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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背后

[db:作者] 2025-07-23 08:41 5hhhhh 4780 ℃

天凉了,太阳下去的早,傍晚时分搁上周还亮堂的时候,到今天屋里就已然瞧不清人脸了。不二往身上裹了一层毛料披肩,背着还剩一丝缝隙的光坐在家客厅的大沙发里,手机拿起来反复看时间,一块儿方形的光时暗时灭,有点诡谲。没一会儿,门锁转了,从外头先推进来一个行李箱,轱辘噔噔地转,转了几下停了之后是有人收钥匙、关门、脱鞋、换鞋的声音,又两分钟过去,手塚趿着毛拖走进来,看见沙发上坐着个佛爷一样的人,吓了一跳才开口:“怎么不开灯?”

“你看看几点了。”不二抬头望他,手上在身边摸了摸,摸到个遥控器,一按把灯打开,让彼此能看见了,“不是说五点就到家吗。”

“上了飞机之后出了点事,延误了一会儿。”手塚并不很严肃,又转身去找他行李箱收拾衣服了。

不二扯了把从自己胳膊上滑下去的披肩,一听这话蓝眼睛更落寞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饭都凉了。他发觉手塚好像也没注意到餐桌上摆着东西,后半句话也就塞了回去。

手塚的声音在行李箱被推动的骨碌声里乱糟糟的:“那时候已经把手机关了,就没再打开。”

“那你到了之后还可以给我打电话的啊。”不二又去看一眼手机,天知道他五点多开始就一直查国际新闻有没有飞机失事了。

手塚还歉意一笑,“哦,我日本的手机卡收在行李里了,再翻出来怪浪费时间的,所以还是想着先回家。”

不二好像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沉默起来,把腿从地板上拿起放到沙发边缘叫自己蜷成一个球,侧过头来看手塚打开他的行李箱,把里面各种衣服、裤子、证件、不知道拿来装什么的盒子、球拍保养品挨个翻出来放到在家里它们该去的位置,风风火火的,好像打完场大比赛了也还有使不完的劲。他好像也并不在意自己没再回话,可能还乐得自己不继续追究为什么下了飞机不联络的问题了,依然沉浸在全世界都知道他事业一帆风顺的快乐里,真像个刚钓到大鱼的单纯老年人。

“明天可以休息了,和我一起去钓鱼吧,不二。”手塚从书房钻出来,刚走进去的时候手上抱着几只文件夹,这会儿手上就多了把钓竿掂量着。不二那个略显好笑的比喻还没从脑袋里去除,钓鱼老头就真出现了,他有种最后的耐心也被一拍两散的无力感,舒展开身体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了,客厅明亮顶灯下却站出种藏在阴影中的错觉,惹得手塚也恍惚了,以为他闪烁的蓝眼睛是窗外哪里的霓虹灯,再眨眨眼,不二已然踏步到自己跟前。

“钓鱼不错,你自己去吧,今天晚上给你做的鳗鱼茶可以明天热热带上吃。”不二又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凉凉夜里真是没它不行,“我就不去了,我回家看看裕太。”

他声音细小却清脆,任什么迟钝愚蠢的人都能听出话里有话,手塚亦然,一股不祥的火气从胃底直直冲到喉咙口来,叫他伸手拦住不二想晃去门口的步子。但他还是为时已晚,转过身来不二已经从玄关柜子上拿下一串钥匙,脱鞋、换鞋、把门打开,比他几分钟之前回家还少了行李箱这个累赘,即使套了厚实的衣服也瞧着他单薄可怜,单薄可怜地回过头恨恨地看他一眼。

不二说:“有空收拾收拾你的证件,等周一市役所上班了,立刻就去离婚。”

他语气温温柔柔,关门也关得温温柔柔,只是如此还真听不出什么能叫人说出那种狠心话的不悦来。手塚当然是先满面惘然,手里举着钓竿愣在原地,下意识地认为不二在同他说一个撒娇式的笑话,他想去看裕太,所以才这样跟他打趣,这餐桌上还放着他最爱吃的鳗鱼茶泡饭呢——即使的确是不二提起他才终于发现的。他缓缓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备着上桌以后再倒上的茶都凉了,他不按规矩,立刻夹了一小块鳗鱼肉塞进嘴里,也凉了,但他固执地认为凉了也还是绵软鲜香,无穷回味。这是他的最爱了,但在家里并不能时常吃到做得工序完整细腻的一回,不二说可不能经常给他做得太好了,不然自己总是飞在外面打比赛,就容易想很多家里的东西分出心去,要平平常常的才好过去很多坎。

