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季遠去，吹起的風開始稍帶涼意之時，季節也來到秋天。話雖如此，無論四季如何變化，頂多只有服裝會跟著換，其他並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改變，仍舊一如往常。

　　午休時間，我坐在座位上啃著從販賣部買來的麵包，一面思考著這些無聊小事，一面和附近的朋友聊天。聊的話題與其說瑣碎，應該說是毫無建設性，不過是藉此維持和朋友的聯繫。幾乎就像是例行工作。

　　「說起來，白雪さん，妳和他怎麼樣了？」

　　「咦？啊—，已經分手囉。」

　　「欸—，你們明明很相配啊……」

　　「嘛，這有點說來話長。」

　　已經重複過好幾次、好幾十次，沒有半點營養的話題，我根本懶得去一一記住對話的內容，所以若是被問到都在聊些什麼，雖然只能答出一些零碎片段，不過今天一定也是在聊差不多的東西。

　　視野邊緣，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的銀灰色髮絲搖曳著。讓人聯想到春天、帶著夢幻氣息的淺櫻色眼眸，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我假裝沒注意到她的視線，繼續和朋友聊著天。

　　所謂的她，指的是我白雪巴的好友，健屋花那。

　　健屋花那從小學到高中都和我讀同一所學校，也就是俗稱的孽緣。不記得是從何時開始的，回過神來她就已經在身邊了。她總是待在我身邊，彷彿天經地義，每天早上在沒事先約好的情況下搭上同一班電車、互相說聲「早安」之後，因為沒什麼特別想聊的，我就會戴上耳機來度過這段上學時間。她偶爾會心血來潮跟我搭話，由於聲音會和從耳機傳出的音樂混在一塊，有時聽得清有時則聽不清，聽不清楚的時候我通常就隨口回應幾句。這樣說或許會讓人產生誤解，但正因為她從來沒為此表現出任何不悅，我們才能保持著這樣的關係。事實上，我總是仗著她的溫柔耍任性。在對方面前無需掩飾自我的好友。這就是現在我和她之間的關係。

　　而正如「現在」的字面意思，我們的關係並非一開始就是如此。其實在小學和初中時期，反而是我主動找她說話的情況更多。產生變化是在那之後。

　　回想起來，我們是在讀小學時透過共同朋友認識彼此的，可能是價值觀本就相近，也可能是特別投緣，後來基本上都是一起行動。每到週末假日一定會去其中一方家裡玩，參加任何活動也一定會兩人一起去。童年時期都是這麼度過的。

　　升上初中以後，我和她關係依舊非常好，她會聊她喜歡的動漫畫，而受她影響我也開始喜歡看那些，兩人因而變得比小學時候更加親密。那時候，我們都對異性不太感興趣，所以總是兩人一起行動。

　　雖然現在看來可能莫名其妙，在決定升學志願的時候，我們甚至找了一間雙方都能考上的學校，然後兩人結伴去參加入學考。若考慮到將來，可能會認為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但是就初中生的我來看，她從我身邊消失這件事，對我而言就等同於死亡，完全不誇張，她對我而言就是如此重要的存在。

　　而這樣的我開始有所改變，應該是在升上高中之後。她是原本就喜歡動漫畫，我卻是為了迎合她才去喜歡那些，所以還是有些話題聊不來吧，回過神來，她的身邊已經多出不少和她興趣相投的新朋友，而不知何時起，和我在一起的時間也漸漸減少了。

　　就在這時，一個當時和我同班的男生跑來找我說話。由於沒必要特別記住，再說事到如今，光是說出他的名字都令我反感，所以就讓我稱呼那個男生為K吧。和K的相遇，讓我往後的人生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簡而言之，K是我的第一個男朋友。他是第一個當面對我告白、直白強調自己有多麼喜歡我、有多麼愛我的人，而我把他的話當真了。我相信K絕對不會讓我孤單一人。

