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創：紙嫣暗燦》Hololive【家人】

　　「失去的準備，再久我都準備不好。」

　　大西洋冬季的夜晚非常寒冷，深夜降下的柳絮雪引來刺骨的冰刃，在長久漂流中半導管早已分不出平穩，眼角留下的淚水，也漸漸失溫，化成冰花。

　　輕輕吐出冷煙，玻璃瓶中的液體在波浪中激起漣漪，放眼望去，月輪如絲綢映在平穩的海面上，包覆著悲傷的熾火，代替雨水澆熄指尖的刺痛。仰首，輕巧飄下的白雪安撫著遠方熊熊燃燒的村莊，海浪捎來的哭聲與喊叫聲，我還聽得見。

　　「萊姆酒比妳說的還難喝啊，瑪琳......」

　　作為海盜，我們的手必然染滿鮮血。我們手握鋒刃，以黑火藥為友，在夜暮中升起海盜旗揚帆啟航，拖曳著致命鋒芒收割生命，點燃貪婪的業火燃盡和平，將這只有黑白的世界抹上腥臭的朱色，簇擁金銀及所有的欲望。

　　船艙內的糧食、財寶，全是我指揮這幾千人掠奪村莊、抹去生命得來的，這一百多年來，我都是絕對的惡，是這個世界的頭號通緝犯。

　　劃開海面襲來的陸風托起披在身上的黑紅色大衣，金色的飾穗在空中與雪花起舞。用凍紅的手指取下頭上華麗的船長帽，我甩開亂糟糟的頭髮，看著頭上純潔的瑤魄。

　　我是一名死靈法師，也是一個海賊團的代理船長。

　　是那個威名遠震的寶鐘海賊團的代理船長。

　　萊姆酒的酸澀在口中發酵，看著毫無目地的海洋，我想起我第一次搭這艘船時吐得七暈八素。那時，我們五人第一次齊聚，有我、有海賊團、有騎士團也有半精靈和兔族的人們。我們一起冒險、掠奪、喝酒、賞月、追求世界的盡頭與絕世美景，不因個人身分而對立，我們就是一家人。

　　她們的所有人生都與我一起走過，但對我來說，那只是我生命長流中的一段下午茶。

　　也是一場令人難以忘懷的茶會。

　　摻著血腥味的風消停，將船長帽壓在腿上，我抓起頭髮，本是綠色的柔軟髮絲因海水和血液凝固而變得一塊一塊，失去光澤。嘆了口氣，無奈在船上無法好好盥洗，我只好少讓船長帽碰到變色的頭髮。

　　畢竟那是「她」少數留給我的東西了。

　　「這麼冷一個人喝酒，好歹叫上我吧。」

　　轉過頭看去，看起來像是剛睡醒的妳披著皮草，散著橘色的髮絲，在月光下掛著寧靜的笑容。即便是這時，妳也依舊掛著胸甲與錘矛，那深藍襯托的金色鳶尾花，妳我都無法忘去。

　　撫上胸前與妳胸甲同款花紋的胸針，沉默了會兒，我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

　　「芙蕾雅這很難喝喔。」我苦笑著。

　　「有我在就會變好喝了啦。」

　　輕輕地笑了出來，妳踏著輕盈的腳步在我身邊坐下，搶過我手中的瓶子咕嘟咕嘟喝下去。

　　過了這麼久的時間，妳依舊肆意妄為，活得比誰都真誠、自由，我很喜歡，甚至仰慕這樣的妳。但隨著季節凋零，妳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更多時間都跟我一樣哼唱著悲傷，面無表情地練習揮舞錘矛。

