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希望史雷可以改變世界。

對他們來說，史雷就是神。

但史雷與米克里歐對此事是嗤之以鼻。

誠如他們所言，他們只是有點怪異力量的普通人。

而且史雷也說得極為明確。

再繼續胡搞下去，世界就會滅亡。

改變世界的是人心，不思自救者，只知道祈求救贖者，到最後連後路都崩潰了，都不會得到救贖。

救贖這種東西，是即使奮力一搏也不一定得到的東西。

奮力一搏，也不一定得到。

史雷在祈求的救贖，是永遠的安息。

所以他才會那樣說。

他們過於痛苦，也不堪負荷。

救贖這種東西，不去爭求是得不到的。

史雷說過，他頂多是把力量借給想要整頓因為開門，造成的災難的人。

但也僅此，史雷不會去插手干預。

他的力量強大歸強大，但是不足以逆轉天命。

「所以說，他們不爽現在的世界，所以把希望全寄託在以前曾經拯救過世界的史雷身上？」

「可是史雷自己也說過，我們也實際體驗過，那些事都是我們自找的。」

而史雷自始自終，都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米克里歐說，開門會造成對面的世界人口大規模失蹤，而我們這邊是怪物與異變。」

他們所說的規則混亂，對此已經深有體會。

天族就是如此。

但是規則混亂能有如此好下場，實屬不易。

不過米克里歐也還是提醒了一點。

天族的存在是一把雙刃劍。

他們在他們的故鄉裡，是森羅萬象的象徵。

所以他們的絕望，就相當於自然的絕望。

天族性喜和平，這點在他們他們身上可以看得出來。

米克里歐的好鬥，還是為了保護史雷而磨練出來的。

不然他就跟史雷一樣，愛看書，又喜歡一切新奇的事物。

跟他的外表一樣，是個好奇又笨拙的少年。

不好鬥，不好戰，他就沒辦法保護史雷。

「所以……那個俘虜……到底是怎樣啊……」

本來死撐著什麼都不說，但史雷在最後，只說了一些話，就輕易的打碎了他的信仰。

他說，你到底做了什麼？

你努力過了嗎？

編織了一個虛幻的夢想，還以為只要得到我的認同，你就是你理想中的自己嗎？

那些人，我可以跟你說，只是自以為是的最有價值的死法。

你們召喚的不是你們所期望的救贖，只是災禍而已。

想毀了這世界，那是你們家的事，我，只會站在想要守護自己的世界的人身邊。

不管是何種信仰，在死亡的時候，神總是會公正的審判著人類的功與過。

史雷是他們所信仰的神，他已經對他們做出宣判。

「史雷是神明大人啊……可是他……」

「以前不是也有人說過，神啊，如果每個願望都實現，不就天下大亂了。」

神不是萬能的。

如果真的有神存在，為何史雷他至今還在尋找屬於他的宿命？

他在尋找人類的宿命，也就是有限的生命。

「不過……米克里歐……」

「他才是最恐怖的……他完全就是為了史雷而活。」

米克里歐是一面毀了自己的退路一面前行。

他絕不允許自己有後悔的權利，因為他自己也很清楚，跟著史雷一起前行，他們所走過的路，是用血肉塗染出路標，用骨骸堆砌出他們要走的路。

那是他們不願背負的重罪。

但他們卻只能不斷的揹負。

他們的所作所為，擺明了就是不要有人原諒他們。

「他們呢？」

「審問過後就去研究地圖了，史雷說下次移動要靠地脈……風水裡的地脈？」

「他清醒幾個小時就馬上跑到卡姆蘭了……」

「……所以？」

「不知道……但是……」

自作孽，不可活。

套句現代用語，就是做死。

史雷說，他只會站在想要拯救自己的世界的人身邊。

那些人想做什麼？

祈求史雷給予的救贖。

