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白雪覺得今天的運氣真的是糟透了。她難得到組織管轄的地方區域處理雜事，結果回程就遇上了其他組織殘黨的襲擊。雖說是前一陣子處理掉的殘黨，以自己的實力來說可以輕鬆搞定，但對手骯髒的血液飛濺到自己的禮服上，導致沒辦法坐計程車回去這點她實在沒有預料到。身上有其他α的味道讓白雪很不愉快。

偏偏她為了在回家之前能偷偷溜去女性酒吧，已經事先讓司機和保鑣回家，這下子她既不能混著一身α的味道去酒吧，也不能搭車回家。不幸中的大幸是，她和組織其他成員進行會談的地點很接近高級旅館區，只要徒步就能抵達。

白雪用身上的黑絨披肩擋住禮服上顯眼的血液，在巷子裡等待味道消散的時間裡，她翻出手機找了旅館並預約，訂得是本身包含酒吧、溫泉、餐飲和洗衣服務的房間。那是組織旗下經營的旅館，表面上是面向權貴的高級旅館，實際上是和自家企業有商務關係的休息處，是為了這種時候準備的臨時住處。不如說，就是為了這種時候，才選在在附近會談的吧。

「好了。」

把一切準備妥當，白雪邁步離開。由於方才α的味道瀰漫讓嗅覺有些遲鈍，離開之前，白雪沒有注意到巷內的陰影處有其他人存在。

拿著VIP208號室的房卡搭上電梯，白雪思索著是否在簡單洗浴後到旅館地下的酒吧小酌，雖然房內就有設立吧檯，但現在比起酒精她更想發洩積聚已久的生理需求。這是白雪少數的不良習慣，她會在疲憊的工作之後，在酒吧尋找可愛的女孩子邀請共度一晚春宵。

白雪是天性優秀的α，無論在工作、身體能力上，還是吸引力上都遠超過一般的α，相對地，生理慾望也算較一般α強烈。近一個月，她都忙於組織內外的各種衝突，她年紀輕輕就坐上首領的位置，對這件事不滿的人大有人在。

雖然不是沒有可以信任的親信在身旁輔佐，但處於衝突中心還是讓白雪心力交瘁。而僅限一晚的關係，對白雪來說既可以解決生理需求，比起建立長期交往的關係也較無後顧之憂，至少她有足夠的金錢和權力讓往後的憂患不再是憂患。

抵達房間後，白雪先是清洗了身體，浴室內設有溫泉。她泡在溫暖舒適的泉水中伸展手腳，這一陣子實在太過忙碌，她很需要這樣的放鬆。只要變得暖和，不只是身體上的疲勞，似乎連心理也得到了療癒。

把弄髒的衣服交給客房服務人員之後，沒有準備別的衣物，白雪只好穿著旅館提供的睡袍，看來她到地下酒吧的計畫也泡湯了。她用客房服務電話叫了瓶紅酒，既然所有預定都有了出入，白雪決定利用酒精來好好放鬆一下。

「咚咚」

不過幾分鐘，客房服務來得很快。

白雪不疑有他地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名綁著雙馬尾的銀髮少女。少女穿著黑色的歌德禮服，手裡抱著一瓶紅酒，怎麼看也不像是旅館的服務人員。

只是一瞬間有了不好的預感，白雪迅速把門關上，但少女的動作更快。她輕巧地鑽進門縫中，進到房內。白雪來不及後退，少女順勢貼近到她的胸前。薰衣草的香氣撲面而來，少女完全不掩飾自己身為α的信息素，不如說根本是刻意放出挑釁。

α對自己信息素的收放大致上是可以控制的，除了在Ω面前容易失控之外，大多數α不會不看場合散發自己的信息素。這是由於α的信息素容易刺激Ω進入發情期，對其他α來說，也是赤裸裸的攻擊信號。

白雪身上只穿著一件睡袍，防身用的手槍沒有放在身上，這樣的距離之下少女若是手執武器便可以很輕易的取了她的性命。但少女沒有攻擊，她輕輕退回，用後背把門關上，動作優雅地像隻貓，白雪一時看了入迷。

「喀擦」

門自動上鎖的聲音響起，白雪才回過神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少女站在原地看著白雪警戒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噗……哈哈！堂堂的黑手黨首領手無寸鐵的話也還是會害怕啊。」

白雪倒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了。這少女怎麼看都是要來取她性命的，白雪在組織裡打滾多年，對自己的直覺還算是挺有自信。那人從剛才就有很多機會可以殺死她，現在卻只是在取笑，挑釁的信息素也收斂了許多。

