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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存在-43.,1

[db:作者] 2025-07-23 20:22 5hhhhh 3310 ℃

「泯浩......!」

——怎麼會?

事到如今,怎麼會......?

「是我,予熹。」

他露出與以往相同的溫柔微笑,卻又總覺得與先前相比有所不同。

是啊。

怎麼可能會輕易地原諒?

已經存在的窟窿,怎麼可能會輕易地說沒事就沒事呢?

不要再強裝微笑給我看了!

我甩開他撫摸著我的手,慌張地爬起身子。「等等,予熹......!」他立刻拉住我的手,慌忙之下一腳跨上病床將我壓在身下,床板承受兩個人的重量而發出嘎吱的聲響。

「你幹嘛?」我下意識縮起身體,卻也抽不回自己的手。「放開我,你幹什麼?」

「因為你...你要逃跑啊......」他無奈地苦著臉。「我怕你又摔倒什麼的......」

「那也不關你的事不是嗎?」我怒視著他:「你早就不在乎我了不是嗎?」

「什麼?我沒有......!」他著急地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聽我說......」

「你離開我了不是嗎?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我吼道:「事到如今你還想說什麼?你就那樣轉身離開我了,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沒有想丟下你的意思,讓你感到這麼絕望,我真的很抱歉!」

他的心急也隨著我的音調而提高了音量,但他依舊不肯放開我的手。「就這一次,你聽我說好不好?求求你。」

「不要......!」

我和他拉扯著手,他的力氣不小,就連已經掐疼了我都沒有發現,只是一昧地祈求我能聽他的藉口。

可是,傷害一次就夠了。

一次,就已經很痛了。

「放開...放開我......!」

「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聽我說......」

「我不要,你放手......放手!」

磅咚!

——好痛!

我只顧著想從他的手裡掙脫,雙腳胡亂地掙扎著,結果卻是兩個人互相拉著彼此從床上摔下來。雖然纏著棉被還能吸收一點點的衝擊,但是直接摔下去撞到的手臂麻得沒有知覺,然後是從肩關節處發出的悲鳴,一直掛在身上謹慎保護著的輔助器也跟著敲到地上,也不曉得有沒有壞掉。

「對不起、對不起!」

我疼得緊閉雙眼,只聽見泯浩慌張地不停道歉的聲音。「你有沒有怎麼樣?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我......」

「你們在幹嘛啦?」

......咦?宥瑞?

