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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日天劫(1-12) - 8,2

[db:作者] 2025-06-20 06:59 5hhhhh 1840 ℃

  这一摸可摸出了意思。

  怀香本还拿手绢儿给他抹脸,缩着身子咯咯笑,抱怨乳上酥痒,不多时却打起了哆嗦,两只白嫩的小脚一个劲儿的磨,仰头骨碌骨碌的咽唾沫。劫兆越揉越滑顺,嫩蛤油滋滋的像要化开了似的,手感妙不可言,忽觉口舌有些馋紧,忍不住钻进她腿间去吃,吃得蛤缝里卜卜吐浆,沾了满嘴香腻,仿佛叼破一只熟透的无花果。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掰开怀香的腿子,把硬得发疼的小铁柱戳进去,还不忘出言安抚:「一会儿疼过了,包妳美的。」破瓜当儿,两人却疼得一齐迸泪,他以为肉柱给什么东西一把挫断了,佝着身子说不上话。

  怀香绷白着一张俏脸,香香的奶脯偎着他的面颊,拿手绢给他擦拭眼角,柔声密哄:「主子,您可太厉害了,弄……弄得怀香像是死了一回。主子休息好,再……再弄我一回。」

  他听得高兴起来,慢慢忘了疼,后来才知怀香翌日根本爬不起身,整整躺了两天,却让别的丫头骗他是感染风寒。

  一夜荒唐,往后怀香每几天悄悄溜进寝居里,就着月色把自己剥得光光的,羞答答的卧上锦榻打开腿儿,任他吃得津津有味。

  那几年,怀香是一点一点感受他的成长,那只小小的玉蛤仿佛定了形,渐有些吃不消。

  劫兆最喜欢让她趴在床上,捧着她雪白的屁股大力挺耸,肥润的奶子在被上压得匀匀的,插得她呜咽低泣,一边抖一边哭:「别……别!主……主子又大了些,每……每天都在变大……好大……好粗!怀香……怀香不成啦……呜……」

  劫兆知道她脸皮子薄,一哭便是要丢,益发刺得起劲,恨不得整晚都套在穴儿里,死活不出。

  后来也不知是谁去告的密,劫震勃然大怒,不由分说,打发了一笔安家费,差人把怀香送回乡下。直到去年劫兆都还派人去寻,回说怀香嫁了人,相公是个做规矩生意的,在乡里的鱼市给人过秤充牙,家境不坏。劫兆犹豫老半天,终于没去见,让人到市里买了一百担鲜鱼,回京的路上四处分派。

  岳盈盈见他呆呆出神,不禁蹙起柳眉:「这个你也不知道?」

  「知道,」劫兆警醒过来,随口应付,「郎中的骗人把戏。」

  「未必是骗人。道家符箓,其实就是一种法书,写的是命令、是请求,写咒驱役神鬼什么的,当然也能用神识之术驱役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有的人天生跳不高,有的天生跑不快,一旦用慑魂术将跳高跑快的诀窍烙进神识里,说不定便能突破界限,发挥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将军箓之『箓』,恰恰是这个道理。」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倘若有人每天对着镜子夸自己美丽,时间一长,不仅慢慢有了自信,内焕而外显,举手投足变得信心满满,说不定便真的美丽起来。

  将军箓原本是道家的符箓派一支,数百年来,以符箓祈福禳灾,渐渐发现像「五岳真形图」、「飞剑斩龙符」之类的古老祝祷文里,藏有威吓鬼神、凝神自壮的效果,譬如大喊:「破!」或「呔!」时,有助于提气发劲;掐诀或诵经之际,则可清除杂识,让肢体的反应进入一种空明之境,进退有如行云流水。这些退魔道士受了启发,开始研究各种道教仪式对于「神识」的影响,最后与内力武功结合起来,才有了今天的将军箓。

