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有不少男孩正在練習格鬥技，男孩們看到我紛紛停下動作，向著我……不對，應該是向著哈特魯敬禮，哈特魯果然在魔王城的地位不小吧？

之前偶爾有過來參觀幾次，基本上就是標準的練習場，周圍佈下相當強勁的防禦結界，據說直接用戰略級大型魔法轟炸也不會怎樣，地面跟牆壁也附加緩衝效果，能夠有效減少受傷的機會，現在仔細想想，配備相當合理，但是不是高級過頭了？

隔著哈特魯的身軀，我看見「歡迎會四人組」列隊站在眼前。

魔王的那個笑容，不管怎麼看都覺得是奸笑，一定又在盤算什麼。

叫阿弗席爾斯的少年手中握著兩把木劍，兩眼直直瞪著我，以為我真的想跟你見面啊！

因為我們兩人三個月來都過著互相閃躲的日子，說實話我也只有在寢室跟書房來回，根本沒有機會見面，所以這是三個月首次面對面。

最後就是標配的該死淫魔，還有那天沒什麼說話的惡魔，但從架勢跟體態，大概能猜出他是武術專家。

「小埃爾，好久不見，終於從書房出關了呢！」

「我跟你可沒那麼親近，你這腹黑魔王。」

「唉呀，本王還以為……。」

「停——！趕緊把正事辦一辦，聽你廢話準沒好事。」

魔王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跟幼小外表完全搭不上，是跟那群弄臣一模一樣的奸笑，看了就覺得噁心。

「想不到小埃爾也是這麼心急的人。」

「嘖。」

「那麼，請小埃爾過來這裡站著吧！」

魔王瞬間移動到我前方五步左右的位置，用腳掌拍打著某塊地磚。

其實從剛剛開始我就很注意那塊地磚，該怎麼說？外觀跟這裡的裝潢一致沒錯，但唯獨那塊磚有魔力反應，因為間隔一段距離就有設置這種地磚，我就在思考是不是某種道具，難道是踩上去就會有什麼特別的效果？

「戒心不用那麼重，這塊磚是鑑定魔力系統的道具，雖然還有其他效果，但目前只是用來確定你的系統而已。」

鑑定系統？終於能確定我自己的系統了嗎？

我大致知道自己屬於「質變系統」，但這是單純的推理結果，而非實際檢測的結果。

六大系統的魔力各自有自己所屬的色系：

附加系統「青色」；

質變系統「藍色」；

生產系統「品紅色」；

破棄系統「紅色」；

滯留系統「黃色」；

控制系統「綠色」；

我的魔力是藍色，比靛色更藍，卻也不是純正的藍，這明確表示我的魔力中含有「雜質」，也就是我持有的系統不唯一，並且顏色相混，才得到這個紺桔梗色。

也暗示我可能不是質變系統，不能單從魔力顏色判斷系統，因為同樣是藍色，也存在其他系統混和出藍色的可能性，書上也明確紀錄依賴顏色判斷魔力系統造成的悲劇。

基於以上重重原因，我沒能嘗試魔力系統練習，只能持續三個月不斷修煉魔力循環。

能夠鑑定系統，對我而言是一盞明燈，終於可以開始下一階段的練習了！

我故作鎮靜踩上地磚……。

「……。」

咦？怎麼沒反應？

『哈哈哈哈哈！』

「你那個失落的表情，該不會以為踩上去就會有反應吧？」

魔王捧腹大笑，笑到用尾巴撐著身體，兩腳還在空中狂踢，要不是有尾巴，我看他會笑到在地上滾吧？

你這該死的魔王！笑就笑，動作居然還那麼欠揍。

右手，你要忍住，我相信你可以忍住，一定要忍住！

「踩上去就會發出強光，最好還要有女神還是天使之類的降臨的天選之人？」

「好可愛，想不到你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

『哈哈哈哈哈！』

動手就著了他的道，要忍住，不能被挑釁，埃爾你絕對不能出手，不可以出手，就算想宰了魔王也不能出手，現在還殺不死魔王，動手就輸了，不能現在跟他計較，時候未到，現在只要記著就好，日後一筆一筆清算。

我像以前在王宮一樣，掛上微笑面具，微微歪著頭盯著狂笑的魔王。

『哈哈哈……呼……笑得好累。』

『……。』

「所以我該做什麼呢？」

「等一下，讓我喘口氣，真的好累，肚子痛，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這個死魔王！我逮到機會一定要把你剝皮做成標本！

