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已進入深冬，但因為這裡是南方，所以只是稀稀疏疏的下了點雪。

史雷是穿著米克里歐重新幫他買的衣服，比起那些厚重到不方便行動的衣物，新衣服明顯就輕便許多。

兩人用過的冬衣也還是有人會買，畢竟這是要北上的人必備的用品。

因此除非是刻意訂製，否則就只能等到有二手冬衣。

外面的人販子似乎是平靜了點，因為最後聽說是送了犯罪奴隸過去，

是挑選品行良好的輕罪奴隸，只要服完相當的刑期，就會自動解放，而他們到時可以選擇，要留在邊境還是回故鄉。

米克里歐也重新染了一次髮，史雷的頭髮則染成黑色。

聽說有人在找褐色頭髮，綠色眼睛的奴隸。

米克里歐一直把史雷藏在艾德娜的森林裡，所以在目睹一個年紀跟史雷差不多，相同特徵的小孩被抓走後，他當機立斷的把染髮的東西全買好，回森林後馬上幫史雷染髮。

史雷的頭髮已經留長了不少了，米克里歐幫他修剪過後，才帶著他走出森林。

距離撿到史雷，與他一起生活，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了。

已經長高不少的史雷，如果不說他的實際年齡，會讓人很難想像，他今年才十二歲。

史雷在得知緣由後，也乖巧的讓米克里歐幫他染髮。

不管是否是為了約定，他喜歡上了跟米克里歐一起生活的時間。

米克里歐是真的將他視如己出的扶養。

札比達前陣子有來過。

畢竟是他一手促使他們前往南方，而在與史雷有相同特徵的奴隸是被捕捉的目標時，他好像是收集完情報就馬上趕來，幸好艾德娜要他們暫時逗留在森林裡，躲避狩獵人類。

史雷的身世果然有問題，但是我看到的那些孩子……無一例外的都被殺了……動手的是獨角獸。

獨角獸造成的傷很特殊。

褐髮綠眼的孩子。

「史雷……難道史雷他……」

「人類不是有所謂的配種？」

「所以史雷其實是……人類為了誘捕獨角獸，特地培育出的處子？」艾德娜訝然，「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史雷被安置在離這裡有一段距離的樹洞裡，那裡也跟米克里歐的居所一樣，是小樹叢自然形成的遮蔭處，為了避免他被其他人類發現，以及艾德娜受不了他的味道而襲擊他。

