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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鬼】天作之合,13

[db:作者] 2025-07-23 02:22 5hhhhh 3700 ℃

“哦,哦?”

狐狸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就这样吗?”

“就这样。”

“没别的了?”

“你们还有什么绝活吗?”

狐狸们赶紧摇头,其中一只天真地抬起爪子。

“那个,一般来说,化形是需要加钱……”

哐啷一声巨响,整桶冰块盖在了它的头上,地狱的恶鬼一只脚踩在茶几上,背后燃着熊熊业火,笼在浓重阴影中从高处向下俯视的眼神带着强烈的鄙夷。

“刚才的冒犯还没有找你们赔偿精神损失,难道也需要加钱吗?”

门口不知过了多久重新传来响动时,白泽靠着铁栏几乎已经睡着了,直到脚步声停在面前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鬼灯……?”

鬼灯蹲下身,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白泽被他盯得忐忑起来,有些不安地抓了抓头发。他并不知道离开的这段时间鬼灯去了哪儿,监牢里没有光,也没有钟表,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去了多久。

“白泽先生,”鬼灯终于开口了,“关于那张照片,您有什么头绪了吗?”

白泽低下头,那张照片还捏在他的手里。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是一张没有问题的照片,那么被动过手脚的只能是提前回到极乐满月的那个‘你’。我想,应该是某种化形的幻术,但是在相机里无法隐藏。”

“我也是这么想的,”鬼灯说,“所以我去了一趟狐狸咖啡厅,请他们帮忙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

他拿出手机递进来,白泽接过一看,画面上是三个吉卜力的主人公,用略带僵硬的姿势向镜头努力挤出笑容。

“……这是什么?”

“啊,这是第一张,后面的会自然一点,可惜他们的能力没法变成龙猫那么大……”

“等一下这不是重点吧……而且这个小梅的头上怎么感觉有点湿漉漉的??”

“不要在意那个。”鬼灯很快从他手里抽回手机。“总而言之,这是狐狸们化形成的人物,而您也看到了,照片上他们并没有露出原型。”

白泽一怔,这已经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却这么快就被鬼灯证明了是错的。他攥紧了那张照片,即便这次自己确实没有说谎,却也无法向任何人证明。先前的疲惫好像又席卷而来,他艰难地试图开口。

“但是……”

“但是,”鬼灯悠悠地说,“也不是没有例外的。”

神明愣愣地看他,地狱的恶鬼蹲在三道铁栏外正翻着自己的手机欣赏那些新拍的照片。白泽忽然心中一动,那样的表情他很熟悉,放松的、兴致盎然又带着孩子气的表情,只有在他陪他看吉卜力动画或者金鱼草大会的回放时才会出现在鬼灯的脸上。他知道这意味着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他试探着问道:“所以,例外……”

鬼灯瞥了他一眼。

“准确地说,也不是例外。”

在狐狸咖啡,照片拍完他就陷入了沉默。看来猜想无疑是错误的,狐狸的幻术并不会因为光影的记录而失效,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再一次他试着要去证明什么,却依然成了被戏耍的那个。

“鬼灯大人,还要接着拍吗?”

“很方便,不是吗。”他慢慢地答非所问道。“只要是你们能变出来的,哪怕想和不可思议世界女主持合照也不是不可能。这样的幻术,是连相机都能骗过的东西。”

狐狸们眨着眼,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啊,相机当然不可能识破啦,相机难道能比人的眼睛更清楚吗?”

“不过,一般的客人体验完就好了,最近怎么总有要特意给幻术拍照的?”

鬼灯抬起头。

“还有别的客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吗?”

“也不算客人啦,因为是熟人所以就直接帮忙了。不过那个要求就更奇怪啦。”

“是啊,明明用了幻术,但是拍出来居然还是我的样子耶——这不就完全没用吗,我早就说猫又的脑子都不太好用啦……”

“猫又?”