「打擾妳的興致真是抱歉了，可愛的小姐，請問妳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白雪慢慢靠近身後的矮桌，順起桌上的手槍藏在身後，出聲打斷沉浸在笑裡的少女。

少女收起了笑意，其實把白雪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客房服務喔，雖然是健屋自己要來的。」

少女把紅酒放到吧檯上，毫不忌諱把名字告訴白雪，表明身分在殺手界裡意味著告訴對方——『妳已經逃不掉了』

02

白雪近乎是在聽到對方名字的瞬間就拿出手槍對準健屋，過程不到兩秒，她不自覺的散發出些微威嚇的信息素。她聽過這個名字，確信如果她們要在這裡交手的話，最後走出房間的只會有一人。健屋的從容顯示出她有多麼自信，即使正面交鋒，她也認為自己能完成委託並全身而退。

健屋的確有這樣的實力。

「健屋我接了一個委託，是要來取白雪さん的性命。」

聽到對方直接挑明目的，白雪緊繃的神經幾乎是反射性扣下板機。

「碰！」

健屋一個側身閃過，掏出藏在腰側的小刀向白雪刺去。白雪本來是主張絕對不會對女性動手的，就算要動手也只能在床上，還要是你情我願兩方都同意的狀況下才會出手。雖然不想打破自己的原則，但在危急情況下，她無暇思考這個問題。

兩個人在極近距離下纏鬥，白雪的手槍實在不好發揮，開了幾槍未中就隨手往旁邊一丟，專注於閃躲健屋的攻擊。健屋的小刀數次從皮膚上劃過，可是每次都只是在很淺的地方擦過。白雪的迴避能力很優秀，若不是如此，她恐怕不會把手上唯一的武器就這麼簡單地捨棄。少了手上的累贅，白雪利用房間內的物件阻擋，卻數盡被健屋狠狠摧毀。不一會兒，房間就變得形同廢墟。

空氣中充滿了兩個α攻擊性的信息素，濃郁的薰衣草和百合混合在一起甚至飄散到門外，要是有其他α路過這間房門，可能會承受不住壓迫感直接倒地暈厥。所幸，VIP樓層今天只有白雪入住。

她們一來一往，理應屈居劣勢、赤手空拳的白雪和健屋打得不分軒輊。健屋的刺擊一向精準，但大約過了一分鐘，她還是沒能給白雪致命一擊。她的攻擊越發犀利、刁鑽，大腦卻不知為何漸漸遲鈍。百合的味道讓她分神。

白雪全神貫注閃躲，等待著對方露出破綻。她知道對方的動作開始變得急躁，呼吸也變得急促，焦急地想盡早分出勝負，這是白雪想要看到的。白雪聽過關於健屋的各種傳聞，她知道對方是個入行不久就在黑手黨之間聲名遠播的天才殺手，單憑身體能力她恐怕贏不了對方，但論生死之際的經驗，她有自信絕對不比對方少。

終於在時鐘的長針經過五小格時，健屋一個動作的踉蹌，讓白雪逮到機會捉住她的手腕一轉，小刀應聲落地。在健屋站穩之前，白雪抬起膝，往健屋的側腹部用力一踢。

「唔、咳！咳咳！」

將健屋的手彎到背後，白雪從後面把對方壓倒在地，騎上她的腰間限制住行動，動作行雲流水。健屋的歌德禮服隨著激烈的動作已經有些凌亂，更不用說自己身上只有一件睡袍，還被健屋刺得破破爛爛的，沾染上她自己的血液，現在的她看起來接近全裸。然而這場較量最終是白雪的勝利，她嘆了一口氣。

今天果然是糟糕的一天。

「唉……」

「哈啊……哈……」

健屋大口喘著氣，試圖從身下掙脫。她沒有明白自己的敗因何在，她是相當優秀的α，光釋放出具攻擊性的信息素就有人會因此倒地，殺人的技術在業界中也算是頂尖，但她的思考在中途就變得不那麼清晰。

