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蕾拉」＃１

　　苏沃湖教堂在我首次造访时，就是栋被青藤层层环绕、内外都长满野草的建筑。因为藤蔓绕行的位置很巧妙，蕾娜形容它是个大大的礼物盒，可是打开来只有令人沮丧的礼物。

　　看似精美，实则朴素，宛如刚穿上神官服的我们──只有聆听烦恼的技巧，没有化解问题的能力。以神之名的所做所为，比起修行，更像是在抹去过往那个模煳的自己。

　　只要信仰就能得救。

　　曾几何时，用来催眠民众的口号，也被拿来敷衍充满好奇心的自我。将多不胜数的疑问分门别类，一个个贴上信仰的封条，直到脑袋不再为此发晕发疼，眼裡所见的世界就会变得不一样。

　　就像这座绿意盎然的小湖，静谧而又狭窄。

　　初次来到湖边，蕾娜还会用树枝做成钓竿，我们踏进冰凉的水中，踩踏软烂的泥土，一边唱着司祭教导的练习曲，一边比赛看谁钓到最多的鱼。

　　现在我们只是安静地站在湖水不及之处，与彼此十指相握着互诉圣言、吟唱圣歌，做些和普通的教堂巡礼没两样的事情。

　　「姊姊……」

　　大概──

　　「一、一下就好……」

　　还是有某些不太一样的地方吧。

　　「呼……！」

　　蕾娜的嘴唇相当柔软。

　　她也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

　　只是对某些亲密的举动没什麽抵抗力罢了。

　　所以……

　　「啊……！嗯、嗯嗯……！姊姊……！姊姊……！」

　　我偶尔会欺负她。

　　「姊姊……！呼……！呼呜……！」

　　欺负这个从头髮到眼睛都与我不一样的妹妹。

　　「哈啊啊……！」

　　这个没来由地惹人怜爱的妹妹。

　　明明是带着有点排斥的心情在捉弄她，不知为何反而让蕾娜更亲近我了。

　　这是某种试炼吗？

　　如果是的话，从我允许蕾娜亲吻我的那一刻起，我就输给了她。

　　输给了会可爱地伏在我胸前、既胆怯又努力想表现得令我满意的妹妹。

　　输给了将我的身体视为圣物、小心谨慎地取悦着的妹妹。

　　输给了我的蕾娜。

　　在这之后……

　　「欢迎来到维特尼察，各位将在此学习布施的技巧。首先欢迎我们的模特儿──小希！」

　　「呜呜呜呜！嗯呜呜呜呜！」

　　世界开始急遽变化。

　　「我明白妳的意思了，妳不需要做到这样。衣服穿起来吧。」

　　「非常抱歉，女爵大人。回去后，我会好好地教训这两个孩子……」

　　淘汰与蜕变的机会连袂而来。

　　「妳们两个，茨维塔耶娃卿正在招募私兵，就趁这机会去做随军神官吧。」

　　「虽然也是半个圣职，说到底还是军人哪……今后别再回来了。」

　　我们告别了成为姊妹的地方。

　　「蕾拉，现在起妳跟着妮基塔学习。不过她这个人有点……自由奔放。」

　　「妳就是蕾拉？很好，脱吧！脱光光后边转圈圈边跟着我唸──我爱妮基塔姊姊之究极☆治癒术！」

　　在全新的领域找到容身之处。

　　「蕾娜的等级比其他孩子高，表现却有待加强呢。妳是不是太过保护她了？」

　　「啊哈哈！是处女吗？处女对吧！只要交给厉害又可靠的……暂、暂停！严禁对师傅做出性暴力以外的暴力！」

　　可是，我依然无法停止溺爱她。

　　「我的名字是阿尔法！妳们这群小姑娘的长官！不管妳是贵族是军官还是神官，皮都给我绷紧点！」

　　「蕾拉！记住！要是那个阿尔法敢凶妳，就赏她一发究极治癒术！可恶……要不是那晚灌太多伏特加……」

　　就这麽到了花香掩盖掉迷惘的季节──