但是史雷卻說過他們要的救贖，他給不了。

他們祈求改變世界，甚至認為反覆開門是正確的。

十一年前的大爆炸並沒有引起災禍，因為恰巧他們召喚出對的人。

而且史雷只要在故鄉，為了避免召喚造成的大規模人口失蹤，總是自己一個人在人煙稀少的地方行動。

但十年前的大地震，米克里歐是禍首，可是只要看後來的兩個地方。

他們沒有那個能力阻止。

吃人霧要怎麼解決？

史雷說用電跟火就能搞定。

但是威力強大到可以橫掃盤據整座城市的吃人霧，那要多少天族？

狂暴的植物只要砍斷主莖就行，這樣的話就是風跟地的主場。

這很好解決，但重點就是要怎麼在狂暴揮舞的根莖中砍斷主幹？

天族只能依附在人類身上，人類死去，天族也會隨之消失。

史雷好像在想什麼。

米克里歐是一如往常地陪伴在他身邊。

「果然……還是只能這麼做。」

「不要太勉強自己。」摸摸史雷的頭。

「沒辦法……」苦笑著，手握住米克里歐的手，用臉頰輕輕蹭著，「好像……」

「我知道。」

史雷的香氣開始濃郁起來。

挑動著他的食慾。

「我們到底有多痛苦……那些人只是看著，羨慕著我們的力量……」

「所求之物與代價……永遠不成比例……他們不管支付再多代價，也絕對得不到他們所想要的。」米克里歐靜靜地說著，「改變世界？他們到底想要怎樣的世界？」

「看起來……是可以讓我安居的世界……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史雷苦笑著，「爺爺他們……都說我如果回不去都無所謂。」

「我回去的下場也是死……不過那是解脫。」摟著史雷，「我們在尋求的，不是可以安居的場所，是可以安息的場所。」

「祈禱安息……原來如此。」

這個世界裡，睡眠（Ｈｙｐｎｏｓ）跟死亡（Ｔｈａｎａｔｏｓ）語出同源。

而語言與詞彙，會隨著時代的改變，其意思會不斷的改變。

曾幾何時，這兩個詞的意思互相顛倒，如果按照現在的用語去解讀，那麼他們手裡的古文獻，會被解讀成希望史雷能夠得到安眠（Ｔｈａｎａｔｏｓ）。

「蠢到爆的理由啊。」

「我所尋求的是死亡。」嘆息，「我失去的是人類的命運。」

「史雷……」

「米克里歐？」

「我絕對不會離開你。」

「嗯……」

道謝與道歉，那都是多餘的。

史雷反而很懊悔拖累米克里歐。

對米克里歐來說，他確實得到他想要，付出所有他能支付的代價。

如果沒有那任人痛恨的副作用，米克里歐基本是很滿意的。

他可以保護史雷，只是他卻也必須不斷地啃食史雷。

不過在考慮到史雷對那些怪物來說，是頓美食，所以米克里歐也只能接受。

「走吧……在最後一個細胞死去前，他們可以享受很久。」

「啊啊。」

大腦在完全死亡前，存活時間是十五分鐘。

器官如未經過冷凍處理，時間是半小時到一小時不等。

而細胞的完全死亡，大約是五至六小時。

「那就如他們所願。」史雷的表情並未改變，一如往常的平靜。

但是米克里歐很清楚，這次史雷久違的被徹底被惹火了。

史雷如果真的生氣，並不會顯露在外。

他那豐富多變的表情，依然只是個偽裝。

只有米克里歐能看出他真正的感情。

史雷跟米克里歐在抓到與之有關聯的人的時候，好像會做點處理。

因為事後交出去的人，全部都瘋掉了。

看得出來有經過刑求，可是卻又完全找不到刑求的痕跡，考慮到米克里歐那手堪稱奇蹟之術的治癒術，讓他們只能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們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去刑求那些人。

