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

大概是晴天。研究小组的注意力并不在地表上方的情况。

昏暗的走道尽头，却是一间拥有着明亮长灯的小房间。虽说能供人随意活动伸展的空间并不大——四周的墙壁不能算得上“墙壁”，或许原先这里确实有着远超宽裕的空间，却被那些大型的电子控制机械给占满了地方。

“你能不能换个地方，什么垃圾信号……所以我根本就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我到底要重复多少遍你才能理解‘信号不好’这个词的意思？！”

绯南已经快以每秒8次的频率把手上自动水笔的压杆按爆了。

“我他——”直接把手机掷进了桌旁的垃圾桶里。空无一物的垃圾桶。

现在里面躺着部手机了。

用唾弃的眼神瞥了一眼手机后，将目光扫过桌上大概有五六页的报告书。不断扫视……直到，聚焦在办公桌前的那个身影上。

或者说是……办公桌前，那台巨大显示屏中心所显示的，一位少女的身影。

面貌是14岁。

实际的心理年龄应该是……33岁。不使用「魔术」则绝对无法发生的事情，却无从解释地在这位女孩子……女性，身上——发生了。

“纱绫。星月纱绫……这便是你19年前使用的互联网昵称吧。”

她托着腮，注视着显示屏中的少女。

“我已经查过了你的生平背景，但我仍旧无法理解太多事情了……不知道，你十九年前到底遭遇了什么？你身上又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无法解释的谜团……这样的病症，在我亲眼目睹前，我甚至都绝对不会相信。我甚至都不可能猜到还会有人遇到这种超现实的事情……”

是十九年前。

那时候……绯南是几岁？似乎才刚刚4岁。才刚刚学会平稳走路不久后的年龄。

而就是在那一刻，这个化称纱绫的人……不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

手机终于再次响了起来。绯南看都不看地斜俯下身，从垃圾桶里捞出了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是，现在可以了。报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你好好用脑子思考一下这里面潜藏的逻辑公理好不好……啊，嗯嗯。哦哦哦，阅，好、阅。现在读报告啊。妈的，……好了？终于好了噢，所以可以开始了吗？是。”

绯南将电话举开，叹了口气，一面翻动着报告——“总共六页，厚厚一沓A4纸。啥？六、六页不算多？我给你你来写好不好，求、那就不要废话了！！”

几秒的沉默（只有粗鲁翻动报告纸张的声音）过后，她清了清嗓子，放声开口：

“编号SGK-ZB-24兼Akana，开始2030年6月7日的报告。”

【故事开始 - 19年后】

我现在正在一片相对人迹罕至的边郊小镇里。商店街——如果这真的能算上商店街的话。就算是直接拿18年前我家乡城市的商店街对比，这里也算是较为贫穷的地段了。

关东部分。

具体的场所……我并不知晓。

我对此没有兴趣。18年的认知空隙，让我对自己曾经归属的国家感到无比的陌生。就算把我丢回曾经的家，可能我都早已辨识不出那儿原先的模样。

知道自己的所在处又能怎么样……？我的父母真的还关心自己的情况吗？他们面对第三者时，真的有勇气说出自己女儿的身体已经像变异了一样恐怖吗……？

就算我现在恢复正常了……不，根本不能算作回归原样——那又如何？

离开19年的女儿回到了家中，样貌与19年前无异……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变化。我连自己是否真的会老死都不知道。

身体刀枪不入的坚硬程度随着膀胱的逐渐缩小一起褪去了。如今我已经能正常地受伤、流血……但我身体的治愈能力却十分恐怖。

任何的小伤都几乎能在几分钟内痊愈。

用小刀划开腹腔……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想一窥究竟，关于自己的身体内部究竟遭遇了什么。

当然，最后痛得完全晕了过去，不省人事。直到大约一天过后，我带着一具完好无损的身躯出现在了研究中心的床上。

研究中心里的……属于我的房间。

我不想一刀直接把自己了断。那样或许确实可能死。但已经坚持（虽说早已崩溃）了超过18年的我，终于至少让自己肉体的外表回到了不那么像一只怪物的模样，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寻死……？

我想活下去。

带着这幅看似早已恢复原样的身躯。

仅仅是“看似”而已。

仅仅是不用憋尿而已。

仅仅是……不用再憋尿。

永远不用再憋尿。

永远无法再憋尿。

————————————

刚刚恢复过来的时候……或者说，在自己的神智终于稳定下来，能够自理生活的时候，我外出的尝试总会被某件事情给无情阻拦。

某件就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我想过无数的解决方法。它们也都不算是完全派不上用处……只是，太累赘了。

纸尿裤根本就不在备选方案里。导尿管加上收集瓶……不一会儿就会装满液体，变得太重。我无法带着那么多瓶迷之液体上街……特别是就算不在乎社死的情况下，我一个女孩子也拎不动那么多升的尿液。