「宥瑞,我......」

「哇靠,你們有必要這麼激烈嗎?這裡是醫院耶。」

「你不要開玩笑了!」

原本大叔口中應該正在發高燒的宥瑞,現在卻精神奕奕地站在我的面前,他蹲下身子和泯浩一起小心翼翼地將我扶坐起身,我按著撞傷的左肩,難忍疼痛而緊皺著眉。

「你......」我望著宥瑞,滿腹的不解。「你不是......」

宥瑞迴避我的問題,轉眼看著我還打著點滴針的左手,二話不說便抓起我的手,逕自將埋在我手臂裡的針頭給粗魯地拔出來。

「嗚......!」「宥瑞,你做什麼!」

「唉呀,針撞掉了,真不幸。」宥瑞語氣冷淡地講著謊話,隨手把針給拋在地上並回頭對泯浩說道:「你去叫護理師來給他打針吧,我看著他。」

「可是...這......」

「叫你去就去,你毛很多耶。」

宥瑞一臉煩躁地擺了擺手,才終於把放心不下的泯浩給趕出病房叫護理師。而後,他一把抱起我將我橫放回床上,又迅速地將棉被從地上撿起來抖了抖,丟回我的身上。

「......只是要讓他暫時離開這裡的話,有必要拔我的點滴嗎?」我忍不住抱怨。

「比起直接過來查看,準備打針的用物應該可以幫你多拖一點時間吧?」他和平常一樣,用一臉稀疏平常的態度去說著沒什麼邏輯的鬼主意,痛得要死,混帳。

「拖什麼時間?」我問道:「而且,你不是在生病嗎?大叔說你發高燒......」

「抱歉,那是騙人的。」他冷哼一聲。「也是給臭老頭一個警醒,跟你在一起過得太爽了,都忘記自己是個有家室的人。」

「......抱歉。」

我無奈地垂下頭,坦承自己的貪慾。「是我霸佔了他的時間。」

「你就只能在這裡,還能跑哪去?是那傢伙太過頭了。」宥瑞說道:「而且,泯浩那傢伙也需要一個和你單獨聊聊的機會。」

「......我跟他無話可說。」

我蹙緊眉,不能否認,我對於泯浩的離去還沒能完全放下。

我能接受他曾經犯錯、也能接受他並不完美。

但我不能接受他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了我。

「你可以聽完他的藉口再來決定要怎麼揍歪他的下巴。」宥瑞說道:「你不想知道,他對於你援交的事情有什麼感想嗎?」

「沒有必要。」我堅決地別過頭。「他已經用行動表達他的感想了。」

「我把你的肚子揍開花也不是真的要你去死的意思。」他板起臉孔:「你說我期待你嗝屁,但實際上你也並不希望我真的是這麼想的,不是嗎?」

我一時語塞,只能忿忿地瞪著他,在他的眼中,我可能就連這點反抗都看起來是那麼地可悲,以至於他那樣易怒的性格竟然都懶得跟我生氣。

「或許他的理由不是那麼地正確,」他輕嘆一聲。「但是,他心底還是一直掛念著你的。」

沒一會兒,泯浩很快地帶著護理師來了,他急得像是我出了什麼大事似的,搞得護理師也推著小推車急匆匆地跟在他的後頭。

「這傢伙不笨。」宥瑞湊到我的耳邊低語:「但是,情商真的不怎麼樣。」

他說著話的語氣像是在笑著,這是我很少看見的,宥瑞較為溫和的笑容。

我望向站在我身旁慌了手腳的泯浩,那確實是從前那個愛操心卻又總是沒有什麼好辦法的蔡耗呆。

他只會牽著我、抱著我、撫摸著我,然後親吻著我的額頭說:他會一直陪著我。

那句話如今聽來,就像個不堪一擊的謊言。

但當我剛清醒時,那撫摸著我的臉頰的手卻又如從前一般溫暖、安心。

那也是我曾經貪婪過的一絲溫柔。

我緩緩地垂下頭,避開了泯浩不停投射過來的關切視線。

「是勾到嗎?傷口有點大。」護理師此時在這個時候插話進來,她一邊替我的傷口上藥止血一邊問道:「肩膀還好嗎?我看你一直按著,是受傷了嗎?」

「剛剛撞到床頭櫃,有點疼。」

我隨口扯了一個謊,讓護理師拉起我的衣袖檢查我的手臂外傷。我回頭瞥了一眼泯浩,雖然他的眼底還是充滿了擔憂,但他卻因為我的那個謊而顯露出些許的安心。

他就是這麼好滿足,只要我的所為是顧慮到他,他就會很開心。

但是,腦袋裡馬上就會想起那晚,當他知道我早就和別人上過床後的表情。

他是那麼單純、卻也強欲得令人感到害怕。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腫脹,但如果不舒服的話還是再跟我們說一聲。」說著,護理師也準備好重新替我上針的用具,並在我的手臂上用沾了酒精的棉花重新消毒。「因為你的點滴還得繼續吊著,所以要再打一次針喔。」

唉......

我無奈地轉過頭,下意識抿著唇去忍耐準備到來的刺痛感。此時,身旁突然發出噗嗤的笑聲。

「忽然發現,你這傢伙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呢。」宥瑞露出他一貫看好戲的笑臉:「原來你怕打針啊?」

「......少囉嗦。」

「唉呀,這個針沒得選粗細呢,你就忍耐著點吧。」護理師也不忍心而苦笑著:「來,深呼吸喔。」

「唔......」

護理師的技術不算差,她入針的速度其實很快,但針頭戳入皮膚在底下勾著血管的痛楚不管幾次都覺得像是酷刑,就像是放一隻火蟻到皮膚底下啃咬我的血肉似的。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泯浩伸出手握住我因為緊張而緊握著的拳頭,那隻手在那一剎那就像是棵救命的漂流木,使我下意識反握住他的手,將自己的恐懼透過顫抖的手毫無保留地傳遞到掌心的另一端。