“就是和阿檎先生关系很好的那个小报记者啦,”狐狸挠了挠脑袋,“不过当时他好像提了一句,说那个镜头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做的……”

“照妖镜,”白泽脱口而出,“和净玻璃镜相同的材料,一定是。”

鬼灯停下来,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我去找了小判先生,友好地向他询问了一些问题。”

白泽咳嗽一声,假装没注意到他和服下摆显然有些过多的猫毛。

“虽然一开始不太愿意拿出来,但他确实有那样的镜头。不过他说,八卦记者有点这样的小道具是很常见的,为了能够直击艺人的秘密幽会之类……总是,是非常低劣的理由,所以我直接没收了。”

白泽这时顾不上腹诽辅佐官倒地有没有直接缴收的权利,也顾不上去想为何一个八卦记者要嫁祸于自己,一骨碌爬起来抓住铁栏。

“所以,这就能证明……!”

“当然还没有,白泽先生。”鬼灯依然蹲在地上,托着下巴看他,“就算当场犯了胃溃疡,小判先生也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他说自己那天用的并不是这个镜头。他反过来问我,为什么不能是本来就没人使用幻术呢?”

“那么白泽先生,现在该您向我证明了:那天到底有没有人使用幻术?您又要怎么证明呢?”

白泽长吸了一口气,忽然笑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想也很简单了。”

“哦?是吗?”

“直接去问本人就好了。”

鬼灯皱起了眉头。

“您知道是谁?”

“不知道。名字,样貌,统统不认识。”

“那……”

“但我们有这个。”他摸出那只簪子向他晃了晃。

“帮我把以下的话转告给桃太郎,告诉他该怎么做,然后就只要等着鸟儿自投罗网便好。”

“——等着瞧吧,极乐满月的小偷,很快就能抓住了。”

“嗳唉,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事?”

“昨天隔壁店的百合子去天国拿药,听那个以前的驱鬼英雄不小心说漏嘴的。就是……”

“小声一点……是不是就是那个……”

“天国的那位大人啊,好像其实一直都在偷偷见别的女孩呢。”

“啊——结婚期间也是这样吗?”

“也不奇怪吧,毕竟是他嘛。”

“不如说这种发展才正常吧?我就知道鬼灯大人才不会是不检点那边呢。”

“是啊,听说还是店里的兔子在仓库发现他藏起来的一堆要送给女孩的首饰,簪子手镯什么的,满满一小包呢……”

“也说不定是什么私下的定情信物,哼。百合子还说那位店员先生给她看过其中一个……”

“那为什么还要去别的店里找麻烦?”

“谁知道呢?说不定压根不是为了鬼灯大人去的,不是有人听见他跟阿檎先生说他是想去找Alpha玩吗?可能只是不满意……”

“嘘,鬼灯大人过来了……都别说了。”

鬼灯向花街的姑娘们微微点头示意,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绕过她们离开。

他确实没想到白泽所谓的“好办法”就是借着弟子在花街散布这种自损名誉的小道八卦,然鹅神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反正我本来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不这么讲也肯定有人这样猜吧。”

“但您现在演这一出,不就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白泽说,“你知道真相就行了。”

说这话时他依然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脸上的划痕也没好完,破烂的白大褂沾还着血迹,眼睛并没看着他,神色却意外的认真。

“我只需要你的相信,这就够了。”

妲己少见地正站在花割烹狐御前门口,好像正在等他。鬼灯走到她的面前,点了点头。

“下午好,妲己小姐。”

“鬼灯大人,脸色不错。已经重新恢复工作了吗。”

“没办法,一阵子不在就出了麻烦事,只好放弃休息了。”

黑色长发的东方美人笑了笑。

“白泽大人现在还在监牢里吗?”

“毕竟后果严重。虽然他保证会赔偿一切费用,但按规定,一共也要20天才能出来。妲己小姐很担心他吗?”

“这也没办法嘛。只是最近花街的传闻,有些在意而已。”

辅佐官垂了垂眼睛。

“哦?”

“小姑娘们都在说些奇怪的话,不过我店里的孩子都不怎么相信。毕竟从前您二位还……的时候,可没人在店里见过白泽大人。”

鬼灯没说话,只是把狼牙棒换了边肩膀。

“啊啊,抱歉,算是提起您的伤心事了?”