  在道教所有的符咒文书里,「箓」是威能最强大的一种,可作两种意义解:一是录有神魔之名的簿册,持箓者可召唤箓中的神兵鬼将,或凭箓驱策,或运使道法;另一层的意思,也是对修道人的一种约束。因此,箓同时兼具「召神」与「律己」的双重效力。

  将军箓门中的诸般武功,俱都与法箓相结合,与其说是降乩,倒不如说是深层暗示与武功的融合运用,与后世催眠术异曲同工。道初阳颂咒、画符的举动,正是要让自己遁入空明之境,从神识里唤醒潜能的手段,这路「降魔步星纲箓」模拟的是魁星帝君,威力不强,胜在身法快绝。

  道初阳绕着商九轻满场奔行,伏高窜低,令人眼花撩乱的残影里不时递出一剑,防不胜防;若非唤出箓神,这胖子断无这等奇速。以轻功见长的商九轻反倒居中不动,处于被动状态,仅以冰龙柔索护身,偶尔打出冰片扰敌,慢慢摸熟了他快而轻的攻击模式,一扫先前的忙乱失措,慢慢又成僵局。

  岳盈盈看得片刻,低声说:「那个道初阳有心打和,否则使出更强、更具威能的法箓功诀,一照面间商姑娘未必来得及应变。」

  劫兆悄声说:「胖子有这么厉害么?我不信。」

  岳盈盈摇摇头:「他可以针对商姑娘的弱处变换不同的法箓,又或以专门克制寒冰内气的法箓抗之,与自身的强弱无关。」

  劫兆想起梦中怪人传授的「云梦之身」,形态虽然大大不同,其理却颇有相通,均是以空明神识驾驭肉体、心志的法门,随物迁化、不受情扰,最是精纯剔净。常人不明所以,难免视之为妖术邪法,殊不知是道法与武功精辟阐发、巧妙融合的高深至理。

  「难道……那老妖怪竟与『将军箓』有什么瓜葛?但又瞧着不像。」

  忽听一声厉叱,一抹雷影飞入场中,豪光一闪、剑挟青芒,风风火火的朝商九轻拦腰扫去!

  这剑委实来得太快,电闪锋至,不由半点腾挪。商九轻被青光映亮了脸庞,眉影里难掩惊诧,情急生智,一扯腰带甩出。「连天铁障」倾世寒劲倏然催发,卷住剑刃的绸带连同空气里的稀薄水分冻成了一圈圈冰柱,剑与商九轻的蛮腰间凭空生出层层坚阻——

  铿啷一声青光炸碎,裂冰迸散如雨,这一剑虽然呼啸落空,电芒却将商九轻殛飞出去,挺秀的背脊「砰!」撞上了门棂,半边身子酸麻无力,冰蓝色的薄腮粘着几络乱发,狼狈的模样万般凄艳。

  来人挥剑复来,殿内又绽开一片耀眼豪光!千钧一发之际,两剑突入阵中,真启拦在商九轻身前,另一头道初阳猛然格住电芒,却见青芒之后,来人面目狰狞、瞳散唇扭,却不是法绛春是谁?

  「道先生!」真启横剑大喝:「请与敝山一份薄面,观中不得见血!」

  「内人功力不足,妄使极招『太上电母捍厄箓』,有走火入魔之危!」

  道初阳奋力对抗剑上的阵阵电殛,压制住势若疯虎的妻子,回头嘶喊:「我须以『霹雳雷霆帝君箓』助其调元回神,还请道友见谅!」

  无奈电母之剑威力无匹,他身上的魁星帝君法箓尚未解开,根本腾不出左手画符;僵持片刻,慢慢被嚎哮怒吼的法绛春压倒。

  真启欲扶商九轻,却被一把甩开,指尖在他胸前挥过一蓬寒凉,冻得他汗毛根根竖起。

  文琼妤接手扶过,对真启嫣然一笑:「道长勿忧,姊姊这儿有我。道长若不能助道先生一臂之力,我等将同蒙大害。」

  真启恍然醒觉,转身一跃,却听道初阳嘶声大叫:「别……别来!这电……常……常人难……难当……」

  「不妨!敝山的『列缺剑法』亦生电劲,或可当之!」挥剑啷当一格,顿觉浑身一阵痛麻,虽没像商九轻那样被电得弹飞出去,双手却剩不到三成气力,便与道初阳合力抵挡,仍是压制不住。