「好了,辛苦了。」

終於結束了,我吐了深長的一口氣,才終於敢看自己那可憐到極點的手臂。住院到現在也有一段時間了,身上也充斥著不少曾經為了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而做的侵入治療痕跡,但比起被麻醉後毫無意識地被開膛剖腹,這種當著我的面刺進皮膚裡的感覺反而更讓人感到恐懼。

我隱約聽見泯浩也跟著在笑,他的手安慰般地輕拍了一下我的頭。我抬頭瞥了一眼嘴角笑得很猖狂的宥瑞,他大概很滿意我這樣一副吃癟的模樣,如果光是挨幾針就能讓他稍微削減當時的怒氣的話,這針就還勉強不算白挨。

而且能夠幫助泯浩與我復合的話,對他來說是絕對的百利無害,也難怪他會難得這麼積極地出手。......不過我還是覺得讓我多挨一針是故意的,王八蛋。

早點休息唷。護理師簡單地告知後便推著小推車離開了,而宥瑞瞥了我們倆一眼,連謊都懶得扯就把手機拿出來開始滑。「我去樓下買飲料。」然後就把泯浩單獨留在我這裡了。

泯浩見宥瑞頭也不回地將他丟下來,他一時著急地想出聲留住宥瑞,同時卻又不想放開我的手,只能站在原地焦急卻又莫可奈何。

氣氛一時間變得很尷尬。

我動了動被泯浩握著的那隻手,他立刻意識到自己一直還沒放手,便趕緊鬆開了我。

「抱...抱歉......」他歉然道:「弄疼你了嗎?」

其實並沒有,他握著我的力道是剛剛好的,反而是我的手因為剛才的緊張,在他的手上留下一道被緊掐過的紅痕。

明明就是那麼地在意,不是嗎?

明明就是那麼地奮不顧身,不是嗎?

「......你為什麼要回來?」

我還是問了,那句可能會毀掉現在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氣氛的問題。

但是,不問清楚的話,我可能一輩子也不能原諒他。

「既然要這麼瀟灑地離開,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回來?」

泯浩沉默了半晌,而後他轉身提起那把大叔總是拿來坐的摺疊椅,打開來坐在我的床邊。

「老實說,我覺得很難過。」

泯浩難得以非常嚴肅的表情看著我,甚至用非常正式的坐姿抬頭挺胸著坐在我的身邊。

「打從我第一次在學校的路邊對你伸出援手的時候,我就越來越在乎你,甚至慢慢地喜歡上你,我甚至慶幸著老天給我這個機會,可以讓我和自己喜歡的人住在一起,甚至是可以日日夜夜地陪伴在你身邊。」

說著,他的眼神逐漸暗淡下來。

「明明是那樣時時刻刻地走在一起,明明就只是那樣短暫的分別,我最喜歡的你卻在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躺在別人的懷裡,我甚至不知道那個人對你好不好、有沒有讓你哪兒受傷。有時候你回來得晚,有時候你看起來很累,我都不敢去想那些人到底是用了什麼方式在折磨你......光是這樣一直在腦海裡打轉著這些想法,我就焦慮到快發瘋了,你的身體......那些人到底都觸碰了哪些地方、他們是用什麼方式壓在你身上......我最喜歡的予熹...予熹......予熹被那些骯髒的東西給......」

「泯浩。」

我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的思考越飛越遠,也越來越鑽牛角尖。我能隱約地感覺到,他在我身上留下了不一般的偏執,以至於那些甚至是我沒有注意到的小細節也成為他偏執心態上的一道疤痕。

他意識到自己又有點失控了,於是他嘆了一口氣,無力地癱坐回椅子上。

「我滿腦子只想著......想著要怎麼把那些人一個一個找出來、把他們一個一個全部都殺掉,然後再把我心裡已經被弄髒的你給弄乾淨。......我居然滿腦子只能思考著這樣骯髒的事情,你就在我的面前,那麼地虛弱可憐,我卻像個畜生一樣只想著自己,想強暴你......像那個傷害你的人一樣......」

說我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曾經重視過的人就在我的面前,描述著他曾經是多麼想不顧我的意願來侵犯我,我盡我的全力去掩飾自己內心的恐慌,但他的眼裡卻也明白地透漏出我差勁的演技會讓他感到多麼心碎。