「呼……對著地磚注入魔力就好。」

「嘖。」

我選擇無視旁邊的魔王，對著地板注入魔力，腳底立刻發出與我魔力相同的紺桔梗色光芒，接著光芒像是彩虹那樣分出各種顏色，分別是紅、黃、綠、青、藍、品紅，象徵魔力系統的六色全數顯現，但藍色特別顯眼，隨後地磚上也出現一些文字。

『

附加系統14%

質變系統75%

生產系統6%

破棄系統3%

滯留系統11%

控制系統6%

魔力量：D

魔力循環：B

……(略)

綜合評價：C

』

質變系統75%，我真的屬於質變系統？

等等，那些數字的綜合怎麼不是一百？一百一十五，到底怎麼回事？

「嗯嗯……。」

魔王看著我腳下的數字，摸著下巴沉思著……。

『……。』

果然嗎？超過一百是很奇特的現象，但這種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啊，再說，連魔王都不知道理由，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

到底是怎樣，怎麼都沒人說話？

『……。』

「太好了呢！你是質變系統。」

魔王對著我豎起拇指，露出像孩子一樣的燦爛笑容。

「那麼進行下一步……。」

「等等！你沉默那麼久，就沒有其他話要說嗎？」

「沒有。」

「那你怎麼停那麼久？」

「等你提問啊，因為你大概會問本王為什麼總和破百，不過沒問就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魔王把臉湊到我的耳邊，在我旁邊輕聲細語的說著。

「所以想知道嗎？」

這個魔王……明明知道還故意搞我！

「是，請你告訴我。」

「既然可愛的埃爾都這麼說了，本王也沒道理不告訴你。」

「因為你的破棄系統發揮作用，讓你其他系統突破上限而已，不過只有百分之三，基本上就是個可有可無的效果。」

我刻意做出溫柔的笑容。

「真是謝謝魔王大人的解說，另外我也有件事要告訴魔王大人。」

「你這個該死的戀童魔王，最好不要讓我逮到機會，不然我一定會你剝皮做成標本！」

「本王很期待呢！然後你現在的情感很美味唷。」

「希望你變成標本也能這麼從容。」

「好啦，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史帕希，我想你們在歡迎會見過面了，主要負責魔王城全員的武術指導。」

魔王指的是剛剛一直站在阿弗身後的無聲惡魔，雖然同樣看起來相當年輕，但身高不矮，是在場所有人個頭最高的人，我想可能足足高我一個頭以上，並且與我的推測相符，是個善用武術之人。

多少有點期待，畢竟之前在王城也沒學過什麼正經戰鬥技能，現在我明確理解到「力量」的重要，至少要有能夠保護自己的力量，如果我有足夠的力量，也不會讓肯尼歐跟母后落得如今的下場。

下定決心，不能像以前那樣天真，就算吃點苦也要學起來，我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史帕希不太喜歡說話，不過其實很照顧人，如果之前有人沒出手打人，本王認為早就介紹你們彼此認識了。」

我遠遠看到拿劍的少年眼神飄移了，原來這貨還有自覺嗎？

「史帕希精通大部分的主流武術，尤其劍術登峰造極，在惡魔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強者，也憑藉著劍術奪下『位階九』的榮耀，是惡魔之中的名人喔。」

「想跟史帕希拜師的人實在太多了，所以最後就跑來本王這裡尋求本王庇護，打發那些想拜師學藝的人潮，現在則是負責魔王城的武術指導，但非強迫性質的工作，只有史帕希願意指導的對象他才會指導，即使是孩子許願本王也不會打破這個規則，必須要自己去感動史帕希才行。」