　　自從接受K的告白後的數個月，日子過得非常幸福。兩人會一起去購物中心逛街，而我會用「想看看季節限定的商品」或是「想去買新出的CD」等等藉口，來拉著K陪我一起。

　　當時我一直以為，這份幸福會持續到永遠。

　　當時我一直深信，再也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不知何時起，我發現K注視我的眼神，與其說是在看著我，更像是在看著我的身體。之前在說話時都會直視我眼睛的K，視線開始下移到我的胸部，對我的身體接觸也變得越來越過分。

　　起初我還以為這是某種低俗的玩笑。而這樣的想法被打碎，是某次在K的房間裡和他兩人獨處的時候。當時我們像往常一樣坐在床上聊著天，K冷不防抓住我的肩膀，纏著要我跟他上床。

　　我並非沒有那方面的知識。也算是擁有和年齡相符的知識。

　　然而，作為知識擁有，和實際被要求做，完全是兩回事。陷入困惑的大腦，一時間無法得出什麼才是正確答案。在苦惱過好幾分鐘後，可能是K那拋開尊嚴苦苦哀求的表情引起了我的同情，也可能只是我單純對那種事感到好奇，最後我答應了K的請求。

　　我的純潔，就此凋謝。

　　我用手輕撫下腹部，試著藉由從外側撫摸來平緩陰道內火辣辣的疼痛感。回想起剛才的情事，我摟住躺在旁邊、跟我一樣還在喘著氣的K的手臂，正打算享受屬於兩人的時光。就在這瞬間，K甩開了我的摟抱。

　　至今，我依然忘不了K當時投向我的冰冷眼神。

　　先前還那樣深情地擁抱我、凝視著我輕訴愛意的K那溫柔的眼神，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自那之後，我又有幾次和K在放學後或假日一起出去玩，但每次K都會要求我跟他上床。簡直就像兩人相處的時間已經和上床捆成了一套。但是，我總覺得一旦拒絕，向來很在乎我的K就會從我身邊離開，所以我還是繼續接受K的請求，而每當情事結束，K就會再度對我投以冷冰冰的視線。

　　當季節改變、夏天到來，K冷不防傳來一封訊息。內容非常簡潔，

　　「我有其他喜歡的人了。」

　　就只寫了這麼一句話。

　　我的內心並未感受到任何悲傷或空虛。因為，我總有預感最後會變成這樣。

　　在那之後，我立刻又接受了另一個男生的告白。那個男生說他很愛我、比誰都更在乎我。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因為我沒有其他能夠依賴的事物了。因為我想要相信他和K不同，會永遠愛著我。

　　如果先說結論，那就是我的幻想被粉碎得徹底。

　　這次和我交往的男生，立刻就要求和我發生肉體關係。反正都早就不是處女了，也已經做過那麼多次了，我沒有感到特別違和或牴觸就接受，並沉迷於和他上床。

　　果然那男生也只有在擁抱我的時候，才會只看著我一人、在我耳邊細語愛意，隔著一層樹脂薄膜，順從著快樂對我傾瀉出慾望。

　　雖然也做了蠻多符合年紀的事情，例如去購物中心或咖啡廳等等，但到了最後都會變成和那男生上床。現在想來，對方的目標應該本來就是我的身體吧。

　　後來過不到幾個月，我就和他分手了。我甚至不記得他是用什麼理由和我分手的了。

　　之後我又接受好幾個男生的告白，和對方交往，然後被要求上床，做過幾次後就被對方分手，不斷循環這個過程。

　　唯有在擁抱我的那個瞬間，那些男生的眼裡才會只有我一人，才會只愛著我一人，所以我對於被擁抱這件事並不排斥。

　　只要在那瞬間是幸福的就好。

　　會去相信所謂永遠是愚蠢的。

　　不過，正是因此，我才會對雖說一起行動的頻率減了許多、但無論發生什麼都依然待在我身邊的她，抱有如此深刻的感情，和我對其他人的感情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我對她的依賴之深，光用信賴之類的詞語根本不足以表現。雖然我也沒打算表現出來。

