沒懂。

「什麼不太像?」

「親戚。」

她一邊說著,同時輕捏著我的下頷左思右想,似乎這個問題在她的心底苦惱了許久。

「當我先生跟我說你們倆其實是親戚的時候,我著實嚇了一跳,心想說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呢?不過現在仔細看來,你們長得還真不像呢。」

「可能...是遠房親戚的緣故吧......?」

「噢、也是呢。」

她笑了笑,兩手一拍也就算了,轉身便回去繼續顧爐子。

雖然也只是一剎那,但當安太太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時,內心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分寒顫。可能是出於心虧、也可能是真實。

實際上,我不曉得安太太對於我的了解是到何種程度,我對她的了解也不多。但這麼多年從未聽聞過的遠房親戚突然冒出來,又平白地受了自己家這麼多的幫助,正常人都會起疑心的。

因此,我內心的不安又放得更大了些。

「予熹呀,你幫我拿個盤子吧。」

安太太關掉爐火,轉身對著我溫柔地一笑。「可以準備吃早餐了。」

用完早餐後,我再次回到房間裡,拉著椅子坐在書桌前,想趁著宥瑞不在的時候幫他把這些天累積下來的試題給改好,順便來好好研究他的不足之處。

宥瑞終究還是理科的料子,他的物理化學都答得很好,就是在計算上偶有粗心,連帶著數學本科常常是掉顆螺絲就全垮了,一邊批改著他的答案的同時也不禁替他感到惋惜,考試比起答不出來,更讓人後悔的反而是答得出來卻答錯了,也不曉得他寫題目的時候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或許今天放自己一天假的確是好事,他連著逼自己好多天了,醒著的時候看他都幾乎坐在這兒,或是從房間裡把矮桌給搬過來寫,就是為了自己的理想和目標。當他坐在矮桌前的時候,通常泯浩也會坐在我現在這個位置,因為期中考將近,他合起電腦認真念書的日子也跟著多了。

......是啊,若是尋常日,昨晚他肯定也是坐在這兒啃書,晚上再跑來床上啃我。

自己的任性,都做出了什麼事了......

喀地一聲,盛著熱茶的馬克杯底磕上桌面的聲音敲在視線的上方,我順著握在提把上的手望去,便能看見大叔溫柔的笑容。

「辛苦了,老師。」他故意開我的玩笑。

「不客氣,表姨叔父。」

我們彼此對視一笑,而後,他在床邊嘿咻一聲坐了下來。

「他今天給自己放了一天假,你怎麼也不考慮偷個閒呢?」

「比起從前,現在的日子已經悠哉到會讓人容易胡思亂想的地步了。」

我繼續批改著試題,掐著手指心算答案錯誤的癥結點,等算完了才接續道:「讓腦子稍微運轉一下,才不會想太多。」

「那麼,你是想什麼想這麼多呢?」他微笑著問道:「有沒有興趣跟老頭子我分享一下?當作是我這個表姨叔父無微不至的關心。」

他自己講完都尷尬地笑了,但他確實也是在等待我能與他交心。我轉頭瞥了一眼門外,每週這個時候安太太會去上烹飪教室,上完課後才會回來做飯,此時此刻她應該已經出門了。

我觀察了片刻後,才轉過頭來壓低聲音說道:「我在想,安太太是不是在懷疑我們的關係。」

大叔一聽,原本還一臉輕鬆的表情也頓時怔住了,他慌忙起身走到門外左右張望了一會,而後轉身走回房間,並把門帶上、鎖好。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緊張地坐回床邊追問著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覺得安太太會感到懷疑是情理中的事,這十九年來你從未提起過我。」我也放下筆,同他正式討論這個問題。「此時卻突然冒出來說是你的遠房親戚、還與你如此交好,怎麼想都會覺得我很可疑吧?」

「你是擔心...她懷疑我們的血緣關係是假的......?」他煞有其事地說,雖然本來就是假的。

「宥瑞知道這一切,我不曉得他有沒有曾經對安太太透露過什麼。」我不安地蹙起眉。「他以前不喜歡我們兩個過於親近,雖然現在也是......只是我擔心他以前發現我們真正的關係時,是否曾經對安太太提過什麼......」

「應該...不會吧......?」

就連大叔自己也說得很沒把握,畢竟自己和親生兒子的關係那麼差,他對於宥瑞的行動和思考模式都不是那麼了解,因此更多的猜疑和顧忌也從中逐漸萌發出來。

「不如......直接問他本人吧?」思考了片刻後,大叔說道:「直接向他打聽不是最快的嗎?」

「不行,這樣說不定還會有反效果。」我立刻阻止。「宥瑞很討厭別人不相信他,我們要是就直接對宥瑞說出這種話,說不定他會衝動做出什麼。」

「也...也是......」

喀嗒喀嗒......