「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只要遇到不如意的事情都不能冷靜下來解決,到頭來我什麼也解決不了,只是傷害了我最重要的人......」

他抬起頭來,絕望地向我懺悔。「對不起,讓你在我這種人身上白白浪費了這麼多的心力,結果我幫不了你,也不值得你去拯救......」

「你特地拉著宥瑞演這一齣,只是為了回來和我講這些自暴自棄的屁話嗎?」

我板起臉瞪著泯浩,嚴厲地質問:「這些日子裡,你那顆只記得吃的腦袋裡只想著這些狗屁倒灶的東西嗎?」

他被我罵得一臉錯愕,嘴裡支支吾吾得反駁不了任何一句話,但表情確實委屈得很。

「蔡泯浩。」

我很久沒有這樣連名帶姓地叫過他了,他頓時緊張得背脊都直了起來。我忍著緊張的情緒,沉住氣與他開門見山。

「我只問你一句話,」我問道:「你還喜歡我嗎?」

他怔了一下。

而後,他立刻堅定答道:「我一直都喜歡著你,從前、現在,以後也是。」

我鬆了一口氣。

在鬆了口氣的當下,身體竟然微微地顫抖著,甚至還感覺有些無力。

「予熹......!」

雖然我還穩穩地坐在床上,但泯浩一見我的身體虛脫了些,他又慌張地站起身子扶住我的身體。

「對不起,我是不是又說錯什麼話了?」他緊張地不停問道:「還是我又讓你不開心了?我......」

「我說了,那些都是無所謂的屁話。」

我反手揪著他的衣領,直瞪著他的雙眼。「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會連你討厭的自己一併喜歡著,所以你只需要喜歡我就夠了。」

「可是......」他為難地蹙緊眉頭。「那樣會傷害到你......」

「反正你橫豎都會傷害到我,不如就用你的傷害來證明你有多喜歡我。」我說道:「如果這樣可以彌補我過去的錯誤,就盡情地傷害我。」

我感覺自己一定瘋了,瘋到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麼荒唐。

或許再早一點,在我們還沒開始交往之前、或是在我根本還沒感受到被人深深喜愛過的感覺之前,我一定不會說這麼愚蠢的話。

如果沒有被愛過的話,我一定不會知道,被那個深深愛著自己的人給拋棄的感覺有多麼令人絕望。

用這一點痛換來你全心全意的執著。

很值得。

泯浩的眼神漸漸地改變了。

與原先的溫和不同,卻也不像從前的冷冽那樣令人心底發寒,而是充滿著佔有的強慾在他的雙眼中一點一點地燃燒起來,甚至能感覺到那把火幾乎要燒到我的心頭上。

他扶著我雙肩的手逐漸往上撫摸,最後輕輕地捧起我的臉頰,直視著我。

「那......」他緊張地問道:「我......可以親你嗎?」

「你喜歡哪裡就親哪裡。」

他噗嗤一笑,也露出一絲羞澀,抿了抿自己的唇。

「那樣會把你吃得一乾二淨的。」

他一隻腳跨上病床,將我壓在他的身下,背對著月光的臉孔是那樣地熟悉,卻又令人懷念。

「予熹......」他的頭靠在我的前額上,嘴裡不斷地呢喃著我的名字。「我好想念你......」

「嗯。」

「我好喜歡你......」

「嗯。」

「喜歡你...嗯......」

他一定是開心得被沖昏頭了,除了不停地向我索吻及訴說他滿腔的愛意以外,雙手彷佛像是不斷地在確認我的真實性般不停地撫摸著。從臉到脖子,再到肩膀、手臂,身體,然後緊緊地將我摟在他的懷裡。他不停地吸吮著我的唇瓣,直到吸夠了才終於將舌探近我的嘴裡,久違地交纏著彼此。