那他这一次也是那么如常地回家来,好像不是出了半月多远门,不过早上通勤去了而已,不二却直接跟他说了离婚。离婚,多么严重的一个词汇,从本能出发都叫手塚觉得他肯定不只是忘记报备行程才惹恼不二,正烦恼着自己究竟做错什么,一抬头看到悬挂在墙上同他一样无言沉默的年历,大大的10月29日叫他狠狠锤了桌面一把。

在西半球过得不知时日,他把结婚纪念日从脑袋里清除得干干净净!甚至说不仅是清空得干净,还毫不客气地多拿了一些别的远跑,想起不二出门时仿佛坠入寒潭深底的眼睛,他直觉得自己做了个天大的坏人,还好立刻良心发现,立刻想要自首,才穿上没一会儿的拖鞋又被丢在玄关地毯上,手塚神色匆忙,手抖心颤,哐啷一声把门从外面砸上。

无人记得关灯,天黑时不二蜷缩在沙发的阴影中呼喘,现下灯火通明,倒一点人气儿也没有了。

手塚国光是什么人,他知道不二周助肯定没回家看裕太,出门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往车库里瞅了一眼,空的,立刻上街去拦了台计程车,往菊丸家赶。这个人哪里会叫亲爱的弟弟看见正打算着离婚的自己,落魄、感伤、气恼、后悔莫及,想来此等脆弱的时候,从前都只有给自己看的份,因为他明白可以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又大约正是如此才在一个巨大的期盼落空后叫不二这么失落。

坐在计程车后排,手塚望窗外望,东京市内就是恒久不变的灯火辉煌不夜城,如果有一天他出门发觉周围已然全成废墟了,他自己也会有想要逃跑的落空感。人可真是不知好歹啊,往日无事发生的时候,就嫌夜晚的灯太亮了,照得人睡觉也不好安生,可一想到哪天什么都没有了,又要祈祷万万不要真的发生。一道一道彩色灯光从脸上飞驰而过,手塚已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从自己观东京夜景有感就引申到不二说出那个词的原因上去,深知不二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是自己以前就总忽略他细小的感受,总拿一个面对普通众人的标准去要求情人,连柔软认小的话也不会说,连结婚祝日都可以抛在脑后。

谁还要他这样,一定受虐有瘾。他垂头丧气地把脑袋磕在前排座位的椅背,司机大叔就瞥了他一眼:“客人您有什么不妥吗?”

手塚还是脑瓜抵着椅背,摇了摇头,“那您再快点。”

可车能往快了开,只要不超速违章,感情可不能加速修复。手塚在菊丸家门口下车,眼看着从二楼探出的一颗脑袋见到车上下来的是他就立刻缩了回去,窗上映出一个窗帘在万丈波澜的场景,手塚有些懊悔没把脑袋贴在驾驶座椅背上时弄花的眼镜片擦擦。这就看不清楚是菊丸在放风,还是不二在盼他。如果是不二还在盼着他,今晚把这事一笔勾销的可能就还有;如果是菊丸在放风,他就不如叫着司机先生先别走,说不定马上他就要被轰出去,原地打道回府,只等一纸离婚协议书。

菊丸怎么敢轰他?自然是借了有不二给他撑腰壮的胆子,手塚上去客客气气地敲门,果然从门口的对讲屏中传来一声洪亮的“请您离开”,字正腔圆如拨了一个打不通的电话只能同机械通知音对话。手塚无言,不知先道歉还是先让菊丸把不二呼唤过来,这样也好歹能说上句话,但他还在犹豫,对面就已经不给他机会了,细小的压低声音的对话像针钻入他的耳朵,俩闺蜜好像在拉扯。

不二说:“走了吗走了吗。”

菊丸说:“没呢没呢,还在门口站着。”

不二说:“那你再说一次请您离开。”

菊丸说:“我看他就是不想走,不然还是让他进来吧……”

好样的菊丸!手塚对着摄像头脸上无所改变,心中却已经在欢呼,期盼着这位好朋友还能多说一点。

但不二接着说:“不要,有他没我。”

菊丸说:“天呐,不二子,你们到底怎么了,难道手塚他……有了二心?这怎么可能!”