“不,没关系。”鬼灯说,“为那种男人神伤没有半点必要。”

“不过,鬼灯大人是有所察觉才提出离婚的吗?”

“差不多吧。”

“及时止损也好。为了避免误会呢,我还是得向您说明一下。”妲己笑眯眯地道,“我和白泽大人曾经私下见过两面——当然啦,那时也是怕您多心所以才偷偷见面,并没发生什么。”

“是吗?”

“嗯,男人嘛,总得找个什么对象抱怨自己的婚姻,白泽大人好像又没什么朋友能劝慰他一点,所以才来跑来找我倒苦水。一开始是说自己好寂寞、忍受不了,还不如协议互相解决什么的,后来呢,又说还是觉得固定伴侣太无聊了,所以……”

她掀起纤长浓密的睫毛,好像难为情似的抬袖挡住嘴。

“当然啦,那时我也只能附和一二,陪他喝喝酒什么的。还请您见谅。不过我想,白泽大人的可贵之一就是他的诚实,我想,他应该还不至于为了逃避您的责难颠倒黑白,对吧?”

“毕竟,我可从来没见过白泽大人骗人呢。还好他是这样的人。毕竟只要撒过一次谎就一定会有第二次——鬼灯大人,我想,他应该没有向您撒过谎吧?”

鬼灯眨了眨眼,怀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道了声抱歉,接起来应了两声,向她点了点头。

“也许撒过,也许没有。谁知道呢。但抱歉,我得先告辞了。”

“又有突如其来的公务吗?”

“是啊,要去帮忙处理一下。”

“这次又是什么事呢。”

辅佐官的嘴角若有若无地浮起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谦恭模样,朗声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无需挂心。”

“不过是抓住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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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抱着那只葫芦出来时,桃太郎一脸凝重。

尽管不过一只普通罐子的大小,但他们都能看出他抱得颇为吃力,最后几步甚至走得摇摇晃晃。他就这么摇摇晃晃地把它在大堂中央小心放下,微微向四周欠身示意,才匆忙退了下去。

在场人都盯着那只葫芦,无人说话,气氛一时静得有些诡异,直到一个不满的声音从阎魔厅的辅佐官腿边传来,打破了全场的沉默:“喂,我说——”

白泽盘腿坐在鬼灯椅子旁边的地上,挑起眉毛指向对面的两个老友:“这两个老家伙怎么也来了?”

凤凰面无表情地嗑着瓜子,麒麟像没听见一样吹着手中茶杯的热气。鬼灯略略低下头,向他问道:“白泽先生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这事和他们没关系吧,”白泽的手指顺着在座众人划了一圈:“义经公跟来是因为我还在羁押期间,猫又是因为拍了那张照片。桃子君呢是我的助手,我不在的时间由他全权管理极乐满月——而这两个老家伙,你看看,他们甚至还在嗑瓜子!我看你俩根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吧?!”

麒麟和凤凰无动于衷,其他人脸上都现出些尴尬神色。鬼灯把端着的茶杯放回柜台,悠悠道:“麒麟先生和凤凰先生是我请来的。”

他向着身边的神明垂下眼睛。

“我请他们二位过来,是为了做个见证。如果白泽先生真是被人摆了一道,就请他们代为澄清。同样,如果是假的……”

“我们就上报天帝,告你连联姻都敢搞婚内出轨。老家伙,你就在里头再多待几年吧。”

“哈?!”

“还有,注意你的态度,”凤凰说,“我很不喜欢,小心到时候再参你一本。当然啦,如果你愿意送点补品套装,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

白泽气得差点原地就要跳起,鬼灯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

“白泽先生,稍安勿躁,”他说,“正事要紧。”

药师恍惚了一下,那只手在他肩上只停留了短短一刻,暌违已久的体温却依然透过有力的按压传了过来。有那么一瞬他几乎想要去顺势握住它,但终于只是低了低头,缩回身子乖乖在鬼灯脚边重新坐好。

麒麟和凤凰嗑着瓜子,啧啧称奇。

“你看那个人。”