　　「莎拉拉大人！咱们抓到那个厉害的人类啦！」

　　「喔喔喔喔！把那女人留下来！其他的女人随便你们去享用吧！」

　　我的世界开始崩坍。

　　「欢喜吧！雀跃吧！今后妳们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成为破坏的化身！」

　　「这群贱民！还不快跪下来，向尊贵的法王宣誓效忠！」

　　然后是……

　　『好的──到此为止！』

　　然后是一名手握洋伞、头上戴着黑色高脚帽的长髮少女，用她浮夸的桃红色蛋糕裙挡去了敏感的记忆。回忆至今的种种，皆伴随她的吐息烟消云散。

　　『现在是茶会时间！』

　　光鲜亮丽的少女弹弹手指，我的眼前就像变魔法般冒出白色的茶桌椅、银色的花纹茶壶、奇怪的方形茶杯。她用那对大眼睛盯着茶杯瞧了瞧，然后一脸满意地向我展露笑颜。

　　『妳想喝鲱鱼果酱风味茶？还是臭鸡蛋起司茶？』

　　可不可以给我普通的红茶……

　　『好哦，普通的红茶一杯！』

　　一眨眼，我就坐到白色的椅子上，和取下高脚帽的金髮少女大眼瞪小眼。

　　『妳想看洋伞小姐跳舞？还是请扫帚太太为我们唱歌？』

　　一眨眼，茶桌旁边就有身形修长的白袍女士唱起圣歌，还有杂耍般咕噜咕噜地旋转着的可爱洋伞。

　　『来大吃大喝吧！来尽情玩耍吧！不管妳想吃什麽、想看什麽，我都会实现妳的愿望！』

　　我……从什麽时候开始疯疯癫癫的呢？

　　『妳才没有发疯，只是还不认识我！』

　　一眨眼，少女变成高雅地拿着茶杯的姿态。

　　『因为比预定时间早三十秒登场，所以妳还没办法理解现在的状态哦！』

　　一眨眼，少女变成向洋伞小姐开心鼓掌的姿势。

　　『妳想按下播放键吗？还是继续这场静止的茶会？』

　　我……必须弄清楚自己的状态。

　　『明白了！』

　　少女忽然变成画在人形纸板上的画像，扁平的身体原地迴转两圈后啵地一声变不见，茶桌与唱歌的女士也跟着消失，全世界彷彿只剩下我和这张椅子。随后她再度以手持洋伞、头戴高脚帽的蛋糕裙打扮出现在稍远处，优雅地朝我脱帽行礼。

　　『初次见面，蕾拉‧穆勒，我的名字是堤拉雅安，现在开始要接收妳的身体主导权！』

　　　　§

　　堤拉雅安的世界非常奇妙，不必走路便能在一幕幕风景间穿梭，视野还能自由转动，就像在看一齣迎合我的戏码。我可以在一望无际的米白色沙滩上閒晃、融入水天一色的风景，也能进入从苏沃湖开始、到勇者矮子丕平做出狂妄宣言为止的记忆，堤拉雅安会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在沙滩上是造型可爱但配色遗憾的桃金二色泳装。

　　『蕾拉，过来喝柳橙汁──』

　　在苏沃湖是见习神官的袍子。

　　『哇，我变成神官了！神爱世人，阿绵！』

　　在妮基塔老师的房间裡是宛如小女孩的赤裸之身。

　　『哈噗哈噗☆究极☆治癒术！』

　　在我和蕾娜共度的夜晚，不知为何是以洋伞样貌默默待在一旁。

　　『我会看气氛的好吗？』

　　提出质疑的时候，回忆场景就会变成灰色并暂停下来，直到堤拉雅安回答我的问题后才继续播放。

　　不管她是哪种型态，都会提醒着或回味、或沉浸于过往中的我，这裡仍是她编织出来的世界。

　　因为是透过我的回忆呈现的佈景，乍看之下可以从某些新鲜的角度来观赏，实则无法超越记忆的侷限。顶多就是多出眼角馀光──这种被眼睛确实记录下来、却很快就给脑袋忘掉的范围。所以我没办法看见被子裡的蕾娜露出什麽样的表情，只能重温她在我胸前静静呼吸着的触感。

