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博士真是非常奇妙的一个人。身为战地指挥官的他，和当初的“人事博士”可是截然不同。

在我印象里，入职当天博士是说话最多的一次。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说过话。偶尔聊天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哦”，“好的”，“……”，诸如此类。

我来到巴别塔已经两年了，对于博士的了解也仅来自于同雇佣兵和干员们的交谈。比如现在。

“好了。”我小心地把绷带缠上，然后用医用胶布固定，“这回伤的可挺严重……弩箭再歪一点可就不好说了。”

巴别塔有时候会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我偶尔会客串一下医疗干员。我对面坐着的是scout，巴别塔精英干员，很健谈的一个人。

“还好。多亏了博士的指挥，我们才能取得这次的胜利。”scout没把伤放在心上。

真的么?那些雇佣兵们可不是这么讲的。前些日子，给雇佣兵治伤的时候可少不了骂骂咧咧。

总结来说是博士眼里只有战果，不计伤亡只求胜利之类。

“博士……”我莫名涌起一股好奇心，“你觉得博士这个人……”

“我很尊敬博士。”scout很干脆地回答了我。“我承认他会在阵亡名单上看都不看一眼就签上自己的名字。但是身为巴别塔的指挥官，他的指挥方式，他的每一步决策都没有问题。”

“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这是这次交谈中他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一句。

值么?谁知道呢。

在最后，我给的建议是明后天再来一次找医疗干员检查一下，被他婉拒了。

也许他和博士有相像的地方罢。我如是想着。

————

“你好，我是展览师。”在她的眼神深处似乎能看到藏不住的笑意。

我傻了。长大嘴巴立在那里，都忘了刚才正在和特蕾西娅殿下交谈。

“你们认识?”殿下冰雪聪明，直接在我的背后推了一把，小声道，“你来当人事部，加油。”

“怎么，很惊讶?”展览师单双手叉腰，挑衅似的向前探头，“你都来了，我就不能来?”

好吧，我确实没什么惊讶的资格。当初可都把人惹火了。

这两年我和展览师之间偶尔有书信来往。最近一次是一个月前，她提到了自己要毕业了。想没想毕完业就来了这。

来就来呗，我也没法说什么。

会客室

我划动着不久后就属于展览师的pbts。“都填好了。它是你的了。”

“干员档案你不填点什么?”展览师突然反问我一句，“你写……比较合适。”

我写?我写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写什么好?展览师的兴趣爱好?算了，我怕被她给一下劈了。

我灵机一动。“说说来巴别塔的想法?”正好借此探探她的缘由。

展览师眼睛微眯，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也好，就当是给我个台阶下。”她向后仰倒，靠在柔软的沙发上。

“近卫学院毕业后，我选择和你一样的方向，一是赌气，二是也好奇你为什么做那样的选择。别和我杠，我知道你没对我说实话。”展览师伸出食指指了指我。

“学了这两年……也算有点收获。。”展览师接着说下去。“市区的诊所我待过一阵子，我不是医生没法实习，就是打个下手。没有矿石病人主动求医，有的只是即将不久于人世的高度感染者，被硬抬过来了。”

“我在那些医生眼里看到了傲慢。那些医生们顶着矿石病研究的头衔，却对这些病人避之不及，恨不得就地处理。”展览师皱着眉头，毫不掩饰她的厌恶。“然后我去了贫民窟。”

贫民窟?我讶然，那个地方一直和危险与感染划等号。

“我找到了一个地下诊所。花了点时间和武力取得了信任后，我就在那帮忙。”展览师无视了我，“在那里我还真就算半个医生。算上我一共有七个人。他们还撺掇我学了点医术。”

“然后他们都死了。最后一天我去的时候，整个诊所乱糟糟没有一个病人，他们身上都有法术带来的伤痕。明明在前两天，他们还在讨论诊所里一个矿石病人的手术。”展览师讲述的时候尽可能保持平静，但我能注意到她颤抖的身体和逐渐握紧的拳头。

很难想象展览师看到诊所里情形时的心情。我也能明白她的潜台词——贫民窟哪来的源石法杖。是感染者。

“普通人与感染者。感染者与感染者。我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展览师摇了摇头，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了。“这就是我来巴别塔的理由。从那以后……我也能多少理解点你的想法了。”

我递上一杯水。“我该怎么说呢，不愧是展览师?和我想一块去了?开个玩笑。”

“我可能还没你想的复杂……”见展览师没有伸手接的想法，我揽回纸杯自己喝了一口，“但巴别塔让我看到了某种契机……某种感染者的契机。可以说，这两年来我并不后悔。”

“这话终于轮到我来说了。欢迎来到巴别塔，展览师。”

小说相关章节：第一卷 卡兹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