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剛從暴走狀態恢復過來，你還有些意識不清，在博士帶有保護意味的催促下，正打算離開測試間。其他人也跟在你身後，當走在最後的安迪正要踏出房門前，他轉過身。

「抱歉，如果我有這個榮幸在這裡上班的話，有些事想現在問一下，可以嗎？」

「當然！歡迎！我非常期待你們能向我提問。」

可樂老爹的態度很高興，甚至有些激動。你不了解他為什麼想要你們提問，昏昏沉沉的腦袋運轉不過來。不過，安迪倒是幫你們問出了一個大家都很想知道的問題。

「為什麼要製造怪人？」

廣播裡傳來了笑聲。

「我剛剛跟你們說過，那位同學看到了他理想中的樂園。我想即使不用我說明，你們也能理解，那是一個美好到他願意放棄現在的生活也想到達的狀態。」

其他人這時看向你，你有些驚訝可魯那機械面部竟然能夠皺眉。對於他們疑問的眼神，你只能點頭回應。

「但那之中也有缺憾，對吧？這位同學，你願意幫我們說明嗎？」

「我……」其他人都盯著你，你努力運轉不太靈光的腦袋。「我不太確定這是不是缺憾，或者，是不是問題的核心？但那時候的感覺，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雖然很開心，不對，很幸福，但也多少有點孤單和無聊……」

「是的，孤單。我相信這很接近問題的核心。無論是多理想的樂園，那也是你自己的樂園，不可能包含其他人。雖然目前的實驗樣本還太少，但暴走中的人在經過誘導之後，多少都會發展出影響他人的能力，我認為這就是因為樂園的孤單而想要把其他人拉進自己的樂園裡。但不用我說，這位學心理學的同學，你一定能理解，強迫別人進入自己的理想樂園裡只能算是綁架。」

「我能理解，聽起來會有這樣的狀況很合理。」安迪的回答很小心。「可是這跟你製造怪人有什麼關係？為了得到更多實驗數據嗎？」

「實驗肯定不嫌多，至少這個階段……等等。我忽然發現我們可能有點誤會。你所說的怪人，是指外面出現的怪人，像今天那位野豬先生？」

「是啊，不然呢？」

「喔，抱歉，我以為你是在問我為什麼想讓這位同學暴走。」可樂老爹的語氣甚至有點愉悅。「我們確實讓許多自願者暴走以測試數據，但那只限於我們內部的研究計畫，在這研究所以外出現的怪人皆非我所為。」

「那不然是誰？」安迪問。

「還不清楚。相關的情報太少了。目前外部的怪人也只有出現兩體，今天這位也還沒有時間詳細調查。但現在就認為是有人帶著特定目的引發怪人暴走也有些武斷了。要我說，我會認為這是某種理想自我的突變現象。」

「這不可能。」博士斷然反駁。「你知道理想自我病毒是多麼有邏輯性的東西，那絕對不可能是自然產生的，更不用說會突變這種事了。」他轉向安迪，加強語氣。「我們甚至還有很多科學家因為無法解釋理想自我的邏輯性而自暴自棄跑去信教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妄想自我本身就是突然出現的。既然它能突然出現，當然也可能突然發生變化不是嗎？或者也有可能是理想自我為了達成目的，而自行解除了我們加上去的限制。」

「你是指我做出的限制有什麼問題？」

「我是指這種神秘現象或許有了進一步的行動。」

博士略為沉默。「無論如何，調查秋叔……今天那個怪人總會得到點情報。在那之前還是不要隨便亂猜吧。」

「當然。讓我們總結一下，我並沒有製造外面的怪人，至於我為什麼想研究妄想自我的暴走，那是為了找出達到人們共同的理想樂園的路徑。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安迪略為思考，之後有些猶豫地回答。「是的，我滿意了。」

「好了，那就快回去吧。」博士把你們趕出門，也不和可樂老爹打招呼，盡快帶著你們離開了研究所。

重新穿過那些冗長的走道、複雜的驗證機制，好不容易回到電梯上去之後，你有種總算能喘過氣的感覺。

「對了，你們怎麼會來？」你這時才突然想到，詢問安迪。

「當然是聽博士說了你暴走的事就跑回來了啊。」安迪敲了一下你的頭。「做什麼傻事啊？」

「就是啊。也不和我們講一聲！」可魯跟著罵了一句。

「那個……我想說研究所裡自己能解決嘛……」你有些委屈地回應。

「我說啊，或許一般的疾病或研究，這種科研單位比我們可靠得多，但理想自我是深度關係到人的自我和性格的一種，嗯，疾病，而性格的形成和周遭環境也就是我們是關係非常大的。所以我們在不在當然有差，如果以後你還想做類似的事，記得一定要跟我們說好嗎？」

「呃……好……」

「這也有道理，」博士突然說。「或許之後遇到怪人，我們可以找怪人的親朋好友過來？啊，不行，一般人並沒有我們給的限制器，遇到怪人也只是被攻擊，要是怪人攻擊自己的親朋好友，或許反而會對他造成精神衝擊，太危險了。」