　　我天真地认为如此便已足够。

　　然而……

　　不管我用上多少时间去品味我和蕾娜短短数年的人生，内心始终有股挥之不去的空虚感。

　　我已明白我的未来必须与堤拉雅安共存，那麽，过去呢？

　　在苏沃湖之前……在和蕾娜缔造的首个回忆之前，难道就没有属于我自己的回忆吗？

　　『嗯哼……这个问题嘛……』

　　竟然连可以让我自由穿梭于回忆中的堤拉雅安都面露苦色。

　　『更旧的记忆是有啦，只是无法存取……锁住了，打不开，所以没办法让妳重温。』

　　为什麽会这样？

　　『这个问题的答案，必须由蕾拉妳自己去找出来哦。』

　　说了等于没说啊。

　　『因为妳的████──看不到吧？』

　　堤拉雅安鸟鸣般的美妙嗓音突然出现一小段空白，慢了半拍，我才反应过来。我以为我们是透过声音在交流，其实是文字加上声音的架构，所以我才「听得到」空白。

　　似乎是因为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才没办法想起更久以前的事情。堤拉雅安只能重现没有记忆障碍的部分而已。

　　真是蹩脚。

　　『……我听到了唷。』

　　无论我想什麽，堤拉雅安都知道，因此没有必要刻意伪装自己的情绪。

　　若是我主动提出「希望独处」的请求，她就会开始假装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虽然只是假装，没了那阵时而温柔、时而聒噪的声音，确实会让人寂寞到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存在于此。

　　存在于堤拉雅安的体内。

　　『这个说法有点色色的耶──』

　　是吗？

　　如果是用子宫与胎儿来比喻，应该是很神圣的说法吧。

　　『好像更色了说……』

　　不正经的地方倒是很有亲切感，让我想起蕾娜以外的、短暂相处过的某些对象……还有调性和那些爱开黄腔的女性稍微不同的，某个男孩子。

　　勇者桐真……他现在过得怎麽样了呢？

　　『欸？』

　　嗯？

　　『不是……妳刚刚说……』

　　勇者桐真──吗？

　　『对啊、对啊！欸──嗯？为什麽这样就可以呢？』

　　「可以」是指什麽？

　　『就是████嘛。』

　　又变成空白了。蹩脚的孩子。

　　『人家比妳大啦……大概。』

　　堤拉雅安似乎不认识那个孩子，但是，对于我所提及的名字皆有所反应。

　　『玛格丽特。』

　　非常可靠的领头者。

　　『蕾贝卡。』

　　敏感纤细的女孩子。

　　『妲莉亚。』

　　勇敢坚强的女性。

　　『苏珊娜。』

　　值得信赖的协助者。

　　『海莲娜。』

　　温柔体贴的看顾者。

　　『萝莎莉。』

　　团队的协调者。

　　『希玛。』

　　……好孩子？

　　『对于这七位，妳都有十分善良的见解耶……为了奖励妳的善良，妳可以选择其中一人，我会特别告诉妳那个人在见到我时的真心话哦！』

　　这个嘛，该怎麽办呢？

　　我每个都想知道，可惜堤拉雅安给了我一个大叉叉，非得选一个出来才行。我想了又想，把这道选择题当成人生课业般，做许多有趣的分析、试着找出最佳解答，不料最后败给了单纯的好奇心。

　　于是我选择希玛。

　　『呃……那个……因为在接收主导权的时候碰上技术问题，所以希玛的部分只有远远地观测过而已……』

　　真的是，非常地，蹩脚，呢。

　　『呜呜……』

　　那麽就妲莉亚好了。

　　『好的，妲莉亚说的是──』

　　四周响起一段密集的小鼓声，堤拉雅安活力十足地转了个圈，然后握起拳头置于唇前，不晓得在耍什麽宝。鼓声停止时，她变成了浑身赤裸的妲莉亚，对着心头霎时暖起来的我摆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伸出双手做出抓揉空气的动作。