　　看著這樣的妳，我感到無比心痛，妳我都繼承了一個人的靈魂，代替她們活下去，我們的肩膀都很沉重。

　　「嗯，真的很難喝。」

　　將酒瓶還給我，看著妳吐出舌頭，我們在哀愁的夜裡笑出來。我很少看到表情如此生動的妳，整個臉都皺了起來。笑聲遏止，吐出迷霧，感慨曾經的5人現在也只剩下我們2人了。

　　「她們睡了嗎？」

　　看了眼皎潔的玉輪，手有點痛，低下頭瞅著不知何時被劃破，流淌著黑血的手指，我舔了舔指尖，含糊地問著芙蕾雅在意的事情。

　　前天，我們在深夜停靠岸邊，隱藏在星光的陰影裡沿著河流而上，將海邊的愛爾蘭陸軍化為報告書上的數字，並將大英帝國自豪的Brown Bess納入麾下，畢竟在這年代，沒有什麼比得到免費的火器還要開心。

　　將一個步兵營數量的屍體搜刮、處理沒過多久，那片被烏雲填滿的天空迎來破曉，溫暖的日光灼燒著茵綠。長途跋涉，在我們眼前的是豐饒的土地，村莊的煙囪冉冉升起柴火的香氣，光禿禿的田地保證了穀倉的豐盛，望著天賜的良機，我們在山丘上不懷好意地嗤笑著。

　　「隨你們喜歡去做吧。」

　　「不要太過火喔。」

　　在我跟芙蕾雅的親切的提醒後，那群野獸開始了狩獵的遊戲。在以前，我們兩人都是在高處用望遠鏡觀望著發生的事情，並不會參與虐殺，因為那時候剛接下這些暴力機器的我們還沒能習慣這樣的場景。

　　也可以說是還沒同流合汙。

　　在血雨中待了快一個世紀，不知從何時起我們也感染了這樣的狂氣，與他們一起沉溺於原始的暴力中，那是少數能讓我們逃脫家人已經不在的事實的毒品。

　　背著風走在雪堆溶去、軟嫩的草地上，我停駐在濕潤的泥土上，舉起笨重燧發槍，將冰冷的槍口對上在街道上亂竄、臉上滿是絕望的人們。

　　「吶，我是絕對的惡嗎？」

　　扣下板機，絢爛的煙火震起披肩，我的雙眼遭受雷槽硝煙的侵害，居然連眨都沒眨，只是看著人們銜著血霧與朱砂一同灑落在石板路上。站在平坦的草坪中，一朵忍受過冬將軍摧殘的風信子在我靴子旁盛放，隨風搖曳。一陣風襲來，吹散了壟罩著我的黑煙，鼻腔盡是火藥的臭味。

　　丟下騎兵型燧發槍，我撥開煙霧抽出腰間的彎刀，踏上濕黏的石板，劃開毫無防備的軟嫩頸部，以血色的花紋彩繪仔細打磨的牆壁，甚至惡趣味地喚醒尚未冷去的屍體，讓肩上的青蝶操起細線，提著空殼木偶緩緩走向曾經摯愛的生命。

　　將其折下。

　　我們所到之處，滿是禿鷹、蒼蝶與循著血味而來的兔群，牠們只是習慣性地跟著我，停在不再活動的蛋白質塊旁，卻不再動作。

　　經過一個多小時，這塊土地只剩下天使的低語和輓歌。乘著風穿過街道的精靈，找不到一點生命，在這裡只有穿著輕甲的惡賊們，他們燃起火把，燒灼著曾經溫馨的家園。

　　「船長！」「團長！」

　　「「說過幾次了，是代理船長/團長！」」

　　幾個扛著糧食的壯漢停在我跟芙蕾雅身邊，不知道第幾次喊錯我們的職稱，我們直接送拳頭給他們，怎麼說都說不聽。

　　「所以？」

　　「是，我們在那邊找到了幾個，小孩。」

　　我困惑地看著眼前摸著鼻子、殺人不眨眼的壯漢們，這麼多年來他們從來不留任何活口，雖然有時候會手下留情，但從來沒跟我提過「小孩」的事情。

　　背起唯一一把我能使用的卡賓槍，甩掉彎刀上的血滴我跟著他們來到河邊。在飛舞著灰燼的火海終點，我在烈火與死亡中找到三個孩子，她們無助地坐在男人們中，看著身高只比她們高一點的我。