「真是活潑的小狗狗呢，健屋さん。」

看著底下不斷掙扎的人，白雪出言調侃方才自信滿滿還有餘力取笑自己的健屋。看到對方臉上的泛紅爬上耳根，她輕笑了幾聲。

「唔、」

「……好了，老實一點，否則右手就不保了。」

在想放鬆的日子卻一直有人來攪局，就算身下人不甘心地扭動掙扎的樣子讓她覺得有些可愛，白雪的心情還是不算太好。她稍微用力壓了壓對方的手臂，如願聽到對方吃痛的聲音。

「痛、……唔、為什麼……」

白雪聽見健屋的嘀咕，猜想是對輸給了自己這件事有所不解，畢竟是未嘗過敗績的年輕殺手，第一次失敗不免受挫。只是生死都已經掌握在自己手裡，對方竟然還在糾結著勝負。她見過無數個在她面前狼狽地求饒，求她放他們一條生路的人。白雪不是沒有慈悲心，但她已經厭倦應對這些人的後續報復。在一次親信因而受重傷時，她終於明白不能對敵人仁慈，從此不再給任何人苟活的機會。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在她面前既不求饒也不提出交換條件的人，應該說天真呢？還是率直？白雪覺得健屋不只單純是個好勝的孩子，她難得對襲擊她的人產生了興趣。

「健屋さん的嗅覺很靈敏呢。」

白雪唐突地這麼說，現在換健屋覺得莫名其妙了。她趴在厚實的地毯上，轉頭怒視身後的白雪，在她聽來，這個情況下無論白雪說什麼都像是在嘲弄她。

「應該注意到了吧？我的信息素比較強烈這件事。」

語畢，白雪放出了極具侵略性的信息素。全身壟罩著別的α的味道，強烈的壓迫感與排斥感，讓健屋一時在生理上感到噁心，這是剛才在打鬥中讓她分神的味道。健屋知道這濃郁的百合香是對方的信息素，但在過去她執行的任何一個委託之中，她的信息素從未被其他α壓制過。以往只有她壓制住別人，這是健屋第一次在α之間的比拚上被壓制，所以她未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自己的異狀。

第二性徵是建立在生殖本能之下的生理機制。α的信息素有很多功能，可以標記Ω，使其結締一生的契約，同時告訴他人這個Ω是屬於誰的。嚴格來說，α的一切都是為了和Ω的結合，反之亦然，這是在和平的場合下所說的。因為α的信息素對其他α來說，是刺鼻的香味，會引起生理上的厭惡。在複數α追求同一個Ω的場合，α的信息素則是用來威嚇、侵略與佔有，是極具攻擊性的氣味。而且這樣的刺激性同樣適用於其他α與Ω，簡單地說，α的味道在同類裡永遠不算友善。

現在這個位置很危險，本能這麼告訴健屋。但她卻無法動彈，全身不可控制地顫抖併發冷汗，她在不屬於自己的氣味中感到呼吸困難，大口呼吸反而使得百合的香氣充斥鼻腔。諷刺的是，這些都是健屋在完成委託前，最喜歡讓目標在她的壓迫下展現的狼狽表現。

同樣地，白雪也深知α被α壓制住的生理反應。她饒有興味地觀察著對方的反應，她沒有經歷過被壓制的狀況，也不想經驗。但她很享受對方痛苦難受卻無可奈何的樣子，這或許是α的本能。

「那麼，是誰委託妳的？」

見健屋不再有餘力掙扎，白雪開口直奔主題。她心裡多少有個底，在她當上首領之前，組裡的保守派對此一直非常反對。他們認為女人無法管理好一個龐大的組織，思想實在太過落伍，白雪連搭理也不想搭理。起初，白雪不想浪費時間和精力在派系鬥爭上，更不想為此連累她的部下。只是過去的明爭暗鬥逐漸影響組織內的秩序，她不能再視若無睹。她想更確實掌握情報，好讓替換反對勢力的時候不會引發太多仇恨，儘管她也覺得這是多此一舉，但保險這種東西還是越多越好。

「……唔、白雪さん應該……比健屋更清楚、……不是嗎？」

健屋努力平復呼吸，繞過白雪的質問。就算是殺手，她也是有職業道德的，她有保密的義務。而且，就算她逃脫成功，一定也會被委託方派人滅口，如此一來，在這裡說不說都不會改變她死亡的結果。除非……她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反殺對方。

白雪感覺到空氣中的薰衣草香氣慢慢變得刺鼻，看來身下人還沒打算要乖乖舉手投降。既然對方不打算明講，很簡單，只要逼對方不得不說出口就好了。正好今天的放鬆活動都不能如願以償，白雪就從對方身上找出娛樂的地方來解決這陣子累積下來的壓力，簡直是一石二鳥。雖然剛才沒有仔細看，其實健屋的臉很對白雪的胃口。

「很守信呢，」

白雪用空著的左手拉開健屋歌德禮服背後的拉鍊。

「要是等下口風也能這麼緊就好了呢，健屋さん。」

白雪的語氣像得到新玩具的小孩般雀躍。健屋惡狠狠地瞪著白雪，然而對方眼中的笑意不減反增。

「好好期待吧、夜晚還很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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