　　也差不多厭倦了和朋友的對話，於是我隨便找個時機結束掉話題，然後走向坐在隔壁的她，確認她今天放學是不是也會陪我走。

　　「健屋さん，今天要去社團嗎？」

　　「沒有喔，巴さん也沒有吧？」

　　一想到今天也能和她一起回家，我就禁不住想微笑，但還是盡量不顯露在臉上。

　　「嗯，沒有呢。」

　　然後回答道。

　　「那就一起回家吧。」

　　今天，是她主動對我這麼說的。這令我覺得很開心，而不由得就像從前一樣，

　　「好啊。」

　　這麼回答後才猛然回神，為了掩飾害羞而走回自己的座位。

　　放學的班會結束後，時間慢悠悠地流逝。同學們一個接一個離開教室，最後還留在教室裡的僅剩我們兩人。因為她說過不喜歡跟放學時間的人潮擠在一塊，我們平常都會避開班會結束後的頭兩班電車。

　　我看了眼時鐘後，走到她的身邊並開口。

　　「好了，回去吧。」

　　我一這麼問，她就很高興似地笑起來，

　　「嗯！」

　　確定得到她很有精神的回應後，兩人背起書包一同走出教室。

　　我們走到位在樓梯口前的鞋櫃。我和她因為姓氏開頭相近，她的鞋櫃就在我的正下方一格。她走在我的前面一點，比我先到達鞋櫃。大概是想順便幫我拿吧，只見她拿出自己的鞋子後順手打開我的鞋櫃，結果有什麼東西嘩啦一聲從鞋櫃裡掉了出來。

　　是信。而且有好幾封。

　　「給，巴さん，又來了喔。」

　　她特意把掉到地上的信撿起來，遞給我。

　　正如她所說，這種事已經發生不只一兩次了。雖然沒有確切數過，不過一星期至少一次，一定會有人往我鞋櫃裡放信或禮物。由不知名的某人所送的東西……說實在很噁心。

　　「我才不要那種東西。」

　　我冷冷地回道，只接過鞋子，逕自穿好鞋後就往外走。

　　「等等，我也不要啊……」

　　只見她慌慌張張地一邊穿起鞋，一邊還看似打算把信拿給我，

　　「那就拿去那邊的垃圾桶扔了吧。」

　　也包含牽制的作用在內，我這麼說之後就離開了樓梯口。

　　獨自走了好一會後。

　　「等等啦，真是的—……別丟下我啦。」

　　看到她一邊這麼說、一邊從後方追上跑到我身邊的樣子，讓我有點開心，卻又因為想起剛才的事而嘆了口氣，然後再度把臉轉回前方，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不用每次都特地撿起來啦，就讓那些東西散在地上，他們就會明白，就算給我寫信也毫無意義。」

　　我這麼一說，她就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

　　「今天的巴さん還真是無情呢。」

　　然後這樣回應。

　　我當然不是有意對她這麼兇，只是我本來就對信這種東西沒什麼好感。所以雖然對象是她，我還是不小心把情緒表露出來了吧。

　　「如果是當面告白我會聽，但是信這種東西，根本不曉得對方是抱著什麼心思寫的啊。」

　　「會嗎？我倒是覺得挺浪漫的啊。」

　　她馬上就這麼回答。其實我從以前就覺得，她好像有點太熱衷於動漫畫了。即使我們已經往來多年，我依舊不太能理解，她為何會覺得寫情書之類的很浪漫。

　　「健屋さん希望收到信嗎？」

　　「也沒有……只是每次看漫畫和小說就會蠻憧憬的。」

　　看來她果然是因為受到那些東西的影響。

　　「是嗎……我沒辦法理解。」

　　一邊聊著這樣的話題，我們一邊穿過正門走出學校。要回家的話，得先沿著鐵路走蠻長的一段路。可能是因為周圍很空曠，刮向我們的風格外強勁。

　　「天氣開始變冷了，秋天就要到了啊……」

　　「是啊。」

　　可有可無的對話，更像是只有她單方面在對我說話。或許是事到如今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聊的了。由我主動開口的情況和從前相比減了許多。如果是普通朋友，或許會就此一聲不吭地漸行漸遠吧。可她還是一直待在我的身邊。還是會來找我說話。就算說的都是些瑣碎無聊的小事，但是對我而言，這就是幸福的日常。