所以我的第一個難關就是要搞定這個惡魔嗎？雖然聽起來有點難相處，但凡事總要跨出第一步。

但比起拜師，更大的問題是要跟那個野蠻人一同學習，完全不想啊……。

「然而史帕希並不是你的指導老師。」

那你廢話那麼多做什麼！該死的戀童魔王！

不過也算不上壞事，但這是魔王城還有其他人能教我的意思？

「因為你許的願比起史帕希，艾里歐斯(Eleos)更加適合作為你的導師。」

「魔王城的情報部門最高負責人，也是整個魔王城唯二對本王絕對效忠的人。」

「順帶一提，站在旁邊的哈特魯，同樣也拜師於艾里歐斯喔。」

「咦？」

我回頭看向哈特魯，但哈特魯只是微微低頭，並沒有其他回覆，大概是默認了吧？

「哈特魯原本是情報組的隊長，只是突然追求安穩的生活，就跑來當管家了，在侍者這個職位是不到三十年的菜鳥，看不出來吧！」

「迪亞大人說笑了，人有點歲數就會少了年輕的衝勁，追求安穩也不是壞事吧？」

所以哈特魯有戰鬥能力？好像明白魔王指示哈特魯侍奉我的理由了。

「那這樣，這段期間就讓哈特魯訓練我？」

「埃爾閣下，請恕我婉拒。」

「閣下目前處於起點，也就是只挖好地基，連樑柱都還沒固定的狀態，若是因為小的個人的建議，限縮閣下發展的潛能，小的會被艾里歐斯大人怪罪的。」

『自由發展，適時引導。』

「那便是艾里歐斯大人的指導方針，所以不止小的一人，艾里歐斯大人底下全員皆不會違背這個宗旨，埃爾閣下想要精益求精，終究只能仰賴自身的努力。」

魔王突然一臉自豪的看著我。

「再說個題外話，就算兩個阿弗夾殺哈特魯，大概也打不贏吧？是不是很讓人安心的護衛啊？」

這是在跟我炫耀嗎？我才不理你，豬頭。

「迪亞大人謬讚了。」

「欸？不用跟我客氣，我說的是事實。」

哈特魯只是根據禮節，向魔王低頭致謝，不過隱約能看到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嫌棄啊。

「好了，閒聊到此為止。」

「艾里歐斯大概下個月才會回來，這段期間看你要跟哈特魯或史帕希學習都可以，自學本王也沒意見，在那之前的時間隨你運用。」

「那麼各位，散會了，各自回到手中的工作。」

「「「「是！」」」」

「等等，不是要檢驗我的魔法學習成果嗎？」

「喔，那個啊，早就做完了唷。」

「剛才的鑑定屬性，若沒辦法操作魔力就不可能啟動機關，同時你的魔力循環是B，比阿弗還高兩個等級，已經遠超過門檻了。」

「所以接下來就隨你高興，也不會強迫你去上安皮菲米亞的課了。」

「還是說你想要……。」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魔王已經站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就像我對肯尼歐那樣。

「做的很好，繼續努力吧！」

被表揚了……。

原來被認同是這種感覺嗎？一直以來都沒有人認同我的所作所為，不管做什麼都會招來怨恨跟諷刺，母后也不曾這樣表揚過我，只是會在我挫折的時候給我溫暖而已，這是第一次……。

當我回過神，就看到魔王輕浮的笑容。

「你這個戀童魔王！不要捉弄我！」

我連忙撥掉魔王的手，向後退了好幾步。

「真可愛，本王能懂，會害羞嘛。」

「誰跟你害羞啦！」

那個魔王竟敢捉弄我！以後我絕對要討回來。

「那麼不害羞的埃爾小弟弟，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呢？」

「不用你管！」

「一個月說慢也不是很慢，一下子就到了，不好好規劃不行喔！」

「就說了用不著你管！」

我快步走到哈特魯面前。

「雖然不能教我專業的技術，但應該可以指導我魔力循環之類的通用基礎，拜託你了！」

我對著哈特魯低頭，用最恭敬的態度向哈特魯請求。

「埃爾閣下如此信任小的，實在讓小的受寵若驚。」

「但請恕小的拒絕。」

「我知道這樣很任性，但還是請你重新考慮，求你了！」

「不是小的使壞，而是比起學習那些華而不實的技術，埃爾閣下現在需要的是『體能訓練』。」

哈特魯扶著我的身體，將我拉成站姿，雙手搭在我的肩上。

「歡迎會當天小的也在場，埃爾閣下制服阿弗閣下的動作意外靈巧，正常情況下阿弗閣下應該無法掙脫您的束縛，但您仍然被反制了，造成如此結果的主因，便是埃爾閣下的身體能力遠遠輸給阿弗閣下。」