　　「我在做夢嗎？」

　　「露？」晚來一步的芙蕾雅看著我。

　　芙蕾雅跟著我沙啞的嗓音看向那三個年幼的孩子，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圍在一起的孩子們可能才10歲多，紅髮的孩子有著顯見的異色瞳，散著柔軟銀髮的女孩雖然害怕，但祖母綠的雙眸硬是忍住淚水，而帶著藍色捲髮的白皙少女，只是一邊哭著，一邊抱著懷中的兔子。

　　「瑪琳、諾艾爾、佩克拉......？」

　　放下奪走生命的火器，我緩緩走向前，在她們面前跪下。

　　實在是太像了，太像那些隨時間離去的摯友們，她們在大地的戰場上為了榮譽和信念逝去、在追尋財寶的路上遇到海軍的追捕而回歸大海、在失去一切後帶著族人回到無人所知的豐饒之地上，在大地之母懷內釋懷化為花草。

　　「對不起。」

　　眼淚薰痛著眼珠，我哭了起來，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我卻不敢觸碰她們，只是停在半空中。我沒有資格碰她們，我剛抹去了她們的家人、朋友和家，我是罪人，只是尚未被懲罰。

　　「大姐姐？」

　　跟瑪琳外表幾乎沒有差別的女孩握起了我懦弱的雙手，內心最後的高牆碎成沙礫。撫上她們軟嫩的臉龐，我抱住三個陌生的孩子大聲地哭了出來，而芙蕾雅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其他人則是轉過頭去，不願正視。

　　前天發生的事情，是我現在放不下的大石頭。

　　我很害怕把她們帶上船的決定是不是錯的，但這樣就好了，即便是我的一己之私。

　　「睡了喔。」

　　「那我們開紅酒吧。」

　　想起自己還有幾瓶好喝的紅酒放在船長室，一直沒機會拿出來喝，不如此時拿出來續續舊好了，喝過的萊姆酒之後丟給船員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拿起帽子準備起身，但妳突然拉住我，露出調皮的微笑，從身後拿出紅酒跟銀酒杯，我只是睜大雙眼，忘記收回下巴。

　　「其實我原本就是要來找妳喝酒的。」

　　「我的天啊，妳居然拿了瑪琳留下來的酒。」我傻眼地看著芙蕾雅。

　　話說在前頭，我所謂的好酒並不是那幾罐瑪琳收藏了100年以上的紅酒，而是現在喝就已經很好喝的那些。

　　「有什麼關係，她本來就說這些酒要我們幫她品嘗放了一世紀後味道會如何。」

　　被她的說詞說服，我揉著太陽穴坐回甲板。拔出軟木塞，陳年老酒的濃郁香氣瀰漫在四周，將清澈的酒精倒入銀杯，我舉起杯身，在月光下看著曾經的信物。

　　雖然說酒是越沉越香，但放了那麼多年的酒能不能喝我真的心有存疑。

　　「應該還能喝吧？」

　　「就算壞掉了我們兩人也不會怎麼樣啦。」

　　閉著雙眼，妳帶著戲謔的笑容嗅著紅酒的香氣，優雅地含下一口飽滿果實釀出的絕世好酒。有些疑惑地跟著泯了一口，酸澀葡萄發酵後的酒精別於氣味，嚐起來意外的層次分明。

　　「好喝......」

　　「結果那幾個笨蛋都沒能喝到這東西啊。」

　　看著妳晃著酒杯，露出乾脆的笑容，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真的這樣就好了嗎？就這樣活下去，正視她們的離開，明明是一家人，我們卻還活著，甚至無法死去，只能在漫長的時間內細數著共度的光陰，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追尋她們活過的證明。

