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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整齊地分成兩排並列站著,立在兩排隊伍之間的是一名衣著渾身雪白的少年。
面對著屍橫遍野的景象以及滿屋子的血腥味。
今晚的月光特別耀眼,直射入室的白光將死者臉上驚懼不已的輪廓照得相當分明。
「愚蠢......不過就是隻蜥蜴,一開始乖乖交出來不就好了。」
白色衣裝的少年俯下身去,伸手要去抓那隻仍護在主人身邊的綠色蜥蜴,不料被牠狠狠咬了一口。
冷靜的金色瞳眸立即染上了暴虐的色彩。
一聲槍響將牠送上主人先行了的黃泉路。
「跟主人一個德行。」
把槍連著這句話一齊拋下,少年從身上的口袋掏出手帕將沾到手上的少許血液擦拭乾淨,丟在方才被拋下的槍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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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2016年社長生日賀
恐怖寵物店<DICE>篇章的PARO
設定以朝日組為主,王樣在此篇通稱魔王,其他會採用少許原作或DM中覺得有趣的設定
原本前幾個月就動工寫的結果懶癌末期壓到今天死線才完成
要從恐怖寵物店的設定和角色形象之間抓平衡點我已經盡力了(躺死
社長超神什麼都會什麼都不奇怪,不服憋著不要來辯
有什麼常理說不通的地方只要認定王樣是神就對了,嗯對,王樣是神
-start-
夜風吹拂過滿園盛開的鮮花,將清雅芬芳的花香送入大理石造的涼亭之內,剛入秋的夜晚氣溫相當涼爽宜人,涼亭中的少年從容優雅地拿過白瓷茶杯,往杯內的液體輕啜了一口。
柔和的月光為華麗講究的花園撒上了一層銀白色的輕紗,呈現出了與白天不同的朦朧美感。
再過幾天就是滿月了嗎。
少年一邊聽著不遠處的豪宅裡發出的打鬧怒罵以及慘叫聲,一邊不著邊際地如此思索著。
「瀨人少爺,大致上處理好了,您可以進去了。」
少年緩緩起身,將手中的茶杯放回原處,隨意地伸了個懶腰,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前來報備的手下。
「比上次還費時啊?」
「非常抱歉,瀨人少爺。」
踏入屋內,眼前所見沒有一處不被破壞殆盡,隨處可見精緻瓷壺飛濺一地的碎片,掉落地面的名畫被劃得看不清原來的面貌。
整排房間的房門無一倖免全數被撬開,包括上了重重密鎖的專門用來收藏珍貴藏品的房間,房門大開,珍貴古董藏品以及金燦燦的黃金製品,還有估不出準確價值的稀世珍寶。一室的寶物,滿溢的奢華。
殘虐的施暴聲和悽慘的哀叫聲還未止息,一聲復一聲,令人不忍。
這些皆入不了少年的五感,臉上冷漠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從容的步伐未曾減緩或加速,彷彿行走於全然不同的空間中。
最終他在飼養了大量寵物的大房間前停了下來,從敞開的房門中他一眼就看中了一個精緻的籠子,走近一看,裡面是一條珍稀的白色蜥蜴,冰冷無機如玻璃珠的淡色眼睛裡出現了符合他這年紀的興奮。
打開籠子,他伸手輕輕撫摸著牠覆著白色鱗片的身軀,爬蟲類特有的冰涼觸感讓他心情愉悅了起來,而他將那條蜥蜴抱起來之後,手裡的東西居然猛烈地掙扎了起來。
少年愣了一愣,而後彎起他那一雙金色的瞳,從身上掏出他慣常使用的手槍,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煙硝味在砰的一聲槍響後從槍身溢出,血液飛濺到了少年的臉上,頭上被開了窟窿的蜥蜴被夾在少年的拇指與食指之間。
「真以為我稀罕你?」
他將蜥蜴舉至自己眼前,輕輕地微笑了起來。
「我只不過是不喜歡別人和我擁有一樣的東西罷了。」