饒是如此，他們還是在史雷喝的茶裡偷偷地放了一些安眠藥，確定他睡著後，三人才開始交換情報。

這點距離夠讓他們警戒，並及時去救史雷。

而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不過去那裡。

「所以他的父母……才會帶著他去邊境地帶？」

恐怕也是做過測試，證實史雷可以引誘獨角獸。

「那被殺死的孩子是怎麼回事？」獨角獸的天性不會輕易地殺死孩子。

「除非……」札比達看了一眼艾德娜，「那些孩子的身上，我聞到了艾澤的味道。」

「哥、哥哥的味道？」

「艾澤可能沒死，不過其他孩子身上也有其他獨角獸的味道，或許是那些孩子不合他們，可是他們又被逼迫到發狂。」

也就是說，那些在找史雷的人，是將他當成最後手段。

「確定？」米克里歐在生氣。

「他們算錯的一點，就是史雷已經跟你交換了約定，獨角獸的約定。」札比達抓抓頭，「他的額頭。」

獨角獸的角嚴禁任何人觸摸，甚至連頭部也不允許。

因為獨角獸的力量來源就是他們的角，砍下他們的角，就等於殺死他們。

同理，獨角獸如果在人類的額頭上親吻，則表示這個人類與他們交換了約定。

但這種人類少之又少，而且交換約定的人類，如果違背了約定，下場就是會被獨角獸殺死。

札比達看過好幾次米克里歐親吻史雷額頭的場景。

被親吻過的額頭，會留下淡淡的痕跡，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札比達……」

「我知道，我會再去打探消息。」看著艾德娜，「或許……那些人，會看見傳說吧？」

「獨角獸大行軍？」艾德娜不可置否，「那是多久以前的事？」獨角獸長生，扣除被獵殺的以外，也有自然老死的獨角獸。

即便如此，獨角獸在這塊大陸上，少說也有五、六千頭棲息著。

但正因他們的性情與獨特習性，人類一直很難掌握獨角獸確實的數量。

獨角獸大行軍據說是很久以前，有一個國王靠著一頭魔法紅牛，擄掠了全世界所有的獨角獸。

但某一天，一頭幸免於難的獨角獸在差點被紅牛抓到時，一名魔法師把他變成人類。

獨角獸懵懂無知，但是最後他卻成為解放被囚禁在城堡裡的獨角獸們的契機。

而引發的災難，讓後人爭論不休。

因為獨角獸們有志一同地把那個國王的城堡踩碎，魔法紅牛也不敵成千上萬頭的獨角獸的猛烈攻擊，他們甚至狠狠地蹂躪了那個國家的領土。

被他們的蹄踩踏過的土地不若過往的豐饒，土地變得越來越貧瘠，即使再怎麼辛勤耕種也沒辦法使土地變得肥沃，那個國家據說後來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沙海。

後人流傳這個國家是被獨角獸詛咒了。

因為國王把生性自由的獨角獸當成家畜般囚禁，生性高傲的獨角獸無法忍受這種屈辱。

因此在獲得解放的瞬間，獨角獸帶著滔天怒氣踩踏了大地，詛咒了那個國家。

眾所皆知，獨角獸除了在獨角獸山谷，才有機會看見成群結隊的獨角獸群外，基本都是獨居的。

領域性十足強烈，除非他們剛好都進入交配期，才會走出森林，前往獨角獸山谷。

因此後人才會爭論不休，甚至認為這是虛假的故事。

但獨角獸都很清楚，那不是傳說。

只是在於是否有契機而已。

「米克少爺，你啊……」

「放心，史雷我絕對不會交出去。」

確實。

畢竟已經與史雷交換了約定，那米克里歐不管怎樣都會保護史雷。

獨角獸會賭上一切的去保護與他交換約定的人類，但是，人類一旦違反約定，代價就是生命。

「那孩子……知道嗎？」

「他只是不知道，米克少爺會對他做出什麼事。」搖頭，「米克少爺要等到他成人……至少還要四年吧？」也就表示，史雷知道違反約定的下場，就是被米克里歐殺死。

「幸好史雷沒怎樣。」語帶保留。

確實，奴隸的待遇說不上好。

史雷是僥倖。

「還要按照預定，帶他去南方城市嗎？」褐髮綠眼的小孩現在很搶手。

米克里歐把他染成黑髮，但是那要定期染髮。

「森林裡不方便，史雷生病的話，我根本沒辦法。」他有的知識萬一碰上了無法應對的病呢？

毒還好辦，一包粉末就輕鬆搞定，但病呢？

獨角獸的血可以治百病。

可喝下獨角獸的血會被獨角獸詛咒。

時間會永遠停止，得到漫長的生命。

病重之人，傷重之人，妄想長生之人，即使被詛咒也在所不辭。

但是下場無一例外的悽慘。

喝下血的人，僅僅是時間被停止而已。

病重之人拖著病癒但仍衰弱的身體，傷重之人拖著一口氣殘喘著，妄想長生之人一心求死但仍得不到解脫。

「那個孩子，會得到長生，到時你要怎麼辦？」艾德娜問，「人類的精神與意志，沒有那樣強大，萬一那孩子承受不住而打破約定呢？」

獨角獸的約定是獨角獸親自許諾的，在這個約定的保護下，喝下獨角獸之血的人，不會遭到詛咒。

米克里歐的舉止擺明了就是要那孩子喝下血，讓他得到長生。

畢竟獨角獸的壽命很長。

「我會讓他忘記時間的流逝。」

獨角獸的約定一般分成兩種，其一是直到人類違反約定或是壽終為止，獨角獸都會保護人類，其二就是人類喝下獨角獸的血，成為獨角獸的所有物。

但是這種人類很少，因此獨角獸的約定，在人類之間是可以一笑了之的笑話。

米克里歐所期望的是後者。

史雷成為他的所有物。

去到人類城鎮，代表著史雷很有可能會碰上他真正喜歡的人。

但是被米克里歐束縛住的史雷，只要他接受別人的瞬間，他就必須付出他的生命作為違約的代價。

這就是獨角獸的約定。

也是獨角獸的詛咒。

獨角獸厭惡自己的所有物被人奪走，血就是所有物的標記。

走回樹叢。

史雷還有個好習慣，就是一旦睡著了，就很難叫醒。

他們在茶裡放的安眠藥，只是把助眠的藥草分量比例稍加調整，那本來是史雷還在米克里歐的棲息地時就在喝的茶，因為史雷後來開始會夢魘，米克里歐便摘了不少可用於安神、助眠的藥草，幫他調整比例，做成專屬於史雷的藥草茶。