　　『呜嘿嘿！这位小妞！跟大姊姊来一砲吧！包妳爽到一辈子不想嫁人哦！』

　　……

　　『──附带一提，虽然笑声和用语不尽相同，其他人也都是想跟我性交的台词。』

　　说完这句话，堤拉雅安就变回衣裳楚楚、却一脸无奈的蛋糕裙少女。

　　……原来善良是这个意思啊。

　　虽然这麽说像在替她们辩护，不过她们应该是因为妳很可爱才那样说的，所以给了妳不正经的印象。我对她们的评价则是相处多年的看法。两者无法相提并论，不是吗？

　　『就算是现在，她们还是一样没放弃这个想法哦？不如说邪念更强烈了……』

　　都是些忠于慾望的孩子呢。

　　对了，我可以拜託妳一件事吗？

　　『妳的下一句话是──请让我见见她们！的样子！』

　　请让我见见……啊！

　　『这招叫做读心术！』

　　堤拉雅安脸上的无奈蜕变成一股淘气的洋洋得意，她把洋伞当成飘散着金粉的魔法棒咻咻挥舞，像童话故事中的小仙女变起魔法──金粉洒到一半突然停下，小仙女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我，亮橙色的嘴角轻轻扬起。

　　『与其变身成她们的模样，不如让妳们直接见面吧？』

　　咦？

　　『不是把身体还给妳们，是将妳们的意识放在同一个盒子裡。』

　　这样的事情也能做到吗？

　　『需要花点时间，还有一点小小的代价哦。呜嘻嘻嘻……』

　　堤拉雅安的外表看起来像个愿意帮小女孩实现愿望的善良仙女，声音则彷彿一手拿着契约、一手勾动枯萎指尖的坏魔女。在我傻呼呼地签下卖身契后又过了段不算短的时间，才理解这是她独树一帜的幽默感。

　　　　§

　　小小的代价是我不能再随心所欲地「独处」。

　　游走于回忆之中，会有股时间持续流逝的错觉，实际上这个世界仍然是静止不动的。只有当我决定要与大家见面、并且真正踏入堤拉雅安建构出来的新世界，时间才会开始流动。但这也是从我被堤拉雅安接收的当下，跳跃到最后一位同伴被接收、抑或新世界落成的时间点。

