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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克莱恩·莫雷蒂现在抱着自己的爱人躺在床上，就完成了三分之二，并且由于现实原因不打算完成剩下三分之一。克莱恩看着在自己怀里的爱人，他平静地睡着，因为他们昨夜都过于疲惫；时间肯定不早了，因为晨光早已从窗帘的缝隙间透过，落在他的面孔上，让他在梦境中微微皱眉。

于是克莱恩稍微挪动了身体，挡住了照向自己爱人的光线。他几乎用欣赏的目光看对方的脸，这是一张男性特征明显的面孔，但是美是不分性别的；他描摹对方的唇，他早早品尝过这里，怎么也尝不厌；他又看向对方的眼皮，他知道那里有一双怎样美丽的绿色眼睛，他曾反复亲吻过那里，也曾逼着它流露出动情的模样；但是现在他只想数他的爱人，伦纳德·米切尔的睫毛。

他一根根数过去：就在昨天，他们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他们早早认识，又因为意外分离，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爱情的种子会在他们又一次相遇的时候萌芽。误会和甜蜜都是它的养份，理解和包容让它最终长大。他们这么多年的好友们都赶到了婚礼现场，在众人的见证下他们成为对方的新郎，最后又在祝福中回到这个房间，在这里他们胡闹了一整夜，一切也终于回归了平静。

伦纳德的睫毛多得根本数不清，就像爱情分不清是谁先开始。或许睫毛本就不是用来数的，就像爱情也只等待结果。当然在此时纠结睫毛或者爱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睫毛一阵颤动，伦纳德似乎醒了。

伦纳德并不愿意醒来，他还想要再回到睡眠之中去，他的睫毛随之平静了下来。可是他一想到克莱恩在自己身边——这是毋庸置疑的，难道还能是其他人吗——他就想要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确认这属于也独属于自己。所以他亲了上去，准确无误地对着他丈夫的嘴唇。他们是如此甜蜜。

阳光逐渐渗透进来，厚重的窗帘也没能遮掩时间的流动。伦纳德在与克莱恩的吻中睁开了眼睛，碧绿的眼眸盯着棕色的那对，对方的气息扑面而来，分开嘴唇后他们忍不住都笑了。可惜时间不给他们暧昧，他们应该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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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恩·莫雷蒂，23岁，毕业于某高等院校，主要学习方向是研发适配仿生人的AI，天赋极高。而现在——

“欢迎新人！”伴随着“砰”“砰”两声，克莱恩顶着满身彩色纸片完成了自己的被欢迎仪式。

虽然但是，是不是有一些过于热情了……克莱恩掸了掸自己的头顶，将大部分的彩色纸片都扫了下来。这让我有些不体面，克莱恩想，还好自己穿的是实验服，他把白色大褂脱下来，抖一抖，身上也变得干干净净。他看向自己的办公桌，那里空空如也，显然有一些必须的办公用品需要去领取。

“我带你去吧。”黑发绿眼的年轻男人说到。他叫伦纳德·米切尔，是造成克莱恩浑身凌乱的罪魁祸首之一，手里还拿着已经放空了的礼花筒，虽然样式看上去是婚礼用的。虽然他出现在了克莱恩的欢迎仪式上，并且表现的非常热情，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克莱恩和他并不是同一个部门的。和他相比，部门里另外一位已经有了未婚妻的同事则显得要沉稳得多。

研究所很大，克莱恩走在伦纳德旁边，默默地记忆路线。一只手伸了过来，摸向了克莱恩的头发。

“？”克莱恩抬起头，用眼神向对方表达自己的疑问。

“你头发上还有。”伦纳德收回手，给克莱恩看从他头发上拿下来的粉红色片片。“因为实验室真的很久没有来过新人了，所以大家都特别开心，准备了很多欢迎你的方案……希望你不会被大家的热情吓到了。”

“没有的事。”克莱恩摇了摇头。他自然能分辨出哪些是真正的善意，对未来的生活也因此隐隐有些期待。只是有一件事让他比较在意：“那个带我过来的小姑娘……”

“罗珊，她的情况有些复杂。”他们已经走到了器材室，伦纳德用脸刷开房间的门，在登记本上签了字，领到了克莱恩的东西。“我来吧。”克莱恩没有拒绝，将自己的东西递给伦纳德。“她的父母因为尚未研制成功的仿生人暴走而离开了。她本不必留在研究所的，这里会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以及一个好生活。但是她留下了。她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只是不希望你受伤。”