  「四……四爷!」真启运动全身元功,被殛得毛发直竖,勉力大叫:「你、你也能使『列缺剑法』,烦……烦来帮……帮手……」

  劫兆正偕岳盈盈、文琼妤等走避一处,陡被叫得头皮发麻,只装作没听见。

  岳盈盈见他没有出手的意思,半抽眉刀,低声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去挡一阵,万一不行,只好削了那婆娘的右臂。」

  劫兆一把拉住:「妳常挨雷劈么?那条母电鳗正自发狠,刀还没碰着就给弹飞啦,有什么好打?」

  岳盈盈横他一眼,「我又不像某人学过『列缺剑法』,能捱雷劈电鳗。」

  「那死道士说话不尽不实,你别听他胡说!」

  文琼妤手掩檀口,忍笑正色说:「我学过一点相术,劫公子今日云梦罩顶,满头都是祥瑞之气,是逢凶化吉的兆头,不妨上前一斗,必能成功。」

  劫兆心里连天叫苦:「妳倒好!牵人送死,自个儿站着说话也不腰疼。」

  佳人软语,这面子无论如何搁不下,硬着头皮拔剑跃前,恰恰遇着道、真二人旧力已尽的当儿,发狂的法绛春电剑一挥,把他二人都震了开来,青芒骤闪,迎面往劫兆的脑门劈落!

  「娘的!你们两王八蛋阴我!」

  心念甫动、电劲殛面,快得左右都来不及出手——

  「快……快闪开!劫——」

  岳盈盈失声尖叫,眉刀才刚脱鞘,忽听「铿」的一声,法绛春的电剑已划开劫兆的身影、砸落青砖,激起残光碎石无数。

  岳盈盈脑中剎时空白,不敢让自己看见他尸身对剖、血浆喷溅的惨状,身子晃了几晃,视线里一片模糊。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嚣狠,银牙咬碎,蓦地抬头:「劫兆,我给你报仇!」

  铿铿两声,砖碎电闪,炸开满室青光。

  法绛春兀自挥舞着电母之剑,剑形快得肉眼难辨,剑剑却都砍落青砖,仿佛故意制造噪音似的,砍得她怒吼连连。

  电光影里,劫兆拎着剑大呼小叫:「娘的!你们两王八蛋还不快来?我……我他妈撑不住啦!」踉跄扑跌、手脚并用,姿势可说难看之极,宛若一只喝醉酒的瘟鸡,偏偏电剑贴衣削过,硬是伤他不着。

  道、真二人一愣,赶紧齐跃上前,四剑铿然相交,牢牢将法绛春格住。

  第五柄剑横空挑来,不畏电殛,恰恰拍在法绛春的剑脊无力处,「啪」的一声长剑坠地,道初阳乘机一拍妻子眉心,随手封住了她周身大穴,法绛春身子斜软,厥在丈夫怀里。

  来人还剑入鞘,拈鬓拂衣,正是照日山庄的三公子「白阳剑」劫真。

  「三哥!」

  劫兆欢声大叫,正举袖抹汗,忽然一跤坐倒,膝腿竟有些瘫颤。

  真启派人赶去绥平府搬救兵,劫真是照日山庄处理京中诸事务的大总管,责无旁贷,立时赶了过来,堪又救上劫兆。道初阳向真启再三致歉,让绥平府的下人抬了软轿,将法绛春送回府里;商九轻勉强能行走,文琼妤与众人打过招呼,径携着她缓步离开。

