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新菲尼克斯市的南工区已不再是灯火通明。这里虽然也有一些商圈，但住下的终究大部分都是各个公司的员工，除非是在周五或者周六，他们才会去不给第二天早上留有任何精力地狂欢，而剩下的老人也早早睡去，大街上静悄悄，偶尔会有车辆驶过，那肯定是加班或者夜班的人，便利店与一些小吃会一直开到深夜，因为他们知道，总会有一些带着疲惫面容的人光顾。

而此时，在一个小区的高层住宅里，灯已经全关了，住宅的主人也忙碌了一白天，第二天仍需要上班，但是却没有休息。就在这间住宅客厅的一面落地镜子面前的地板上，躺着一摊银色的液体，慢慢地，静悄悄地，液面中心微微升起，形状上来看，是一张脸，闭着眼睛，随着液体向中心聚集与拢起，脸渐渐由上升，由平面变得立体，而液体拢起之后也在慢慢地变形成为脸颊，耳朵，下巴，接着是整个银色头颅，如同潜水员慢慢浮出水面一样，仰着头，银色液体又逐渐聚拢为脖子，肩膀，挺拔胸部，身两旁的胳膊，慢慢地上升，逐渐到了腹部，然后胳膊向外一拔，手掌与纤细的手指在银色液体滴落下去的过程中也成形了，而此时液体停止了上升，女孩仰起的头也端平了，睁开银色的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此时除了脸部，银色的身躯还没有一些细节，更像一个服装店的假人，而下半身依然是平摊在地面上的银色液体，还没有行程。她抬起右手，抚摸着自己的左肩，然后向下滑去，嘴角逐渐上扬，滑到左胳膊上享受着银色的光滑触感，接着向右摸去，手掌与手指慢慢地摩挲着自己傲人的胸，胸部的形状也发生改变，由向上翘起，变得更加丰满，然后微微向下到刚刚好的角度，这样就是另一个诱人的形状了，犹如水滴的下半部分一样。她揉捏了一下，然后噗嗤地笑了出来。

“玩得高兴吗？”

此时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女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另一个女孩倚着门框，双手抱胸，光脚穿着睡衣，正歪头看着她。

“姐姐。”镜子前的静灵低叹了一声，“真的是吓我一跳。你不是，睡觉去了么。”

“唉，睡觉。”逸灵自嘲地笑了一下，“你想想，你不需要睡觉来补充自己的精神了，那就意味着我也不需要了。而且现在我们可能已经无法进入到睡觉的状态了。”

“是啊。”银色的静灵接过了话，“闭上眼睛精神也不会变得恍惚，关于累这个字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

“让我头疼的就是这一点，有精力意味着你就会想着办法地去找乐子。”说到这逸灵叹了口气，“还行，你没去外面惹麻烦，不过估计也快了，没准哪天就突然弄出个什么大新闻。”

静灵哼了一声:“前天咱们刚刚定好的规矩吧。亏你真的能想出那么多种情况，连衣服都只能拟态已经买过的款式，这也太谨慎了吧。”

“对对对，你今天穿个阿玛尼，明天穿个香奈儿，的确咱们的工资够高，但是也经不住这么挥霍吧，那样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怀疑是不是傍上什么大人物然后秘密幽会什么的。”

“行了行了，姐。我想说的是……嗯啊……”说到这静灵完全重组了自己的身体，这次腰部与腿部的重组速度变快了，银色液体也很快聚拢完毕，最后静灵把左腿一抬，向前迈了一步，就像从一个比较黏的地方拔出脚一样，接着右小腿也抬起，脚底朝着上面，静灵回着头低下去看了看自己的脚，伸展着动了动银色的脚趾。

“放着不管是这个样子啊……”她小声嘀咕一句，“我想说啊，我又不是天天想着穿那些奢侈品的，喜欢的衣服又不都是贵的，姐姐帮忙弄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嘛。”

“不行。而且这一条放下不说，有时候可以有商量余地。但是今天又怎么解释呢？明确说了即使在家里也不能在非必要情况下使用能力而且是全身状态的变化，你看看你，大半夜的在镜子面前自嗨。诚然我们现在可能没有被监听与监视，但是如果有人偷窥呢？”

“哎呀，我是在做调整呀。调整自己的身材，现在我可以做到想变成任何体型的的体质了，当然要好好研究一番啊。”说到这静灵上前从侧面抱住了逸灵的整个肩膀，然后故意地把姐姐略细的胳膊埋进了自己的胸部中间，下巴搭在了逸灵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脸贴着逸灵的脸颊，逸灵也没有躲闪，微微地上下蹭着。

“又来撒娇了不是?你到底是怎么了，总感觉，我们的身体变化完之后，你的性格变了好多。”