而史雷來這裡後，因為藥草茶裡有部分的材料無法取得，因此在艾德娜的幫助下，米克里歐正在重新摸索新的藥草茶配方。

所以史雷不會對藥草茶的味道跟過去喝的味道有所差異而起疑。

他只是單純的認為米克里歐又再重新調配安神茶的配方。

撫著史雷。

剛撿到史雷的時候，因為營養不良導致的消瘦，在他精心的照顧下，總算長回了些。

他現在正好進入成長期，所以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又變少了，但是他也變得更加的精實。

一旦被獨角獸喜歡上，處子就會失去選擇權。

「獨角獸會喜歡上堅強的處子，所以……你是我的。」喃喃的低語。

裹著氈布熟睡的史雷發出囈語。

米克里歐微微苦笑，也鑽入氈布裡，抱著他閉上眼。

甘甜的香氣。

現在還不行。

撈起史雷的額髮，親吻著他的額頭。

史雷並不知道，獨角獸的吻是什麼意思。

淺淺的啄了下史雷的唇。

獨角獸迷戀處子，會受處子吸引，但那並不表示他們會無條件的接受所有處子。

史雷的香氣會誘惑其他獨角獸，若他本人的心思改變，或許就不會那樣誘人。

或是等到他成年，完成與米克里歐的約定。

非處子，但依然受獨角獸喜愛的情況，只有一種。

那就是奪去處子之身的對象，就是獨角獸。

但也僅這頭獨角獸不會對被自己佔有的處子產生厭惡。

米克里歐撫著他的處子。

還要很久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對史雷來說，是個考驗。

獨角獸的約定是不公平的約定。

但是能撐過這個約定，並遵守著約定的處子，會得到不管是誰都渴望的長生。

米克里歐真的很疼愛史雷。

這是艾德娜與札比達共同的看法。

因為史雷可以幫米克里歐梳頭。

要知道，獨角獸非常討厭別人碰他們的角。

他們也不會打架爭奪配偶，就只是在山谷裡彼此看對眼就了事。

唯一的例外就是爭奪處子。

「現在沒事了？」史雷有時會在米克里歐的陪伴下去城鎮，因為他的頭髮要注意不要讓褐髮長出，所以每天都要注意。

長出一些就要馬上染。

「不知道。」米克里歐要史雷穿著染上他的味道的衣服。

這麼做可以遮掩他的味道。

史雷看起來很喜歡他的味道，問他，他說是一股很好聞的青草香味。

史雷也問過他聞起來是怎樣的味道，米克里歐說是很甜的味道。

甜到宛若焚燒罌粟殼的味道，帶著甘甜的同時，又帶著花朵與水果的香氣。

米克里歐要很有耐心地等。

過於青澀的果實硬摘下來吃會過於苦澀，要等到果實成熟再吃才會好吃。

同樣的道理，所以他會等。

自己親手栽培的果實，到成熟的那天為止，他都會等。

史雷很久沒有到城鎮了，所以他很開心地四處張望。

年幼的外表很容易成為人販子的目標，所以連札比達也不建議史雷在人販子瘋狂抓人的時候，去城鎮裡投宿。

不過他在森林裡也不是閒著，他在森林裡四處探險，學著辨識各種植物，以及識字，還有武術。

米克里歐則提高警戒的看著四周。

沒有像以前那樣牽著手，畢竟史雷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十二歲的孩子是要負擔起家裡經濟的一部份的年紀，像史雷這樣悠哉閒晃的孩子很少見。