說著隨意將那小小的白色身軀扔到隨後跟上來的下屬手中。
「處理掉。」
「是。」
海馬瀨人半躺在紅色絲絨的沙發椅上,將看過的報紙隨意地扔在旁邊的小桌上,上面刊載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新聞,在一方毫不起眼的地方,輕描淡寫地報導了一起某名富豪前幾日因不明原因遭受暴力肆虐的案件。他抱起了自己的那條白蜥蜴輕輕撫摸著,金色的雙眼靜靜地注視著窗外,按時日算今晚掛在天上的應是一輪圓滿的明月,但厚重的雲層將月兒遮得嚴嚴實實。事實上他也沒有賞月的興致,目光又往上飄了一陣,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瀨人少爺,寵物店開門了。」
收住飄忽的目光,微勾的嘴角和被期待充滿的雙眼透出了"終於來了嗎"的信息。
被放下留置在沙發上的白色蜥蜴往前爬行了幾步,爬蟲類的眼珠轉也不轉地盯著牠快步離去的主人。
在童實野市,養寵物已成為一股風尚,幾乎家家戶戶都養著,上流社會之間更是將寵物作為衡量財富地位的準則。
童實野市中的寵物店多如繁星,其中被當成祕聞在底下低調地流傳著的,便是龜之屋。
龜之屋,一座二層樓的建築,在童實野市櫛比鱗次的大樓構成的水泥叢林中,獨自在一片空地上傲然地矗立著。繽紛的色調在一片灰色的建築基調中尤為顯眼;懸於一樓屋簷下的巨大眼睛好似要將來者的心思一一看穿。
這間寵物店自掛牌營業以來,關於它的傳聞不曾停歇,隨著時間的流逝更添傳奇色彩。
據光顧過的顧客表示,除了年事已高的店主以及他正就讀高中的孫子,沒有在店裡再見過其他的人,用來安放動物們的二樓卻常在夜晚時分傳來熱鬧的嬉笑聲和打牌聲。
說到動物,舉凡常見的貓狗鳥類乃至遊走於華盛頓公約邊緣的珍稀動物,龜之屋皆一應俱全。但如果只是這種一般稍微有點本事的寵物店便能辦到的事,以傳奇來形容它實在言過其實。
記載在古籍上的,人們口中傳頌的,在人類世界中被劃為未確認生物的,皆被龜之屋蒐羅其中。據說一國的統治者曾在那裏被麒麟選為主人;身心純淨的女性與獨角獸漫遊其中;甚至還有人聲稱看過巨大的龍。
傳言的內容五花八門,最讓人感興趣且引起最深的渴望的果然還是:
「只要推開那扇門,你的一切願望皆得以實現。」
雖然是最讓人半信半疑的,但光顧過寵物店後生活變得更加幸福的事卻是時有所聞。
不少政商名媛派人去打探其中的細節,店主都只是呵呵笑了幾聲,從未透漏半分。
「不妨親自來店裡看看吧?一定能遇上最適合您的寵物的。」老爺子總是這麼說的。
只是老爺子做事有他的原則,如果不是對動物真正持有愛心的人,連普通常見的寵物也無法從他手中買到,更別說他們追求的所謂「願望實現」的機會。
這種經營風格當然觸怒了不少脾氣高傲的權貴,不時有為數眾多的打手受雇要去抄了那家店,但每次都兵敗而歸,沒人能從那裡正常地走出來,無一倖免全成了精神失常的廢人被丟出店門外,動彈不得的軀體堆疊成一座小山,甚是奇觀。
少數幸運地回復神智的人回憶起當時的狀況,就恐懼得顫抖不已,他們只說當他們進入那間店時,店主好像知道有人會來砸場,老早溜個不見人影,至於他們往後深入至通往二樓的階梯之後的事,沒有一個人願意再去回憶起來。
「黑暗遊戲」
從那些人緊咬著的齒縫中所漏出的零碎音節總是只能拼湊出這四個字。
對於這間寵物店抱持著高度興趣的人之中當然也包含海馬瀨人,只是老頭子總是在正常營業時間暫時離開或關門休息,屢次吃上閉門羹對這位心高氣傲的貴公子來說必然不是滋味,但難得的是他竟也沉的住氣。在讓他等待的這段時間內,彷彿隱約能感受到對方也同樣在靜待醞釀著。
不是店主,而是那間店本身好像也正等待著一個時機。
看來此刻就是那個時機成熟之時。
加長型的豪華禮車停在半夜仍燈火通明的龜之屋的店門口,純白衣裝的少年踏出車門便看到懸於店門上的open字牌,推開門,門上的鈴發出清脆的聲響,而後隨著門扉關閉一齊被隔絕在門之後。
