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二周助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愿望，他想找个人聊骚。

并不是说他是个生性浪荡风骚的人，这只是一种对某些特殊体验的好奇在他七窍玲珑的小脑瓜里发酵太久之后的结果，人间观察、体验生活，大概就是这样而已。从他十四岁在他漂亮姐姐的电脑里发现她和男朋友激情惹火的聊天记录之后，他就对聊骚这件事充满了好奇。为什么，人可以通过文字就满足一定的邪欲，想象力是如此疯狂的东西吗？他好奇，在他自己的欲望虽然没有具体发泄的对象但还是苏醒了的思春期刚刚开始时，他就有了这么一个挑战性十足的心愿。

可惜，到十八岁为止，不二也没能找到一个能够同他聊骚的对象。他不是没人爱——相反，他几乎成为整个学校里同龄男女的缪斯，他长得很妙，男的女的都能舒服地把他的容貌当作梦中情人；他性格很好，见人露笑，春风化雨；他还优秀又谦虚，每次放榜栏的头张纸上总有他的姓名，别人给他一句夸赞，他会说“哎呀呀，只是运气好啦”……可惜，到十八岁为止，不二也没能爱上哪个人。

他那时还十分如常，如常地去思考一些事情，比如聊骚就是要和情人做的，既然没有情人，就没办法，他拖沓着保留这个愿望到十八岁，在人类社会中终于获得另一部分自由权利之后，他的心思也终于能够活络起来：

现在，他成年了，是时候去租一个男朋友来体验一把聊骚了！

2.

不二周助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特点，他喜欢男人。

反正与他熟识的朋友都说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就多少能够感觉到这点了，还不错，他的朋友们没有人特别介意这码事，有时候还热心张罗着帮他觅一个猛男对象以排解深夜寂寞。虽然猛男是没找到（他的择偶条件还是蛮苛刻的——要帅要高要聪明要少说话etc.），但他也并不是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的，当赶紧找个人聊骚成为他心中的头等大事之后，他就一心向着梦想进发了。

不得不感谢现代社会发展，为性少数人群提供的服务也逐渐花样百出，在互联网上冲浪半天之后，不二挑中了一家聊天机构，可以提供自定义时长的在线男朋友服务，客人是男孩子也没问题，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不二看着花花绿绿网页上极大的广告标语，挑性格，挑声线，挑兴趣爱好，挑直挑弯，甚至多给一点钱还可以视频挑脸，冲着那句“我们公司帅哥资源极其丰富一定让您找到满意的那个他”，不二心有所动，一边在脑袋里捏起了小人，他梦寐以求的聊骚对象，一边拨打了预约电话。

“您好，欢迎您光临POT48情感疗愈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呢？”

接线员是个鼻音厚的男性，听上去就不太靠谱。但不二并不介意，“我想要租一个在线男友呢。”

“在线男友的租赁是吗，好的呢，请问怎么称呼您呢？”

这是不能说真名的吧，不二想，脑袋里飞速旋转出一个名字，“我叫仙人掌。”

“仙人掌先生是吗，仙人掌先生您好。请问您想要什么性格的在线男友呢？”

“话少一点的，可以听我讲话的，不爱顶嘴的。”

“话少听话不顶嘴的是吗，好的这边帮您纪录了呢。仙人掌先生，请问您想要什么声线的在线男友呢？”

“都可以啦！只要听话就好了。”

“都可以的是吗，好的这边帮您纪录了呢。仙人掌先生，请问您想要有什么兴趣爱好的在线男友呢？”

“都可以！只要听话就行！”

不二周助十八岁了，他第一次开始觉得日本服务业需要改变一下营业方式了。

“都可以的是吗，好的这边帮您纪录了呢。仙人掌先生，请问您想要直男还是gay呢？”

“都可以，别的什么都可以！”

对面的该不会是AI机器人吧？！

“都可以的是吗，好的这边帮您纪录了呢。仙人掌先生，请问您需要附加收费的视频服务吗？试用5分钟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退款取消哦。”

“我说都……”他犹豫了一下，打视频聊骚，听上去是比文字要更刺激，年轻好奇无所畏惧的一颗心让他有些跃跃欲试，何况颜值确实是他挑选对象的一大标准，“嗯那我想试一下。”

“需要附加收费服务是吗，好的这边帮您纪录了呢。仙人掌先生，请问您对在线男友的颜面有什么要求呢，想要什么发型呢？”

“……”

3.