那樣純情、卻又猛烈似火。

那確實是泯浩......我的泯浩。

還能作為你的予熹,存在在這裡被你如此地疼愛著,說不會哭是騙人的,但我卻是連哭的力氣都不想浪費。

這每一次心跳、每一口呼吸,都確實深深地感受到了。

活著、存在的。

被愛著。

突然喀啦一聲,清脆的機械碰撞聲打斷我們正如火如荼的激吻,我和他同時低下頭往聲音的方向望去,看見輔助器因為他的動作而滾落到床邊,正巧卡在病床的圍欄上。

我將之拿起又小心翼翼地放回懷中,此時泯浩似乎也從喜悅的泡泡裡稍微清醒許多,不再那麼地情緒化了。

「這個...你要帶一輩子啊......?」他望著那台小歸小、卻牢牢地支撐著我的保命儀器,語氣裡不禁感嘆。

「如果手術不成功就真的是帶一輩子了。」

「不要開這種玩笑!」他嚇得提高音量。「你會好起來的,對吧?你都已經這麼努力地活到現在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回以他一個平淡的微笑。就像宥瑞說的,我相信泯浩不笨,他一定能從我的表情裡去多少讀出我無法直接說出口的現實。

他望著我的微笑,臉上的笑容卻逐漸垮了下來。

畢竟現實,還是太殘忍了。

「對了,泯浩。」

我終於想起重要的事,趕緊就提出來告訴他。「我要休學了。」

「诶?」

「在等待手術之前,我會搬到大叔家去住,也方便給宥瑞上家教課。」

「怎麼會?這麼突然就——」

「等一下!」

宥瑞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闖進房間,衝著我質問:「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我都沒聽說?」

「還敢偷聽別人講話啊你。」我笑了一聲。「不就好在我們沒打炮,不然就給你白看免費的了。」

「靠么喔我沒興趣看那種東西。」

他反駁我的嘲諷後又立刻拉回主題:「你又擅自跟臭老頭決定了什麼東西?為什麼都沒有人告訴我?」

「因為才剛決定而已啊,都還沒有跟別人說呢。」

「放屁,你剛剛明明就先跟蔡泯浩說了,要不是我剛剛有偷聽,不然我又不是第一個知道的。」

「承認偷聽還這麼理所當然嗎?」

「我不管啦,你們每次都這樣!」他氣得在床尾直跳腳。「每次做什麼決定都不跟我討論,每次都是我最後一個知道的,陸哥就算了,連你都這樣,到底把我當什麼啊?」

「當重要的朋友啊。」我輕笑著。「你要考醫學系這麼偉大的目標,我不努力活著在你旁邊幫助你怎麼夠義氣呢?」

話剛講完,原本還像個鬧脾氣的孩子般的宥瑞瞬間安靜下來,整張臉又接著紅了起來。

「為什麼你知道......」

「當然是大叔跟我講的啊。」

「诶?宥瑞想要當醫生喔?好厲害!」

「媽的臭老頭,三八的要死什麼都把我抖出來......」

「你突然把頭髮染成這麼正常的顏色,當然會想關心一下是什麼原因啊。」

「诶?你不是說是因為你媽媽叫你染你才染的嗎?」

「因為他原本想剃光頭啊。」

「光頭?像巨石強森的還是傑森史塔森的?噢、噢、還是馮迪索?」

「都去吃屎啦!!」

他氣沖沖地甩門就走了,吵不贏就叫別人吃大便。

泯浩沉思了半晌,很認真地轉過來跟我強調:「但我覺得亞洲人吧,他理光頭應該會是像張衛健那種的,但是又比他再更瘦更高一點......」

「可以停止這個話題了嗎?」

「好吧。」

被這廝一打斷,剛剛的氣氛明明還能很好地帶出這個話題的,現下反而資訊都亂得我不曉得該從哪裡開始幫他整理始末了。

我和他各自坐在床的一邊,先是尷尬地對視了幾秒,又各自垂下了頭。

「所以...你要搬走了......」他的語氣裡難掩失落。「你還會再回來嗎?就是...手術完之後......」

「成功的話,當然就會回去了。現在只是因為這樣的身體已經不適合在學校裡走動,而且住在宿舍的話也不是那麼方便,萬一又出了什麼事,也已經不是去醫務室躺一躺就能解決的。」

「這樣......」

他扯著嘴角苦笑了一下,依舊試圖讓自己打起精神。「但是,只要成功的話,我們還是能夠一起畢業吧?畢竟原本你會提早畢業的......」

「泯浩。」

我猶豫了半晌。

「手術的成功率,只有兩成。」

泯浩臉上的笑容,最終還是瓦解成悲傷的角度,憂愁地垮了下來。

「往好處想,至少不是死路一條,但卻是一條險路。」我說道:「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這個東西就只是在延長我的死期,也是在延長我們彼此的痛苦。」