“实验室里应该不会经常有仿生人暴走才对。”克莱恩说到。

“是的，你们基本上都只是坐在电脑前敲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伦纳德说：“但是只要一次，就能毁掉一切。”他想要比划一下，可是手里还拿着东西，只好放弃。“我见到过一次......研究员，仿生人，还有数据，还有项目......都没有了。剩下的人继续进行下一个项目，但是离开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他们都被'失踪'了。”

“因为这样的原因，研究所这几年都比较困难，不仅是你们的项目，我们这块也收到了一定的影响。”伦纳德继续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天，能不能把项目做完，还是再次之前就被迫解散了。”

克莱恩意识到这是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也许自己刚入职就要失业了？看伦纳德的表情，他对这里可能有比较深的感情，他比自己大三岁，据说是跟着老师一起进来的，从很小的时候就进来了，在材料做了很多年，也是非常有天赋的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拍了拍伦纳德的肩：“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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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恩！”伦纳德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怎么了？”克莱恩把火关小，从厨房出来，格子图案的围裙十分贴身，这是他和伦纳德共同挑选的，用对方的说法，这是一条“程序员眼中的海景”。

他看到伦纳德坐在地上，翻电视柜下面的盒子，CD、U盘和芯片零零散散地铺了一地。“你有没有保存我们婚礼的录像？我想看一看。”伦纳德转头向他问到。

克莱恩问他：“你还要继续改诗吗？”

伦纳德·米切尔，虽然同克莱恩一样是个理科男性，但是却有着大部分理科男生没有的文学素养：他喜欢读诗，同时也喜欢写诗。还在研究所的时候，伦纳德的桌子上就摆着几本诗集，克莱恩曾经看到过几次他靠在椅背上，把腿架在桌子上读诗的样子（甚至还翻过一次椅子）。这可能是从他的老师邓恩那学来的“习惯”，顺便一提，邓恩的桌上压着的是这些年的大合照，克莱恩的桌上则放了一副塔罗牌和占卜书。

不过伦纳德的写诗水平并没有他读诗的水平那么好。虽然他自诩熟背《罗塞尔三百首》，但这并没有让《米切尔三百首》变得更加有韵味。这也是需要天赋的，克莱恩时常这么安慰他的诗人同学。伦纳德花费时间最长的一首诗，被用在了他和克莱恩的婚礼上，这是克莱恩第二次看见他这么认真，哪怕对他说“已经很棒了”，伦纳德也只是看了一会后再摇摇头，接着去修改了。即使前前后后改了很多次，可到了婚礼上，克莱恩富有感情地把它念出来的时候，两人的朋友们还是在努力憋笑。

显然伦纳德也回忆起了婚礼上隐隐约约的笑声，他摇了摇头：“我想再写一首。等到我们下一次婚礼......也许就是今年，也许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等到那一次的婚礼上，然后我们一起念出来。我们肯定能好到那个时候的，对吧？”他碧绿的眼眸里，映出克莱恩还拿着饭铲的身影。

克莱恩笑着说：“阿罗德斯有保存录像。”没有人能对这样的承诺无动于衷，一股强烈的想要和伦纳德亲近的欲望涌出克莱恩的心间，唯一可惜的是自己还在做饭，围裙还没有解开，饭铲也没有放下。于是他隔空对伦纳德比了个飞吻，权当表达自己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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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类完全一致的仿生人是不可能存在的，再怎么接近人类，还是会和人类有本质的不同。仿生人的发展不应当是趋近于人，而是要展现自己独特的能力。我们要做的不是相等而是互补。”因为是面对新的上司，克莱恩努力放稳心态。

但是对方却表现得非常激动：“这样和市面上的残次品有什么区别！没有更多特色，不能吸引更多客户，不能改变社会！只有接近人，成为人，甚至超越人，让人们把仿生人看作真实的人一样相处，才是我们应该追求的！”

克莱恩皱起眉头：“设定好的程序和芯片带来的真实也是可以依赖的吗？无论怎么自欺欺人，仿生人和人类始终是不同的。”

似乎发现浮夸的演说并不能打动克莱恩，对方收起疯狂的面孔，傲慢从面具的缝隙里渗透，却依然要披上理想的外衣：“年轻人，你没有梦想。”