车轱辘话来回说到沧海桑田之后，结束了预约，下载好APP，系统终于给不二发来了他“精挑细选”后从海量资源库中抓出的有缘帅哥。

在网络连线时，不二又想了想当时他在迫不及待中扯出的颜值要求，要男人味重一点的，眼睛最好不要是可爱款，线条浓重一些，不爱说话的人就是要配这种脸嘛，霸道总裁爱上我！如果还可以再配上一副金丝眼镜，那就堪称完美，聊骚也是要优化体验的，人类可不就是这样肤浅。不二心中开花，静静等着连线成功，他在自己的书桌前坐得直直的，没一会儿，手机响起叮咚的连接成功音效，对面的影像传过来，陌生男人的脸占上屏幕，不二只有一个感想：好帅！

这居然不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软诈骗，说有帅哥就真的有帅哥，不二睁大眼睛，小心翼翼核对起来他那些近乎苛刻的要求。对面的帅哥看上去像二十多岁，差不多中长茶发，金丝眼镜，很盐的一张脸，像个不爱笑的学生会长，但平静容颜下有透起想把他扒开看看内里究竟怎样丰富的性感，这正是他想要的。不存在什么5分钟不满意退款取消的事了！

而他也最好听话一点，聪明一些，能明白自己的渴望。

“仙人掌先生，下午好。我是国光。”

声音是低沉的，又叫人听着心痒痒；国光，做这个肯定是自己起的名字吧，又好像爷爷那一辈的手笔。不二一边在肚子里吐槽一边色令智昏，觉得他给自己起这个名字也正经得可爱，胳膊撑在桌上，手托起一边脸颊，想叫气氛放松一些，“你好呀国光，我们就普通聊天好吗？”

“好，你说我听。”

帅哥小小地笑了一下，很微妙，但对笑容天生敏感的不二捕捉到了，觉察到帅哥似乎也有一点害羞，他有些得意起来。他开始觉得国光有点被迫上班的那种意思，好奇心被勾得更旺盛，不如就将这当作话题，清清嗓子，用十八年来最温柔的语气说：“国光，你看起来怎么比我还要紧张呀。”

帅哥眉头一跳，扶了扶眼镜，看来是说中他的弱点。

窘迫的时候也好可爱，这个钱花得已经回本了，不二想。

“不好意思，这是我第一次上班，毕竟是从未接触过的职业，的确不太得心应手。如果仙人掌先生有什么不满的话，我可以申请换人。”

“不用不用。”不二赶紧拦下来，光凭脸就已经可以在他这里获得好评了，国光，自信一点！“我没有那么挑剔啦，我也是第一次来找线上男友，我们先互相熟悉一下吧。”

屏幕里的男人稍微松弛下来一些，点点头，出于他男朋友的本分，先开口做详细介绍。在不二的认知里，对面所有说出来的话都是编的，大家就是都在刚开始就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能玩得开心尽兴，虚拟世界里找虚拟感情，自然要用虚拟的身份沟通，也就脸是真的了——而国光为他展现的帅哥，是一个心有未来的好男人，其实他实际年龄比看上去要小一些，也就比不二大了不到半年；还在大学读书，脸是冷冷的，但应该算是个运动系吧，喜欢打球钓鱼登山；他来做线上男友，也是他的学习中社会实践中的一环，因为想要切身体会到这种临时建立起来的社会关系究竟会给人何种感觉，就和想要搞清楚未知世界（此处特指聊骚）的不二差不多——十八岁的精彩的小脑袋在想，或许我们是一类人。

但不二并不想编，他觉得没必要，对待聊骚真情实感。他对国光说了一点自己的事，也在读大学，好像人气还挺旺的，有个稍微不太好搞定的弟弟和漂亮姐姐，每天都在想一些飞天遁地的事，是因为找不到男友才来找线上男友，感情困苦但其他生活幸福。这样说起来好像还挺普通的，他就是一个花花世界里渴望一点新奇感的普通人嘛。