尿道塞……？这会让我的膀胱愈来愈满，直到顶开塞子或者直接膀胱炸裂。虽然事后仍然能够痊愈过来，但真的很痛，已经不想炸第四次了……

为了能够上街一小时，还没逛爽便炸得整个膀胱都飞出身体，真的是一件令人感到无比难堪且疼痛的遭遇。

……听上去很可怕，但是还是没法理解？啊……是了，我还没有说过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吧。

直到一年前，我的身体都处于绝对无法受伤、绝对无法死亡、绝对无法排尿的超自然状态。

膀胱胀大到必须要花一整个特大号的实验室才能装得下。非常非常地恐怖……我同意。我那时几近崩溃了。

我拖着这么大一个膀胱上街……？

真是的，我的身体……或者说我的膀胱，已经恢复成普通人的大小了。大约是在一年前，某天早上起来，我的膀胱便开始急剧缩小，还没过半个月就到了从外表根本看不出自己膀胱曾经有几百多个正常人类规模的程度。

而且皮肤都没有松弛。说出去估计没有人相信。

但这一切似乎都伴随着代价……我又回到了像以前那样的，无法憋住尿，膀胱括约肌总是松弛的情况。

或者说更加严重。我无法憋住哪怕一滴尿。只要膀胱中混进去了什么液体，并且尿道一路上畅通无阻，这液体就会非常鲁莽地跑出体内——从我的两腿之间漏走。

能堵住。这和无形的障碍物不一样——这只不过是我的尿道和膀胱括约肌彻底失去了功能罢了。

最关键的问题并不在这里。

我的膀胱，一直在飞速产生液体。

似乎是尿液……但哪怕我滴水未进，也不会改变膀胱正在不断产出“尿液”一样的淡黄色液体的事实。

我身边这些研究人员做过观察。这些“液体”的来源不是我的肾脏。不是身体的任何其他部位……它们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膀胱中心一样。

就像是一个异次元通道。只不过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异次元通道的彼端会是如此离谱的东西：无尽的尿液。

至少不是别人的尿液跑到了自己的体内……干呕、光是想象一下就会想吐……

希望真的不要是属于别人的尿液。也不要是属于其他物种的尿液……呃啊啊……

但总之……就是，“尿液”凭空出现在了膀胱之中。

就算把膀胱彻底填满，尿液也会从填充物与膀胱之间肉眼都难以辨识的小缝隙中诞生，并非常顺利地炸掉我的内腔。

第二个棘手的问题是……

每当有尿液流过我尿道时，我便会产生“快感”。

性快感。

并且是非常集中而激烈的性快感。只需要一道细流，我便只能靠在墙上喘着粗气，忍受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带至高潮。

而且如果不去塞住的话……我几乎是以每十秒一次的频率经受着总感觉越来越深刻的高潮。就连表面上装作没有事都做不到……因为，太舒服了，太幸福了……太……难受了……

这样的高潮……这么频繁猛烈的高潮，哪个女孩子可能受得了。

已经……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只有塞住尿道……才能避免这种离谱的高潮状态。但在这之后也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膀胱炸裂（好痛的），二是在拔出塞子（或者塞子被顶飞）之后经历能让我在几秒内晕厥过去的无法想象的强烈高潮。

晕厥过去至少就不会感觉到了……？这样的感觉会一直延续到我转醒过来。甚至，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快感过于强烈，以至于将我从晕厥状态中成功地唤醒了。

宁愿不去塞住尿道。

“用人工管道代替尿道，或者让尿从别的地方出来……？”

后者这套方案确实听上去非常合理。但要让尿液走一条不是尿道的通路，只能在身体上另开一个孔——因为我的自身治愈能力太强，无论开什么孔，都会在一天之内重新长回去。

如果在这之前不小心塞进去什么东西支撑这个新通道的话，会被长出来的肉直接挤碎——然后被无情地顶出我的身体。

不会留在体内真是太好了。要真的发生那种事情就绝对太惊悚了……

人工管道的话，其实与另开一条通道没有区别。如果我的自愈能力与常人无异，那这两套方案的本质是一样的。

因为……只要尿液离开了我的膀胱，无论是通过什么方式，都会造成同等的快感。

是的。

就算是在膀胱炸裂的一瞬间，我晕死过去都是因为瞬间在脑袋最中间像小型核弹一样爆发的高潮直接将我轰得脑震荡，让我在能感受到洪水般的痛觉前就先剥夺了我的一切思考与行动能力。

他们称呼我的状况为“超理论性尿毒症”。

——只要是尿液离开膀胱，就可能造成我高潮的……我人生中的第二个超自然病症。

————————————

我正在渺无人迹的巷弄里走着。

这里可能是一片拆迁房……唯独能够确定的是，这些建筑物的涂漆都已经十分破旧，大开的窗户里也不曾传来过几声人类的动静。常常转角有见主妇拎着篮包往街道另一边走去。北面的矮丘旁被一圈约两米高的石头垒起高低差，其中有一道石砖阶梯朝山上的树林延伸而去。