「就是說還是只能交給我們？」可魯問。

「嗯……大概是吧。」

「收到這個腰帶的時候就知道會這樣了啦。」安迪說。「總之我們先帶他回去了。發生這種事，無論如何是要好好休息一下的。」

你們和博士道別，踏上歸途。可魯很堅持要騎車載你回去。你跟著他來到停機車的地方，原本想說他是不是想趁機和你談談，但他只是默默把安全帽遞給你。回去的路上他始終一言不發，你不禁擔心他是不是生氣了，但又不好意思問。

回到家後，阿強和安迪很快也到了。時間已經相當晚了，超過八點，但你們都還沒吃飯。你不好意思讓阿強這時候還做飯，問大家要不要到外面吃，結果安迪說他在回來的路上已經點了披薩。

「大披薩買二送一，我點了青醬烤雞、肉食饗宴和夏威夷。夏威夷沒問題吧？我聽說有人不喜歡披薩上面放鳳梨，不喜歡的話這個我和阿強吃。」

「沒關係。」「不會啦。」你和可魯都表示沒意見，不過可魯在意的是別的事。「你們有叫啤酒沒？」

「沒，這家沒賣啤酒。」

「那我出去買！你們還有要別的什麼？」

「啊，那就沙士。」

「來點麥茶吧，也不要總是喝氣泡飲料。」

「披薩就是要氣泡飲料啊——」

安迪和阿強開始爭論飲料和食物的搭配，沒過多久可魯就不管他們出門了。你在沙發上休息，不久後可魯回來，披薩也到了。因為可魯在客廳睡覺，沙發沒有收回去，一直是攤開成沙發床，安迪就乾脆拿了一塊塑膠布把披薩放上去，你們在沙發床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吃披薩。

你以為他們會在吃飯的時候問你在研究所發生的事，沒想到他們只是看電視閒聊，關於今天的事一句話都沒提。吃完飯，阿強和安迪開始收拾，你打算起身幫忙，但安迪和阿強都因為今天的事堅持要你休息，只有可魯仍然喝著還沒喝完的啤酒在看電視。

「我說啊，有空就幫忙收一下東西好嗎？」安迪向可魯抱怨。

「啊，等我喝完這些啦。」可魯晃了晃手上的啤酒，除了他手上那罐還有桌上剩一罐。考慮到他喝的速度，大概還要十幾分鐘吧。「又不是不收！等等也沒差啊。」

「房間裡會都是食物的味道啦。」安迪說。「而且我看你生活習慣不是很好耶……」

安迪意有所指地看向客廳角落，可魯帶來的很多行李都還沒收拾，有些換下來的衣服更是直接丟在那裡。因為客廳沒有儲物櫃一類的家具，行李還堆在箱子裡也不能怪他，可是衣服亂丟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我自己在家都是這樣啊。」

「和別人一起住就要注意一下生活公約吧？」

「啊，就麻煩捏。不然我多給你些房租啦。」

「不，也不用那樣。只是這樣的話我看客廳確實需要買些家具，那些家具的費用你幫忙出一些可以嗎？」

「好啊。你要買啥和我講，我給你去買。」

「到時候一起去逛家具賣場吧。但我有點懷疑就算買了家具有沒有效就是了。唉，男人。」

聽到這話，你忍不住看向安迪。安迪似乎也注意到你的視線，對你笑了一下。「怎麼，覺得剛剛那句話把你捲進去了？」

「呃，也不是。」你有些猶豫，不太確定該不該問。「但這種說法，難道你不認為自己是男人嗎？」

「我之前說過吧？性別是自由的。所以其實大家都不是男人不是女人，只有一種性別，剩下的只是個體差異罷了。」

「那你說男人是什麼意思？」

「這個嘛，簡單來說就是形容詞。例如說，我也覺得這樣有些奇怪，但如果要問我喜歡什麼類型的對象，那我也只能說我喜歡比較陽剛的、肌肉壯碩的、強而有力的，換句話說就是——男性化的對象。雖然我說性別單一不分男女，但在這種情況下很難找到比男性化更好的形容了吧？人們也會用『很MAN』、『男人味』來形容某些特質，硬是要避免這些用詞，就有很多事情沒辦法說清楚了。所以後來我換個想法，認為男性女性不是對性別的描述，而是對某種狀態或傾向的形容詞。」

「狀態或傾向嗎？」

「對，所以一個人很有男人味，可能指的是他身材好、外表帥氣或是很有擔當，而這時的男人味並非指他很有性別上男性的特徵，而是他有這些能被稱為男人味的特點。換句話說，『男人』實際上是對於這些特點的形容，而非指性別。」

「但你剛剛不是這個意思吧？」

「對，我的意思是可魯很邋遢。」

可魯哼了一聲。

「總之，詞語是什麼意思也要看語境，所以不同地方的男人意思也不一樣。這裡我指的不是性別，而是某種特徵，就是這個意思。」

「但這樣的話，你不就得說自己不男人嗎？因為你不邋遢。」

「是這樣，但我在其他地方很男人啊。」安迪比出健美姿勢。「而且要那樣說的話，阿強也不男人。」

「要說的話，因為我不當攻，是不怎麼男人啦。」阿強配合著回答。

「你別的地方很男人啊。而且這只是我個人的用法，不用在意也行啦。就當我是在胡言亂語吧！」說完，安迪就繼續收拾東西了。令你感到意外的是，在將沙發床收拾乾淨之後，安迪還幫可魯把地上的衣服收好，就連行李箱旁邊的各種物件也幫忙擺得整整齊齊。