  劫真善后完毕,不由望了岳盈盈一眼。只见她破涕为笑,呆呆的提刀站着,眼光都没离开过劫兆。模样虽然娇美,从身形脚步却看得出身怀高明武功,绝非是普通女子。

  「这位是……」

  「这位姑娘姓岳,双名『盈盈』,人称『飞天龙女』,是太阴阁古阁主的门下,本领十分高强。」见兄长蹙起剑眉,神色微沉,劫兆赶紧解释:「这个……她……她是……是我的朋友,三哥。」

  劫真闻言一凛,「姑娘,是冷月刀的传人?」

  「正是。」岳盈盈淡然道:「奉家师之命,特来拜上劫庄主。却不知拒我拜帖、坚不出战是劫庄主的意思,还是劫三爷的?」

  劫真低头拱手:「是我的意思,家父并不知情,有得罪岳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多多见谅。『刀剑相竞,日月异行』之争,贵我两家已绵延十八战,然而家父年来身子不适,实在无法出战;在这个节骨眼上,望姑娘高抬贵手,再迁延些时日。」

  岳盈盈说:「我没有逼战的意思,只求见上劫庄主一面,另订战期,也好与家师交代。这点人情,劫三爷不会留难吧?」

  劫真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姑娘说的也有道理。我让舍弟给姑娘安排住所,暂请姑娘在府中盘桓几日,尽快安排姑娘与父亲相见。」

  这与劫兆先前之说不谋而合,岳盈盈颔首:「有劳了。」

  劫兆喜不自胜,岳盈盈横他一眼,娇嗔:「你乐什么?」

     ***    ***    ***    ***

  众人回转绥平府,劫兆将岳盈盈安置在府中较为远僻的兰香院里,刻意与劫英居住的夜心小筑隔得远远的,一来以确保双姝会面时必定是在公众场合,没有私下交流的机会,二来也方便他劫四公子各自去寻,两不得罪。

  兰香院里久无人居,但婢仆日日打扫,有时劫兆还会吩咐院里的丫头整理,自己三不五时也常来走走。

  岳盈盈将随身的行囊与兵器安放在寝居里,房中的妆台铜镜、纱帐绣榻等无不精美,四壁白涂,只悬了几幅字画,壁上与椽柱、屏风等俱都飘着一股兰桂清香,淡而不散。

  她坐在镜台前梳发,目光却满室逡巡,心想:「他们……这些大户人家,都住得如此奢华。在这兰房里,怎能睡得落枕?」忽然念起玉蟾别府的蛙鸣虫唧,自己一人身处在这么大、这么豪华的房间里,顿觉孤渺,隐约有些不安。

  劫兆在院里的小亭中沏了清茶,摆上几色鲜果点心,摒退服侍的婢子们,半天不见岳盈盈出来,忍不住轻叩房门。

  「岳姑娘,房间还好么?」

  岳盈盈回过神,随手放落梳子,见镜中之人貌美如花,雪靥被铜灯摇焰映得玉润可人,红云悄染,不觉有些羞喜:「这无赖几时变规矩啦?我不应,他也不敢进来。」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定定神,扬声道:「进来吧,门没上闩。」

  呀的一声,劫兆推入满室昏黄,余晖与灯焰融作一处,长长的身影拉到妆台边,微风掀动纱帘。

  「房间挺好的。」她从镜里偷偷乜瞧,心口噗通噗通跳,忍不住拿手按着,酥腴的胸脯触指微陷,居然有些烫人。

  劫兆倚在碗菱雕花的门牖边,垂手抬目,带着一种缅怀的眼光环视四周,规矩可爱得让人想轻掐他面颊一把。

  「这儿,」他淡淡一笑:「是我娘以前的夏居。壁上涂的白垩都是掺和了檀香泥的,梁柱是上好的沉香木,香味十几年都不散,才管叫『兰香院』。」

  岳盈盈转过头来,胸口起伏,侧身的曲线玲珑有致,当真是美到了极处。

  劫兆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房子盖了,原本就是要住人的。我娘又美丽又和气,其实性子倔强得很,她最喜欢有志气的人啦!要是见了妳,也定然欢喜。」