“好像一条狗。”

眼看白泽的额头又要迸出青筋,坐在一旁的源义经赶紧出声:“那个,其实我今日跟来不只是为了监察白泽大人的行动。既然发生了入室盗窃的事件,不管是否得逞,都需要带回警署调查。不过……”

他有些为难地又看了看大堂中央的那只葫芦,“说好让桃太郎先生把小偷带过来,怎么只拿了一个……”

白泽狠狠瞪了两个老友一眼,向着葫芦咧了咧嘴。“就在那里头。”

源义经和桃太郎都瞪大了眼睛,弁庆摸着胡子低声惊叹,小判缩成一团,脸上浮起些惊恐神色。在座的神明们却见怪不怪,地狱的辅佐官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听说过这种宝物,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也不能完全算第一次吧,”白泽接道,“我记得四千年前你和我喝酒那时候也用过类似的,不然哪儿来的倒不完的酒。”

“四千年前你们就一起喝过酒?”凤凰往嘴里送瓜子的手停了下来,“那时候是黄帝世代吧,我记得鬼灯大人可还没做上辅佐官,你们就已经认识了?”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鬼灯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听说有的容器,还能把收进去的人或物化成血水。”

“当然咯,总不能一直放在里头占地方吧。”白泽笑笑,“不过,不肯说真话的话……就那样处理也不错。”

他假装无意玩笑,余光掠过一旁的小判,猫又盯着葫芦,脖子后面的毛都吓得竖了起来,整个炸成一颗毛球。

“虽然我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但很遗憾,您并没有执行私刑的权利。”鬼灯说,“另外,白泽先生,在实行审讯之前,我还想向您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

“没有许可,您不能与我们的审讯对象交谈。”

白泽一愣,面色暗了几分。

他知道鬼灯对自己的相信还是有所保留,然而这一点点信任已经来之不易,今天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的机会,而成功与否,都取决现在正在葫芦里的那个东西。

他并起手指,向着半空默念了声咒决,地板上的葫芦微微晃动几下,忽地窜上半空。众人跟着抬头看去,葫芦在空中滚了几转,又打着旋落下,重重砸在地上,叽里咕噜滚了几圈,砰地弹开盖子,喷出一团金色烟雾。

但很快他们就看清了那不是烟雾,而是一团金色的皮毛,还未落地就旋风般向着极乐满月的大门窜去。弁庆站在源义经身后,平下长杖横空一挡,金色旋风凌空杀了个回马枪,立刻又向着两个老头的方向冲去。凤凰还在慢悠悠地对付手里的瓜子,眼皮都没抬,麒麟捧着瓷杯嘬了口茶,发出声满足的长叹。

“好茶啊,好茶。”

咕咚一声,金色旋风好像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壁,直直被弹回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一下看来撞得相当结实,直撞得它的四只黑色的爪子在空中颤抖着抽搐,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狐狸?”

“果然是狐狸。”桃太郎从鬼灯身后探出头,小声嘀咕,“和白泽大人猜的一样。”

好像是察觉到了熟悉的名字,地板上的狐狸耳朵尖抖了抖,倏地翻身起来。惊慌失措地原地转了两圈,猛地向白泽的方向伏下身去,毛绒绒的尖下巴可怜巴巴地搁在前爪上。

“换个形态吧,”鬼灯说,“方便说话。”

狐狸的耳朵闻言耷了下去。紫色烟雾升起,待到眼前重新明朗,他们看见那里正低头跪着个女孩,露着一张和狐狸差不多尖尖小小的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鬼灯瞥了一眼白泽,然而坐在他脚边的Alpha无动于衷表情茫然,满脸写着 “没想到还是个美人”的神情。他不动声色地又去瞥另一边的小判。猫又的眼神躲闪了几下,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太自然地舔起自己的爪子。

“这位小姐,”他收回目光,重新正视她,“能麻烦您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大概因为他语气平和,狐女犹豫了一下,低着头小声答道:“昨天晚上我身体不适,想来店里求药。但店员先生似乎睡了,堂里又没有开灯,摸索着误打误撞就走进了仓库。谁知刚一进去……就……”

她抬起袖子,挡住大半张小脸,低低抽泣几声,长睫毛委屈地垂下去,好似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误打误撞?”