不二在一声叹息后回答道:“当然不可能。可是,我今天确实感觉到我已经过累了。”

一阵沉默之后,手塚心知今天他必然不能再得见不二,而纠缠是互相撕扯着最后的体面,他不想让不二那样难堪,假装没有听见对讲屏幕泄露的悄悄话,转身从菊丸家门前离去。

累了,倦了。大约真的如他所想,不二一直期望的,等待的,充满信心他可以从自己身上得到的那些恋爱带来的有趣,自己终究没有给他太多。原来如同以前在中学时纵容一下他的任性,这类手塚他自以为已经可以算作体贴的事,早就随着他们之间亲密关系的改变和更加收紧而变得平常脆弱。

又该如何弥补这后知后觉呢!

手塚沿着小路边走回大路,毫无一个网球世界冠军的气势。在月明星稀的苍天之下,今夜的手塚国光就只是一个被告知了即将离婚的可怜人,他认识到错误,也心生些许愧疚,却仿佛来不及再挣扎挽留一下。他并不很合得来优柔寡断的人,却如此希望爱人可以在这种场合优柔寡断,但天不遂人愿,怎么可能所有好事全被他占尽?

反省,无尽的反省,打断手塚反省的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两下的声音,LINE群组消息跳了出来。他这才想起回国之后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手机卡换回来,大约外套口袋里的随身wifi还有电,勉强支撑着他不会在今夜于东京街头失联。

其实他下飞机之后没有电话卡可打电话,发条消息也不是不行……

手塚几乎透支了下半辈子的反省一样还在自我检讨,点开对话框才叫他停了这个问题,立刻又去面对下个问题,是姐姐发在家庭群的两句话:周助,国光,纪念日快乐!(嗐,别提了吧!手塚懊恼地为自己狠狠皱眉)明天正巧是姐姐新书签售的日子,你们一定要来哦!

回还是不回啊,回了又要怎么回。总不能立刻告诉人家我们俩下周一就要去办离婚手续。手塚折腾一晚肚子里还是空的,对着手机几乎要把胃酸愁得反上来。但幸好他的周助还舍得救他一命,很快下边跟着又跳出个新的发言气泡。

“我和国光一定到^^”

翌日一早,手塚在由美子开签售会的商场咖啡厅心无杂念地坐着,他只等不二出现在大门口,抬头远望,眼镜框下微淡的黑眼圈叫他像个方才做上社畜的毕业生,年轻却颓然。他昨夜落寞地回到家,等到不二单独给他发回的消息,只叫早些去姐姐那里捧场,千万别提离婚的事,一切过了这周再叙。“反正你也习惯了和我出门还像小时候一样。”不二写道,手塚只恨自己开窍甚晚,他已经会从中品出不二这是仍然还在介怀他总不会去拉他的手!

没一会儿,飘在美式杯口的热气还有,不二真出现在商场门前。昨夜睡在菊丸家,他衣服都没得换,松垮的毛料披肩裹在单薄易碎的身体上,流苏摆动,又将手塚拉回到昨天惊心动魄的傍晚。不二也瞧见手塚了,一抬头就撞上视线,有种咬牙切齿的不甘心,立刻垂目下去不与他对视,眼观地板溜进咖啡厅,去前台也点了杯美式,找人干架似的往手塚对面一坐:“来得挺早啊。”