国光听得很认真，贯彻着客人要求的不爱说话人设，又会在不二说到什么有趣事情的时候给一点回应，叫不二体会了一把被人捧在手心的快感。等情绪终于上来以后，他这才想起自己最开始是想来做什么的，聊天聊得太顺利也误事，不二偷偷反省，终于冲帅哥开了这个有点难以启齿的口。

“国光，其实，我有一些特别想聊的话题，想来想去还是要套上一层男友的外壳才能聊下去。”

“你说吧，我可以倾听你的全部。”

不二深吸一口气道：“我们的对话不会被APP后台监控吧？”

对面有点没跟上他的思维，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交流记录是会保存云端的，但一般只有接到投诉之后才会有相关工作人员浏览，如果仙人掌先生觉得我有哪里冒犯了，可以直接按屏幕上的投诉键。”

“没事，我不是想投诉你，我是想——”

话音未落，甚至还没讲到重点，突然视频连线在不二的眼前切断了。

屏幕上跳回了最开始的文字聊天界面，还没退出和国光的对话，最底下有一行系统提示跳了出来：您的视频通话时长已满，如有需要，请继续充值。

什么东西啊！你好歹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提醒一下吧！这样很破坏气氛诶！

不二按下委屈大于生气的小情绪，在对话框上打字：对不起我这就去处理一下马上回来继续聊。

还好国光那么体贴，也立刻回复他：仙人掌先生的不良用户体验我会给系统部门反馈的。

真好，国光。不二看着那一行字，都能够脑补出顶着帅脸说这话的国光是怎样的礼貌又温柔，只要你对他真诚，他就像个住在隔壁的大哥哥，总会在需要的时候流露出一丝沁人心脾的温情。

感慨着脾气好的帅哥真不多了的不二，正在emoji里挑挑拣拣，想发一个调皮撒娇的表情过去，这时屏幕上又刷出了一张图片。他抬眼一瞧，一根在清晨未明的光线中挺出流畅又优越线条的“那个东西”的照片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国光的那个，好，好大……他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这。

4.

神奇的互联网，它可以让你在手机屏幕前就看到相隔甚远的另一个人的那个东西。

不二有点懵，他从来没和别人在网上聊天的时候突然收到对方发来的艳照。这种感觉该如何形容呢，他七窍玲珑的小心脏里下意识地翻涌起难以言喻的热流，震惊、慌张、不好意思、奇妙感，当然还有一点点小兴奋，一开始来租男友就是为了体验聊骚的不二还是败给了经验值，被这种突如其来的进入主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赶紧把手机反扣下去，在脑袋里分析国光怎么会给他发这个。

是看出了他的意图，不想再浪费时间所以立刻配合？那是不是也有点太直接了，如果自己是一个只想找人甜蜜地聊聊天的客人，这会儿肯定已经去投诉被性骚扰了。或许他根本就是正中下怀，也是个表面冷漠内心狂浪的人。

哎呀，国光，原来你也不是个正经人儿！

出于图谋不轨的心思好像很快就和对方一拍即合得了逞的愉悦，不二并不打算去按那个红色的投诉键，一段露水情缘，要的就是直接、火热，又转瞬即逝的刺激感。他想他如果在年轻的时候带上面具体味一次，只要这一次满足了好奇，以后就不会再轻易犯错，而且这个他在大数据时代里靠疑似AI挑来的对象，国光他礼貌温柔，长得也帅，虽然那个硬件自己实际用不到但看上去也质量优越，对方主动出击的态度也叫人省心，如果人生是个galgame，不二已经把国光的好感条拉到了近乎最顶端。

原本还有些犹豫要如何提出体验聊骚的要求，现在国光的巨物照片就像一座塔，顶满了不二的勇气。他又抓回手机，要开始打字，对着屏幕点出输入法的时候却发现刚才那张福利照被撤回了。

竟然有点失落……。

5.