　　到達車站後掏出定期票，徑直穿過剪票口。恰好趕上放學過後的第三班電車進站的時間。看來能像平常一樣，在人比較少的車廂裡坐著好好休息。

　　下到月台時電車正好進站，於是我們也跟著搭上車。兩人找位子坐下後，把書包放在腳邊。

　　想起剛才思考的那些，就覺得她還一直待在我身邊，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和異性交往時我總是會感到不安，擔心總有一天這段關係會不復存在。

　　對於她，至今我則連一次都沒產生過這種想法。

　　但是。

　　但是唯獨今天，不安感開始在心中膨脹。

　　等回過神來，我已經對她開口了。

　　「吶，健屋さん。」

　　「怎麼了？」

　　妳……會永遠和我在一起的吧……

　　我正要這麼說，卻突然覺得這實在太蠢了，於是把湧到喉頭的話又咽了回去。

　　「……不，沒什麼。」

　　「咦，這樣讓人很在意耶……話說回來，巴さん妳最近都不喊我花那了呢。」

　　她一邊不滿地噘起嘴，一邊說出這樣的話。的確，不知從何時起，我就沒有再喊過她的名字了。直到她說出來之前，我都沒有去細想過原因。不過就算想了也想不出來。

　　「……也沒什麼不好吧？」

　　反正也給不出明確的回答，我就隨口回應，以試著模糊問題的焦點，然後就發現她的表情逐漸黯淡下來。畢竟都和她在一起那麼久了，光憑她一個表情，我輕易就能察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簡而言之就是要開始說教了，而且還是用大道理為外皮、一個勁指責我的超麻煩說教。

　　「妳和以前比起來真的變很多啊，本來對男生毫無興趣的巴さん，現在已經是女王大人了呢？」

　　「這和健屋さん沒關係吧。」

　　「交往的男生接二連三地換，這樣妳幸福嗎？」

　　幸福……嗎？會考慮到這種事才答應和人交往，老實說只有最一開始而已……事到如今，我早就放棄了……倒不如說，我只是不想要孤單一人，所以就算只是暫時的，只要對方願意陪著我，我就滿足了。要說幸福與否，我想這離幸福可差得遠了。

　　但假如承認了這一點，就等於是在否定至今為止的自己。唯有這點是我不願面對的。

　　「……妳說呢。」

　　是因為聽見我變得軟弱的語氣嗎，她有一瞬間看向我，表情起了些微變化，但她可能已經無法阻止自己把話說出口了吧。

　　「妳其實對男生根本毫無興趣，只是來者不拒而已吧？要是這樣，我覺得還是別再繼續比較好……」

　　她用強硬的語氣對我說道。

　　「妳好煩啊……這是我的自由吧？這種事……不對……」

　　不對，等等。

　　我所期望的幸福，說到底究竟是什麼呢？

　　這樣去思考後，至今為止和我交往過的男生的面孔……一個都沒浮現。

　　浮現在腦海中的，是總陪我聊些瑣碎小事、和我一同歡笑的……健屋花那的面孔。

　　想來當時的我，早就沒把她當作朋友看待了吧。只是一心想擁有她。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想要會永遠陪著我的人。