“你吩咐的,早点来给姐姐捧场。”手塚举杯一饮,苦得他牙齿打颤也还得咽下去,男人就得能吃苦。

不二也不甘示弱,学着手塚的样子在应侍生刚把他的咖啡放下之后就端起来喝,结果苦的问题比烫要小得多,他猛嘶一声,小尝一口就赶紧把杯子搁了回去,舌头在遭殃的牙龈上乱舔,手忙脚乱过于明显。还好手塚显然也没有心情再被逗笑,气氛得以保持,不二揉了一把脸,“好了,总之不要和姐姐说离婚的事,裕太肯定也会来,更不要叫裕太知道。”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手塚想,但他必然不敢直接把心声脱口而出,舔舔嘴唇也心虚得很,上半身向前倾了倾说道:“这也还是更多看你的表现啊,姐姐一瞧你都不拿正眼看我了,一定立刻就明白我和你出了事。”

“你要是平时也这么懂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了。”不二尴尬一笑,是故意笑得很尴尬的那种——他目前正铁了心要离婚,但好歹还念旧情,不至于一下就撕破脸,看在同窗之情的份上也不会叫他隔夜就面对手塚像面对杀父仇人,心中憋攥很久的难过即使要爆发宣泄,用的方式也选择最中立一种,不再多留额外的特殊的温柔,也还有些亲密可言。

他其实听出一些对手塚来说已然算是露骨的挽留和反省,但被偏爱的都肆无忌惮,他在手塚给的梦野里撒欢撒疯了,虽然回头一看发觉给他自由的人仿佛只是懒得管他罢了,这会儿也很难立刻就收回飞出天外的心来。不二不像手塚那样喜欢给自己找挑战,伸手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足够他稀释掉苦涩的糖精奶盒,一口气全加进咖啡杯,这才稍微得到些许安慰。

手塚也太平静了,倒显得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不二心里不舒服,只想快点结束今天在亲人面前还要假装家庭幸福的任务,喝完他的过甜咖啡,硬在桌上侧头趴着,一眼也不想看手塚的脸。

他俩活像对拼桌的陌生人。手塚也是没理就有没理的忍气吞声样子,从咖啡厅书架上拿了本杂志来遮遮掩掩,又无言相对半小时,差不多到入场时间了。

姐姐的签售会在商场三楼的studio,关了灯能开小演唱会,开了灯就是正经营生,不二努力叫自己还像个和老公出街婚姻美满的小年轻,轻搭上手塚的胳膊直接走去准备室。由美子的助理妹妹认得他,放人进去到上半层的VIP室舒服坐着,一应上茶上水,可惜之前在咖啡厅无事可做无话可说只能狂喝,这会儿不二已经喝不下东西了,堪堪把杯子往手塚面前推,换他拿起桌上摆着的姐姐的新书开始翻。

手塚一瞅封面,上面用设计感十足的字体写着《星座理论在恋爱中的实际运用》,不禁背上泛起一股子冷汗,有种万一这个婚离成了他八成先被由美子作法弄死的错觉。

“来啦。”由美子进了门,已经做好了妆发小心翼翼地打招呼,不二这才露出他昨夜至今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看见姐姐身后还跟着裕太,更喜笑颜开。姐姐把弟弟往他俩那边一推,一屋子人好像都还觉得他是个小孩,不二把他拉过来揉揉脑袋,小孩一边炸毛一边躲:“哥!你看看手塚哥,就不会欺负我!”

他想欺负也快没机会了。不二心中腹诽,脸上还是一副反正单纯弟弟看不出问题的微笑,拉着弟弟在自己另一侧坐下来。姐姐只得来这么看他们一眼就要开场,也没时间再一起调笑裕太两句,指挥工作人员又拿来小半桌零食,就下去和粉丝们聊天去了,不二见不好糊弄的姐姐大人终于暂时退场,悬在心尖一块石头稍微松了点绳子,挨着裕太那边开始亲热。

吃蛋糕吗?吃泡芙吗?吃小熊软糖吗?手塚在另一边听得都头皮发麻,在他看来不二这已然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今天不太对劲的表现,低头一瞧进门的时候不二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都还没放下来,心里也冒出一些平日里他不会有的小心思,伸手摸了两把那只白皙细嫩的手背:“有点过了。”不二立刻横了他一眼,想回他一句手拿开点,可手塚又抬了抬下巴示意楼下已经开始了,只好放过裕太也放过彼此,三个人都平静下来,低头往下看姐姐坐在下半层的展台中央,开始就恋爱问题发表一系列演讲。