仙人掌：怎么了 国光？

国光：对不起

国光：万分抱歉

国光：发了这样失礼的图片

仙人掌：为什么要撤回？没关系的呀^^

国光：……

国光：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想发这个。

国光：[猫猫等你哦.jpg]

不二对着那张给可爱猫咪头配了字的表情图片笑出了声。

他稍微猜测了一下，国光或许是在相册中迷失了手指，原来并不是想给他发那张福利照呀。失落当然是有，但国光直接给他坦白手滑的反应也叫他感受到这男人出奇的可爱，自己都没有表示感觉受到冒犯，他还要乖乖道歉解释，在这种约等于无监控的服务业中喜欢偷懒的人并不少，难得碰到个认真的家伙，不二的兴趣又往上抬了几级台阶。

他心想，人类真是邪恶的矛盾体，自己收到照片的时候以为人家也有那个意思可以好好玩一通，发现人家其实还算正直之后又觉得他可靠还是可以一起玩乐。难不成自己本性其实根本没那么乖吗？他不会已经爱上这种寻刺激的事情了吧，这太可怕了！

但来都来了，送到嘴边的帅哥还是不能丢，他打起精神，就当陪人演戏过瘾，又开始在键盘上叫手指龙飞凤舞。

仙人掌：你好可爱

国光：真的非常抱歉。

仙人掌：我不会投诉你的！

国光：谢谢，真的是非常抱歉。

仙人掌：我又充值了大概半小时^^

仙人掌：可以再开视频吗

等了一会儿，国光才回他句好的。

该不会是害羞了吧。不二发觉了玩这种游戏的精髓就是不把自己当自己之后，他立刻就乐在其中，见国光还是没行使他虽然身为服务方但也还是可以拒绝客人的权力，脸上笑容更灿烂，快乐地点下了发起视频的选项，开始为他这个“好大的男朋友”烧钱。

再次接通之后，不二觉得国光的脸明显飘上了绯红。他真的好可爱，不二窃喜，明明有根拿出去炫耀都不算丢人的玩意，结果只是手滑给了个买亲密服务的男性客人（虽然是gay）就窘迫紧张到这么久了也没缓过劲儿来，到底是在害羞什么呀，他看起来就和以前自己上学时，那些给他递情书被拒绝之后就手忙脚乱的女孩一般无二。

这很有趣，有关这些男人们奇怪的小脆弱。不二想让他放松一些，就摆起断线之前还在正常聊天的语气，提醒国光“我已经当作无事发生”，回想一下刚才是聊到了哪里，好像就是他正要和国光提出想体验聊骚的话题，那气氛也合适，甚至更有那种味道，不二弯起他的漂亮眼睛，如月牙掉进水里摔成天上湖中两个，在摄像头的滤镜下更朦朦胧胧，才稍稍一笑，就把屏幕里头那个戴眼镜的拘谨男人惹得有些恍惚。

“国光，刚才我们聊到哪儿了？”不二眨眨眼，明知故问一下，心思不复杂的男人都吃这套，“对了，我在问你会不会被APP后台监控。”

好像终于抓到了一个回归正常话题的机会，国光立刻跟上发言，“是的，这个技术问题虽然我作为业务员不太清楚详细，但可以告诉仙人掌先生的是，肯定不会有客户信息泄露这种事。”

不二几乎要看到手塚眼镜片上反出那种动画片里证明他说话犀利不容置疑的光，发散的思维叫自己忍不住一直在发笑，后来跟着讲起的话都越听越不正经，“好啦，我知道的，可是我还是有点不习惯这样聊天，虽然很想把你当男朋友来讲点别的，但始终有点开不了口呀。”

“没关系的，仙人掌先生，你说给我听就好，可以把我当作不存在，任何事情，我都会为你保密。”

你怎么想得到我是打算说什么事情呢……不二深吸一口气，算作一个进入角色的仪式。他开始调动自己的情绪，想自己当初是怎样从小开始就被姐姐的放浪形骸影响，幻想着未知世界的精彩纷呈和危险，对着镜头缓缓吐出他今天最想说出口的渴望：国光，我是想找个男朋友，口头上满足我的欲望。

6.