“是,我本无意……”

“上次撞上窗框,也是误打误撞?”

狐女的脸色苍白了一点,飞快地暼了一眼白泽,但天国的神明从放她出来就一直沉默不语,这时也只是一言不发地默默看着她。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她说,声音已经有些微微的颤抖:“我真的只是不小心才——”

“那就姑且相信您的话吧。按您的说法,您只是来极乐满月求药,不曾有别的目的?”

“没有。”

“不是来找什么人?也不是来找什么东西?”

狐女看上去好像忽然警觉起来,又很快恢复了委屈的面色,极快地答道。

“不是。”

“以前来过吗?”

“早前陪朋友来看过病,但最近……”

她后头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地狱的辅佐官从怀里摸出一只荻花形状的簪子,在手里转了转,向她投去淡淡的目光。

“既然您并非是来找东西的,”他握住它的两端,轻描淡写道,“那这只簪子,想必也与您没什么关系了。”

她张了张嘴,呆呆看着他,鬼灯微微用力,荻花铜簪在他手中弯成一个危险的形状,跪在地上的狐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得直起腰企图去抓,却被旁边的白泽凌空制住了手腕。

鬼灯慢慢放开簪子,重新揣进怀里。堂屋里只剩下女孩轻轻的抽泣声,眼泪打湿长长的睫毛,落上雪青色的和服,洇开一朵又一朵深色痕迹。

“实在抱歉,我说了谎……但只有那样东西,还请您务必不要损伤……”

白泽松开她的手腕,狐女捂着脸,单薄的肩膀无力地软下去,几乎是跌坐在地上。

“那是……亡母的遗物……所以就算冒着再大的风险,也一定得找回来……第一次来的时候,翻遍了整个店也没有……”

鬼灯和白泽交换了一个眼神,第一次她当然什么也找不到,因为那只簪子早被小白错误地装进箱子送回了地狱。但和他们猜得差不多,只要稍稍放出一些哪怕模棱两可的消息,她一定会重新回来。

“擅闯私宅需要承担怎样的后果,你清楚吗。”源义经问道。

“但我并非图谋店里的财物。”她抽噎着说,“店员先生应该可以作证,我没带走任何东西,只想找回自己的失物……”

“但你刚才说最近没有来过极乐满月,却有失物在此,怎么回事?”

狐女从双手里抬起脸来,环视了周围人一周,又偷偷看了看白泽,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把头低下去。

“因为……因为最近其实曾来拜访过,簪子就是那时遗落的……但……”

“倘若只是为了找回失物,为何不肯堂堂正正前寻回,”弁庆跟着追问,“难道神明大人还会贪图你的一只铜簪吗?”

鬼灯盯着狐女的表情,等待许久的答案已经近在水面,他抿起嘴唇面色不变,放在膝上的手指却不自觉抓紧了和服的下摆。

“因为……”狐女吞吞吐吐地道,“因为白泽大人……”

“白泽大人?”

“白泽大人有过吩咐,没有他主动相约,断不可再次出现在店内……”

“喂喂喂!等等!”白泽终于从地板上跳了起来,“这位小姐,我们之前根本没见过面吧?!”

狐女像是吃了一惊,立刻伏身下去,额头抵着地板,声音带上浓重的哭腔:“白泽大人恕罪!”

白泽正要接着说些什么,鬼灯侧目压过一个眼神。

“都怪我行事不周,才给您带来这些麻烦……”她抽抽噎噎哽咽着说道,“我也知道今天本该按照约定装作与您并不相识,可是……”