姐姐的人气很旺,连绵的掌声从楼下飘到上面来都响响的,裕太其实对恋爱话题兴致缺缺,只记得往嘴里塞一些小点心,时不时抬头看看哥哥和手塚,见手塚好像也心不在焉,胳膊小心翼翼绕过哥哥从背后戳了戳他的肩膀:“手塚哥。”动了动眉毛示意他能不能过来跟自己聊会儿球上的事。

手塚这时候就一心想在不二面前表现得重视他一些,拿不定是陪弟弟说话好还是一块儿看姐姐,极其罕见地手足无措到快把救救我三个字写到脸上。如果是往常,不用他开口不二都主动推他去哄裕太开心了,手塚眼神藏在镜片下用余光一撇,瞧见不二还专心致志目不转睛地在听姐姐骂狗男人如何如何,心中紧张不已,却忽然被人塞了一包小泡芙在手里,抬眼一瞧,不二没看他,但平静里夹带一点抱怨地说:“裕太爱吃这个,你和他分一分。”

鬼迷心窍的,手塚居然觉得他还听出来一点死不承认的撒娇,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傲娇,是傲娇吧,虽然即便真有也八成因为情势所迫,但手塚这会儿没心没肺地很快乐,脸上挂起一个连裕太都看得出来的浅笑,拍拍腿上衣料的皱褶,打算站起来换个座位。

“大哥,你就别要再当我还是小孩了吧。”单纯宝宝还以为说他呢,自己在那里眉毛打架,伸手把他哥往另一边轻轻推搡了一把,一推推进还深陷离婚危机的男人怀里,“还是你和手塚哥吃吧,反正你俩才是一家!”

不二可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一天被裕太反手给制住,死不服气地一扬头,下一秒又想起来自己得装模作样维护弟弟心中美妙爱情的形象,旋即又在脸上绽放出他熟练的动人的笑容,伸手摸摸弟弟年轻气盛单纯天然的刺头,“裕太,难道你是羡慕哥哥啦?”他说着,听上是句如何高调在秀恩爱的好话,可心里早揪成一团。他真不知弟弟总觉得自己命好是好在哪里,难不成好在和那人提离婚的时候,他没有干脆地同意。

姐姐的发布会不过开了半小时多,前场聊完天,美女占卜师休息片刻好补妆准备接下来给粉丝签名,上来一看三人排成一排坐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好笑,也毫不掩饰,哈哈笑出声来,一边拍手一边用姐姐的身份下命令:“裕太、周助和国光,晚上必须一起回家吃饭!”裕太当然满口同意说好,跟着这就点起了菜说要吃姐姐做的苹果派,手中一包小熊软糖立刻失宠,又一扭头看看哥哥,不二还有顾虑也只得答应了,还和来时一样去找手塚的胳膊挽起来,点头说知道了。

这样吩咐完弟弟们,由美子心中快乐得不得了,没到休息时间结束就主动提前下去返场,只是签售是买好书的读者一个接一个来说上两句话的流程作业,他们VIP室里的就无聊起来,不二想出去透透气,反正外面就是商场,小逛两圈也不错,默默起身往外走想着他昨夜出来没穿够衣服其实身上一直凉凉的,要不要现去买件外套,才从小门绕出studio就听见身后第二个人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手塚果然跟了上来。

不二这会儿也不愿多讲话了,心想反正手塚大约也明白他心中所想,只当他不存在,或者就是自己拖在地上的一个影,该逛街还是逛街。他从周边的男装店开始一家一家晃过去,有喜欢的衣服就叫导购拿来尺码合适的穿一穿看,也不知道自己进试衣间的时候被他晾在外面的手塚对导购说什么了,付完钱人家直接把袋子交给手塚,还一脸劝和的表情送他们出去。而那位网球先生竟然也拎包也拎得兢兢业业,就跟在自己后面两步,一句话不说,搞得他好像带了个人形机器人出门,都想从口袋里摸出个不存在的遥控器,叫他立刻原地自爆算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不二实在是想回头冲手塚喊一句我买衣服是想保暖的不是用来发泄消费的,终于停下脚,却还来不及转身回头,披肩就被从身后伸来的一只手给扯走了,跟着暖洋洋的一件衣服被披到他肩膀上,大约是害怕它掉下来,手塚没立刻放手,又绕过不二身前抓着前襟往里侧扯了两把:“快穿上,还是冷了吧。那房间里暖气开得也不太足,刚才一直想给你捂一下手,你也不让。”

