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悠仁在白光中睜開眼睛，看著頭上貼滿符咒的天花板，在心中的虛擬月曆本中默默畫一個叉。

此處是……老實說虎杖不清楚這裡是哪裡，只約略知道這方方正正貼滿符咒的房間是高專的牢房，而且沒意外的話還是級別最高的一間。

他是在差不多二十天前被幾名御三家的一級術師綑成粽子扔進房中，而這些術師關押虎杖的原因可以總結成兩個名字：五條悟、兩面宿儺。

在那地獄般的萬聖節──又稱「澀谷事變」──後，長期立於咒術界頂端，壓迫一切也制衡一切的特級術師五條悟遭封印下落不明，當時參戰的高專術師和一部分詛咒師也傷亡慘重，更給整個社會造成巨大恐慌。

這導致日本詛咒噴發，而躲藏在暗處的詛咒師與其他宵小也趁隙擄掠燒殺，部分咒術師甚至看情況不妙直接離開日本。

不過也拜這要命的事態之賜，虎杖沒有因為保人──五條悟──消失遭到處刑，相反的他和釘崎、伏黑與京都分校的學生一樣，暫停學業全心投入與咒靈和詛咒師的戰爭。

然後在近七個月的祓除與殺戮後，咒術師一方取得微小的優勢，和詛咒師方簽下為期兩個月的停戰協議，將日本勉強穩在落入煉獄釜鍋的前一秒──起碼接下來六十天。

而在協議簽訂後的第二天，御三家的術師闖進虎杖投宿的旅館，將人帶到他現在待的牢房。

「希望釘崎沒事啊……」

虎杖望著天花板低語，依稀記得自己被奇妙的氣體弄暈前，聽見遠方傳來釘崎的吼叫聲，而那殺氣溢滿的聲音令他深深想念起當時不在場的伏黑。

如果伏黑在，就能代替自己安撫釘崎了，但式神使兩週前就前往北海道執行任務，就算在御三家破門當下就聯絡對方，也肯定趕不過來。

當時能救場的人只有五條悟，但對方正是看準五條悟不在才出手。

「不過這天來的比我想像中晚好多……看來是給很多人帶來麻煩了。」

虎杖翻身坐起，四乘四十六平方公尺的空間中除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只有虎杖身下的單人床、床對面的洗手台和馬桶、放在三者中間的單人桌與椅子。

不過在他初入獄的第一天，空間中沒床沒桌沒馬桶，只有一顆二十四小時亮著的燈泡和一張椅子，而虎杖則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

虎杖本以為自己要這麼坐到行刑日──或更慘的餓死在椅上，但第二天他就被鬆綁了，然後房內也多出馬桶。

接著，燈泡在第三天開始固定亮十二小時滅十二小時，角落的地板每隔八小時會出現一碗白粥；桌子在第五日出現，同時粥裡也多了點碎肉和海苔；第十日洗手台現身，虎杖在粥底看到一顆水煮蛋；到了第十四日，他有了床和幾本書。

再遲鈍的人，都會察覺到自己的處境正在改善，而御三家作為一開始就主張處死虎杖的人物，不可能主動做這種事。

會做這種事，而且是拚命了去做的，只有虎杖的朋友、學長姐和師長，為了解開繩索、送上白粥與雞蛋，他們不知道和高層做了多少利益交換。

「大家……謝謝，但已經夠了，真的。」

虎杖對著不在此處的人道謝，雖然不想死也不喜歡死，但如果自己死亡已是確定事項，那麼他希望不會給旁人帶來麻煩。

「虎杖。」

沉的讓人心臟有壓迫感的男低音忽然敲動虎杖的耳膜，他先是愣住，再睜大眼睛從床上跳起來，望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內的墨鏡壯漢──東京咒術高專的校長夜蛾正道。

「站得起……看起來是還能動。」夜蛾鬆一口氣。

虎杖動動手臂笑道：「是很能動，我每天都有做鍛鍊喔，畢竟這裡除了練肌肉外也沒別的事好做。」

「……」

「校長怎麼會來這裡？」虎杖歪頭問。

「先出去再說。」

夜蛾將手放上牆壁，前一刻還只有符紙的牆面，下一秒就浮現門的輪廓與門把，他握住門把一轉一推，舉步跨出拘禁學生二十日的空間。

虎杖遲了兩秒才跟上去，被正午的陽光刺瞇眼，費一會功夫才適應光線，看清楚自己周圍的景色。

他站在能俯瞰東京高專森林的塔樓走廊上，帶著樹林清香的空氣、從遠方傳來的鳥鳴，以及輕輕撫過面頰的微風都美妙得不像現實。

「虎杖！跟上。」夜蛾在樓梯口呼喚。

虎杖小跑步奔向夜蛾，隨對方從頂樓一階一階往樓下走，從牢房解放的喜悅漸漸散去，眼神一點一滴轉暗，裝出輕鬆的口氣問：「校長，能讓我和釘崎和伏黑再見一次面嗎？」

「這……」夜蛾面露難色。

「我只是想和他們告別，不會逃跑，也不會……做讓你們困擾的事。」

「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會影響釘崎和伏黑的心情嗎？也對，他們兩個不會高興，見最後一面只是滿足我自己吧。」

「不，也不是這意思，你的死刑已經取消了。」

「那就不算最……欸欸欸欸！」虎杖爆出足以貫穿十層塔樓的喊叫。

「你的死刑取消了。」

夜蛾摀著耳朵重複，看著眼前吃驚到眼睛都快瞪出來的學生，放下手道：「然後你得先去給家入檢查，確認身體沒有異狀才能離開。」

「然後我就能去找釘崎和伏黑了？」

「……」

「校長？」

「釘崎目前人在九州，明天傍晚才會回來。」

「那今天就見不到了。伏黑呢？」

「伏黑……」

夜蛾拉長尾音，停頓了好一會才沉下臉道：「虎杖，你知道主張處死你的，是以御三家為主的高層勢力吧？」

「大概知道。」

「御三家中，五條家在悟那笨蛋被封印後就名存實亡；禪院家則因當家身亡，接替的嫡長子也重傷，所以是由已故當家直昆人的正室──霞夫人代理當家之位；然後加茂家雖說不上毫髮無傷，但起碼不像前面兩家傷到骨幹。」

「這和伏黑有什麼關係？」

「伏黑他……」

夜蛾二度停下話語，下意識轉開目光道：「他現在是禪院家的代理當家。」

虎杖眨了眨了眼，凝視夜蛾足足一分鐘才倒抽一口氣喊道：「你說什什……噗嚕！」

「太吵了！」

夜蛾放下手臂──他剛剛朝虎杖的嘴巴扔了一個巴掌大的飯糰咒骸，望著脹紅臉的學生道：「伏黑頂替霞夫人，成為禪院家的代理當家後，說服加茂家和其餘人取消你的死刑。」

「烏嚕嚕……怎麼、怎麼說服的？」虎杖抓下咒骸問。

「這你自己去問伏黑吧。」

夜蛾從口袋中拿出虎杖被沒收的手機，在學生發問前主動道：「我知道他是怎麼『說服』的──我當時在場，可是上面禁止我透漏細節，我能說的只有上面那些。」

虎杖接下手機，望著因為電力耗盡一片漆黑的螢幕，嘴角一抽神情凝重地問：「伏黑還好吧？」

「……」

「夜蛾校長！」

「……我不知道。」

夜蛾別開頭，右手緊緊握拳，以無論是虎杖，還是五條都未曾聽聞過的苦澀音調道：「我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態算好，還是算壞。」

小说相关章节：[咒術迴戰][宿伏]《宿伏於影．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