　　我为堤拉雅安的种种不可思议感到讶异，这样的心情随着对蕾娜的追忆平息于心时，水天一色的梦幻海景出现了变化。

　　『登愣愣！新佈景是大草原！还新增青草和湿土的气味哦！可以尽──情在草皮上打滚！』

　　堤拉雅安换上了桃红色皮裙与露肚脐的同色调上衣，头顶戴着白金二色的羊毛帽，两隻不知何时晒黑的手臂大大地张开，垫起脚尖咕噜咕噜地旋转。

　　当我察觉自己「闻得到味道」，凉风吹拂肌肤的「触感」也出现了。

　　我踏在一片搔痒着脚踝的草地上。

　　喉咙……有点乾。

　　『来！红莓汁！』

　　果汁喝起来……好咸？

　　『什麽……还是有ＢＵＧ吗！』

　　堤拉雅安口裡喃喃着难以理解的话，一脸不甘心地当场搥地。

　　虽然喝起来很咸，口腔的湿润感仍然非常舒服，似乎不会因为咸味导致口渴。

　　『二重ＢＵＧ啊啊啊啊！』

　　这回是抱着头在草皮上打滚。

　　无论如何，我再一次对堤拉雅安的神通广大无比敬佩。当她因为果汁口味仰天长叹，我那身而为人的记忆正慢慢甦醒。

　　不久之后──

　　「蕾……呜哇！这什麽啊！脚、脚长出来了啊啊啊！」

　　「蕾拉──！嘶嘶、嘶嘶……呼哈！真的是蕾拉！」

　　「蕾拉，妳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遇见了好久不见的朋友们。

　　「这位小妞！跟大姊姊来一砲、证明妳是真正的蕾拉吧！」

　　想起了自己的微笑。

　　「究极治癒术。」

　　以及该怎麽放魔法。

　　「妲莉亚的头喷出果酱了啊啊啊！而且好咸……！好咸的果酱啊啊啊！」

　　「咦？咦？我被爆头了吗？可是我还看得到妳们耶！呜咧──无头鬼来囉！」

　　「看我的雪花雷射──！」

　　最后，还有……从暖起来的眼眶中流出液体的感觉。

　　「喂！玛格丽特！这边啊、这边！」

　　「啊？妳们都……呃……」

　　「别绷着一张脸嘛，难得重聚耶！妳就把我当成梦露，让我的超完美肉体来疗癒妳吧！」

　　「呿！喂，海莲娜！把妳家这隻带回去！」

　　「欸──？今天这种特别的日子，当然是要疯一下囉！嘿咻！」

　　「……别扑到我背上！好重啊！妳是不是又变胖了啊！」

　　「秘‧密！」

　　啊啊……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堤拉雅安，使我们再度重逢。

　　『哼嗯。那个叫姬拉的女人运气就不太好，接收失败的结果使她成了废人。还有个叫萝札的孩子，虽然成功接收她的身体，却因为肉身等级太低，没多久就变成难喝的红莓汁。』

　　儘管如此，我──不，是我们──仍然感谢堤拉雅安所做的一切。

　　我们用了许多时间来稀释孤单的滋味，追忆成为治癒彼此的手段，復甦的五感让时光的消磨变得更有意义。

　　『……简单来说就是性交嘛？』

　　别小看这件事哦，性交也是有治癒效果的。而且消磨并非单指性交。

　　『要不要我播放其他人的样子给妳看看？』

　　这就不必了。

　　大概……现在也还在做那些事。

　　『不会累，不会受伤，没有冷却时间，给了妳们这麽方便的身体，结果大部分的人都在疯狂做爱……明明就生不出孩子……』

　　……大家都是好孩子呢。

　　『算了，来喝果汁吧！』

　　堤拉雅安变出来的红莓汁，已经从咸味进展到酸熘熘中带有淡淡的香甜，虽然比例不太对，不管怎麽喝都很美味。

　　和皮裙打扮的堤拉雅安一起坐在草皮上，吹着凉风、喝着果汁、感受着若有似无的温存气息，要说这是属于我的最后一抹风景，我也欣然接受。

　　我的故事到此结束──

　　『只有妳的故事是不会结束的哦。』

　　什麽？

　　『玛格丽特、蕾贝卡、妲莉亚、苏珊娜、海莲娜、萝莎莉……她们的故事确实已经划下休止符。但是，妳不一样。就算我把妳一直关在这裡，妳的故事也不会就此结束。』

　　这和我想不起来的记忆有关吗？

　　『嗯嗯，是啊。那个大锁是我无法解除的东西。不是我太逊哦，只是规格不合。用正在努力挑战个人记录的萝莎莉来比喻，就是把太大的东西塞进太小的凹槽中。嘟嘟！规格不合！这样的感觉。』

　　请关掉萝莎莉和海莲娜的影像……

　　那麽，妳的意思是我最终会离开这裡、回到原先的世界吗？

　　『妳的肉体已经成为我的东西，直到腐烂殆尽为止，都是我堤拉雅安的一部分。能够回去的，只有意识而已。』

　　这样啊。

　　『蕾拉妳呢？知道这些后，会想回去吗？』

　　现在的我，只想待在这个温柔的世界。

　　『直到这股馀裕消磨殆尽吗？』

　　啊啊……

　　『到了那时，才发现自己其实是身在永不磨灭的地狱──而我正是永远囚禁住妳们的坏魔女。呜嘻嘻嘻！』

　　摀住沾满红莓汁的嘴巴、嘻嘻坏笑的魔女，后来又打造出许多光彩夺目的世界，使我们根本閒不下来。

　　甜度失调的苹果汁、越喝越多的柠檬汁、嚐一口就饱的野菜汁、让人眼泪直流的鲱鱼果酱风味茶……

　　没有一刻为烦恼所困。

　　回忆都成了久远的过往。

　　全心全意享受终点的世界。

　　这样的堤拉雅安，究竟是小仙女还是坏魔女呢？

　　『别、别搞错了哦！只是练习盖漂亮的房子而已，才不是特地为妳们做的！因……因为我是坏魔女啊！呜嘻嘻嘻……！』

　　堤拉雅安，今天也在蹩脚地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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