不二不想说话,有点羞恼地伸手把袖子给套好了,还在整理下摆,那条刚被拿下来的披肩又折成条短围巾围到了他脖子上。手塚绕到他面前,照着他往常喜欢的那种围法绕了两圈,把流苏也用手指细细梳理好,随意挂上两只新外套的牛角扣,只露一部分在外面,这样再看起来就比来时要厚实多了。这衣服确实暖和,还有新拆服装的那股香味,比他高大很多的成熟男人站在面前为自己整理衣服也要低下头来,不二抬眼去瞧,才堪堪瞧见手塚脸上还有些紧张的表情,思维一下跳跃到好多年前,以为还是自己等在人家班级门口要偷偷和人约个私下比赛那天。

这一切都让不二恍惚,反正保暖的外套也买到手,他不想再逛,原路返回姐姐发布会studio的半层VIP室,推开门看见裕太正快快乐乐地翻姐姐的书看画过瘾,小孩听见声响一回头,看见哥哥换了身打扮差点下意识问您那位,还好脑子比最快:“哎,你们两个原来是去逛街了啊,噫,真腻歪。”

后来到上了姐姐新买的GTR回家再到坐上饭桌吃饭,不二都在想昨夜发生的事。他还是对自己提出离婚这件事没一点觉得这是在无理取闹,毕竟昨天在短时间内就叫他体会了一次完整的从期待到失望到最后放弃所有的心路历程,堆积这么多年下来的委屈终究都有一个爆发点,手塚无视掉他的晚餐和心焦直接问他要不要钓鱼就是最后一粒叫高塔倒塌的灰尘。你就真的一点客套话也没有?一点大半个月没见的表示也没有?甚至不问问我有没有想你了,脑袋里只记得明天还能去钓鱼?——反正他真的难受坏了,一时间只觉得这种日子如果仍旧继续下去,那不过是还会一次又一次经历这样的崩塌。

只是手塚给他的这种黏糊糊的反应又叫他实在无法适应,还以为手塚那种果断的性格要么自己提出离婚的当时就直接决绝地说不,要么就干脆一拍两散在家人面前演好戏拉倒只等周一办手续。结果他有人的时候满脸的无所谓,没人了又反而显露出自己最渴求的那种温柔,搞不懂这算是认错的弥补还是另一种抗议,竟然又这样简简单单地就叫自己动容了。裕太调侃他俩腻歪,姐姐也总是亲切地喊自己这位爱人的名字,妈妈知道他们回家吃饭,做菜都会特意准备些手塚爱吃的,这些亲人传递给他的讯息也叫他迷惘,好像突然变成一个等待在医院外马上要被下诊断书的病人,还没看到那纸报告单就已然先当自己快不久于人世,但事实上又往往是他自己在胡思乱想,最后也不知究竟如何是好,只颓然地在原地迷茫打转。

心中正在翻来覆去地煎熬,自己那只碗里居然伸进来一双夹着烧豆腐的筷子,不二抬眼一瞧,手塚正从他自己那份里头挑出整块的移进他这边来。他想说一句搞什么啊你吃你的,还没开口,妈妈先出声夸奖起来他体贴人,说自己也觉得周助又瘦了应该多吃点,转头还带上由美子一句你还不结婚是不是因为找男朋友也打算照着国光这样的找?手塚听着也是心虚,赶紧解释:“昨天周助晚饭做了好丰盛一桌,我回家都没看见,实在很不应该,平时忽略的也多才让他心情不好少吃饭,姐姐不要找我这样不好的,虽然我以后不会了。”

“你不要姐姐找不好的,我就可以了吗?”不二闷下那口手塚的豆腐,说话的声调已不像是在生气——至少整个饭桌上除了手塚和他以外都没人觉得他在生气,且越说越小声,搞不明白怎么现在似乎手塚反而成为弱势群体,扒拉完自己饭碗里的东西就说要回屋睡觉。