濃黑的雲層漸漸地消散下去,被掩蓋的月兒終於現了身。今日是稀有的紅月,艷紅得彷彿要滴出血來。
那隻鮮紅的眼在虛無的黑暗中靜靜地注視著地面所發生的一切。
「今天時候已經如此晚了,您還特地親自光臨本店,想必是有非來本店不可的理由吧?」
「哼,若不是你們開門的時間老是不固定,我還需要等到大晚上的才過來嗎?」
「這點還請您多多包涵啦,人老了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有一兩個毛病發作的。」說著老頭子還作勢咳了兩聲。
「那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吧。」
海馬站起身,接過下屬遞過來的銀色金屬箱,毫不客氣地往桌上一擱,發出沉甸甸的撞擊悶響,打開箱子,裡面是滿滿的美金真鈔。
「我要你把"青眼白龍"賣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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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眼白龍,傳說中最高貴稀有的龍族;通身銀白,色澤比世上任何最高品質的白金還要奢華炫目;深邃的藍眼睛猶如藍寶石一般鑲在白銀色的頭顱中;流線型優美的身姿,悠遊於空中美得令人屏息。張嘴一個吐息便能使一座城市煙消雲散;長嘯一聲讓聽聞的生物跪地拜服。
唯有美麗又強悍的白龍才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寵僕,他也足夠自信相信自己能支配牠。
他對於實現任何願望的傳聞沒有半點興趣,向來他想要的東西,要達成的目的,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去爭取的。
「呵呵,看起來您誠意十足啊。」老爺子看著鐵箱內滿的要溢出來的成疊紙鈔和藹地笑了兩聲,伸手將鐵箱闔上,往海馬的方向推去。
「但是,我無法滿足您的這項要求。」
聞言他緊緊地蹙起了眉頭。
「什麼意思?難道這家店裡沒有嗎?」
「有的,但是我不能把牠賣給你。」
「明明店內就有的商品卻不賣給需要的顧客,這就是你們做生意的方式?」耐心已被消磨大半的海馬,傲慢的言詞變得更為尖銳。
「我明白您想要白龍的心情,但是人與寵物之間需要用心交流的,如果白龍不喜歡您,我也不能勉強牠到您身邊去。」
老爺子泰然自若地交疊起雙手,目光往後一轉看向他身後一張被相框裝裱起來的相片。
「而且這條青眼白龍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讓給我的,對我來說是無價的寶物,牠和我心意相通,沒人能有辦法帶牠離開。」
知道想要的東西就近在咫尺卻拿不到手,這對他來說是從來沒有的事。臉上青筋暴起,急躁讓他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狠戾。
「廢話這麼多,說到底你只是嫌我帶來的錢不夠吧,要多少你直接開口好了,我馬上要人拿過來。」
老爺子不改那和藹的神色,緩步走到通往二樓的通道前。
「那我帶您實際去見見牠吧,看看您與白龍究竟適不適合,如果白龍中意您,我就把牠讓給您,不收取您半分費用;如果白龍不願讓您成為牠的主人,您也該懂得適時而退了。」
聽到真的能親眼見到慕名已久的青眼白龍,海馬臉上的不悅一掃而空,純粹的興奮讓他難得看起來和一般的青少年一樣。
「請您一個人過去就好了,太多人的話會驚擾到白龍的。」
海馬擺了擺手示意下屬們在原地等候,自己跟著店主步上通往二樓的階梯。
順著階梯往上後,階梯的方向變得曲折複雜,有的分成了好幾條叉路,甚至有的還往底下通去,從龜之屋的建築外觀根本看不出裡面的空間竟是如此寬闊,海馬跟著老爺子左繞右拐的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在一扇大門前停了下來。