『再巧妙的技術，仍無法戰勝絕對的力量差距。』

「依小的所見，並非阿弗閣下的力量異於常人，而是埃爾閣下的體能遠不及凡人。」

「因此，小的認為埃爾閣下應該先與史帕希大人求藝，鍛鍊基礎體能，待身體能力有所提升，再向小的求教，小的一定不吝嗇給予建議。」

「就算是哈特魯也好，哈特魯也可以給我規劃體能訓練啊！」

「我一定不會叫苦，所以……。」

哈特魯搖了搖頭，我的心也涼了。

「小的明白一向懂事的埃爾閣下很少提出這種要求，也明白閣下提出這種任性要求的理由。」

「對不起，是小的技不如人，這並非閣下的錯，眼下最好的學習環境便是讓史帕希大人指導。」

「閣下選擇的路充滿荊棘，若是因為小的一時的婦人之仁，使閣下陷入九死一生之地，那樣小的也會良心不安。」

『……。』

「我明白了，給你添麻煩了。」

哈特魯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好意思繼續強迫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面對現實仍然有些不好受。

我要自己行動，孤立無援已經不是第一次，一直以來我都是這樣走過來，用這剩下的一個月，用我自己的方法「達成目標」。

「嘖嘖嘖，真是讓本王費心的孩子。」

「明明惡魔中數一數二的強者就近在眼前，為什麼不去拜師呢？」

「要不跟本王打賭，跟阿弗來一場劍術對決，如果你贏了本王就特別騰出時間指導你，但倘若你輸了，就去跟史帕希拜師。」

「「誰要跟他一起學習啊！」」

棕髮少年跟我異口同聲對著魔王大吼，感覺真噁心。

「很抱歉，現在是我在跟垃圾魔王講話，所以給我閉上你的嘴！玩你的劍！」

「囂張的小鬼，你說什麼！」

「你歲數也沒大我多少，還輪不到你叫小鬼。」

「唔……。」

棕髮少年一時詞窮，看起來想說什麼卻又遲遲沒有開口，停了幾秒突然對著我叫囂，舉起手中的木劍指著我。

「我改變心意了，給我接受決鬥，我要打到你叫媽媽。」

「無從辯解就想動用暴力，你還真是受過不錯的教育。」

「迪亞大人！」

「要本王說，這的確是阿弗的不對唷！」

「唔……。」

「我不管啦！我一定要跟他決鬥！」

吵死了……我好想趕快離開這裡。

「囂張的傢伙！你說誰吵啊！」

好像不小心說出心裡話了，不過我沒有自覺，應該也不是很大聲吧？野蠻人耳朵還真好。

雖然不是很想示弱，但繼續搧風點火感覺會很麻煩，還是敷衍過去好了。

「你聽錯了。」

「騙誰啊！我明明就聽到了！」

「就說你聽錯了。」

「鬼扯！」

「嘖。」

有夠麻煩，就沒有能讓我馬上脫身的方法嗎？

唉……最省事的方法就是接受決鬥，讓一切落幕，但白癡也知道我們之間的實力差，特別是剛剛還狠狠被哈特魯說了一頓，我只有挨打的份吧？

「吶，戀童魔王，要我跟他打，總不能不下點限制吧？絕對會輸的戰役我才不打。」

「說得也是呢，半年前你也是很乾脆地對本王舉雙手投降。」

「我真的很好奇，你三句就有一句是在挑釁，到底怎麼活到現在？」

「嗯……憑實力吧？」

你這不是在吹噓自己是魔王中最強的嗎？都不會害臊啊！混蛋戀童魔王。

「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就讓你一個勁地挨打也不服氣吧？」

「不如這樣好了，阿弗不能使用魔法，這樣覺得如何？」

「迪亞大人！這樣太過分了！」

「放心啦！埃爾八成沒學會什麼像樣的魔法，沒辦法對你造成什麼傷害吧？」

「話是這麼說，但通用的《身體強化》還是有學，身體再壯挨了還是會死人吧？我可不想因為這種無聊的鬧劇打死人。」

「對……對呀！迪亞大人，用肉身接《身體強化》會死人啊！」

「既然你們兩個這麼擔心，那麼……。」

魔王用手勢示意了哈特魯，哈特魯也立刻站到我跟那傢伙中間。

「阿弗閣下，失禮了。」

忽然一陣狂風呼嘯，那傢伙從我身邊消失了，接著兩把木劍由上而下落在我眼前……。

『好痛！！！！！』

我趕緊觀察四周獲取情報，哈特魯的手刀，還有那傢伙飛了至少十米遠，在地上痛得打滾，最後是地板，地板裂開了……。

大腦的思考跟不上眼睛，我根本還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從有限的線索只知道哈特魯打了那傢伙，而且是用難以置信的威力，哈特魯腳下踩的地磚碎了，同等的力量如果打在人身上會死吧？但那傢伙卻還能在我面前滾來滾去，不管哪邊都超出人類的範疇了吧？可是又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那麼，埃爾，如果阿弗站著給你打，你也能辦到一樣的事嗎？」