可是看見他身上的裝扮，又會明白原因。

那是旅人的裝束，估計是為了節省旅費才會住在城鎮外面。

應該是四處遊走，收購雜貨再轉賣，或是採集藥草、狩獵動物賣給藥店或肉店，再不然就是兜售消息給公會，這樣賺取旅費。

大概是準備要出發了，所以才會來鎮上，採買必需品兼觀光。

搜捕褐髮綠眼的男孩的事，聽說在誤抓了一個大貴族的孩子後，終於停止。

被拐騙、強虜的孩子已經被救出，因此被暫時收容在教會裡。

有些孩子還記得自己是住在哪裡，有些則因為年紀太小而說不出來。

還記得的孩子由教會安排去尋找家人，年紀幼小的孩子則看看有沒有尋找孩子的消息。

不過，很有可能是找到了被米克里歐丟掉的衣服與腳環，才會放棄搜捕史雷。

札比達問過米克里歐是怎麼處理那些東西，米克里歐說是留在原處，在幫史雷洗澡的時候，也有注意是否還有其他可用於追蹤的東西。

即使被救走了，也很有可能再次被轉賣，到時他連是否還是處子也無從得知，搜捕與他相同特徵的孩子，也僅僅是預防萬一。

他們只是沒料到，能夠輕易的誘惑獨角獸的他，早就被獨角獸納為己有。

獨角獸是聖潔的神獸，他們有著普通野獸不會有的高傲。

所以，被當成普通家畜豢養，這點就足以讓他們累積怒火。

滿懷怒火與怨恨的獨角獸，自然會把他們身上所累積的痛苦全數踩入囚禁他們的大地裡。

這就是豐饒的土地為何到最後，變為貧瘠的沙海之故。

恐怕，即使是史雷，也無法安撫那些瀕臨瘋狂的獨角獸。

臨走前，札比達看了看史雷。

那時他還在睡覺，這幾天的安神茶，藥劑下得非常重，不到第二天早上是不會醒，米克里歐是親自盯著史雷把安神茶全喝下。

最糟的情形……你懂吧……那根本不是一般處子的香味，特別甜美的處子，只能專屬於一頭獨角獸的處子。

所以米克里歐才會那樣抱著史雷睡，美其名是避免史雷失溫，但實際上是要讓史雷沾染上他的味道。

浸染著他的味道的處子，是獨角獸決意獨佔這名處子的證明。

買完東西，順便把積累的藥草，與札比達給他們的情報賣一賣，便又走出城鎮。

有跟蹤他們的人，但在看見他們走進森林裡後卻步。

那是有獨角獸棲息的森林，那個男人帶著一個孩子，他們是想抓那兩個人去賣掉，可萬一那兩個人……

特別是那個孩子，雖然正逐漸朝著少年成長，但是他依然還是個孩子。

獨角獸的森林嚴禁任何對孩子或處女出手，這已經是不變的鐵律。

男人如果是心懷惡意的利用那個男孩，獨角獸也會直接殺了他，但是他們以森林為居所，就表明那個男人並不是利用那個男孩作為護身符，而是真心的疼愛著那孩子。

「果然要快點出發。」米克里歐看著在森林邊緣躊躇的人。

「他們……」

「畢竟是才剛大賺一筆的旅人。」按照老習慣，米克里歐在賣藥草的時候，請藥房給他傷藥與病藥，還有一些解毒劑。

「什麼時候出發？」

「後天早上。」因為要利用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出發。

還要觀察看看那些人是否還在盯著他們。

等離開這裡，到下座城鎮，可以投宿的話，史雷看起來好像很想好好的泡個熱水澡。

確實，泡個熱水澡可以緩解身體上的疲憊，米克里歐後來也喜歡上，即使只是單純的沖熱水也一樣。

住在森林裡的時間，他們都是煮夠用的熱水，頂多是沖泡藥草茶，以及煮湯。

今天一整天都在城鎮裡閒晃，史雷明顯的疲倦，吃過飯，就開始打瞌睡。

米克里歐把史雷抱過來，他已經長很高了，變得不好抱，但是米克里歐依然很喜歡這樣抱他。

剛救起他的時候，史雷一直在做惡夢，所以他才會泡安神茶，並抱著他睡。

而且這麼做，也能安撫他一直在蠢動的獸慾。

在約束住處子的同時，處子也會成為束縛住獨角獸的牢籠。

所以獨角獸並不會輕易的許予約定。

好困的後記

獨角獸大行軍的藍本請參閱最後的獨角獸。

十分哀傷但結尾卻帶著古怪幽默的兒童小說。

下節想寫點色色的，要寫點青春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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