克莱恩直视对方：“你是一个疯子。”

……

“思念才背对背张望

你是所有 你是合照一张”

……

“一杯南威尔啤酒。”克莱恩端着杯子找了个好地方坐下，这里正对着舞台，他看到伦纳德在红的和绿的灯下，汗水也在反光。他握着麦克唱歌，舞台下的人们则为他的歌声，或者脸蛋欢呼。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在黑暗中的克莱恩，所有人都在为伦纳德欢呼，只有他们两人对视着。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伦纳德唱完了一整首歌。他向不知道是听众还是观众的人们甩了个飞吻，就匆匆跳下了台。过了一会，他端着和克莱恩一样的杯子走了过来。

“唱得很好听。”克莱恩说。

“那是当然。”伦纳德毫不客气。

“比你的诗好听。”克莱恩说，接着他喝了一口酒。

“......这喝起来就像果汁。”

“我们需要保持清醒。”

“你怎么来喝酒了？”伦纳德问，“和主管吵架了？”

“对。”克莱恩又喝了口酒，“他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想法。”

他放下酒杯时，一枚小镜子从他的袖口滑了出来。

“没办法，这家公司肯接盘就是看中了你们仿生人的项目，我们其他部门都是附带的。”伦纳德摊手，然后他注意到了那枚小镜子：“这是什么？”

没等克莱恩回答，这枚有着古老花纹的镜子上已经出现了两行赤红如血的字迹：“我是阿罗德斯，无所不知之镜。”

克莱恩：“我自己研究的AI......”

银镜之上水光闪动，出现了一行新的字句：“根据等价交换的原则，你需要回答阿罗德斯的问题，否则要接受惩罚。”不等伦纳德反应，这些字迹很快消失又有新的大字浮现：“你的‘主人’有什么目的？”

克莱恩：“......还不成熟，有一点小调皮。”

他赶紧把阿罗德斯塞回了袖子里，尴尬的气氛即将在两人之间蔓延。克莱恩满脑子胡思乱想，什么？“主人”？伦纳德居然喜欢那种......

伦纳德好像并不在乎：“它很可爱啊？我几乎以为它是个有自我意识的'魔镜'了。你明明可以做出这么厉害的东西，为什么不答应主管呢？还是你觉得仿生人不应该超越人类，有人类的思想？”

克莱恩说：“不，不是。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通过图灵测试。”他低头，趴在桌子上，脑袋枕上自己的胳膊，毫不掩饰自己的沮丧：“但是公司出售的，始终都是商品。”他棕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伤感。研究所即将因为资金问题关门之际，这家公司及时给了资助，作为代价，一切都要为了商业，这与克莱恩的理想背道而驰。

伦纳德也把脑袋枕到头上，他看着克莱恩，克莱恩也看着他。伦纳德突然说：“其实我也是仿生人。”

“吹牛。”

“真的，我今天去维修皮肤还没贴回去呢。”伦纳德撸起袖子，闪出金属的光泽，衣服下面露出的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机械的外壳。

克莱恩还是盯着他的脸，看都不看他的胳膊，直接用手摸了一把，他摸过的地方，机械臂又变回了人的皮肤的样子。“这是你们最近在研究的感应材料对吧？邓恩给我看过了。”

“嘿嘿。”伦纳德挠了挠头。

C

“老板！来碗大肉面！”克莱恩提着包匆匆走进面馆。冬天的早晨，因为快要迟到了所以不得不把自己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的克莱恩觉得自己迫切的需要一些热的汤水。

“年轻人不要这么着急。”老板向里面招呼了一下，对克莱恩说。这是一位有着深棕色眼眸的老人，他不算稀疏的头发全白，却没有因为自己的职业而疏于打理，而是整齐的向后梳着。和衣冠整整的克莱恩站在一起，就看上去就像在开什么会议一样。

实际上，这家店在这里已经开了有很多年了，老板和克莱恩也算熟识，有的时候克莱恩感觉他就像自己的爷爷一样，虽然看上去有些严肃，但是实际十分和蔼。

“没办法，上班要迟到了。”克莱恩接着和老板唠嗑了两句，面就上来了，克莱恩提起筷子大口吃面。他仍然保持了动作的优雅和体面，而这份优雅完全没有影响到吃面的速度，碗里的面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最后喝一口汤，擦擦嘴，克莱恩挥了挥手就快走着去赶地铁了。