突然,房門門把無預警地轉動了起來,我和大叔嚇了一跳,並同時往房門的方向望去,只見門把轉動了一會兒後,接著便是一陣敲門聲響。

「老公?予熹?」

——安太太?!

「怎麼鎖門了呀?有人在裡面嗎?」

「來......來了!」

大叔立刻從床上跳起來,並慌慌張張地跑上前去開門,一打開房門,安太太正站在門口,一臉困惑地望向房內。

「你們倆做什麼呢?還鎖著房門。」

「沒什麼,小孩子有心事,就是想私下談談。」

「這樣啊......」

安太太彎著腰,繞過大叔的身影往我這兒看了一眼,我也立刻回以她一個看上去應該還算自然的微笑,與她頷首相應。

「確實,予熹這幾天總感覺悶悶不樂的,是哪兒不舒服嗎?」

「不......只是一點小事而已,身體沒什麼大礙。」

「噢......」

她望著我的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於是她又轉向大叔憂心地說道:「那......你就陪他聊聊吧,心理也影響著生理啊。」

「嗯。」大叔點了點頭。「妳要出門了?」

「是呀,剛剛忘了帶手機,又趕緊折回來。」

「哎,那快出門吧,快遲到了吧?」他微微一笑。「東西都帶齊了嗎?」

「齊了,這次都確認過了。」

說著,安太太踮起腳尖,往大叔的臉頰上輕啄一下,而大叔也隨之露出平淡的微笑,並在安太太的側臉也留下一個簡單的吻。

「等我做新菜譜回來。」

「嗯,我很期待。」

哄了半日,安太太這次是真的出門了,大叔目送著她離開後,他才轉身再次回到房間裡。

「......怎麼了?」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記憶卻還停留在方才的那段道別吻裡。

別人這麼多年都能做到相敬如賓、相思相愛,我和泯浩牽起來的感情卻是脆不足堅,甚至不能容忍任何一次的爭吵。

自己真的...什麼事都做不到呢......

我搖了搖頭,別過他那透露出關心的眼神,微微地輕嘆著。

「認識這麼些日子,也經歷過那麼多事,你還想擺著這種表情對我說謊嗎?」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大叔的表情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快,就像他對我一如既往的溫柔一般,他又順著我的視線坐回床邊,他依舊耐心地站在我的心房門口,等待著我自己打開來迎接他。

我知道,我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只是,改變不了的事情,就算說出來了又有何意義呢?

大叔與我沉默著對視了許久。

他低頭沉思了一會,而後站起身子。

「話說回來,今天大家都出門去了啊。」他說道:「不如我們也出門走走吧?」

「走...去哪裡......?」

「就出去晃晃、蹓躂蹓躂。反正你平日裡也總是待在家裡,不會想出去走走嗎?」

「這.......」

一聽到要去外面,心裡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又立刻激昂了起來,突然好多新鮮的想法竄進腦袋裡,更有一堆地方迫不及待地想逃出去看看。

但一想到昨晚泯浩的表情後,我還是卻步了。

「我...還是算了吧......」我無奈道:「萬一身體又在半路出了什麼狀況......」

「沒事,我們輪椅還是帶著,到附近再下來走走就好了。」大叔堅持道:「你在家悶很久了,該出門透透氣,讓自己舒心些。我太太不是也說了嗎?心理是影響著生理的。」

他微微一笑,又戳了戳我的額頭。「你這樣眉頭都鬆不開,誰看了都會覺得你悶悶不樂的。」

我輕撫著有點被戳疼的額頭,心裡百般交戰。說實話,我真的很久沒有出門了,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去走走,應該要好好把握才是。但是,我和泯浩都已經鬧得那麼僵了,若是又因為這件事吵架的話,反而還會讓大叔兩邊不是人。

與其這樣,不如只讓我一個人悶悶不樂也就算了。

「你在擔心什麼?」

大叔彷佛看穿我的心思般,一針見血地問道。我看了他一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我擔心泯浩......」我實話實說,心裡有些愧疚地望著大叔。「也擔心你......」

大叔愣了半晌。

而後,他暖暖地一笑,並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他說道:「泯浩也不會有事的。」

說罷,他站起身子後走到我的衣櫃旁邊,將收納在一旁的輪椅給抬出來。

「我先把這個拿去車上放,然後等會兒再上來接你......你不如趁這個時候換一件外出服吧?穿得透氣些,然後不用穿襪子,穿一雙涼鞋就好了。」

「等等、」

在大叔走出房門前,我趕緊站起身叫住他。

「出門是...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他回過頭,露出神秘的笑容。

「我想帶你去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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