后来的话被低泣淹没了,他们只能间或听清几个零碎的词。凤凰的表情起了变化,麒麟摇了摇头。源义经有些尴尬地坐在椅子上,别过头悄悄和弁庆说了些什么。

这当然不难理解,就算她说得含糊其辞,要猜出事情的全貌也轻而易举。他们都清楚天国的药师会做出那样的事并不令人惊奇,更不要说他需要逃过的,是那位地狱鬼神的眼睛。

小判趴在椅子下头,庆幸般悄悄吐了吐舌头。这一回阿檎总算没骗他,着实找了个会随机应变的小姑娘,留给他要做的只有一口咬定自己是无意间拍下了照片,此外都不必担心。想到这里,他暗自松出一口气,缩了缩脖子,偷偷向白泽投去个同情的目光。

“白泽大人,对不起……”

狐女还伏在地板上,一边说着道歉的话一边抽泣,白泽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又像想起什么猛地回过头,鬼灯坐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

“鬼灯,我——”

鬼灯抬起手截断了他的话,仍然盯着那只狐女。

“如果是为了避嫌不能出现在极乐满月,为什么不请白泽先生找到簪子后送回给您呢。”

“我没有白泽大人的联系方式,”她低声说,“白泽大人只当面召见过我一次,然后就嘱咐要断绝往来……”

“我没有!”

“白泽先生,”鬼灯没有看他,只用没有感情的声音提醒,“我记得您答应过,没有许可您不能出声。”

“可是——”

辅佐官向他投来冷冰冰的一瞥,从颅顶忽然倾下的寒流冻住了神明的声音。他曾见过那样的眼神,也是在极乐满月的店堂里,那时他们面对面站着,他就这样看着鬼灯眼中的温度一点点冰冷下去。他甚至记得那时,自己也是在同样的眼神里忽然忘记了该说什么,于是他就这样从他的双手中离开了。他试图重新去握,却什么也没握住,好像那么久以来,他拥抱的都只是一团虚无。

而现在他感觉那样的虚无要再一次将他包围了,那双黑色瞳仁深处的冰冷火焰,足以让烧过的每一片土地都结出寒冰。

他苍白地、无力地又说了一次:“我没有……”

鬼灯把头转回去了。

“行了,审问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凤凰站起身来,“就是个简单的连锁案件。按小姑娘所说,是她曾来此和这不知好歹的家伙私会过,不小心落下了簪子,所以后来才偷偷回来寻找。只是第一次没找到,第二次才正好被捉住。”

“桃太郎先生,第一次果然没有失窃吗?”源义经问。

“没有,”桃太郎挠了挠头,“也没损坏什么东西,就是翻得乱了点。”

“既然如此,擅闯私宅的处罚,带回羁押几天也就没事了。至于其他……”

在场人又把目光都投向鬼灯,但阎魔厅的第一辅佐官面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只像个局外人一样端坐在那里。狐女在他的无声注视中不敢抬头,压抑着的抽泣声也越来越小。

“当然啦,这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而已,”源义经小心翼翼地接着说道,“如果她没有更多要说的,我想……也不妨听听白泽大人这边的辩解。”

“我从来都没见过她,”白泽说,“也没有过所谓的嘱咐,我……”

鬼灯没有接话,但他们看见他的脸上隐隐浮出一瞬近似嘲讽的笑意,从怀中摸出一张相片放在桌上。

“小判先生,您能保证这张照片的真实性吗。”

“当、当然喵,绝无作假……”

除了猫又,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这张相片,尽管没有传看,但只需稍微瞥上一眼也能看出上头是什么画面。这一次连源义经也沉默了。

白泽咬了咬下唇:“或者说,我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她,我说过了,那时回到极乐满月的、我看见的,都明明是你。”

“是啊,您是这样说的。”鬼灯淡淡回答,“那么,这位小姐,您对此有什么要说吗?”