运气不错，正好遇到一辆地铁开来。克莱恩迅速找了个地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个横条，左端有一个镜子的图案：

阿罗德斯：我伟大而尊贵的主人、您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对于人类来说，迟到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克莱恩叹了口气，把耳机插上，在对话框里打字输入到：迟到扣工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阿罗德斯：公司只有您一个人类，您可以随时修改自己制定的规则。

克莱恩接着回复到：你一定是小说看多了，规则是用来遵守的。他停了停，打字提问到：伦纳德睡醒了吗？

阿罗德斯：米切尔先生已经起来了，让我给他找了录像出来看。

克莱恩的手机屏幕一闪，连接到了家里的监控：他从高处俯视着客厅，伦纳德穿着睡衣靠在沙发上，抱着长条黑猫抱枕，脚刚搭上茶几，又像是被茶几冰到了脚踝，猛得一缩，最终侧躺了下来。镜头随之放大，伦纳德简单清洗过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这点认真和他随性的躺姿融合在一起，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在没有遮到伦纳德脸的地方，一枚小镜子的图案出现，后面跟了一个小气泡：米切尔先生似乎对早晨起来见不到您这一件事情有些不满。

克莱恩把气泡点掉，想着要尽早给阿罗德斯实装一个语音系统。他看着屏幕里的伦纳德，伦纳德看着屏幕外。他想起伦纳德今天晚上值的是夜班，自己回家的时候又必然是空荡荡、黑漆漆的。他们结婚半年了，却因为工作的原因，实际的共同相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通过阿罗德斯看到对方的样子。明明住的是同一件房子，却过成了跨海恋爱的样子。有没有必要改一下上班的制度？……算了，还是抽空请个假吧，克莱恩想。

克莱恩从地铁出来后快步走着，路边看上去有些荒凉，但克莱恩知道未来这里也会高楼林立。他赶在九点前走进了公司大门，前台坐着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人，正在低头玩手机。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冲克莱恩打了个招呼：“老板早，今天怎么差点迟到？”

克莱恩看了他一眼：“梅林，上班摸鱼，小心我扣你工资。”

梅林·赫尔墨斯把手机收起来，摆出一副专业前台的姿态，连语气都变得像电台的主持人，对克莱恩说：“莫里亚蒂先生在楼上等您，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克莱恩揉了揉脑袋：“你别装模作样。我知道了，我现在就上去。”

乌托邦，克莱恩·莫雷蒂独立创建的公司。最初的成员只有克莱恩和阿罗德斯，还有至今为止依然是公司“优秀员工”的格尔曼·斯帕罗。在打拼过最初的艰难岁月后，乌托邦的项目得到了黑夜等大公司的投资，得以迅速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和别的普通公司不同的是，这里所有的员工，都是仿生人。克莱恩将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行动逻辑稍微修改后写入了芯片，从此有了“格尔曼·斯帕罗”，之后又有了“梅林·赫尔墨斯”、“夏洛克·莫里亚蒂”等等。他们都与克莱恩相似，却又保持着鲜明的不同。他们都是克莱恩，也都不是克莱恩。每个仿生人都是高效的，而这里的主营业务则是仿生人的维修、优化，以及仿生人问题的处理和建议——顺便一提，基本上都是由格尔曼来完成。

克莱恩推开办公室的房门，留着胡子的秘书先生已经在这里等着了。他向克莱恩做完了汇报，不出意外地等到了克莱恩的提问：“格尔曼还没回来吗？”

“他在路上遇到了些麻烦。他把麻烦敲碎了。”夏洛克回答，老板似乎无心上班，他开始计划早退的可能性。

“……夏洛克，我们不是什么黑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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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渐渐转凉，路上的人们都开始换上厚的外套，宣告着冬天的即将到来。这里的秋天很短，冬天又来得太快，克莱恩上上周就是这样感冒的。那时树叶才刚刚开始转黄，天气还偶尔热一下，他们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还要把外套脱掉。可是一转眼，夜晚就冷得令人发抖，一转眼，白天也变得孤寂。

克莱恩的感冒如果好了，他可能不会因为怕热把衣服脱掉了；可是他做不到。病房里的温度是被控制好的，这里没有四季。

“……

愿枝头出新芽之时

能与你再重逢

你的诗人

伦纳德·米切尔”

