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奇尼先生，這裡就麻煩你了。」

但丁頷首，環顧了四周，拍賣場地下室的鐵籠大多空了，剩下沒賣掉的商品，品質尚可的就能留到下次拍賣，撐不過去的就得清理掉。他挽起袖子，轉頭對身後的阿道夫笑道：「害怕嗎？」

「不怕。」酒紅色短髮的少年挺起胸微笑：「有什麼好怕的，是老家了。」

但丁也笑了笑，伸展了下身子就朝著鐵籠走，一一確認商品的情況，而後者自他們踏入地下室就始終昏睡著，他捏著貌美青年的下巴端詳，也翻開他們的衣服檢查，突地，他聽到一聲驚呼，回頭看去，阿道夫已經退出那個鐵籠了。

但丁起身，這是意料之中，剛才踏進這裡時就聞到味道了。他將蜷縮著的僵硬屍體扛出鐵籠，裝入麻布袋裡。剛死幾個小時，屍僵都還沒化去，蛆蟲就已經寄生了。他處理完廢品，脫下右邊的手套，摸了摸阿道夫的頭。「還能繼續？」

「……可以。」阿道夫望了一眼麻布袋，點了點頭繼續與但丁檢查鐵籠中的商品。事實上，他見過不少在鐵籠中死去的人，從各國運送過來之後水土不服的，發了高燒，那些年紀小的、身體弱的很容易就死了。有些身上夾帶著疫病，但是對於商人而言，一批商品損失了，還有下一批，他有幸在染病之前被人買走，但也並不會就此獲得更好的生活。

這些人啊，阿道夫望著鐵籠中各個昏睡的囚鳥，他們已經踏入地獄了。

「先生、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們……」

阿道夫突然聽到細微的呼救，不遠處的籠子裡，兩個擁有深邃輪廓與黝黑皮膚的孩子緊緊相擁著，他們雌雄莫辨的臉龐幾乎一模一樣，一樣的還有他們的眼睛——一個人是左眼，一個人是右眼，都被裝上了模擬羊的玻璃眼珠。眼眶發紅腫脹著，嘴唇蒼白，瘦弱的身體瑟瑟發抖，大概是被改造到一半發現不可行的廢品吧。阿道夫正要回頭喚但丁，卻發現那人已經站在身旁。

「很痛吧？」輕柔的嗓音令阿道夫耳根一陣酥麻，但丁走到兩個孩子身邊，將他們擁入懷中，撫去他們臉上的淚水，他的手上仍然沾著屍體的腐臭與血水，孩子們抬起頭來看見那雙琥珀色眸子裡的星光，怔怔地停止了顫抖。

那是一雙裝滿悲傷與心疼的眼眸，幽淡的百合花香在四周蔓延開來，輕柔的手摸了摸他們的頭，雙胞胎緩緩地將頭倚靠在那片溫暖的胸膛，奇異地對這個青年產生了依戀。

不遠處的幾個麻袋橫躺著，纖細修長的手將他們抱起，走向堆放屍體的推車。他們一同被裝進了一個麻布袋裡，但丁淺淺地勾著嘴角，將食指放在嘴唇前。

「噓。」

清晨，他們從鬆軟的床上甦醒，陽光透過窗簾照進屋內，不知道是誰在彈鋼琴，清脆悠揚的聲響是今晨聽到的第一個聲音，他們對視一眼，相互掐了對方的臉頰。

啊，還活著。

那個人並沒有直接將他們送入地獄，而是將他們帶到天堂來了。受傷的眼睛都被纏上了紗布，身上的髒污也被洗淨了，貼著皮膚的布料柔軟，是絲綢？或是某個他們從未見過的上等布料。

「小鬼們都醒了？」一名少年推門走入，傲慢地步到床沿，道：「能自己走就快下床，我可不想在你們身上浪費時間。」

兩人互相攙扶著，慢吞吞地下床，將小小地手牽緊，跟在少年身後走出房間。赤裸的腳踏在冰涼大理石地面上，鋼琴的聲響在他們逐漸靠近源頭時停了下來，厚重的房門被推開，那個少年馬上變了語調，朝落座長桌前的青年奔去。

「但丁大人！我聽你的話，把兩個小鬼……喔不，兩個孩子喚醒了。」

紅潤的唇親吻金色十字架，他們將視線集中在拿著十字架的手上，然後漸漸往上移，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正望著他們，笑起來的樣子就像是盛滿了蜜糖。他們不自覺地朝那人走去，像隻迷途返家的小貓一樣將臉蹭上他伸出的手。

「哎呀，兩隻小貓……」但丁輕笑，搔了搔雙胞胎的下巴，將兩人抱到自己的雙腿上坐著，他的身上有一股沐浴乳的香氣，與出浴不久的水氣，指尖輕輕點了點兩個孩子的鼻尖，道：「之後你就叫做班，而你是昆，好不好呀？」

「名義上，你們都是曼奇尼家的養子，歸屬於我叔叔。」聞言，兩個孩子抱緊了但丁的手，但丁看著喜歡得緊，各在兩人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不過叔叔老了，所以把你們交給我。」但丁笑瞇瞇地想再親一下，兩人的額頭卻分別被馬泰奧與阿道夫擋住。

「但丁大人，菜要涼了喔？」

「但丁先生，孩子不可以太寵喔？」

但丁眨了眨眼，才將兩個孩子放下。阿道夫將兩人引到長桌的另一頭，班與昆看了看桌上五顏六色的菜，肉食、蔬菜、五穀一應俱全，再看看但丁面前清一色的肉，不約而同地開口。

「我們要和但丁吃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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