　　我想要彼此對等的關係。

　　我想要一個願意愛我的人。

　　假如對方願意愛我，我也會同樣愛對方。

　　認為永遠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的我，

　　其實比起任何人，都更渴望永遠。

　　內心被欲望充斥，讓我無暇思考就行動起來。

　　我就那麼握住她的手腕。

　　「嗯……什麼……？」

　　她用柔弱的眼神看著我回答道，先前的強硬表情就彷彿假象。

　　這時我才發現，事到如今該如何向她表明我的心意呢。

　　同為女孩子、還是好朋友，都已經一起度過了十幾年的時間，事到如今我實在沒辦法直截了當地說出「和我交往吧」。倒不如說，就算我真的這麼說，也只會被輕描淡寫地帶過吧。

　　在我反覆思考的過程中，時間逐漸流逝。焦急不已的我，只能結結巴巴地將浮現在腦中的話語傳達給她。

　　「健屋さん，我還從沒和女孩子試過呢。」

　　聽見我的話，她瞪著我看了好幾秒，

　　「是喔……所以？」

　　然後這麼回答。

　　進退兩難的我，在痛苦中所組織出的話語，

　　「讓我和健屋さん試試看吧。」

　　是最糟糕的選擇。

　　要是她當場拒絕我、甚至這輩子不願再和我有所牽扯的話，那我究竟會變成怎麼樣呢。一想到這裡，莫名的寒氣便席捲全身。

　　我戰戰兢兢地望向她，只見她繃著一張臉看向我，

　　「別開玩笑了……」

　　然後回應道。

　　不過，表情卻看不出拒絕的意思。

　　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聽起來像在開玩笑嗎？」

　　我一這麼說，她就錯開視線，然後就那麼低垂著頭。

　　等待著她回覆的這段時間，漫長得教人難以置信。

　　讓作為我的朋友、好朋友的妳，煩惱至如此地步。

　　我很清楚不管再如何掙扎，都會傷害到妳。

　　但我依然選擇將這克制不住、滿溢而出的感情傾吐出來。

　　真是醜陋……。

　　閉上眼睛，浮現在腦中的是最糟糕的狀況。

　　電車的搖晃、思考的混亂，讓我產生了想吐的感覺。

　　接著，感覺起來有如好幾個小時的這一瞬間，冷不防落下了帷幕。

　　她看向我，柔柔弱弱地輕聲說道。

　　「如果這樣能讓巴さん變得幸福，我不介意喔。」

　　啊啊，妳啊，真的是非常溫柔呢……。

　　而利用了妳這份溫柔的、如此醜陋的我，

　　如果是妳，一定能夠諒解吧……。

　　對不起。

　　「嗯……啊……等等……啊……啊……」

　　淫靡的水聲、粗重的呼吸聲，以及既便拚命壓抑仍不時漏出的嬌喘聲，在室內迴盪著。

　　在那之後，我就把她帶到家裡，並在房間裡不斷疼愛著她。

　　我覆在她身上，順從欲望疼愛她，想藉此向她傳達「我愛妳」。

　　無意間，我看見她正緊緊捉著床單，像是試圖從快樂之中逃離。可是就連這樣我也不能容許。

　　不要逃跑，接受我吧。

　　我扣住她的手腕並往上拉到頭頂，緊緊壓著不放。

　　「呀……手腕……不要……巴……さん……」

　　「要說話就好好說……嗯……啾……哈唔……啾……」

　　我壓上她的唇，她的吐息混合著唾液，一同闖入我的口中。

　　無論是濕潤著的眼眸、說著不要並微弱抵抗的她，還是侵入口中的那些屬於她的一部分，一切都令我愛戀無比。

　　「嗯……噗哈……唔！？不、不要……討厭！那裡……不行……」

　　當發現讓她反應明顯改變的地方，我便露出幾乎讓嘴角裂開的大大笑容。

　　「這裡很舒服是嗎？我知道了。」

　　我緩緩動起手指，小心著不傷到她，同時重點進攻她特別有反應的地方。

　　隨著我的動作，她的神情也逐漸變成了由羞恥與快樂混合而成、堪比甘露的蕩漾神情。

　　「才……才沒……啊……有什麼……要……來了……要來了……」

　　「嗯……沒關係喔，花那……就這樣去吧……」

　　啊啊，多麼可愛、又是多麼令人愛憐啊。

　　因為我……因為我的手指，她露出如此淫亂的姿態，任由快樂的浪潮吞沒。

　　讓我感覺自己就像是掌握住了她的全部。

　　「啊……唔啊……不……不要！……啊啊！…………要去……啊啊啊！」

　　「真是個好孩子，花那……」