伦纳德放下笔，将留给克莱恩的信折叠好。他的收件人就躺在他身旁的病床上，连接着呼吸机，哪怕在昏迷中也微微皱着眉头。伦纳德想要将它抚平，但他最终没有伸出手。

没有人知道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但是安全出口“恰好”都被堵上了。代表灾难的火毁了一切，数据、资源，还有人。肇事者被抓捕，伦纳德和其他研究员们被各大公司接纳，只有克莱恩留在了医院。作为负责人，他是被针对的那一个，即使伦纳德在火海里护住了他，他仍然状态继续恶化，医生在他体内检测出了一些药物。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所有人能做的只有等待。

但是伦纳德的时间很紧张，他们共同工作了两年，留给他告别的时间没有超过二十分钟。等到病房窗外的树上，落下第四十片叶子的时候，伦纳德不得不离开了。临走前，他在床头摆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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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呼......”

伦纳德坐在克莱恩怀里，双手支撑在克莱恩的胸口，他低着头，看着克莱恩，两人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难得拥有一个可以这样度过的夜晚，两人都有些放纵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夜的第几轮，他们仍紧密嵌合着。两人的身上都析出了一层薄汗，现在是中场休息的时间，呼出的热气打在对方的身上，将这个季节应该有的丝丝寒意都驱散了。

这场情事太过于漫长，两人都有些力竭了。克莱恩只是静静地停在伦纳德体内，伦纳德就已经有些身体发软。他们的身体过于契合了，伦纳德只觉得热；克莱恩的物什将他填得满满的，不留一丝缝隙，他努力适应这种又酸又胀的感觉，他努力想要直起身。

克莱恩一个挺身，伦纳德的努力就白费了。这个姿势对于克莱恩来说很累，但是他没有减慢频率。他两只手握着伦纳德的腰，火热的巨物猛烈地撞击着，快感不断积累，伦纳德努力维持住姿势以便配合克莱恩。甜腻的水声与肉体的撞击声带来暧昧，对于已经结婚了的夫夫来说依然有效。克莱恩猛地擦过了一点，一阵酥麻从尾椎处袭上伦纳德的后脑，他的腰塌了下去，上半身趴伏在克莱恩的胸口，手胡乱摸着，抓到了克莱恩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他扯了一下，克莱恩被勒的有些疼了，这才稍微放慢了点。

他半包住伦纳德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吻了吻伦纳德的戒指。伦纳德把手心张开，身后依然被有力地攻击着，他在摇晃中看着手心里的吊坠，他感受到克莱恩拍了拍自己的背。

伦纳德张开嘴，但是他只是大口吸气，然后再呼出去；他气息稍稍平稳了，他说：“我当时不明白。”他又喘了一喘，“我现在也不懂。仅仅是，哈，为了钱，唔”，他又被顶了一下，这回顶的有些深，他缓了一会。他突然用力夹紧，不出意外地听到了克莱恩的闷哼，他终于可以继续说下去了：“就可以做出这种事情吗？人类不是自称是'宇宙里最优秀的种族'吗？

克莱恩放在伦纳德背上的手微微用力，将伦纳德搂到了自己的怀里，他们的下半身还连接在一起，勉强维持着没有滑出来。他亲亲伦纳德的侧脸，他说：“起码我们还都活着。”

银白的月亮悬在那里，平静得仿佛一切未曾发生过。可也只有月亮能够记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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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伦纳德侧过头，看着前来通知他的姑娘。女孩和他的绿色眼睛对视一秒，急忙收回了视线，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他说：“是的，和乌托邦交流项目，需要到对方的实验室里去。”

“我听说过这家公司，但是怎么会和我们有交流？”伦纳德提问。因为好奇，他私下里搜索过这家公司的资料，却也很难找到详细的信息：这家公司就像笼罩在灰雾里一样，令人难以捉摸；而且以它的实力和地位，怎么也不会和黑夜的公司有项目上的交流。

“老板对那家公司有投资。”小姑娘回答到，她显然也提前做了功课，了解未来的合作伙伴是必须的，况且伦纳德要在那里待很长一段时间。

“那怎么会是我？”伦纳德说：“和我同一个水平的有很多吧，而且我觉得大家都会舍不得我。”