“例如?”静灵把声音放低了一些，像说悄悄话那样在逸灵的耳边说到。

“你好像变成了十几岁那时候的状态了。有点极端，对一些事情满不在乎，有时候还有些自负，而且，对我的依赖貌似也严重了……是这个东西的问题么？”

“唔。”静灵叹了口气，“姐姐也变了。变得特别谨慎，不苟言笑，一本正经，还会各种算计……”

“眼下我不得不这样啊。尤其是你那个马马虎虎的态度，可得拽着你点。”

“哎呀，我不会捣乱的啦！”静灵把头挪开了，嘟起了嘴。

逸灵突然笑了:“你上次嘟嘴，好像是几年前了吧。”

静灵则又把脸贴了上去，慢慢地说:“姐姐在那件事之后，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或者说，安心过。”

逸灵点了点头:“是啊。我可能不像你，那么喜欢自己的新身体，我……”说着她抬起了自己的胳膊，看了看身上的睡衣，无奈地笑了，“其实我也知道这不可能……你看，我这睡衣都是自己穿的真衣服。我，其实想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所以我把一切都做得像以前一模一样，尽量不使用能力，天天也都会刷牙洗脸，吃饭，但是一切........一切都变了。以前下班回家的路上，所想的都是工作，日常的生活，偶尔也会想一想未来的计划。但是现在我脑子里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时刻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还要装作平常的样子。”

说到这逸灵捂了一下脑袋:“这些东西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无法停下思考。所以我很羡慕我们过去的生活，周围的一切都没有非常大的变化，纵然朋友和同事离我们而去使我们陷入悲伤，但是我们依然可以克服然后继续走下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摆在我们的眼前，近在咫尺，我却无法触碰到，因为我已经无法回到从前的心态了。

“我现在很害怕。我害怕再发生变化，今天我可以控制我自己，明天呢？以后呢？这不像是普通人得病或者普通的意外什么的，某种程度上讲那都是可以预防的，但是现在我连我自己现在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我还怎么预防呢？我……我只能尽我所能去探索这副新身体的所有能力，然后做好准备。我甚至都有些害怕我自己。”说到这逸灵低下头，又叹了口气。

“我想恢复正常，一切都恢复正常，我也希望你可以恢复正常。”说到这里逸灵转头看着银色的静灵，对方则是一脸认真地听着。

“我是第一次听到姐姐在这件事之后和我说的心里话。”静灵回答她，“是啊，我们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就连是双胞胎的我们，对待这个变化也是截然不同的反应。那么今天，我也和姐姐说一说我的吧。”说到这她松开了抱着逸灵的手和胳膊，也倚靠在墙壁上，“当我的身体发生变化时，是强制的，那个东西在强制地给我灌输一些什么东西......不，不对，更像是指令，就像要强迫我去做各种事情，或许平常状态的我就会被洗脑了吧，但是那一天，你在我的眼前中弹，我想去救你但是却不能。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执念，这个执念或许使我自己的意识保留了下来。而且，话说回来，你知道在那个东西洗脑的时候，它给你的感觉是什么吗？”

逸灵摇了摇头。

“一般按照我们的想象来说，那应该是痛苦的，意识强制代替，自我主观消失，但是这个东西并不是，它所用的手段是快感。”

逸灵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微皱着眉头，死盯着静灵。静灵则没有和姐姐对视，而是笑了一声。

“没错，记得我和你说过在那个所谓的茧里那东西对我的意识和身体进行了折磨对吧。我没有完全说明。估计那东西就是给予主体极大的快感，那不是性快感，而是更强的，可能像是毒品一样吧，足以让人嗨到意识模糊，无法感到自我，而就在这个时候，它会趁虚而入，可能主体意识永远地处于那样一种无法恢复自我的状态?还是像电脑里的数据一样被永远删除覆盖了?这我也不知道。我的自主意识就像是一道防火墙，而快感就是它的破墙锤。但是就如我所说，那天的我有个执念，我并没有屈服于那份快感，虽然我也是嗨得不行，但是想让我意识模糊忘记眼前生死不明的姐姐，那是做不到的。

“我们都是生物，生物会屈服于快感，但是我们又不仅仅是生物，我们有着更强的羁绊。我觉得，我们两人的灵魂可能是连在一起的。”静灵慢悠悠地说着，最后这两句语气轻得像一阵烟，飘在空中，而逸灵静静地听着，不想把这片白色一不小心吹散。