「怎麼可能啊！有那威力我還在這裡跟你耗，老早就把那群逆賊揍成豬頭，當我白癡啊！」

「所以你們的顧慮是多餘的，對吧？」

「為了證明這種事就直接把人打飛，你腦子有洞是不是！」

「不過這樣最直接有效率吧？」

真是有夠亂來，不管魔王還是哈特魯都是……。

「我知道了，就接受這個條件。」

「太好了，別忘了跟本王的賭注還在唷！」

是輸了就要跟那傢伙拜同個師的事吧？我死也不要！都爭取到這樣的條件，就絕對不會沒有勝算。

◎

就這樣，我跟復元的阿弗站在訓練場的一角，周遭圍著要見證這場對決的人。

武器就是木劍，勝負以無法繼續戰鬥為標準，史帕希作為裁判，名為對決實為鬧劇的競賽開始了。

我沒學過正經劍術，理論上貴族必須學習劍術沒錯，我跟肯尼歐也不是因為年紀的問題才沒學，而是打從底子裡就不被當成貴族，在王城是被孤立的王子。

我只能在遠處看著皇兄們跟騎士練劍，自己是完全沒有學習的機會。

所以現在，使用木劍作為武器，我也只能模仿個樣子，兩手持劍，站穩腳步，重心略微向前，或許知識外行，但架勢用唬的也要過關，氣勢輸了就先輸一半。

反觀野蠻人，持劍的動作意外神聖……？有種說不出的莊嚴感，跟剛才野蠻人的形象完全不符，單手持劍，側身站立，簡直就和教會裡的那些熾天使雕像一樣的動作，精煉而莊重，雖然不是很想認同，但這無庸置疑是一件必須給予最高敬意的事。

屏氣凝神，注視著對手，現場氣氛的緊張感讓我繃緊神經。

『開始。』

看準對方的動作，一定要擋下第一擊。

『唔啊……！』

眼睛看得見但大腦反應不過來，意識到的時候腹部傳來了痛楚，劍身紮實地往我肚子裡鑽，就算是未開鋒的木劍還是會痛，劍又往前挺進，呼吸，吸不到氣，好想吐！

這不是隨意的突刺，而是精確瞄準內臟的攻擊，就跟那群把我當沙包的叛賊一樣，我已經體會過很多次這種感覺了，如果是第一次承受大概就昏了，說不上感謝，但真慶幸自己有過那樣的經驗。

劍退出去了，我趕緊調整呼吸，站穩腳步，提劍勉力向前踏出一步，大幅度揮動手臂，朝著眼前的對手用力砍下！

我的劍卻被對方擋下，姑且還算在意料之中，如果三兩下就被我扳倒，沒道理我會被剛才的突刺命中。

不能戀戰，正面對決我絕對會輸，所以馬上拉開了距離。

「喂！騙人吧？你這麼快就發動《身體強化》了嗎？」

對吼！身體強化，我都給忘了！我是用肉身吃下來還是別說好了，本來就只能靠著對手掉眼輕心才有勝算，要是真的讓對方認真起來就完了。

趕緊趁這個機會加上去，不然以我的身體能力只能挨打而已。

「你說呢？」

「嘁，本來想要在魔法發動前做掉你，看來只能真的打到你叫媽媽了！」

《身體強化》

為了不被注意到魔力的光芒，我非常小心翼翼地發動魔法。

「把魔力收束在自身體內」就是身體強化魔法的原理，透過循環跟收束，讓大量的魔力強化身體的每個細胞，就可以提升個人體能，據說箇中好手使用身體強化並不會發出魔力光，因為魔力全被封在體內，沒有外洩自然沒有光。