而且米克里歐也說過。

直到最後一個細胞完全死亡前，都可以盡情享受。

那感覺不是因為好玩而說，而是皮笑肉不笑，單純的以折磨為目的，逼迫他人說出一切。

死亡不等於得到解脫。

他們太清楚那種絕望。

畢竟史雷已經數不清楚，自己在受到致命重傷，停止呼吸後，又是怎樣的清醒。

別人的清醒或許會滿懷喜悅，但對史雷來說，每次的清醒都只餘絕望。

他們好像問出了很多他們想要的情報。

而且史雷已經退學，他甚至連宿舍也不回去。

只是會回來訓練他們，上層拿他們完全沒轍。

因為史雷完全不相信他們，他們也很清楚，有不少人，跟史雷的買主所關聯。

上次米克里歐才弄殘一票人，這次再上來，難保不會重蹈覆轍，所以他們也拒絕再調派人手進入組織。

而且那些人的證詞，都無一表明，他們將史雷當成神明。

這讓史雷心生厭煩。

而且他們後來弄到手的所謂經典，史雷看完，並問那些信徒後，才搖頭表示無奈。

因為這些經典，確認為是當時史雷的協助者的日記與手札。

只是因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各種用語的用法與意思的改變，所導致的誤解。

睡眠（Ｈｙｐｎｏｓ）跟死亡（Ｔｈａｎａｔｏｓ）的意思顛倒而已。

僅僅是這樣的誤解，就把世界搞得人仰馬翻。

史雷去到訓練室，被其他人堵住。

主要是再問這些日子他到底在做什麼？

因為風平浪靜。

「我只是在等而已。」史雷這麼回答，「我要回去了。」

召喚史雷過來的那扇門快完全閉合，所以史雷和米克里歐決定要趁機回去。

史雷自己也說過，他在這裡就是一個異物，遲早會造成扭曲，所以他沒辦法在這裡停留太久。

「那……天族們至少要一百多年後才會完全消失……」

「對，所以你們最好也要做好天族消失後的準備。」米克里歐插嘴。

「……我們可沒你那手治癒術。」

各方面堪稱全能的米克里歐，他們確實很羨慕。

「你的那些信徒呢？」

「那是他們家的事。」史雷搖頭，「不過他們想必會用盡各種手段留我下來。」

「確實……他們還希望你能改變世界……」

「那是不可能的……反正到時候我會大開殺戒。」

他們看過史雷殺人。

他完全瞄準要害，乾淨俐落的一招斃命。

不死的身體，完全超出常人的體能，還有強大的武力。

史雷靜靜的看著他們。

米克里歐也是。

只要他們願意，這裡無人能攔得下他們。

「那接下來……」

「會殺人喔……你們這裡面……有沒有殺過這裡的〝人〞的人吧？」

沉默。

怪物是對面的存在穿越過門後化成的模樣。

史雷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不成人形，所以他們下得了手。

史雷可是沒有把那些人當成〝人〞在看。

他說殺光，就是俐落的全殺光。

「我們知道了。」

史雷跟他們決定性的差異在於，他分得清。

「那些人不用擔心，半死不活的。」

「……了解。」

米克里歐應該是把那些人弄到腦死。

全世界就他一個有辦法把垂死之人治好，但既然是他弄得，就別想他治好他們。

「那……史雷，你希望我們怎麼做？」

「不要留下我的紀錄。」

「知道了。」

史雷的存在會造成災難。

他們已經深有體會。

他們再去拘捕那些人的時候，都搜出一張畫像。

那是複印的畫像，據說真品是一、兩百年前的作品。

那是史雷的畫像，其精緻程度堪比現在的照片。

那是他坐在庭院裡的畫像，他的容貌與現在相比，完全沒有變化。

頂多是畫像裡的頭髮是紮起馬尾，而他現在的頭髮是剪短的。

「連照片也要銷毀啊……」

「一、兩百年前的書就差點把毀了全世界喔。」

「確實。」

而那僅僅是日記與隨筆。

「史雷？」

「我還要繼續活多久？」

「不知道。」摸摸史雷的頭，親吻著，「我們看過太多了……因為自己的信仰，一己之私，毀了全世界這件事。」

「到底想要什麼……也是……每個人想要的幸福，都不一樣。」

史雷想要的幸福。

米克里歐很清楚，史雷想要的幸福，到底是什麼。

他知道自己是人類，所以他希望能繼續陪伴在天族的家人身邊，直到自己的天命終結為止。

他想要的幸福，很簡單。

就只是在自己喜歡的人身邊，平淡度日。

米克里歐將史雷抱得更緊。

史雷的心願。

他唯一的心願。

安息，而非安眠。

靈感真的嚴重停滯中的後記

班彩石的寶石語是放開過去。

睡眠與死亡為希臘神話中，睡神許普諾斯跟死神桑納托斯的名字，根據神話記載，這是對雙胞胎神明，母親是夜之女神妮克絲，睡神與死神同時出現在將死之人的身邊，是意味著安詳的死亡。

其實是以前在看書的時候，發現到同一個字，以前跟現在的意思完全不同，所以就這麼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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