「牠就在這裡面。」
華麗的大門上面刻著白龍的紋樣,越是靠近它越能感受到一種神聖的威壓,老爺子推開門,屬於白天的明亮光線映入了偏暗的通道。
穿過門後,海馬發現他們竟身處在一處懸崖邊,薄霧繚繞,隱約可以見到遠處的山脈,層巒疊嶂,林木蓊翳。
「怎麼可能......室內怎可能有這種空間!」
只見老爺子抬起右手往某個方向揮了揮,遠處一道潔白的身影緩緩地往此處接近,小小的白影漸漸增大,在接近時往下俯衝,然後伴隨一陣強大的風壓,一條巨大的白龍從岩壁後向上竄出,龐大的身軀和翅膀投下的陰影將兩人完全覆蓋。
白龍鼓動翅膀在空中停滯了一會,看了一眼在地面上的兩人,口中發出一聲宏亮的長嘯,便緩緩降落在靠近老爺子的地面上。老爺子溫柔地摸了摸白龍的腦袋,白龍也瞇起眼往老爺子手上蹭了蹭。
海馬在一旁簡直看傻了,這條白龍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完美,色澤美麗,姿態優雅,還有威懾世間所有生物的魄力。
老爺子在白龍身旁低聲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白龍轉過頭往海馬的方向看了過去,深藍色的眼睛映出了他白色的身影,然後牠緩緩地往少年的方向移動過去。
海馬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著,興奮、狂喜,還有對白龍的憧憬和崇拜滲透著他的四肢百骸。他小心翼翼地對著白龍伸出他的手,白龍也慢慢將頭顱靠近他,兩者接觸到的那一瞬間,牠突然低吟了一聲,而後轉身振翅往牠原本過來的方向凌空離去了。
留下驚愕不已的他眼睜睜的看著白龍在他眼前離去。
他望著白龍逐漸遠去的身影,覺得自己方才充盈的內心被掏空了一大塊,還沒從過大的失落中恢復的他就這樣被老爺子安慰地拍拍後背,帶出那扇門外了。
「看來白龍也不是不喜歡你,只是牠不想離開這個地方。」
關上門,老爺子看著海馬那副掉了魂的神情,明白白龍對這位少年的意義,但這是白龍自己做的決定,旁人無可奈何。
大門闔上,白龍的紋樣又恢復了原狀,海馬這才回過神,突然發了瘋似地上前對著那扇門又拉又推,甚至還試圖要撞開,老爺子見狀連忙上去勸阻。
「請您住手呀,這樣粗暴門也不會開啊!」
正混亂著,海馬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跳上了他的左小腿,而且還在緩慢地往上移動,視線往下,一隻褐色且眼睛底下有著奇特花紋的貓正凶狠地盯著他看,爪子緊緊地勾在他白色的褲管上。
情緒正激動的海馬莫名其妙地被一隻貓挑釁,火氣整個飆到最高點,他甩動褲管試圖把貓甩下去,那隻貓竟然還將爪子勾得更深,幾乎都要戳進他的肉中了。
「啊呀,瑪哈特,這樣不行喔,怎麼可以對客人這麼失禮?」
老爺子將那隻貓輕輕地從海馬的褲管上取下來,將牠抱在懷中,貓在老爺子的手裡還對著海馬發出示威的低吼聲。
「真是非常抱歉,這孩子平時很沉穩聽話的,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
那隻貓用前掌輕拍了拍老爺子,老爺子附耳過去,貓在他耳邊咕嚕咕嚕了幾聲,老爺子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這是真的嗎......?」
海馬看著他們一人一貓低聲不知道在交談些什麼,覺得這副景象實在非常的超現實,他又轉念一想,這間店裡連一間房間都裝得下整座山頭了,還有什麼事不可能發生。海馬佇立在一旁看著他們忙著,視線又移到白龍之門上,正當他又想方法要將它打開時,老爺子一改他那一貫的和藹笑容,抱著那隻名叫瑪哈特的貓面容嚴肅地朝他走了過來。
「您要不要看看貓呢?」
「啊......?」
看老爺子一臉正經的,還以為他要說什麼,竟然是來問他要不要看貓?