我也不是真的達到那種境界，必須非常緩慢地使用才能勉強辦到，這一切只是為了避免刺激對面才如此隱蔽行事，突然發光什麼的，不就說明我剛才沒用身體強化嗎？

身體強化才完成，攻擊立刻就飛了過來，眼睛跟身體雖然能跟上，但光用手中的劍擋下攻擊就已經竭盡全力，絲毫沒有餘力反擊，完全被壓著打。

簡直預想以上的實力，單憑肉身就能把身體強化打到沒辦法還手，到底是他太強還是我太廢材？

對手劍技好犀利，就算格擋也會借力轉成突刺，逼得我只能不斷退後，狼狽地四處逃竄。

想啊！埃爾快想！再這樣下去就輸了！你到底還有什麼手牌可以用，快想！

不行啊……就算能使用魔法，我也只會用身體強化，手牌用盡了，可是就這麼認輸我才不要！

對了！好像能行！就是那個，只能這樣獲勝，機會只有一次。

我拚命擋下攻勢，並且開始有意識地往某個方向移動，可是因為分心注意腳步，手腳都被劍刺了好幾下，但勉強有避開要害，最後總算逃到我要的位置。

刻意壓低身體，讓對方的視線往下，自己閉起雙眼，朝著腳底注入魔力，腳下立刻發出紺桔梗色強光，光線讓在場的所有人瞇起眼睛。

沒錯，我瞄準的就是這個，使用散佈在這裡的鑑定道具，透過魔力的強光剝奪視覺。

睜眼，沒有問題，可以看見，就是這裡，我決勝的轉捩點！

必須一擊致勝，人體的弱點有脖子、心臟，要打哪裡？打哪裡才能必勝？可惡！考慮時間太少了！管不了那麼多，就是那裡！

我緊抓手中的木劍，舉起木劍朝著少年的胸口刺去，劍勢一偏，木劍筆直地朝著下巴一刺。

我賭這傢伙武術造詣不差，在這種狀態下保護脖子跟心臟是常識，所以我選擇下巴，雖然不是致死傷，不過也是能立刻分出勝負的關鍵傷害。

只見少年頭順著體勢微微一偏，完美地避開我的奇襲，這樣的景色在我面前緩慢地播放。

騙人！這樣也能躲開嗎？

輸了，最後決勝的手段被閃避了……。

『……。』

開什麼玩笑！我可沒打算坐以待斃，都走到這個地步了，就算亂棒我也要敲死他！

收回木劍，已經管不了攻擊的架勢與目標，憑著本能朝著眼前的對手揮劍。

一陣刺痛從手腕傳來，抓不住劍柄木劍飛了出去，手腕不知道何時被敲了一下，也來不及思考是被什麼東西打到，對手的劈砍已經迎面而來。

我承認，對手技高一籌，但就算死纏爛打我也沒打算輸！

咬緊牙根，舉起左臂正面擋下劈砍。

『好痛！』

總算有空門給我鑽了！

用拳頭，不，我的力氣大概不行，手肘，把全身體重壓上去，我就不信沒辦法把你按在地上。

馬上橫起手臂，也不管會不會跌倒，連著體重，用右肘使出全力往前撞下去！

『唔啊……！』

手還沒碰到對手，肚子先被打了一拳。

比剛才的力道還大，好痛苦，吸不到氣，出不了力了，腳步，站不穩，要跌倒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用蜷縮的姿勢倒在地上，因為喘不過氣不停咳嗽乾嘔，一股酸味也在嘴中瀰漫開來，好像也把胃酸吐了出來，喉嚨好像要燒起來了。

「勝負已分。」

「阿弗，獲勝。」

棕髮少年收回木劍，並沒有繼續追擊。

「皇兄！」

肯尼歐馬上跑到我的身邊，在一旁叫著我。

手腕好痛，骨頭裂開了嗎？真的好痛，剛才太亂來了，不過我仍在我能忍的程度，勉強還過得去。

「你們真是亂來，就沒想過點到為止嗎？」

「不過本王並不討厭就是了。」

彈指一響，被哈特魯踩碎的地磚，地上裂開的木劍，還有我發紅的手腕，全數如倒帶般歸位復原了。

我因為身體不疼了，也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

「願賭服輸。」

我向著史帕希低頭鞠躬。

「雖然不知道事到如今，你是否願意讓我拜師，但請收我為徒。」

「若你不接受，我也只能每天用行動跟誠意讓你接受了。」

「還期望你能接受我這個無理的要求。」

「……。」

「啊！等等！等一下，剛剛的決鬥不算數！」

「史帕希，迪亞大人，那個不算數啦！」

棕髮少年馬上把木劍強塞到我手上，強行拉著我的身體做出揮劍的預備架勢。

「我們只是先練習而已，現在才要正式開始！」

少年在我耳邊小聲地說著。

「快點，我給你打！」

沒救了，這傢伙沒救了，簡直蠢得沒藥醫。

不過既然都這麼說了，那我就陪你演一齣，反正結果不管有沒有被承認我都不虧，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怎麼可能放過，我要敲回來，不留情面的那種。