  岳盈盈双颊晕红,本想回敬:「怎么也不见你挺有志气?」话到口边,忽有些不忍,只是微微一笑。

  劫兆看穿了这点心思,笑道:「妳别看我这样,小时候是很用功的,每天扎马练剑至少三个时辰,经常练得给人抬回去,那时也不过七八岁而已。后来慢慢明白自己原来有病,身子骨不行,什么内功都练不起来,一练便要吐血,这才觉得没甚意思。」微一耸肩:「好在我娘过去得早,现在什么也瞧不见,不用操这个心。」

  岳盈盈闻言一凛,「你……莫非是天生的六阴绝脉?」

  「没错,不愧是太阴阁主的高徒,人美武功强,连见识都不一般。」劫兆笑笑,随意坐上高槛,忍不住又环视起房内的一切,「别说这个,忒煞风景。这屋子好几年没人住啦,它要是有灵有识,一定也很寂寞。我有空就常来这儿走走,可老觉得不行,我娘是个很灵慧的女子,不用吟诗作画、刺绣弹琴什么的,光坐在那儿就看不腻人,这房子让她陪伴惯了,谁来都黯然失色。直到今天,我才觉得这儿又变得漂亮起来,就像小时候一样。」

  岳盈盈心里甜丝丝的,却故意板着俏脸,扭头轻啐:「呸!口甜舌滑,没半句正经!你府上成堆的婢子,多有姊妹女眷,我沿路怕没有看见几十个,一个比一个俏,这屋还能缺女子陪伴么?」

  劫兆摇摇头,「那不一样。况且我的兄长和妹妹,与我都不是一个妈生的,他们不会到这里来。」

  岳盈盈以为他油嘴滑舌惯了,此处定然还有发挥,不料却轻描淡写几句,没有调笑的意思。

  劫兆呆坐片刻,忽然回神,笑道:「怎么扯到这里来啦?来!咱们到亭子里坐一坐,待会儿要开饭了。」

  「嗯。」

  岳盈盈顺从起身,两人并肩行来,只觉晚风扑面微凉,满心说不出的舒畅。

  在亭中坐了一会儿,主事侯盛匆匆来报,说法绛春迄今昏迷不醒,商九轻的伤势也非泛泛,将军箓与寒庭都不预出席今晚的大宴,劫真遂请膳房的主事一一问过贵宾们的食单,在各院里分别传膳,避免同席的尴尬。

  劫兆让侯盛上了几碟精致小菜,与岳盈盈在月下一同品尝。侯盛板着一张冷面,岳盈盈却老觉得他眼神暧昧,似笑非笑的乜着自己,突然扭捏起来。这一较真,当然又是劫兆不好。

  两人正打闹着,忽听一声咳,一条魁梧的身影穿过月门,紫膛凤目、长鬓美髯,正是名动天下的「神霄雷隐」劫震。

  「爹……」劫兆一愣,即使母亲在世之时,父亲也绝少来到兰香院。与其说是怕见父亲,倒不如说在他的记忆里,「父亲」这种东西与兰香院的温暖僻静是极度的格格不入,从没想过会有叠合在一起的一天。

  岳盈盈的错愕却远在劫兆之上。

  劫震的出现,提醒了她太阴阁传人的身份,岂能与仇敌之子如此亲昵?她突然觉得十分丢脸,师父失望的表情似乎浮现在眼前:如果让她老人家知道自己失身于仇人之子,还对他……对他……

  「妳……」最后还是劫震先开了口,「妳师父身子可好?」

  「好……好……师父她老人家一向都好。」

  真奇怪,岳盈盈忍不住想。习艺以来,除了师父之外,「神霄雷隐」劫震是她们师姊妹最想超越的目标,是最最强悍、最可怕的假想敌人,是天下负心男子的典型,是奸险狡诈的代称,她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小小月亭里初会本尊,更没想到是这般殷殷垂询,话里浑无半分刀光剑影,就像个阔别久见的长辈。