　　她就那麼抵達了頂點，我溫柔地撫著她。

　　她看著我的眼神，與曾經的我重疊在了一起。

　　在我第一次被擁抱的那天。在他擁抱我的那個瞬間，我曾以為他是只愛著我一人的……

　　可最後卻是以幻想作結。

　　現在不一樣了。我會永遠愛著妳的。

　　放心吧……花那……。

　　我是絕對不會拋棄妳的……。

　　「來，再一次……」

　　「哈……哈……啊……唔！？不……不……行……不可以……我……才……剛去……啊啊！」

　　因為我怎麼也做不到以言語傳達……。

　　又希望她能發現，所以我一遍又一遍地向她灌注愛意。

　　從那之後究竟經過多少小時了呢。我一遍又一遍將她推上頂點，等回過神來，窗外的天色已然暗下。

　　從她口中溢出的嘶啞嗓音，昭示著先前的行為有多麼激烈。

　　「做得……太過火了……巴さん……」

　　「滿足了嗎？」

　　「滿足的只有巴さん吧……」

　　她大概只是在調侃我吧。然而在如今這個瞬間，這句話卻輕易刺穿了我的心。

　　被不安感驅使著，我逼近她。

　　「既然妳還沒滿足，那就再……」

　　「已、已經滿足了啦！真的不能再繼續了……腦袋會變奇怪的……」

　　簡單一句話就徹底消除了我的不安，讓我滿腦子只剩她也太可愛、太惹人疼的想法。連我都覺得自己實在單純過頭，而不由得苦笑。

　　「……妳在誘惑我嗎？」

　　我直勾勾地盯著她，然後將唇壓上去，她因為渾身痠軟無法抵抗，我就直接闖了進去，以舌蹂躪起她的口腔。

　　「才不是……嗯！？嗯啾……哈……停下……嗯！啾……噗哈……哈唔……嗯……」

　　「噗哈……開玩笑的，我沒有想折磨妳的意思，所以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我一這麼說，她就以略帶寂寞的神情看向我，而後像是驚覺般錯開了視線。

　　「……我說，巴さん……」

　　她輕聲的低語傳入耳中。

　　「怎麼了？」

　　「……我，那個……我在巴さん的心中，有什麼改變嗎……？」

　　我不由得愣住，沒想到她會問這種事。

　　改變……嗎？不，沒有那回事。

　　沒有任何改變，從前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

　　我從很久以前就愛著她了。

　　早就已經超越朋友的範疇。

　　「什麼也沒改變呢，健屋さん就是健屋さん喔。」

　　對不起，我只懂得用這種方式愛人。

　　假如可以，我多希望自己更早發現。

　　要是能毫不害羞地說出口該有多好。

　　多想以更美好的姿態向妳傳達這份心情。

　　我自暴自棄地笑了起來，悲哀感、以及她願意待在我身邊的幸福感，在我心中激盪起來……。

　　自那場情事後過了數天，我們之間毫無變化到驚人的程度。

　　一如往常在沒有事先約好的情況下在車站月台碰面，一如往常一起去學校，一如往常避開班會後的頭兩班電車，搭上乘客較少的第三班班次一起回家。

　　繼續過著與至今完全相同的日子。

　　只有一點改變了，就是從那之後，我時不時會邀請她來我家。我會輕輕握住她的手腕，

　　「今天，要來我家嗎……？」

　　這麼問，而她在稍稍低下頭思考過後，

　　「嗯……可以喔……」

　　便答應我，然後前往我家。

　　我和她曾經是朋友，還是往來多年的知心好友。

　　雖然我心中的感情很久以前就超出了朋友的範疇，但是她卻也回應了我。

　　如果是她，就會永遠和我在一起。

　　雖然我只會這種笨拙的愛人方式，但我相信若對象是妳，我的心意一定能傳達到……。

　　今天這場情事同樣，直到她抵達極限為止都會繼續下去。明天、還有後天肯定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肌膚相親之中，為了傳達出內心逐漸膨脹的感情，我就會再次向她灌注愛意。情事結束後，她會問我有沒有產生什麼改變，而為了平撫她的不安，我會告訴她一點都沒變，然後她就會回我「是嗎」並結束當天的對話。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個星期。