他看起來像是對貓有興趣的樣子嗎?況且剛剛才被一隻貓搞的滿肚子火。
「別開玩笑了,我對那種東西沒有興趣!」
「別這麼說嘛,牠很想見見你的,而且那可是世上絕無僅有,珍貴無雙的貓呢。怎麼樣?就當是回去之前順道看一眼而已,對您不會有任何損失吧?」
他聽出了老爺子特別強調了"回去"這兩個字。
海馬環顧了一下四周,錯綜複雜的階梯彷彿沒有盡頭地延伸著,還有生命似的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變換方向,他馬上就知道要是沒有眼前這個老爺子帶路,這輩子是別想從這裡出去。
他在心裡嘖了一聲,覺得自己上了賊船,反正不就是看一眼而已,看完他馬上走人。
「帶路。」
海馬命令式的語句絲毫沒有動搖老爺子臉上的嚴肅神情,他靜靜地轉過身去,朝著一條似乎從遙遠的黑暗中延伸過來的路走了過去。
隨著步伐前進,海馬越來越覺得這條道路相當不尋常,方才前往白龍房間的路途中他們經過了四通八達的階梯,這條不知通往哪裡的路卻是筆直延伸,沒有一條叉路,周圍從原本只是缺乏充分照明的陰暗漸漸被濃重的暗紅色調取代吞噬。越往深處走越發感受到一種令人難以承受的壓迫感。
在這幾乎讓人舉步維艱的環境下,老爺子終於又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就是這兒。」
海馬停下仔細看了眼前的這扇門,被它震懾得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厚重的金屬大門上雕著巨大的眼睛紋樣,周圍佈滿了像是藤蔓又像是血管一般的東西,突破門的框架直延伸到四周的牆壁上,靜佇傾聽彷彿還能聽到心臟搏動的聲響。
它所帶來的壓迫感並不是來自它詭異的外型,而是棲息於這扇門之後的生物,不同於白龍那種神聖強大的威壓,這種絕對的支配感,霸道、沉重、冰冷,猶如面對著一位居高臨下的君王,令人由衷心生畏懼,但又不自禁的被吸引過去。
當海馬還沒完全調適過來的時候,那扇門竟自己開啟了。
「呵呵,看來他察覺我們已經在門外了,別讓他多等了,進去吧。」
進入房間,又是另一片黑暗,但房內不同於門外那種濃厚黏膩的氣氛,給人一種乾淨舒適的感覺。等眼睛適應黑暗後,海馬能看出房間內大致的裝潢樣貌,一條又一條深紅色的布幔從空中垂掛下來,層層重疊讓人無法一眼看清房間深處的景象。
老爺子帶領他來到一條長桌前,他看見靠近著他們的這一側的桌沿上有著華麗的雕紋,兩旁還有一個個延伸到盡頭的精緻燈具。
「他就在那兒。」
海馬瞇起眼睛盯著老爺子所指的方向,只看到一團模糊的黑影輪廓。
「啊,這樣你們看不清楚彼此吧,我來調整一下光線。」
說著老爺子轉動了一下長桌旁的一個機關,柔和的燈光自桌旁的燈具流瀉而出,漸漸由弱轉強,掀開了黑幕的遮掩,黑影現出了他原本的樣貌。
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趴伏在長桌的另一端,上半身隨意地貼伏在在桌面上,下半身小巧的臀部卻向上抬起,黑色的皮質緊身衣將他的腰線勾勒得相當清晰誘人,埃及象形符號形狀的裝飾品叮叮噹噹地掛在項圈及身體各處,在柔細的光線下映出奢華的金色光芒。三色的頭髮醒目且張揚,微捲的髮絲給人柔軟的觸感想像,小小的臉蛋將近一半埋在雙臂之中,露出的那雙鮮豔紅瞳直直盯著他們所在的方向。
海馬覺得自己臉上不住的抽搐,他舉起他修長的手指指向那名少年,勉強維持住自己的理智開了口。
「貓?」
老爺子點點頭。
「貓。」
青筋暴起,理智在那一瞬間斷了線。
「現在是在跟我開哪國的玩笑!當我眼睛瞎了不成?這很明顯的就是個人,怎麼?堂堂的龜之屋竟還有人口販賣的業務嗎?」
「哎呀,別突然這麼大聲嘛,會嚇著他的,看,他要過來了喔。」