  「脾气……还是那样火爆?」劫震拣了张石鼓圆凳坐定,随手掸顺衣摆,不觉含笑。

  「对。」岳盈盈也笑了起来,身子似乎没那么僵直了,微一犹豫,也跟着坐下。

  「这些年来,我一直想上玉蟾别府看望她,只是料想她气还没消,多半仍不肯见我。」劫震提起茶壶斟了一杯,也替岳盈盈与劫兆斟满,抬头见劫兆还呆站着,微微皱眉:「站着干什么?你也坐。」

  劫兆依言坐下,兀自满目狐疑,似乎眼前之人他全然不识,只是披了张父亲的皮。

  劫震却没这些心思,谈兴甚浓,自顾自的垂问:「岳姑娘是几岁拜的师?」

  「五岁。」

  「难怪我以前没见过妳。我最后一回上山,算算都二十年啦。」劫震点头:「派妳来战,想来妳师父定是得意得紧了,以她这么个心高气傲的性子。」

  「技艺粗疏,还请庄主不吝赐教。」

  劫震微微一笑,似乎觉得她的江湖声口很有意思,沉吟半晌,抬起双眸。

  「妳若得了妳师父的真传,我的三个儿子怕都不是对手,我原本属意的接战人选早已经不在了,看来这第十九代的刀剑之争,仍须由我亲来。岳姑娘,我这大半年间身子不是太好,能不能请妳看在我死了嫡长继承人的份上,将这场约斗推迟半年?明年的三月初三,雪融萌春之际,我在插天山风云顶恭候大驾。妳师父若原谅了我,愿见见风雨故人,也请她一并来。」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从威加四海、傲视中州的六绝剑首劫震口里听来,却分外苍凉。

  劫兆的三脚猫功夫就不说了,岳盈盈方才在黄庭观里见过「白阳剑」劫真挑破僵局的手段,招、劲皆巧,可惜是天城山的武功,要与太阴阁的绝学「冷月刀法」互争雄长,怕还没有爽快一败的资格。劫家的二公子劫军就算倍力于其弟,一对一的公平决斗,岳盈盈仍有取胜的把握。

  劫震的请求不卑不亢,合情合理,丝毫未折了「照日山庄」、「神霄雷隐」的偌大威名。正因为应对得体,岳盈盈才更感觉悲哀。

  「我总以为师父半生失意、幽居深谷,已是莫大不幸,但至少还有我们师姊妹相伴。他身处繁华巅顶,回首却无一人堪付,老病兀自亲战,未有尽时……这算不算是更深的寂寞?」

  (冷月刀打败烈阳剑后,我……也要背负这样的宿命么?)

  想着想着,不觉背脊一寒,悄悄打了个轻颤。

  岳盈盈微略定神,翘着葱心似的嫩白尾指一拱手:「庄主之言,我会带回玉蟾别府。家师若无他示,来年三月初三,我自当与庄主于风云顶上一晤,领教高招。」

  劫震捋须点头,举袖饮了一杯,似乎话题到了刀剑之争上头,就很难再回复先前的轻松愉快,默默坐了片刻,起身整襟:「不耽误岳姑娘歇息。明日正午,府中有一场四大世家内的比试较技,机会难得,岳姑娘武艺精湛、眼光过人,若有兴致,不妨同来一观。」对劫兆一挥手,四目未及相接,已转身迈步:「好生招呼岳姑娘,万万不可怠慢。」背负双手,魁梧的身影慢慢去远,终至不见。