「......我不痛苦。」他緊握著我的手說道:「只要你還在這裡,我就不會感到任何痛苦和寂寞。」

說著,他起身緊緊地將我擁入懷裡,深怕再次失去一般。「你還活著,真的太好了......」

「......嗯。」

我輕輕地靠在他的胸膛裡,回摟著他。「活著,太好了......」

出院之後,是大表姐陪著我來學校辦休學手續的。一切的流程都比我想像中來得簡單,但簽下的每一份文件卻都令人感到沉重不安。

畢竟,這些也都是『鄭予熹』從來沒有做過的事。

在等待文件送審的流程中,我和大表姐走在校園裡,我坐在大叔特地買給我的輪椅上,而大表姐在我的身後推著我散步到超商買飲料解渴。

「雖然從前不怎麼聽舅媽提過安先生的事,但他真的待你很好,幸好你在這裡有他的幫忙,還特別空出一個房間讓你住在他家。」大表姐對大叔的一切種種十分滿意,欣慰地直點頭。「他可真是咱們的大貴人了。」

「是啊,住院的時候也麻煩他不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才好。」

「我聽俐莉說了,他幾乎天天都睡在你的病房裡,白天又回去上班,這可真了不起,彷佛你是他親生似的。」

大叔對我的過分關心所有人都看在眼裡,我無奈地一笑帶過,也只能當作是這樣了。

我們在一處樹下坐了下來,大表姐買了一瓶涼茶,一邊喝著一邊張望著四周的環境。

「這裡就是...大表哥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啊......」她感嘆道:「他在這裡度過人生最後的時光呢......」

「嗯......」我捧著大表姐買給我的熱奶茶,也同她一起望著這片與我度過將近兩年時光的風景。

這快兩年的歲月中發生了太多事,也遇見了許多人,在我這段復刻的人生裡點上屬於我自己的故事的色彩,很悲傷,卻也十分溫暖。

後悔嗎?有的。

卻連這份感情也小心地珍惜著。

「予熹呀......」

大表姐坐在長椅上,緩緩地轉過頭望向一旁的我。「你過得快樂嗎?」

我愣愣地看著她,而她只是回頭仰望著遠方的天空,遙望那乘著風的片片絲雲。

「在我的記憶裡,大表哥總是一直笑笑的,就算是在生氣,他的嘴角裡總還是會留下一絲笑意,所以我從來都沒有看過他露出任何不開心的表情。...我也就從來沒有問過他快不快樂......」她輕嘆著,眼裡的憂傷也靜靜地流淌而出。「若是曾有那麼一個人曾經問過他快不快樂的話,他是不是就不會跳下去了......」

我想起宿舍長曾經說過的猜測,即使『鄭予熹』的死留下了那麼多的疑點,但一切卻都因為他留下的遺書而劃上休止符,縱使有再多的疑問卻也被噤聲而不得解。

......遺書。

「大表姐,我可以麻煩妳一件事嗎?」

「什麼事?」

「我聽說,那時我哥曾經留下一封遺書,但警察已經還給我爸媽了。」我問道:「妳可以去我們家幫我找找看嗎?我想應該會在我爸媽的房間裡。」

「這...你怎麼突然會想要找那種東西......?」大表姐露出怯弱的表情,眼神也顯露出她的為難。

「我想知道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死。」我說道:「難道大表姐不想知道嗎?我哥他究竟快不快樂,他究竟又是為了什麼要賠上他的性命......」

「這......」

大表姐有些猶疑,甚至有些擔憂。

「我是不曾聽說過他有遺書的事,我想是二舅跟舅媽對我們隱瞞這件事了......」她苦惱道:「既然連他們都不願意提的話,裡面說不定寫了什麼很糟糕的東西......」

「大表姐,我們要學著面對,不是嗎?」

我反握住她的手,凝重著神色說道:「既然要正視他的死,我們也得學著去接受他是為何而死。我不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走上他的後路,然後成為第二個『鄭予熹』。」

