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許讓人無法相信，但夜蛾正道是個對權力地位沒有渴望的男人。

最初他只是想照顧周遭的年輕咒術師，讓他們的咒術師生涯有好的開端，才成為咒術高專的老師；然後為了讓同事與自己的學生得到更多資源，他不知不覺成為主任再當上校長。

而此刻，他為了保住不肖學生留下的優秀學生，以東京咒術高專校長的身分，和咒術界的權力者們共聚高專的會議室中，商討虎杖悠仁的死刑執行與否。

「這需要討論嗎？」

御三家代表之一，加茂家的家主嚴肅地道：「虎杖悠仁的擔保人──五條悟至今仍下落不明，他死刑緩刑的條件早就不存在。」

「我可以做虎杖的擔保人。」夜蛾道。

「沒有冒犯之意，但論實力，夜蛾校長無法與五條悟相比吧？」

御三家代表之二，禪院家的代理家主霞夫人手持長菸斗，露出優雅但帶著一絲輕蔑的微笑道：「我明瞭你愛護學生的心，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我方雖然取得優勢逼詛咒師停戰，但那不過是立於獨木之上的平穩，情勢隨時會改變，經不起腹背受敵的風險。」

「正因為不管我方、詛咒方都沒有取得絕對優勢，我才反對處死虎杖，這七個月來虎杖祓除了不只一個一級咒靈，然後也曾和同伴合力擊退特級，對於危及到連輔佐監督都要上場除靈的咒術界來說，他的戰力是必須的。」

「但他的危害也是不能彌補的。」

京都咒術高專的校長──樂岩寺嘉伸沉聲道：「澀谷時的慘況，無論如何都不能重演。」

「根據虎杖所說，當時宿儺之所以會得到身體的主導權，是因為詛咒師和咒靈塞入大量手指，而宿儺手指的數量是固定的，同樣的喚醒方法無法重複。」

夜蛾停頓片刻道：「況且根據家入的觀察，虎杖的咒力有消退的跡象，如果宿儺對他的支配加強，情況應該反過來。」

「這聽起來是好事，處刑時不用擔心他逃脫。」

「但……但這要怎麼向虎杖悠仁的朋友交代？」

御三家代表之三，因為五條悟而萬年弱勢的五條家家主縮著肩膀道：「特級術師乙骨憂太、一級術師東堂葵、準一級術師狗卷棘，還有幾位一級術師實力，但還在等待升級評等的術師都強烈反對處刑，說如果虎杖悠仁死了，他們就……」

「他們既然不會投向詛咒師陣營，也無法袖手旁觀。」

霞夫人打斷五條家主，偏頭輕鬆地笑道：「頂多一時嘴硬，拒絕上面的任務分派，可一旦看見周圍有人受害，就會馬上出手救援，畢竟他們都是好孩子。」

──而你們則是骯髒的大人。

夜蛾在心中批判，如果五條在場，肯定會直接拿大聲公把這句話罵出來，但他的不肖學生不知道滾去哪，而自己沒有和在場者撕破臉的本錢，只能深呼吸壓下情緒道：「那可不一定，他們都是優秀的咒術師，有其瘋狂的……」

「叮叮噹！叮叮噹！」

手機鈴聲打斷夜蛾的發言──為防突發狀況他沒將手機關機，他頓了一秒拿起手機，在螢幕上看見「伏黑惠」三個字，表情瞬間從煩躁轉為驚喜，迅速按下通話鍵問：「伏黑嗎？你這二十多天上哪去了？人沒事吧！」

「沒事。」

伏黑以有些飄忽的聲音回答，停了幾秒才接續道：「校長是在和高層的人開會嗎？」

「無可奉告。你消失到……」

「主題是虎杖的死刑？」

「我說了我不能告訴你！伏……」

「我在會議室外，能開門讓我進去嗎？」

「……你怎麼知道會議地點？」

夜蛾的質問將會議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勾過來，他從眾人的視線中感受到驚訝、憤怒、懷疑和幾分趣味，將椅子轉向另一側壓低聲音道：「這不是一般術師能出席的會議，我知道你擔心虎杖，我也是，我……」

「請幫我開門。」

伏黑疲倦但堅定地重複，在夜蛾拒絕前拋出對方無法拒絕的話語：「我有絕對能保住虎杖的方法。」

夜蛾拉平嘴角，沉默片刻後放下手機重新看向與會者道：「高專一年級生，和虎杖悠仁有過親密相處，也和宿儺有過幾次接觸的二級術師伏黑惠希望參與會議，我贊成讓他加入，有人有異議嗎？」

無人反對，但扣除原本就傾向保住虎杖的五條家家主外，也沒人的眼中帶有善意。

──我後悔了。

夜蛾在腦中按著自己的額頭，不過雖然他萬分不想讓學生面對這些老狐狸、老蠍子，說出的話就像潑出的水無法收回，他只能起身走到門前，解除門鎖拉開雙扇門。

然後他就被門外學生的狀態給嚇到了。

伏黑的膚色由上次見面時的偏白，升級到欠缺血色的地步；而那雖稱不上壯，可是也精實有肌肉的身軀則是瘦了一大圈，讓高專制服從合身轉為鬆垮；雙腿和背脊雖是打直的，可是凝神一看就會發現不時搖晃或細顫，幾乎是明明白白地將「虛弱」兩個字刻在身上。

「伏黑，你怎麼……」

夜蛾朝伏黑伸手再猛然抽手後退，因為他感覺到有殺氣與風壓襲向自己，先本能地閃避，而後才低頭發現伏黑的身側貼著一名年約五六歲的黑髮女孩。

伏黑微微一愣，再垂下肩膀低頭道：「玉白，夜蛾校長是朋友，不要攻擊他。」

「可是他剛剛想碰母……碰惠大人！」

「因為我看起來很糟。」

伏黑拍拍女孩──玉白──的頭，望向夜蛾沙啞地道：「我沒事，只是有點消耗過度。」

「消耗過度可稱不上沒事。」

「還活著都算沒事。玉白，扶我進去。」

「是！」

玉白雙手環上伏黑的身驅，小心翼翼地撐著式神使慢慢走進會議室。

夜蛾關上門來到伏黑身旁，迅速拉了張椅子到學生背後，於對方坐下時用氣音道：「如果你所謂的方法是犧牲自己的性命，我會第一個反對。」

「我不會，我現在有不能死的理由。」

──現在？

夜蛾皺眉，剛想要追問，身後就傳來加茂家主的聲音。

「你是……伏黑惠吧？五條悟的學生，十種影法術使用者。」

霞夫人淺笑，看似溫柔實則尖銳地道：「是來旁聽會議結果，然後第一時間告知同學們嗎？如果是的話，阿姨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倘若會議結果是執行死刑，你和……」

「沒有執行死刑的必要。」

伏黑截斷霞夫人，望著因此皺眉面露不悅地年長咒術師們，面無表情地道：「我會代替五條老師監視虎杖，在他失控時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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