只見少年悠閒隨意地撐起了身體,雙手與雙膝穩穩地撐在桌面上,右手往前一抬跨出了他的第一"步",手掌著地的那一刻發出的那聲微乎其微的聲響小而確實地撞進了海馬的耳膜中,從體內被挑起來的震懾感讓他動彈不得。
少年的步伐慵懶優雅,身體動態有如一隻真正的貓,整個空間只有他身上的裝飾品互相撞擊的清脆聲響以及細微的"腳步聲",最後他在海馬的面前停了下來,然後用雙腳緩緩地站起了身,以與人類無二的站姿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海馬的水平視線正好對著少年的大腿部分,往上一看便不偏不倚地對上那雙正注視著他的鮮紅瞳眸,霎時間整個世界皆是那鋪天蓋地的赤紅。
吸引這個詞還太過抽象,他想將那雙眼睛占為己有,是在心裡深深紮根,充斥在全身血液裡的那種渴望。
紅瞳的主人笑開了嘴角,海馬的腦海裡隨著他的唇形變化,響起一個個清晰的音節。
「你的願望是?」
他慢慢地伸出了雙臂,將少年的雙腿緊緊圈住,將他抱離了那條長桌。少年也伸出雙手攬住他的脖頸,喉頭發出兩聲細微的呼嚕聲。
「我要他。」
老爺子似乎不甚意外地露出了笑容,從身後拿出了一張契約書交給海馬。
「那麼請在這裡簽上字吧,並有幾項約定請您務必要遵守,如果因為違反約定而造成任何不幸的憾事,本店一概不負責。」
第一,請每天餵食新鮮的肉類和牛奶。
第二,他想玩的時候請務必要飼主親自陪他玩。
第三,絕不可讓他傷心難過。
海馬迅速地在上面簽了字,遞給老爺子,便抱著少年往門的方向離開。
「那麼,請您永遠好好地愛護他。」
老爺子往他們離去的方向深深地鞠了躬,而後後退將店門帶上了。
海馬此時看著在自己的那張大床上到處爬且四處張望的小東西,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人生。
冷靜下來仔細地回想起了不久前發生的一切,頓時覺得荒謬至極。
原本他該從寵物店帶回來的,是條高貴美麗又強大的白龍,怎麼現在在屋子裡的,是這隻又黑又瘦小的"貓"
他還記得他從寵物店裏抱著這隻小東西走出來時,下屬們詫異的眼光,也是,原本預期自家主子帶回那頭傳說中的神祕生物,怎料他帶出來的竟是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也算他們還識相,沒人敢多問一句。
海馬坐在一旁那張紅色絲絨椅上,越想越懊惱地揉亂了自己的頭髮,越覺得自己被那家店給誆騙了。他單手撐著臉,思索著應該把這玩意送回去,換回他要的那條大白龍。如果老爺子再不交出白龍,他還握有那家店進行人口販賣的證據,要擊垮那間店的方法,可多的是。
正當思索著,床上不時傳來的悉索聲響已然停止,海馬的注意力也被拉向了那裏。
看起來少年已經結束了大床上的探索,翹著腿雙臂抱胸坐在床沿定定地望著這邊。海馬又看見了那一雙有如紅寶石的眼,心緒又飄了過去,他走向床邊,正眼回望對方的雙眼,淡色的瞳映入了那抹奪人心魂的紅。
於是他又想起來了,他就是無法對那雙眼睛放手,才會堅持將他帶了回來。
反正整個宅邸如此廣闊,多一隻寵物也無妨,白龍的事改日再從長計議。
做好決定後,海馬這時才好好地觀察了一下眼前這隻他帶回來的傢伙。在那間店裡時他就覺得這人的打扮非常奇特,皮質緊身的衣料將全身緊緊包覆住,上衣部分還綁上幾條皮帶,搭上頸圈,散出一股濃烈的禁慾感,但裸露出來的雙足和整條雙臂又相當極具誘惑力。他從沒有看過有人在日常做這種打扮,喉頭有點不自在地上下滑動了一下。
被人無聲地盯著觀察的少年也似乎開始有點不太舒服,頭頂上有個黑色又毛茸茸的東西跳動了一下,被眼尖的海馬捕捉到。
他伸手往少年的頭髮裡摸索,摸到了一對柔軟的,毛茸茸的,貓耳朵。
貓耳朵......?
一個人的頭上,長著貓的耳朵?
這怎麼可能!