狐女抬起头,疑惑地接过照片,脸色倏然大变,几乎差点没捏稳将它落在地上。

“如果上报天帝,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我不能保证您不会受到什么来自天国的责罚。”鬼灯说,“我再问最后一遍:您真的没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女孩看上去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紧紧盯着那张照片。他们等着,但她终于只是放下照片,缓缓地摇了摇头。

“只能怪我自己,运气不好……”

“也就是说,您还要坚持之前的证词吗。”

“等等,”白泽一个箭步跪到狐女面前,抓住她的肩膀:“这位小姐,我以前应该没有拖欠过你什么吧?!药品?酒钱?为什么要说谎?那天就算真的是你,也该是你化形成这只鬼的样子回来极乐满月,我才会——”

狐女向他抬起眼睛,他看见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里满是悲戚,有一瞬间他甚至看出了一点物伤其类的情同。她很快地又把头低下去,他听见她小声地说道:“对不起,白泽大人。”

他的脸上露出一点喜色,但她接着说下去:“可是我,根本就没有能化形成他人的能力啊。”

白泽愣住了,凤凰迈过来,抓起她的手腕一掐,叹口气又放开。

“老头,下次想撒谎先做好调查打草稿啦——这确实还是只小家伙,修为连凑个自己的人形都刚刚好。”

白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但她只是流着泪向他深深伏下身去。弁庆赶上来将他的手从她肩上拽下——虽然他们并不是那么担心他会伤害任何女孩,但有过一次在花街的失控,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

“这不可能,”白泽像梦游般说道,“这不可能——”

与他共进晚餐的明明就是鬼灯、承接他的拥抱和亲吻的也是鬼灯,他曾经坚定地相信这是真的,然而原本清晰的记忆忽然模糊了,他不由得也开始怀疑自己,那些真的都是鬼灯吗?摆在面前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他的不忠与不信,难道这中间真的出了什么差错。

鬼灯放在膝上的手指慢慢放开,很轻很轻地呼出一口气,闭上双眼。重新睁开的时候,那双眼睛恢复了平常的凛厉,站起身沉声宣读:“那么,到此为止——

“义经公,人便交由您与弁庆先生带回。在后续处理出来之前,只需追究擅自入室的过错。”

“是、是。”

“凤凰先生、麒麟先生,情况诚如所见,天帝那边,有劳二位。”

“好说好说,回去自会勉力相助。”

“桃太郎先生,接下来我还有别的公务,如果暂时不开店,希望能麻烦您帮我送封信件。地址就在信封背面。”

“啊,好的……”

“小判先生,辛苦您到场一趟。请自便吧。”

猫又像终于了大赦令般一溜烟跑了,众人领令也一一急去。源义经嘱咐弁庆安置好狐女,回头看了看屋内。他的另一个受监者还直直跪在那里,地狱的辅佐官扛起狼牙棒从他身边经过,被拽住了和服的下摆。

源义经赶紧把脸转了回去。他并不急这一刻时间,但他想那两个人之间该有很多话要讲,当然,也有可能大部分的话都会凝在一记结结实实的直拳里——这都得看那位辅佐官的心情。

鬼灯停下脚步,白泽拽着他下摆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仰起脸来看着他,声音也在抖着。

“鬼灯……”

鬼灯垂下眼睛,回握住他的双手,向他俯下身去。

“鬼灯,我……”

“白泽先生,”他打断了他的话,用轻轻的、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向他说道,“我们的对手很狡猾,可千万别给我拖后腿啊——

“您这只白猪。”

他紧紧又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才轻轻放开,转身没进门外的日光,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白泽盯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桃源的尽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躺着一张叠成三角的小巧纸封,正面一行清遒小楷,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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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众合深夜,铁树针山漆黑伫立,受刑的亡者苦声迭隐,一墙之隔的花街却依然欢歌鼎沸灯火通照,背阴处也时有匆匆或踉跄的脚步响起,又伴着喁喁低语远去。居酒屋前,年轻的厨娘出来倚着门换气,头上的灯笼不易察觉地摇了摇火,脱出团模糊的影子,溜过墙根转瞬即逝。

小判支起耳朵,边急速奔走边谨慎留心动静。除去记者模样的衣衫,此刻他更像一只最普通的野猫,借着四爪的肉垫掩去急奔的声响,在错综曲折的花街后巷无声穿梭。中途故意绕了几圈远路,又跳上几间茶屋的屋顶,才终于落进一处暗角。

角落里一片漆黑,寂然无声。猫又放慢脚步压低了身体,耳朵也紧贴在头上。淡黄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到最大,咧出尖利的狞牙,一步一步试探着向前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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