　　不知何時起，她變得比從前更加積極地向我索求。那一次又一次地抱緊我、貪求我的身姿令人愛憐，為了回應她，於是直到她抵達極限為止我都會不斷向她灌注愛意。

　　當時的我並沒有注意到。

　　她的表情一天比一天黯淡。

　　明明之前總是光憑一個表情，我就能明白她在想什麼。

　　假如這時候我有注意到，

　　我們或許就能迎來一個更好的結局吧。

　　今天，我又一次對她提出邀約。

　　「花那……今天也……」

　　不知不覺，我變得會像從前一樣直呼她的名字，想像著從今以後都能和她在一起。

　　然而，她所說出的話，卻是我連想沒有想過的。

　　「抱歉……這種關係，還是別繼續了……」

　　聽到這句話的當下，我一個字都沒能理解。

　　只是一聲不吭地盯著她看。

　　數秒過後，大腦才總算恢復平時的運轉。我竭盡全力嘗試去理清話語、掌握狀況。

　　原本還喜孜孜的內心頓時如墜冰窖。

　　在混濁的思考當中，最後我終於找到了答案。

　　但假如這是真的，那我究竟是有多麼愚蠢啊。

　　即使不願承認而無數次反覆思考，終點到底僅有一個。

　　原來，只是因為她很溫柔。

　　我卻一直相信她也是愛著我的。

　　一直相信我的心意有傳達給她。

　　原來都不過是我的自以為是。

　　滑稽。

　　腦海裡一瞬間閃過這個詞。

　　我依舊是一臉茫然，只能小心挑選言詞，盡可能不讓她有所察覺。

　　「……也是呢，對不起……是我太勉強妳了。」

　　「不，沒那回事喔……只是，因為我們是朋友……」

　　我從來沒想過，一直以來總是拯救了我的「朋友」兩字，竟會讓我痛苦到如此地步。

　　但是，也正是這兩個字，堪堪維繫著兩人之間差點就被我毀掉的的關係。

　　我不認為我們能再次當回朋友。

　　因為，我已經愛上妳了。

　　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可是，我不想要破壞掉這份關係、不想要變成孤單一人，為此就算要說謊也沒關係。

　　「……是啊……是啊……妳說得沒錯……我們是朋友……」

　　我喃喃說道，像是在說服自己。

　　「所以也該結束了……像從前一樣繼續當朋友吧……」

　　「嗯……我知道了……對不起，花那……真的……很對不起……」

　　我壓抑不住地哭了起來，而她緊緊抱住了我。

　　她的溫柔使我痛苦，但果然還是令人愛戀。

　　被完全相反的兩種感情擺弄著，我不停對她道歉。

　　我愛上了我的好朋友。

　　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是無法反抗的現實。

　　但若是這份感情會讓我失去她，那我情願對此視而不見，繼續扮演她的好朋友。這就是，我所得出的最終答案。

　　從今以後的我們，就會是真真正正的好朋友吧。

　　一如往常在沒有事先約好的情況下在車站月台碰面，一如往常一起去學校，一如往常避開班會後的頭兩班電車，搭上乘客較少的第三班班次，在可有可無的對話之中一起回家。

　　維持著既不會向前、也不會倒退的好朋友關係。

　　下了電車後，她送我到家門口。

　　「明天見。」

　　說完，我就走進家門，然後直接在玄關蹲了下來。

　　一直壓抑著的眼淚奪眶而出。

　　「對不起，花那……我沒有察覺到妳的心情，還自以為是地玷汙了妳，可是妳依然願意和我當朋友，而我至今仍依賴著妳的這份溫柔，連一句真心話都說不出口，請妳原諒如此醜陋的我……」

　　啊啊……假如願望得以實現，拜託把這份無比、無比醜陋的感情徹底抹消吧……。

　　讓我和她之間回到從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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