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ummer Trap

夏の罠

1

——！

仿佛要被拉扯到另一个世界的耳鸣。

最近这样的情况变多了，时间长到像是要把脑袋锯开一般的耳鸣，是”那个人“要出现的征兆，伴随着如同把整个暴风雨都塞进脑中的胀痛感——虽然起初是没有的。我一直没能搞清楚在名为夏油傑这个人类身体上发生的异变背后的真实情况，这当然也包括了我当前的存在模式。

用近代逐渐被大众接受甚至有些流行的理论来解释的话，夏油多半是患有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俗称的多重人格。但是他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不晓得是因为学习咒术的关系还是本身体质的因素导致，总之由于一些复杂的原因，我不能算是夏油的另一个人格，但存在方式又近似于“多个灵魂居住在一个身体内”的多重人格患者的模式。

或许是“夏油傑”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导致了现在的情况——他否定了他自己，否定了关于他自己的一切。这其中很可能也包含了听起来似乎不可删除也无法被否定的“人格”。

于是尽管新来的我按理说可以完全替代原本的夏油傑，成为另一个和他毫无关联的全新“夏油傑”。但是由于他把初始的那份存在一起以某种方式否定了，导致我居然成了个奇怪的半成品，只能退而寄宿在他的脑袋里——当然了这也不过是一种形式——既要和原本的夏油区分开来，又需要放置我的存在，哪怕是很抽象的概念，灵魂依旧需要一些表现形式。比如名字，比如性格，总之依凭是不可省略的。

我和夏油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宛如二位一体的存在。用流行的话来解释，与其说是“双生”，不如说是“共生”。

而对方大部分的时间都像消失了一样。

他把记忆共享给了我。然而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种抛弃行为。而我为了固定灵魂，只能接纳这份施舍。

那时候，我并没有考虑过自由以及自我的任何事。

我感受不到那个人丝毫的感情，事实上如果不是发生了些许意外，我根本不知道这具身体里还有另一个灵魂——最原始的灵魂，一个名叫夏油傑的人，是一切的开端和主人。

令我们的世界发生变化的是一个名叫五条悟的男人。

我第一次在意识的深处感到了某种从未有过的振动——波形被传递了过来，我的行动偏移了。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我在远处注视着那个男人长达数十秒，在那之后，我第一次“听”到了耳鸣。

弦在我脑海中震荡。

要下雨了。

我的脑髓这样告诉我。

2

“爽吗？”身体被五条悟贯穿的时候，“夏油”在意识里这样问我。和平常时候不同，只要有五条悟在的场合，这具身体就会变成科幻小说中的赛博人那样，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分离。我依然掌有身体的控制权，也可以作出正常的行动和反应，但是意识却像被劫持了一样——这样说的话实际上就和刚才的话产生了矛盾。既然无法自由地操纵意志，那么实际上我并没有成功控制身体。这是错误的讯号——虽然张开了双腿，却不是我本人下的命令。就好像身体自己动了起来——因为实际上我这里也并没有被别人控制、被迫动作的感觉。

即便不愿意，我也只能继续。

五条悟的动作谈不上温柔，但也不算粗暴，强势而有效的撞击正应了夏油的提问。

说实话，非常爽。

丝丝缕缕的痛楚从摩擦的地方传来，但是润滑液起了作用，伴随着黏腻淫靡的液体声，被保留了触感的身体自说自话地扭动了起来，试图包裹住那根进进出出的东西，用它填进我的某个深处——那个会有痉挛般快感的地方。

“这就是和他做爱的感觉。”我无法判定夏油究竟把自己藏在什么地方，虽然灵魂不具备实体，但这样对话的时候我还是觉得那个人一定在这身体里的某一处，或许是指尖，也可能是胸腔，他游走在能接触到五条悟温度的地方，然后不断挑衅我、诱惑我、驾驭我。

出于某种原则，我无法伤害夏油傑——他的人格。

他的一切。

明明应该与五条悟同步的是夏油本人，他却把这件事交到了我的手里，让我感受对方的热度和激情，

我像是被人侵犯，但侵犯我的人并非此刻将性器插在我身体里的五条悟，而是夏油傑。

是夏油傑侵犯了我。用一种宗教性地、十分卑劣的手段，使我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那样，感受着不属于我的痛苦。