“它不仅没有成功占据我，而且还让我对这个新的身体有了一定的了解，当我感受到自己融化的时候，我真的是觉得那滋味美妙极了，也可能是它故意在感官上引导着我，使用这样的能力会带来快感，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爱上了这种感觉，我享受着变成的液体状态，变成液体时与其他物体大面积接触的感觉，五感全开的确一开始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我学会了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然后完成了我第一次形体的恢复，那种液体变形的感觉也真的是棒极了，第一次的使用是惊喜的，我居然可以掌握到如此的程度，过程中还遇到了一些小障碍，不过那都不是问题，也可能是我潜意识里喜欢银色，所以我的液体外表变成了如此，当他们开枪，子弹穿过我的身体，带来的震动与破坏，还有后续的自我修复，这些都会使我陶醉。也许在那个东西用快感刺激我时，我就已经染上瘾了，我开始享受被破坏，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怒与虐杀，因为是他们又杀掉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目前为止我最爱的人。

“不过说来讽刺，如果不是当初他们在我面前开枪打中姐姐，或许我就会被洗脑。那天不仅是我救了姐姐，也是姐姐救了我。”说到这静灵又转过身来，凑近了脑袋，在逸灵的脸上，轻轻地，用银色的双唇推了一下，那是个吻。

“姐姐，你是我最后的防线了。”

听到这里逸灵紧紧抱住了静灵:“你何尝又不是我心尖上的那块肉呢？”

二人相拥，彼此确认着互相的存在，静灵也暂时收起了一些想法，而是安静地拥抱着，就如同前天她们刚刚回到家里时那样。

“所以说，妹妹你今晚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快感。”过了一会儿逸灵先说。

“嗯，我承认。就像我刚刚说的，原因可能是我自己本身就喜欢这种控制感，也可能是这副身躯的引导，这已经成瘾了，姐姐又不许我乱来，我只能悄悄这么做。啊，身体的融化与重组，这是多么美妙，姐姐居然没有理解。”

“那你，当时在改造我的身体时，是怎么做的？”

“很怪，按理说那种改造是很精密的操作，但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着，把我的一切给姐姐都好，我的能力，生命力，一切的一切，只要姐姐能回来就好，我也可以感受到姐姐的身体发生变化，但是那个过程的细节我却不曾知晓，就像是我发出了一个指令，我的身体去做那种感觉。

“然后……我就感到很累，连控制自己都有点费劲，那个时候我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是啊，我看出来了。”逸灵接过了话，“而且在改造的最后几分钟里我可以感觉到你的那一股执念，我的意识从模糊渐渐走向清醒，人生的走马灯已经开始播放了，但是我听到了你的呼喊，之后就开始逐渐回忆起我已经中枪的事实。也正是因为你的那个想法，我在苏醒的前几秒也被灌入了一些相关于这个身体的信息，但是我那时心里没有太多杂念，也没有像你被改造时有快感的干扰，那些信息我都记得很清楚，就像我之后所能做到对其他物体的强制固液转换，其实是我自己利用这个身体的一些能力开发出来的，我和你说过能量是我们的关键吧。”

“姐姐好厉害呢。我都做不到呢。”静灵的语气里带着羡慕。

“你应该可以做到，只是你可能不知道而已。但是从这以后，我对感官的反馈就发生变化了。”

“我知道呀，姐姐!不是你也说过么，我们的视觉光谱与听觉的赫兹范围没有变，但是灵敏度增加了啊。触感也是……”

“不，我不是指这个，我是指反馈。”

静灵眼神向上看去，皱起了眉头。

“就是，我触摸物品的感觉已经不是一种单纯的感觉了，反而我会不自觉地加入一些分析与计算，像你刚说过变成液体后与其他物品接触的感觉让你很快乐，那种感性方面的反馈，那种感觉在我这边就剩下很少了，几乎是没有，就只是……像一个仪器那样，在这个方面我……我变得更像一个机器而不是人类了，通过感官带来的惊喜，愉悦，快感都不见了，几乎是麻痹了，但是剩下的负面情绪，担忧，焦虑，紧张，甚至是愤怒还留在这里，所以我最近都是这个状态。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错，或许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这么运作的。”

“姐姐在这之后有试过……”

“自己寻找快感么，通过刺激那里?我试过的，大打折扣。”

“但是还没有完全消失，对么？”静灵慢慢地把身体向后拉开，胳膊在逸灵的身体上滑动着，由后背滑到胳膊，停下然后拽住了姐姐的肘部，逸灵也抓着妹妹的胳膊。

“没有，但是无法……”

“我懂了。”静灵看着姐姐，逸灵低着头。

“我们不是可以做到信息与思想的接触交流么，看看我在想什么?”静灵轻声说到。

“最好不要这样，只在用于交换信息时使用就好，而且最好是单向打开。”逸灵摇了摇头，“我觉得互相交换思想有些危险。”

“只需要知道我在想什么就好。” 静灵的话语里带着恳求，还有期望。

逸灵点了点头，但是下一秒她像触电一样甩开了静灵的胳膊。

“你想，和我，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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