小姑娘显然见惯了他的自恋，并且对此颇有认同。他们共事了五年，伦纳德的魅力从未消减，每年有新人入职的时候大家都要把对方带到伦纳德的工位附近转一圈，虽然他实际上像个乌龟一样刀枪不入——不少美女和他出去吃饭之后默默地一个人离开了——但是他友善的态度和像明星一样的脸还是让人很喜欢的。她打趣道：“对方指名道姓要你的，说不定是要你去拉高他们公司的平均颜值呢。”

“说不定呢。”伦纳德笑了笑，先继续手上的活。

……

“还未瞑目 只能望穿我

那固执的心

还未曾悟出错过也是缘份”

耳机里放着过去的歌，伦纳德背着包走出地铁，他要在这个下午和乌托邦的人对接完毕，明天就要在这里工作了。他默默祈祷着能遇到一个讲道理的老板和同事，同时注意到周围的景象，这让他有些担心。这里过于荒凉了，如果不是导航一直引导着他往前走，他甚至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当然，前方并不是一无所有——一栋房子立在那里，而且、似乎，正是自己的目的地。这很难说是什么风格，不如说是没有风格的设计；你只能说这是一个白、灰、黑的房子，因为它实在是难以用言语形容了：形状没有意义，你只觉得扭曲，但是又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则，关于它为什么能立起来的；描述也没有意义，因为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觉得贴切，刚刚想好的词语就被自己删除。或许这里就是乌托邦给人的感觉，伦纳德走进了大门。

前台坐着两个男人，居然不是女前台？伦纳德有些疑惑。然后他发现了其中一人的身形非常眼熟，似乎是……

那个男人抬起了头，棕色的眼睛透露出惊喜：“伦纳德！你来啦！”

伦纳德说不出话来。克莱恩，克莱恩·莫雷蒂……他离开旧地的医院后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他也再也没有回去过。这个名字对于伦纳德来说，他就和故乡一样遥远，可是现在人就站在自己眼前，不超过十米的地方；他的样貌就像过去一样被封存在记忆里，但是如今翻出来他发现自己一点也没忘。

克莱恩·莫雷蒂。克莱恩。

克莱恩。

伦纳德想不到他们能够再有相遇的一天，他们会在这里相遇，而且克莱恩一个技术人员，居然，在这里做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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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

……

“德。”

……

……

“伦纳德！”

“怎么了？”伦纳德转过头，看向表情焦急的克莱恩。他不懂自己的爱人最近为什么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担忧且紧张，仿佛自己是娇弱的花朵，只是碰一碰就会散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肌，很结实；他又看了看克莱恩的，他确信真要肉搏起来，克莱恩打不过自己；当然自己也舍不得打他就是了。

所以克莱恩在担心什么？不明白，不理解，大脑无法处理。

克莱恩确实很紧张。那天他正在公司，第十二次借口浇花从办公室里跑出来，以逃脱自己优秀员工的视线——对方太过敬业，哪怕自己是老板也觉得在这个人面前摸鱼是一种罪过。顺便他要去梳理一下思路，关于即将开始的新项目他有一个朦胧的想法，还不成熟，在一个舒适的环境里独自思考有利于他整理清头绪——他是这么和在休息间里碰上的夏洛克这么解释的。然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帕列斯，他楼下面馆的老板，那个严肃又和蔼的老人。

“伦纳德晕倒了。”他言简意赅。

所以克莱恩开了车回去，时间从未显得如此漫长，即使他一路畅通，也过了足足半小时才赶到。此时伦纳德已经醒来，碗里的面条已经吃得干干净净，正在和老板聊条。他看到克莱恩，不解地问他：“克莱恩？你怎么回来了？”

克莱恩说：“我听说你……”接着他看到帕列斯冲他摇了摇头，他把后半句咽下了，改口说到：“我突然想你了，觉得见不到你就要晕过去，所以赶回来看你了。”

伦纳德明显不相信，他似乎比克莱恩更担心对方的工作问题：“我记得你下午还有会，早点回去吧。还是你吃个午饭再走？时间也差不多了。”

“好。”克莱恩说：“你先上去睡会吧，昨天回家也很晚。”

“那我先走了。”伦纳德挥挥手：“老板再见啊！”

帕列斯也朝着伦纳德挥挥手，和克莱恩一起目送伦纳德离开。他先开口说：“他忘记了。我给你打完电话，他就醒来了，然后就像自己没有晕倒过一样，他把这件事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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