我就是从那上面下来的。

现在……是回程的时光。我正在一步一瘸地扶着墙，望向视野中远到有些模糊的石砖山路。那里是……目标地点。

而我的身后是一道水痕。伫留墙边片刻时，水痕在我身下形成了杂乱的湿迹，由于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只会让我非常难受——我的裙子底下是真空的。

这样……尿液便可以无阻碍地顺着大腿一路往下流淌。

自然，脚上穿的也是凉鞋。没有袜子……

我一顿。浑身颤抖的同时，冷汗顺着肩头留下。

不是因为忽然来临的超强烈高潮。让我蹲在地上——倒在地上的，不完全是因为高潮……

我……只是回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几天。

这间研究所的人员，强迫我穿着运动鞋与白色的过膝袜，脚腕处和袜口处上了锁确保我根本不可能私自脱下。之后，他们将我用车子送到了邻近镇子的闹市最中间，一脚踢下了车，给我丢了一个地址之后便飞速驾车离去。

只留我一个人，恐惧的泪水由脸颊低落，身下则是被自己的尿液逐渐浸染的白色长袜与泡湿的鞋子……我记得我立刻蹲在了地上，大脑完全是空白。

但我必须朝那个地址过去。

我别无选择。

太艰难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那些过路行人迷惑的注视下，我这样的人果然太显眼……太奇怪了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当时的我仍在高潮。

仍在……无休无止地高潮。

我记得自己是在第二天凌晨……才到达他们塞给我的地址。那里只不过是一个无人居住的小房间，里面有好几瓶水与各种封装好的面包，桌上留着另外一条地址。

他们让我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最后横穿了1.5片闹市，才逃出了这场噩梦。

当晚，我只差一点点便寻短见了。但……回想起我已经拼命撑了18年，现在好不容易至少夺回了普通女孩子的体型……

我……下不了手。

我也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我的自愈能力非常强大……但是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恢复。如果条件对我不利，我连一个成年人都对付不了。

而且研究人员显然不希望我那么快就死掉。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限制我的行动，强行让我活下去。

痛苦地活下去。

————————————

各种酷刑，在两周前戛然而止。他们忽然对我的态度好转了无数倍，像是……终于将我当成了与他们平等的“人”。

生活环境也好了很多。

被准许自由活动。

而范围……是这片几乎没有什么人的小镇。

这显然不是为我刻意准备的。这家研究机构显而易见是做着一系列见不得光的行当。对他们来说，将研究所的地点设置在大城市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像是这种小镇的话，想要寻找实验目标，引起的社会动荡也会小很多。或许轻而易举便能消除后续影响……或者，更容易将所有察觉到实验目标失踪的人灭口。

这当然不是我张口就来的猜测。

我已经目睹他们做了数次这样的勾当了。

……我不打算揭发他们。

因为……现在我的身体还是不完美。

自愈能力什么的根本无所谓。我不想要一个不断在漏尿的身体……就算永远保持着单纯的高潮也无大碍，我只是不想看上去无休无止地在小便失禁。

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真的是，太痛苦了。

我其实心中清楚，他们只是在我身上做着研究。

他们已经杀了许多和我外貌相仿的少女。

那些少女……就这样死了。在被残忍地羞辱、蹂躏、虐待后，忍耐承受了这一切痛苦后，还是死掉了。

我不是她们之中的一员。——仅仅是因为，我拥有科学无法解释的自愈能力。

在一般条件下，我只会是这家研究所的小白鼠。到现在，我也只是幸运地升格到有机会做只他们的宠物而已。

他们……

他们为什么会那么信任我，知道我不会揭发他们呢？

……

…………

是因为知道，我已经爱上观赏那些未成年少女被残酷虐待的场景了吗？

原来，只是拥有了相同的爱好，所以信任了我吗……

————————————

“纱绫。我想告知你一件事。”

昏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我走来。那一定是负责我的研究人员，被叫做“绯南”的年轻女性。

“我们找到可能能够治疗你膀胱的方法了。”

我的身体一颤。

“……唔、？”

“但这样的方法，会让你无比痛苦。”那个声音短暂停顿了一下，接着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想要做一场大型“手术”，把你膀胱上端的上腹部作一条分界线，将你整个人切成两段。没人知道这样做的话你会不会活下来，但我们推断你不会遇到问题。”

我的浑身都在颤抖。

对手术的期待？对疼痛的恐惧？对死亡的担忧？

还是……

“就是……那样真的很痛。真的非常非常痛。我不知道纱绫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

终于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尝试更加危险的自残行为了……吗？

如果是将整个身体一刀两断那么痛的话，或许我也能够十分满足吧。

“我、我答应……。”

“真的没有关系吗……？”绯南用前所未有的，那种温柔掺杂些许忧虑的语调问道。

“嗯。”

<纱绫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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