  劫兆苦笑:「妳真是不得了。我爹一整年跟我都说不上那么多,光敲妳的边鼓,就把我明后年的份儿都耗光啦!」

  岳盈盈被他逗得忍俊不住,掩口娇横:「说话这么缺德!倒似你爹挺亏待你似的。」忽然微怔,喃喃自语起来:「不过你爹……倒不像个坏人。」

  劫兆哑然失笑。两人边吃边聊,直到深夜,劫兆送她到闺阁门前,亲见她上闩熄火,这才踱回院寝,沐浴上床。

  这一夜他睡得十分深沉,梦中虽无老人现身,却又回到了那片遍生绿蓼的小河洲上,流水潺潺、凉风阵阵,却已不见鸡鸭。他低头一瞧,手里忽然变出了长剑,凝眸远眺,但见一群白鹭飞来,在水边扑翅嬉戏。

  「我明白了。原来……」他笑了起来,随手抖开长剑:「原来所谓的『幻影剑式』,便是这么回事儿!」

     ***    ***    ***    ***

  翌晨劫兆起了个清早,果然全身筋骨酸疼,给服侍着梳洗更衣之后,龇牙咧嘴的踱到院里,勉强拉开拳架,打了套「揉猿引」。

  这路肖形拳近似于江湖流传的「八段锦」功,原是天城山弟子练功前拉筋软体之用,劫兆偶然发现这拳配合黄庭观入门的吐纳功夫,对消除身体的疲惫很有效果,缓缓打了近半个时辰,出了一身汗,立时轻松许多。

  院里丫头都说:「爷今儿转性啦,合着要考武状元。」

  劫兆笑骂:「一群贫嘴丫头!以后不打拳啦,每天早上让妳们一字排开,个个都插几下。」

  丫头们娇笑着哄逃开来,躲得不见影儿。

  劫兆打水擦净身子,更衣熏香,这才好整以暇的踱至大厅,拣了座位坐定。

  厅中多余的摆设均已撤去,青砖抹净,空出偌大地面,但东西首两排座椅之后,又各列了两排。劫兆暗自犯疑:「奇怪!不是说好四家比剑么?至多再添盈盈一人观战,怎地却排了这么多把椅子?」

  不一会儿,劫震偕二子相继入厅,劫真睁大了眼睛:「你今儿是怎么啦?起这么早?」

  却听劫军一冷哼,振起披风入座,连瞧都懒得瞧一眼。

  劫兆不爱理他,抬见岳盈盈换了一袭木红色的窄袖短襦、柳黄长裙,衣衫仅掩裙腰,对襟里一抹红兜,酥胸半露,鬓边难得簪了朵扶翠金花。这京城仕女最流行的衣款,不仅加倍衬出她苗条结实的身段,静中有动,娇艳里更有一股诱人至极的健美修长。

  劫兆眼睛都直了,岳盈盈款摆而入,向诸人敛衽施礼,走到他身畔坐下。

  「看什么看?呆子!」她掩嘴低啐,晕红的粉颊有几分得意、几分羞赧,兀自矜抿着。

  劫兆痴痴怔瞧,半晌才摇摇脑袋,还未开口,先长长吐了口气:「好看,真是好看!」

  忽听一把脆甜嗓音晃进厅堂里:「果然是好看!像姊姊这等美人,我在京中还未曾得见。」来人胡服蛮靴、环佩叮当,一身银灿灿的耀眼葱白,深邃的轮廓犹如玉璧雕就,笑靥如花,正是艳名满京华的「帝阙珍珠」劫英。

  劫兆正自色授魂消,颅中热嗡嗡的一片,全没提防两汤相撞的惨状,蓦然吓出一背湿凉。

  劫英笑吟吟的拉着岳盈盈的手,神情无比亲昵:「这是谁人家的神仙姊姊,我怎从没见过?我总嫌京里流行的襦裙文气,没半点精神,今天才知是没遇着美人。瞧!姊姊穿得多好看!」拉起她转了三两圈,啧啧赞许,益发笑出蜜来。