可魯當然也不是沒注意到他的動作。「我之後可不會照著收喔！」

「我知道，」安迪回答，「我會買些讓你能方便收拾的家具的。我單純是不想看到客廳髒亂而已，畢竟之後我們會像這樣在客廳休息的時間很多嘛。」

「哼，青菜啦。」可魯隨口一句之後繼續看電視，不過你感覺可魯也不是真的不在意，只是不知道要怎麼回應而已。

飯後你們輪流去洗澡，不知為何這段時間大家一直都待在客廳，沒有人回房間。等可魯也洗完後，你打算回去，可魯卻拉住了你。

「今天留在這睡好不？」

「這……」你有些猶豫，但可魯摀住了你的嘴。

「噓，別說話。答應就好啦。」

這時安迪坐到了你旁邊。「嗯，我也覺得別說話。不如說我們以後每天或每週定一個時間，這段時間他都不用講話和我們溝通，你們覺得好不好？」

「？？？」你想問安迪在說什麼，但因為嘴巴被可魯按住而無法開口。

「我贊成！」阿強也跳到沙發床上。「其實我也蠻想試試看那樣的。」

「那阿強也可以不用講話。就像狗狗那樣行動就好了。啊，不是SM那方面的狗狗喔。」

你只能用表情表示疑惑。

「我們想讓你有機會可以撒撒嬌啦。有時候會想這樣對吧？生活太累了，想活得簡單點，想要什麼都不思考單純和別人抱抱蹭蹭。我覺得那樣也很好啊，能有效放鬆壓力，而且我看我們其他人也不反對嘛。你說對不對？」

「嘿啊，聽話啦，給我抱一下。」

可魯把你壓向他胸口，雙手抱住你的頭，用臉往你頭上蹭。阿強也窩到你身邊和你靠在一起，安迪將手放到你和阿強的背上輕輕撫摸。

「雖然我不知道你會有那樣的妄想是不是因為壓力大，但我認真地覺得這樣撒嬌很好。這個社會太莫名其妙了，總是說成年人就要有尊嚴要講面子，稍微天真一點還會被嘲笑，就好像成年了就必須完全放棄童心似的。我不喜歡那樣，就算只在我們之間也好，我也希望大家能夠放輕鬆，怎樣比較開心就怎麼做，想天真就隨意天真沒關係。所以如果你跟阿強想要偶爾裝可愛撒撒嬌或是暫時不說話，我完全支持，只要你們不是用這種方式來逃避責任就好。嗯，反過來說，所以如果我有什麼怪癖，也希望你們能多多包含啦。」

你想問安迪會有什麼怪癖，不過現在的狀況實在沒辦法開口。可魯仍然緊緊抱著你，阿強也在你身邊蹭。一段時間後，安迪也跟著坐到沙發床上，和你們躺到一起。

「乾脆今天大家一起睡好不好？」

「是可以啦。」

「呼嚕呼嚕。」阿強已經開啟不說話模式了。

其實你很想說不需要這樣也沒關係，你來到同心市之後已經不覺得有那麼大的壓力了，但你也不好意思拒絕他們的好意，更不用說他們願意這樣配合你，你確實很開心。你們四個人一起擠在沙發床上，因為空間實在不夠，你們不得不將身體靠在彼此身上，充當彼此的棉被。這麼擠讓你連翻身都很困難，但前前後後碰到的都是獸人充滿彈性的肌肉，就像是睡在肌肉床上一樣，還是挺舒服的。仔細一想，在來到同心市之前，這不正是你夢寐以求的事情嗎？

你們在客廳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你被鬧鐘吵醒。可魯將你放到旁邊的阿強身上，下了床。

「我要去上班啦。」他在你臉上親了一下。

「啊⋯⋯」你揉揉睡眼。「我和阿強也要去打工。」

「我不是講過我會養你？」

「呃，但也不能一下就辭職吧⋯⋯」

可魯的心意讓你很高興，但你也有許多顧慮，況且錢多畢竟不是壞事。於是你叫醒阿強，放著仍然在睡的安迪不管，在可魯去上班之後也盡快出門了。

這一天沒什麼特別的事，晚上大家也沒有提議要再次一起睡，生活回歸平常。但接下來的週六，你和阿強在打工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佑誠的聯絡。

『有怪人出現了！在學校這邊！』

這時候你正在搬東西，距離放工還有大約兩個多小時。要是突然離開的話應該算曠工吧？你有些顧慮，但又覺得不能就這樣放著怪人不管。可是就算想要請假，你要怎麼跟工頭阿全解釋？

1. 還是向工頭阿全請假

2. 不請假直接離開

3. 直接離開，但讓阿強留下

4. 不離開，怪人交給其他人處理

小说相关章节：理想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