不二其实还没有说得那么绝对，他只是说了“口头”。也许是看到国光那副好不容易出来打工还搞砸了之后的窘迫，还有点良心发现，他没想表现得那么天赋异禀且游刃有余，已经提前说了这只是在做戏，但他同样很意外的是，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屏幕那头的眼镜小男朋友竟然也摆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对他说，“好的，我什么都可以满足。”

真想问问是不是你们业务培训的时候也有这个版块的教学……不二在心里嘀咕，对辛苦的服务行业人员肃然起敬了几秒。

“唔——但是我以前都没有聊过，要从哪里开始呢？”他试着进入角色，把脑袋里刚刚拓印下来的那张福利照片放大，想以此来撩拨一下自己可以放开的神经。颓靡的渴望被宣之于口之后，他自然也有了些害羞，毕竟第一次做坏事，哪个乖小孩刚上手就熟能生巧，“国光，你教教我。”

他说这话，起初是源于有一个你们八成培训过了的猜测，心想反正也是应付，学着电影电视里面讲讲假话也就完了，可国光沉默一会儿，再开口说的话却并不像不二所想。

“那我就不要叫你仙人掌先生了。”国光说，他扶了扶眼镜，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区别，但方一开口，不二就浑身起了寒战，“换个名字吧，你要我怎么喊你，你才比较有感觉？”

不二有些貌似迟疑的微妙感，可他来不及反应，屏幕右上角跳着红色的倒计时，催促着他本能控制的那个乖小孩给了对方回答，“……我，我叫周助。”

“周助，告诉我你现在有在意的东西是什么呢。”

“嗯……”他脑袋里浮现出点在这时候十分应景的玩意，“你的那张照片……”

或许是错觉，不二觉得好像他在屏幕中瞧见了一直都没有笑过的国光弯了弯嘴角，“我的照片，现在还想要看吗？”

“我想看。”

自己好像已经开始上道了，不二晕乎乎地想。国光说话慢吞吞的，仿佛他也仍然还有什么犹豫在拖着他继续对话的渴望，但就是如此，语气也变得柔软又暧昧，他轻易地把自己带进了那个完全未知、神秘的领域，几个字就引导他把最初的羞耻变作兴奋。这就是聊骚吗，才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因为一开始就怀揣着坏心眼，感官被无限放大，说什么都能立刻联想到那种事上，不二甚至要在眼前出现错觉，以为国光听见他说想要，就会立刻在屏幕前给他满足——即使是这一刻他名义上的男朋友，这也太惹火了！

“你想看它是为什么呢。”但国光在这时候，似乎还是想继续把口头上的引导做下去。

“那当然是因为想用一下啦。”

“嗯？用来做什么。”

“我想看它能不能做到……”

“做到什么？说下去，周助。”

“能不能做到……”心率都已经在飞快提速，不二有一种上瘾的快感，尝试把那种话讲出来居然像剧烈运动过，嘴巴声带仿佛都不受控，他睁大了眼睛直视屏幕里的眼镜男人，“让我很舒服。”

或许是见不二终于敢开口了，国光也在屏幕前放松了下来，单侧手臂伏在桌前，掌心在脸颊上撑着，“是吗，那要怎么样周助才会觉得舒服呢。”

“我，我不知道……”

“要我吻你？”国光凑近了点，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更干燥了，“还是要我摸你呢，周助。”

“我——”

他不知道！

不二双手撑着眼前的小桌边，把自己向后推了出去一点，他侧过头不敢看屏幕里国光逐渐靠近的脸，也许是右上角那个红字倒计时真的太叫人心烦意乱了，他知道自己心里正在兴奋，稚嫩的性的神经才几句话就被撩拨得够够的，真是害怕再多说就要露怯，除了这样躲避一下，他想不到别的方法。怎么聊骚原来是这样刺激的？他简直一点点都抵挡不住，国光那张脸更是完完全全一把凶器，越是淡然，他再说那种话就越叫人发抖。

而且他每说一句，“那个东西”隐隐约约的轮廓就在视线残像里晃，已然没有了最开始他对那张照片戏谑的好奇，不二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陷阱似的，再不快点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算了，到此为止吧，周助。”

国光忽然又开了口，他收起故意拖长的口吻之后就叫人瞬间冷静下来。不二想问他为什么，屏幕就突然中断了连线，退出到聊天界面上来，在他反应着究竟发生什么的时候，对话框下方跳出了新的留言。

国光：你还不适应做这些，周助。

国光：等你准备好了再说吧。

7.