「不對......這應該是裝飾吧?」
一向不相信怪力亂神的他──即使剛才才親身經歷過那麼不可思議的種種事情──馬上試圖往合理的方向想。
他一面喃喃自語一面使勁扯了扯那對貓耳朵,想把它取下來。
怎料少年竟吃痛地叫了一聲,海馬反射性地放開了雙手,然後他馬上對上了一道凶狠無比的目光。
額上發出強光的眼睛紋樣便是海馬失去意識前所見的最後影像。
堂堂的海馬少爺就這樣橫躺在自己房間的地板上,直到隔天早上被女僕發現,而他帶回來的那隻小黑貓,則安安穩穩的躺在他的床上睡到天明。
一人一貓歡樂無比的精采生活就這麼拉開了序幕。
【名字】
既然決定要飼養了,第一步就是該取個合適的名字。
但如果要被取名的主體太過有主見,往往就是卡關最久的一步。
「安格斯?」
少年朝海馬丟去一個輕蔑的眼神,然後又閉上眼,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樣。
從早上開始到現在海馬已經被對方以這種方式否決了幾十個提案。
「那Ace呢?」
少年睜開了眼狀似思考了一會,對這個名字似乎並沒有那麼排斥,但也沒有表示接受。
「Anubis?」
耳朵向前傾了一些,似乎比剛才更感興趣。
「Phantom?」
他斜過眼看了海馬一眼,大概方向又歪了,少年竟還無聊地打起哈欠來。
看到對方這樣的態度,無名火突然冒了上來,他自認取名品味還不算差,他絞盡腦汁想出這些名字,卻換來這種回應。
「這也不好那個也不要,那簡單一點乾脆叫酷羅吧。」
「還是比較想要kiki?」
「不然黑色疾風號吧,不是挺有名?」
說的太起勁,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對方周身逐漸變深的怒意,等到他再留意到時,不亞於那晚的兇殘神情又出現在他的眼前,額上開始隱約發出陣陣光芒。
海馬覺得冷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凍結了,寒毛直豎,在直面這種威脅到自身性命的危險之下,嘴裡幾近本能地吐出最為直觀的感受。
「魔王......」
聽到這兩個字的少年自身上溢出的殺氣馬上消失無蹤,而雙眼竟然也亮了起來,甚至還扯開嘴角笑得露出了他尖銳的犬齒。
「怎麼......你喜歡這個稱呼?」
真是有夠奇怪的傢伙。
算了至少......保住了一命?
毫髮無傷地通過了這一關的海馬覺得只要自己還能意識清楚地站在這裡,其他怎樣都無所謂了。
【衣著】
魔王看著海馬手裡的白色布料,臉上的表情簡直比看到嘔吐物還要厭惡。
「你取名的品味還比穿衣的品味高。」
取了名字之後似乎總算能進行溝通,但是海馬現在反而希望他能返回剛帶回他時的狀態,永遠不要再說話。
自從他開口之後幾乎每一句話都讓他血液逆流。
「你是我養的寵物吧?寵物就該有寵物的樣子,遵從主人的指示和喜好來打扮是你的義務吧?」
海馬晃了晃手上前幾天剛從寵物店送過來的契約副本。
「而且你有資格批評我的衣著品味嗎?也不看自己的打扮有多奇怪。」
「我高興這樣穿你管不著。」
「我看不習慣,換下來。」
原因說了一半,其實最主要的還是那身過於合身的衣裝,將其身體線條襯托得相當色氣,容易讓他胡思亂想。
「無視寵物意願,將自己的審美強加在寵物身上,是最差勁的飼主才有的行為。」
「你說什麼!」
門外響了兩聲敲門聲,女僕見門內沒有回應便自行開門,一進入房間她就看見他倆隔著一段距離互相對峙的場景。
「哎呀......少爺,您在做什麼呢?」
被看見這種情形,不免覺得有些尷尬,他沒事似地起身走向她,將手上滾滿荷葉邊的白色上衣交給女僕。
「妳幫那傢伙換上。」
女僕將手上的衣服攤開,看了一眼魔王,又看向自家少爺,露出非常疑惑的表情。
「少爺,這件是人穿的衣服啊?」
「有什麼不對嗎?」
面對海馬的反問,女僕相當訝異,但為了不失禮還是謹慎地斟酌了語氣。
「人的衣服對貓來說......似乎太大件了?」
「......貓?」
他看女僕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的確家裡的傭人們也沒人有那個膽子捉弄他。腦子轉得快速的他馬上就總結出了讓他覺得非常荒謬的結論,事實與個人認知的糾結讓他陷入了完全的混亂。
「少爺,您還好嗎?您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需要請醫師過來看看嗎?」女僕看海馬臉色有異,擔憂地詢問。
「不用。」
海馬又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頹然地往後倒進沙發椅中,覺得頭痛得很。魔王也不理會獨自在那糾結的海馬,兀自跳上了床,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了下來。
「動物果然還是牠原本的樣子最好呢。」女僕看著魔王安然自得的模樣,微笑了起來。
魔王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們,尾巴緩緩地左右隨意搖擺著,一副非常舒適愜意的樣子。
「也是。」
其實他也覺得魔王本身的衣裝就是最適合他的打扮了,於是也不再去想要去更換他的衣著的事。
隔天早上起床,海馬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換成昨天他要魔王換上的那件荷葉邊上衣。
那個最有可能是罪魁禍首的傢伙卻天不怕地不怕地在他身旁睡得渾然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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