我丧失了嗓音，只能对着五条悟呻吟——发出连我自己都感到羞耻的近乎哀求的喘息，催促着对方的动作，满足夏油扭曲的愿望，搅乱他，也搅乱我。让一切陷入混沌。

五条悟的吻像夏天的雨。

清凉，湿润，纯净。

但又总是伴随着雷鸣，声势浩大。

我沉溺其中，甚至偶尔想要任他淹没。

“啊啊，要射了。”不知发出的话语是否来自这具身体的本能。就算我拥有说话的权利，那么这样的内容到底又是说给谁听的呢。

是面前的五条悟，还是在某处观察着我的夏油傑呢。

如果我不是夏油傑，那么我究竟是谁？

“你可要感谢我呀。”脑中突然响起和自己相同的，带有些清冷和嘲讽的熟悉的嗓音。

——这里是夏油傑的终点。

我将意念传达给等待着我感想的那个人。

——一切都会消失的。

高潮结束后，我睁开了眼睛。

五条悟的脸充满了我的视界。

3

“听听传说吗？”我坐在佛堂里，用仿佛意念传导的方式和夏油对话。

五条悟已经离开了。所以对方并没有出现，我的脑波如同在这空旷的殿内徒绕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信号发射的起点。

“夏油傑是个讨厌妖怪的人吗？”

反正也得不到回应，我索性自言自语了起来。反正这里不会有外人，就算有也都是些不通人语的鬼神罢了。

“曾经有座鲜为人知的深山。”线香的味道在五条悟走后又变得浓郁了起来。说实话我并不怎么喜欢那个人身上的味道，虽然也不至于讨厌，和香水香料之类的东西无关，而是更接近于气质的、但又确实具有真实气味的某种味道。都说有特殊体质的人多少会带有不同的香气，像五条悟这种出生就带着强大咒力的人即便有也不会让人感到惊奇。

仿佛天生就可以拥有一切，特殊的、令人羡慕的、各种各样的“与生俱来”。夏油对此作何感想我不得而知，就算共有了那些回忆，但对我而言五条悟终究是个陌生人，他们的时间和情感并不会印刻到我的灵魂里，能给出的印象分恐怕大部分都取决于那个人扯淡以及情事的技巧，再加上点外貌和表面性格的综合评价而已。

客观地来看，分数并不低。

但我并不中意。

“山里住了一个妖怪。山脚下有一条河，据说河的名字叫做‘无梦’河——因为那里的水流湍急，河床又深，附近想想要寻短见的人都会来这里追求最后的安宁。”

夏油似乎传来了一些意念，大部分都是以水系妖怪为信仰的民族部落。

“你猜得没错。我说的这个故事里，那座山里的村民的确信仰着某个伴水而生的动物神明。”

“不是蛇噢，是鱼。”我纠正了夏油的想法，继续说下去。

“那妖怪恰巧原本也是某种鱼类，对人类村民前仆后继的赴死似乎颇感同情——或许是觉得最终是河水害死了他们。”

“于是他总是幻化成不小心搁浅的鱼，等轻生的人类试图将它救起放回水里之时，便利用法术抹消那人的记忆——不记得过去的一切，新的人生开端便是面前的河流。”佛堂内很安静，只有我的说话声在廊柱之间回荡。

“然后？别急呀，故事很快就会说完的。被妖怪救助的人类在山脚下繁衍生息，无梦河的旁边突然多出了一个“无名”村。然而因为失去了到此之前的记忆，没有一个人记得无梦河，渐渐地，这里也不再似往常那样幽静，有了人烟的无梦河不再是山上的人们用来了结生命的归宿。”

“结果妖怪法力日渐衰弱，河流也失去了信仰的力量。人们在这里作息、洗衣、捕鱼，河水也没有以往那么清澈了。再这样下去妖怪迟早会退回它原本的样子——河里的一条无名之鱼，甚至很可能下一刻就被捕鱼人捉住，成为村民的盘中餐。于是终于有一天他杀光了无名村中的所有人——这些曾经被他救助起来、对人世感到绝望的人类的后代。”

“你觉得，妖怪在杀死这些人类的时候，会有什么感想呢？”

夏油的气息消失了。

——是无奈，还是悲伤呢。

我抬头望向佛像。

佛祖的眼神，似乎早就看破我蹩脚的故事和毫无根据的谎言，没有一点慈悲的意思。甚至像在嘲笑。

但至少，夏油傑睡去了。

只是这样就好。

我拿起佛珠，虔诚地念起了据说可以驱魔的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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