我不服！

我太不服了！

不二周助在房间里对着已经视频断线的手机无能狂怒。

他随便回了句好吧那下次再见给国光就退出了男友出租app，心中一股拔地而起的不爽几乎将他的脑袋淹没。他怀抱着一种反而十分正经的不爽心情，类似于“虽然我也不是正经想找人聊天的确心怀不轨想整点刺激的，但哪怕我随便在新宿的夜晚街头走一圈都可以听一百次欢迎光临，从里面随机挑一个进去消费人家都不会有人敢这么对待花钱的衣食父母，何况你这个男朋友”，从书桌前站起来，往后一仰倒在了床上，抱着胡萝卜抱枕猛打出气，最后却诡异地收尾在另一种酸酸的气愤中。

怎么说呢，他突然意识到，仿佛自己的潜意识中真的有一股想要国光做他真真正正名正言顺男朋友的冲动。这真是太不妙了，即使从没有亲身经历过恋爱，身边的朋友也没有哪个有过crush的体会，但小说影视中可不少见冲动是魔鬼的展开，爱好文艺且浪漫气息丰富的不二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带入了矛盾，思春期的末尾悄然流淌进成人的世界，这种突如其来的倾心好像一种对他辜负纯爱的控诉。

可是，他喜欢国光什么呢？不二思索起来，简简单单先给了第一个答案，国光长得就是他的理想型——他可能有点奇怪的性癖吧，喜欢追寻别人远大于捧在手心的被追求，所以连对象的面容都更对清冷多一些偏爱，即使是在画质不甚令人满意的手机屏幕里，国光狭长精致的凤眼也被眼镜衬得高贵，加上薄唇和棱角分明的脸颊，他这个样子其实并非大多爱用这种app服务的男生女生最喜欢的那一类，可正中不二的取向，怎么可能没有一见钟情的苗头要往外钻。

在网路里寻找合乎心意的限时伙伴，脸太重要了，而且国光他也一定不只有脸，后来自己提出过分要求的时候，他没有立刻拒绝，但觉察出自己其实并不擅于做这种互动，甚至或许是一时心中混乱在碰危险品，他就立刻喊了停。即使是如今这个年代的赛博吊桥效应，不二也心甘情愿上这钩了。因为拿了钱，因为是工作，所以即使顺着他蹩脚的挑逗继续玩下去甚至占点便宜都无可厚非，但国光选择了用更平滑些许的方式，叫他暂停这危险的跃跃欲试，又不彻底粉碎他这成人世界中微不足道的小小心愿。

如果这才是一个计谋，那我的确中圈套了。不二想，他已经不想单纯越过那个麻烦的坑钱app把国光当工具人来找一些刺激，他想知道国光现在在哪里，有没有一个真的恋人陪伴着他（如果有的话，他就趁早放弃），如果他不觉得自己这种行动幼稚且过火，那么又可不可以真的以交往为前提和他私下联络。

8.

这才说了再见多久啊，又把麻烦app打开了。

不二有点沮丧，但如果他不知道一个被心动的恋爱所纠缠的人能有多么可爱，这会儿照照镜子就能知道了。他又不甘心又甜滋滋的，脸上看起来倒还是气鼓鼓，发现国光还在线上而且是空闲状态，就再次呼叫了国光的账号，没一会儿，有人接了，那张让他极其满意的脸又填满了手机屏幕，也填满了他的心。

“怎么了，周助？”国光说，他已经熟练地在用这个称呼了，不二心中一喜。

“你说等我准备好了，现在我准备好了。”

对面的男人没有丝毫掩饰，怀疑地接了他的话题：“这应该不是一个这么快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吧。”

不二料到他还要回避，好像把自己当小孩一样，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因为方才确认了自己真心的变动而十分自信，“对呀，我好好想了想，我没办法适应，还是因为无论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你怎么做我的男友，实际上我还是对你好陌生。”

“是的，但是这个阻碍似乎也无法立刻跨过去。”国光口气淡淡，却透着一股浅显的认真，好像这话题的确有深究的必要。也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注意到，他一直保持着矜持的嘴角都有了轻微的上翘。

“有什么困难的，”不二冲着这在他心里已然钦定的男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从现在开始你做我的男友不就好了，给我你的LINE吧，我们不要在这个麻烦的软件上浪费时间了。”

9.