深呼吸一口氣，用手中的木劍狠狠拍了少年一下。

好爽，能感覺到自己揚起黑色的笑容，我已經盡力克制了，但仍然無法控制上揚的嘴角。

魔王微微一笑，對著因為被我敲了一下，正在撫摸著頭的少年訓話。

「阿弗，『說謊』違背騎士的精神吧？」

「唔……。」

「埃爾，說說看王城裡說謊的騎士會怎麼處理？」

想拖我下水啊？沒門。

「我怎麼會知道？我身邊的騎士每個都在說謊喔，真能怎麼樣我早就全部吊死了。」

「也是呢！問沒有實權的落魄昏君是本王的錯。」

「知道錯就好，下次別再犯了。」

「本王會銘記在心。」

嘖，這魔王三句不離挑釁，還怎麼沒人制裁他呢？

「總而言之，對決的勝負方才已定，並且不會更改結果。」

「迪亞大人——！我剛剛滿腦子想著要暴打他，完全忘了賭注的事，再一次就好，拜託再一次就好！」

「阿弗，再任性下去，今天的劍術課就改成魔法課。」

「唔……！」

「明白了就去旁邊候著。」

「是……。」

棕髮少年就像是少了個魂，用殭屍般的步伐退至一旁。

「那麼，史帕希，你的回覆如何？」

「明天過來。」

咦？這是願意收徒的意思？

魔王雙手合十，滿臉微笑看著我。

「太好了！史帕希認可你了。」

「非常感謝。」

「啊！對了，時間，我該何時過來？」

「會通知。」

「明白了，真的非常感謝你。」

我向著史帕希敬禮，以表示心中的謝意。

「若沒有其他的事，我想先去休息。」

「你請便。」

「我先告辭了。」

我轉身走出訓練場，肯尼歐跟哈特魯也跟了上來。

「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哈特魯，能請你照顧一下肯尼歐嗎？」

「小的明白。」

「我就在房間，要找我敲個門就好。」

「我要跟哥哥在一起，不可以嗎？」

「對不起，我真的想獨處一下。」

「肯尼歐，先跟哈特魯玩一下好不好？」

「我知道了……。」

把肯尼歐交給哈特魯，我一個人走回房間，把房門帶上，並且順手上了鎖，最後整個人順著門板滑下，依靠著房門坐在地上。

因為四下無人，我緊繃的情緒終於鬆懈下來，原本壓抑的情感，像是潰堤般湧上心頭，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明明對手都已經做很大的讓步，明明我連齷齪的小手段都用上，明明我都抱著必死的決心上了，可是……可是還是輸了啊——！！

我好沒用，真的好沒用，以為自己在魔王城已經有所成長，以為自己不會重蹈覆轍，但到頭來還是沒什麼長進，說什麼要復仇，結果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眼淚跟鼻涕完全停不下來，也早已泣不成聲，一字一句都成了嘶啞地哭喊，或許旁人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吧？

我明明就那麼努力了，但卻什麼也沒做到，分明都付出別人三倍以上的努力，可是到頭來都是白費苦心，無能，我怎麼這麼無能！

為什麼我要承擔這些，我一點也不想當貴族，我一點也不想當王，可是因為母后的期望，因為想要保護肯尼歐，我咬牙努力的那麼久，但是我做不好，我一直都做不好，為什麼我還是必須做下去？我到底算什麼？

好累，真的好累，我想要放棄，不只現在，已經有好幾次想要放棄了，可是最終都為什麼都沒有放棄？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為什麼我都沒有放棄？直接讓魔王把整個歐卡諾斯屠了不就好，我為什麼要這麼拐彎抹角？我到底想要什麼？

我不知道。

我到底該做什麼？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全部都不知道！

我到底能做什麼？

小说相关章节：王子與魔王 舊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