「予熹......」

「你們這麼希望我活下去,難道不就是希望我可以把這個名字繼承下去,而不是永遠停留在這裡嗎?」我說道:「我接受你們的希望,也請大表姐幫助我完成我的願望,好嗎?」

這個行為對於大表姐來說,無疑是在挖她的傷疤,這我十分理解,而且從她的表情也能看得出來,她心裡有多麼地抗拒去深掘這件事。

但她在心底掙扎了一陣之後,她無奈地點了點頭。

「好吧,我回去幫你找找。」

「......謝謝。」

我放下擔憂的沉重感,至少這件事終於可以開始挖掘一些始末了。

然而,大表姐卻是苦笑了一聲。

「該說謝謝的是我。」她說道:「你到現在都沒有怪我當初強迫你裝上輔助器,讓你繼續在病痛中折磨......」

「噢,妳說這個?」

出院之後,輔助器不再像當時在醫院裡的時候到處安放,而是安妥地收納在我的背帶裡,也好輕鬆地跟著我到處行動。

我輕撫著機器淺淺一笑。「其實自從有了這個之後,反而比當初什麼都沒裝的時候舒服多了,頭也不會老是暈暈的。」說著,我微笑著開玩笑道:「說不定這樣好好養著,我的手術成功的機率也會增加也說不定呢。」

大表姐突然緊緊地抱住了我。

雖然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她哽咽的聲音已經證明一切。

「對不起,結果我和舅媽一樣,都只會造成你的痛苦......」她難過地說道:「我甚至都沒有問過你願不願意,也從來都不知道你這樣的人生究竟過得好不好......我也一直都沒有問過你...你在這裡究竟快不快樂......」

「我很快樂啊。」

我輕輕地回摟住大表姐,柔聲地安撫著她。「我有愛我的家人,還有一直支持、鼓勵著我的朋友,還有一個願意付出他的未來來陪伴在我身邊的人......有你們在,我很快樂。」我說道:「謝謝妳,讓我留下來再多陪陪你們。」

「予熹......」

雖然表姐夫常常抱怨,女人家總是感情用事,但這樣濃厚的情感,卻是我們彼此濃於血緣的羈絆。

我並不討厭,而是打從心底的感謝。

感謝有你們,願意深愛著這樣的我。

程序辦好之後,接下來只剩下搬家的部分了。

幸好我的行李不多,就是那盒錢貴重了,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把盒子給收到背包裡,免得錢財露白。

泯浩早早和大叔先來幫忙我搬家了,等到我把休學程序跑完之後,他們也搬得差不多了。

我把宿舍鑰匙交還給宿舍長,宿舍長接回鑰匙,眼裡也是盡顯著滿滿的感傷。

「你一定要好好養病啊,等你病好了回來念書,我們這裡歡迎你回來住的。」

「謝謝你,宿舍長。」我微笑道:「這些日子也感謝你的照顧。」

「哪裡,你也幫了我不少忙呢,都還沒來得及跟你道謝呢。」他拍了拍我的肩給我打氣。「你要加油,我們都會為你祈禱的。」

「謝謝。」

最後一點行李搬上車後,最辛苦的一段也就暫時大功告成了。

「等會兒還得搬上樓吧?」大表姐關心道:「車子坐不下,要不我等會叫車跟在你們後面,我再去幫忙搬吧?」

「沒關係的,他行李不多,我和泯浩兩個人就可以了。」大叔婉拒道:「勞煩妳上來這趟,也是辛苦妳了。」

「不辛苦,家人之間是應該的,倒是這孩子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之後還得勞煩你多多照顧了。」

大叔難得和大表姐對話,大表姐立刻樂開了花,雖然嘴上都是客套話,嘴角的笑意也難掩心底的歡喜。

「不麻煩,就像妳說的,家人之間都是應該的。」大叔露出他一往客氣的微笑:「而且這麼說的話我們也是家人哪,家人之間不必這麼客氣的。」

「唉呀,安先生,你才客氣了。」

都忘了,這個臭大叔是個中央空調,男女不分的那種。

趁著大表姐轉身的時候,我立刻朝著大叔的大腿擰了一下,他疼得差點彈起來,一臉不明所以地望著我。

「不要撩我表姐。」「咦?我又怎麼了?」

「你要搬走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我探頭一看,說話的正是劉依德,他從宿舍門口走出來,看起來正好是要出門去吃午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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