手塚国光可从没见过这种胆大包天的男孩子……当然，指的是见过他冷漠强势一面之后，还会问他要私人联系方式这样的大胆。

他没不二那么多奇形怪状的经历和人生感慨，只是天生很难有情绪波动的时候，高中毕业时班主任给他的评语都是“手塚君是一位成熟很早的可靠大人”，他觉得老师说得没错，只是从事实上看客气了很多。自己其实从没有跳出小孩子任性的方框，还不会读懂别人，又缺少很多觉察到环境中可以令人产生情绪改变的事情的能力。他太会读空气，但很难让自己融化进空气中。

所以，他为了做社会体验功课找到一个陪聊的工作，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一件事。只要把人类的情感表现都划分成不同种类的之后，学会一套通用的应对法则，就能游刃有余地作出最恰当的表现，给花钱买安慰的少男少女们带去灵巧又温柔的安抚，同时自己也充实了脑袋里对这整个花花世界的要素。学习能力超强已经让他快速上手这份工作，更别说他还有丰富的观察经验——从中学开始就时常因为认真严肃的性格被同学们排除在外，这叫他在透明中能安静地听到很多细小的风声，撕心裂肺的、缠绵悱恻的、无理荒谬的，哪种感情问题他没在自己精彩纷呈的学生时代见识过呢，他把这些所有形形色色的人都记在心中，再拿来服务其他相同相似的人，将不可燃物都分解出了可用素材。

偶尔上工的日子里，时常有人买他的时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有交流的背后是公平交易，满意结束之后互道感谢，客人得到情感上的填补，而手塚的人生又丰富了，习惯之后他甚至还有了些做好事的愉快感。只是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当别人日抛男友大半个月，社会活动的期限也快到来，在他打算接完最后一单就申请停止实习的时候，居然出了如此大的意料之外，他的客人想体验限制级服务不说，还要跟他私下联络。

不过做完这单他真的就要离开这个短时间挥洒过青春的行业了，既然马上要走，那么联络一下也不算是违规操作……而且这位客人，真的是好可爱啊。

10.

手塚鬼迷心窍地把自己的LINE号码发了过去，没一会儿，另一个app就跳出了朋友添加提醒。

周助的头像是个圆滚滚的卡通仙人掌，昵称也是仙人掌酱。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仙人掌。手塚在心里默默想，打开对话框，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他游刃有余的是聆听和分析，不擅长主动和人亲近，从看到对方和他要LINE号到现在眼睁睁盯着空空的对话窗口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哪里反应得过来，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一时被坏心思钻了空子还是真对这位可爱又大胆的客人动心了，只得等待对方先他一步开启新的聊天旅途。

忽然一个视频电话直接打了过来，手塚一惊，下意识按了接通，周助那张和蔼灵动的脸又从小小一方屏幕中跳了出来。

“国光！真的是你。”栗发的男孩子比在男友出租app中要放开得多了，想来是彻底没了他一直在意的监控，正迫不及待要向他的临时男朋友展现自己有多能，“我还怕你觉得LINE联络就赚不到工资了，随便给我一个号码呢。”

“不会，事实上我在你这单结束之后就打算停止实习了。”

“那我真是太幸运了，可以在这之前要到你的LINE。”不二当然是由衷地在感叹，他知道这种服务的期限只有24小时，过了这个时间对话框就会被消除，如果还想再联络上这令人放心不下的前男友，那就只有在茫茫的数据海洋中碰运气了，“你还要做我的男朋友，陪我聊那种话题呢。”

小说相关章节：#塚不二# 東京森林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