自然,前脚进了他少年时代的卧室后脚就又跟进来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就和白天在商场的时候一样,手塚跟他毫不客气,见他往床上一倒也跟着躺下来并排卧在床铺里,真是把所有的特殊关爱都表现在随意上,直得让人哭笑不得。他捞起手边一个大胡萝卜玩偶搂在怀里,仿佛在找寻小孩子时的那种相处状态,眼睛在不二房间的墙壁上打转,几年前的海报年历都堪堪发黄,还挂着大人已经不爱用的小背包和图案早磨得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帆布袋,他就脸冲着天花板开了口:“我想了想,确实不应该这样。”

哦,原来之前那都是最后表现好点,现在要开始直说离婚了吧。不二干脆不理他,心里泛起股邪火也由着他说,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

“我怎么能因为自己喜欢钓鱼,就觉得邀请你做我喜欢的事就是最好表现我俩亲密的方式呢。”手塚像发烧昏了头似的,说话的尾音都在飘,“想想可能这个问题从上学的时候就有了,我总叫大家跑圈,大家还真的说什么是什么,习惯了以后,我就总忘记不该是用自己的世界去裹挟你,应该是我们互相融解彼此才对。我以为将自己最放松的一面给你看就是我真心信念的表达,但是忘记了,你不是我,你为别人付出的早就有那么多了,我不将那些填满还继续理所当然地消耗,被你凶一天都是对我太好了。”

“你看,我第一次和你打球,输得很惨,那毕竟是第一次,我也认错了,不应该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勉强和你完成约定。凡事都有第一次,这也是我第一次结婚,我也认错。有的错误可以原谅之后再给机会,有的就不能够放过,所以就不要给我第二次去体验结婚的机会了,好吗?”

不二只觉得手塚哪怕是结婚那天都没有絮叨过这么好些话来,耳朵鼻根眼角都听得酸疼,把脸埋在被窝里蹭了好久才深吸一口气翻了个身面对手塚,他还是不觉得自己之前提离婚属于无理取闹——连手塚自己都认错了,那这还能说他没理吗,只不过是现在自己要不要网开一面的问题,他迁就别人属于本能,那冲着手塚可以随意任性就属于后天发现的真理。而且要真说起来,日本人的婚姻普遍还没有他俩这样好粘回去,这不应该给新婚小两口一点说胡话的机会吗。

“你是不是还想说,如果没当初你非要和我打球,可能还不会有后来这么厉害的手塚选手,所以如果没有昨天你那么不懂事,可能还不会有后来你会怎么当个好已婚人士了?”这就是谬论!虽然听着还叫人怪高兴的,不二想,他噘嘴都快噘到鼻子尖,叫人看了还是更想说句真可爱。

手塚也抹了一把脸,想壮胆似的,“那按你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你不要想拾人牙慧。”

“那我原创一个。你喜欢看对手在比赛的时候因为你而不得不竭尽全力,那应该也会喜欢对象在你的指导下越来越好吧。”

不二脸上有点热了,又翻身回去背对起来这个开始乱讲话的网球先生,“这个还稍微有那么点意思。”

“那我们有步骤地来,以后别上来就用离婚当做惩罚的这种强度,即使是我,也有极限,也会受不住。”手塚已然几近掏空他所有可以给的温柔,语气平和得甚至不像他,虚浮地伸出手来想从背后拥住不二,还好,这次没被甩开。

知错能改还总能改得不错,手塚他也就这点算是个大优点了。不二悄悄想,背后贴上来的热度叫他又想起白天那条被别扭地裹上身的外套。他要是没了手塚,还有谁能精确在菊丸家找到他的行踪,他每天回家还能等谁在期盼中再打开房门,妈妈又还给谁特意做菜呢?

想到这里,他听见手塚靠自己更近的窸窣声,也听见戏该到此为止了的提示,转过身去,依靠过无数次的肩膀比往常好像还要热一点,那就还是不要再流热泪吧。不二也伸出手拥抱回去,坦然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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