  岳盈盈本有些尴尬,见她年幼美貌,又十分娇俏讨喜,好感顿生。似乎在这个如庞然巨物的陌生宅邸里,除了劫兆,总算遇到另一个亲近之人,不觉微笑:「妹子也生得好看。像妳这般白嫩的肌肤、这般挺秀的五官,我可从没见过。」回头看了劫兆一眼。

  劫兆抓耳挠腮,脑筋似乎还没全转过来:「这……这是我小妹劫英。妹子,这位岳盈盈岳姑娘,是……是爹的故人。」

  劫英「喔」的一声,甜甜一笑,「岳姊姊好。」

  「妹子也好。」岳盈盈笑着说,只觉得这位小妹可爱极了,浑无大户千金的娇贵气,双姝交头喁喁,十分亲热。

  劫英拉着她的手一径娇磨,不知不觉偎近椅畔,美腿一伸,居然跳进岳盈盈的位里,浑圆的俏臀挪开寸许,小手轻拍绣垫,笑得一派天真:「这儿原是我的位子,可我实在太喜欢姊姊啦!要姊陪我一起坐。」

  那把太师椅虽宽大,却怎么也容不下两人,岳盈盈呆站着,顿时无比尴尬。

  劫兆目瞪口呆,忽见劫英乘着众人没留意,拋来一抹又娇又媚的眼波,得意挑衅兼而有之,隐然还有些狠烈。他头皮直发麻,不敢去看岳盈盈的表情,最后还是靠父亲解的围。

  「英儿!」劫震唤道:「来给爹挪挪靠垫,爹的背门疼得紧。」

  劫英不依,「让四哥去!他平日最不孝顺啦,给他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劫震连连招手:「过两年你嫁人了,想见爹一面都不容易。还不快来?」

  劫英没奈何,轻轻巧巧起身,挽着岳盈盈往旁边的位子一拉,娇笑着说道:「姊姊坐这儿,给妹子看好座椅。我四哥为人最坏,最喜欢欺负女子,就连自己的亲妹子也不放过,我担心他弄脏了我的椅子。」

  劫兆冷汗直流,没敢答腔,岳盈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间进退维谷。

  劫震沉声喝道:「胡闹!到爹这儿来。」

  劫英冷笑着乜了劫兆一眼,蹦蹦跳跳的踮上丹墀,给父亲调整椅垫,捶腿捏臂。

  劫震命侯盛在手边多放了张镂凤座椅,抚着劫英的发顶说:「今日堂上,除了姚公公与爹爹,就属妳的名爵最大,连妳二哥也比不得。妳长大成人啦,得多帮着爹爹一些,待会儿陪姚公公说说话,知道么?」

  劫英乖巧点头,宛若一头温驯的小羊。

  劫兆轻轻一拉,让岳盈盈坐回原位,悄声道:「坐下吧。我这个妹子就爱胡闹,别理她。」

  岳盈盈神色木然,僵挺挺的拢裙入座,两人半晌无话。

  此际三大世家也接连入厅,法绛春面色苍白,须由丈夫扶持方能行走,目光却颇为阴鸷,见到文、商二姝时绝无正眼,冷冷从身畔行过。商九轻的气色比她好得多,但劫兆昨日亲身试过电母之剑的威能,若无「列缺剑法」的雷诀护持,料想商九轻受的决计不是皮肉伤。

  「这两婆娘不能下场,将军箓与九幽寒庭必是由大头菜、文琼妤出战。美人的武功如何尚且不知,大头菜昨天却是受了伤的,劫军如能挡下那乱七八糟的扶乩剑法,那么夺珠的唯一阻碍便是文琼妤啦。」

  劫兆暗自盘算,与劫真交换目光,两人显然都想到了一处。

  少时又有数拨人马来到,有城南洞玄观的观主一清道人、寰宇镖局的总镖头「牧野流星」方东起、大光明寺的住持「念念如来」得月禅师以及人称「千里公道一肩挑」的大侠苗撼天等,都是中京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

  劫兆一边起身拱手,一边凑近劫真的耳畔,「爹怎么找了这些凑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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