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做愛要記得戴套，有戴吧？

　　起初葉向林只是想逗逗小朋友，才隨便開口說了這段。

　　主要是他很早就意外目睹到夏小朋友躲在陰影處，或是對面鄰居家窗簾後，一些較親密的行為。

　　秉持著非禮勿視、明瞭自己青春期對談戀愛的憧憬，以及夏小朋友雖有徬徨，但終於踏出去的幾種念頭，葉向林可謂樂見其成。

　　但他真的萬萬沒料到這小朋友才15歲就脫處了，要不是手裡有方向盤，他絕對會在第一時間賞顆芭樂給夏於鏑，然後再捎上棍棒去請教請教對面的鄰居，腦子裡裝什麼大便，未成年都敢碰！

　　一直以來，為了不過度干涉，葉向林從來沒有直接上前警告過鄰居，或許在他的認知裡男孩子吃點虧沒關係，以為用殺人般的銳利眼神警告對方便已足夠，他卻完全忘記自己年輕時聽到的他人經驗。

　　此刻的葉向林非常懊惱，感覺自己白長好幾歲。

　　他面上平靜，心裡正在盤算等會是否有時機，好帶著棍棒去送禮，既然被送了驚嚇的聖誕禮物，自己也必須好好回禮，才顯得有禮貌不是嗎？

　　然而葉向林完全沒有機會，回到家邊鬥嘴邊做佈置，晚上還被朋友急叩到信義區，再度回來已經是隔天下午了。

　　站在騎樓一面聽夏於鏑彈琴紓壓，一面仰望對面鄰居依然緊閉的門窗，葉向林有些心生憐憫。作為推動小朋友面對失戀的藏鏡人，當然知道夏於鏑這兩個月來都冷落對方，滿腦子只有他哥跟鋼琴的混蛋行徑。

　　可說真的，夏於鏑求的是什麼他很清楚，旁人能幫的不多，心上的障礙還是得靠自己消化解決。

　　一想到昨晚跟這堆事情，近乎一夜未眠的腦子理不清想法跟情緒，葉向林對空長嘆，雙手插口袋掏出鑰匙上樓，抬頭驚覺新婚大嫂坐在二三樓樓梯上，猶似被夏於鏑的琴聲影響，一點也不像剛新婚的人。

　　如濡大嫂很快回過神在雙唇前豎起食指，不待他反應俐落爬起身，手拎拖鞋光腳無聲地鑽進三樓，留下葉向林一人。

　　葉向林心下暗道一聲果然，接著突然想起哥哥和如濡大嫂的職業與兩人性情，又暗罵一聲該死。

　　他邊想邊覺不妙，繼續往上爬走進客廳，氣氛恰如琴音沉默而凝滯。葉向森立刻轉頭打手勢讓他別說話，葉向林脫鞋靜靜走進客廳，坐進空位打了個無聲的大呵欠。

　　鋼琴前的少年眉頭糾結，跟隻迷路的小鹿般，讓關心他的人們跟在他屁股後頭打轉，葉向林的手指頓時癢得不得了，只好轉移目標拿過桌上的筆，和撕下的日曆紙，跟葉向森筆談。

　　現在是？

　　葉向森彎身淡笑，懺悔。

　　喔？葉向林滿臉的興味盎然。昨天下午到晚上小朋友的態度就毛毛躁躁，除了黏自家哥哥充滿幹勁外，葉向林從未見過夏於鏑對誰慌張過，現在的懺悔雖晚得離奇，但昨晚肯定發生了什麼吧。

　　他正推敲整合線索，旁邊的人搖搖筆桿，寫下超篤定的兩個字：果然。

　　葉向林視線挪回大哥身上，落筆瀟灑：你又沒問。預備皮皮帶過，但內心一驚，他不確定葉向森指的是哪件事，不過深夜警告計畫勢必得低調，否則被哥知道，就沒有他可以介入的部分了。

　　兩人注意力重新凝聚在桌上。

　　幸好阿鏑還有你，但這些年我也應該早點找你聊，以後要是需要幫忙別把我排除在外了。

　　這下葉向林徹底醒了，有股衝動想逼夏於鏑把鋼琴交出來，讓他彈個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排解一下方才受到的衝擊。

　　他早明白有些秘密真的很難瞞一輩子，衝擊感消退得很快，葉向林想想這也沒什麼，況且這兩天發生的大致上都是好事。夏小朋友終於願意好好面對未來，以及他靠朋友的通風報信重新聯繫上失蹤多年的友人……當然鄰居這部分的帳還是得算，無論他們家小朋友多混蛋，那段關係是否還存在，事情都該一碼歸一碼算得清清楚楚才行。

　　桌上的紙張在爸媽回來的瞬間被葉向森抽走夾進書裡藏好，他們也同樣接收到保持安靜的指令。葉向林陷進沙發悄悄觀察所有人，在這屋簷下的家人們默契地保持沉默，包容想擁有秘密的人一片空間，溫柔到讓他不太記得是從什麼時候起，爸媽少了嚴厲，多了寬容。

　　但他由衷感謝所有的改變，塑造了今天這樣的局面。

　　稍稍鬆懈的心讓葉向林在夏於鏑琴聲驟停，起身就氣勢洶洶地想前往某處時，拉住人多嘴一句，「阿鏑，你想從他身上獲得什麼呢？你願意對他付出什麼去換取嗎？去之前把這件事想清楚。」

　　然後他受到來自葉向森的攻擊，眼睜睜看夏於鏑沉默點頭，飛也似地離開。

　　這瞬間葉向林想：過兩天再帶棍棒去送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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