　　「吶，露，我好想她們。」

　　放下酒杯，妳帶著孤單的表情抱起雙腿，說著令我心痛的話語。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大概是從妳接下白銀騎士團開始吧？我們兩個朋友的團體就合併，變成海上陸上最強的無賴，騎士與海賊無論榮譽與宗教，這些人只侍奉主和慾望，不過問道德。

　　「我也很想她們，瑪琳、佩克拉和諾艾爾都是，究竟是我們太長壽，還是她們太短命？」

　　聽著妳的話，我只是靜靜地傾斜酒杯。不知不覺手中的紅酒見底，腦袋有些暈熱，我搧著風努力憶起她們笑著的樣子。

　　身為死靈法師，我本身就是死亡的代名詞，而被人類視為惡運和怪物的妳也是，身為壽命幾乎沒有限制的半精靈，妳成了我們之中最多故事的浪人，看遍世界，走過所有大陸，然後與我們相遇，我們總是期待妳在晚上說著有趣的故事。

　　＂如果哪天我們離開了，就讓我們好好回歸世界吧。＂

　　好像是諾艾爾這麼跟我說的，遇到她們後我從來沒有在她們面前復活過任何人，也不打算復活她們，因為我沒辦法復活人、拯救靈魂，我只能用屍體拼湊出提線木偶，我並沒有她們想像的那麼厲害，我只掌管物質，無權干涉天使的職責。

　　死靈法師，卻不能和靈魂對話，更何況，我還沒做好失去她們的心理準備。

　　葡萄酒的香氣在舌尖膨脹，酸澀之後，留下了哀傷的甜。嗅著海的味道，我望著夜空中的御夫座，試圖讓自己接受這樣的事實。

　　不知不覺杯子內已經空無一物，拿起玻璃瓶將銀杯斟滿，我打算買醉來逃避巴著我不放的惡夢。

　　「生命總是有死去的一天，她們只是比我們早到世界的盡頭。」

　　「妳喝太多了。」

　　妳握住我拿著銀杯的手，阻止我再喝下去，我很少喝的那麼醉。

　　「露，妳在哭。」

　　「咦？」

　　對上妳的視線，看著妳驚慌的橙色瞳孔，我不知所措地撫上自己的臉，有點濕、有點燙，我卻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放下銀杯，我提起袖子擦去眼淚，但眼眶中打轉的悲愁卻只是愈加濃烈，我只能放聲嗚嗚啞啞地大哭著。

　　滿口胡言，什麼她們只是去看更壯闊的景色了，根本不是這樣，我比自己想的還要脆弱，我好想她們，我根本放不下她們，失去的一切我想用這雙手找回來。

　　「不要再那麼難過了，我會陪著妳的不是嗎？」

　　從一旁抱住我，芙蕾雅撫著我打結的髮絲，低聲說著。不知哪來的青蝶圍繞在我身邊，我的淚水怎麼樣都止不下來，只能抱住芙蕾雅，將臉埋在她胸口流淚。

　　「我想向弱小的我道別......」

　　「傻孩子，妳已經足夠溫柔且強大了，妳的不安、悲傷全部都由我來與妳分擔，妳只要一直笑著就好了，我會陪著妳的。」

　　芙蕾雅一直都是我們這個家的姐姐，總是溫柔地聽著任何人的困擾，細心地跟我們一起討論怎麼解決這些事物，從來不發火，甚至能講笑話來調合氣氛，她是我們之中最不起眼的人，卻是我們的心臟。

　　突然地，此時應該在船艙熟睡的兔群跑了上來，窩在我腳邊，抬頭一看，隨著海風消停，世界變得幽靜，明亮的暖光漸漸將深冥的海水映的波光粼粼，加熱著鹽腥味。

　　亮光刺痛著淚水後的水晶體，硬是吸乾鼻涕，我擦去淚水，一把搶走芙蕾雅身後的葡萄酒。

　　「喂！露！」

　　起身，戴起寬大的船長帽，我粗魯地拿著玻璃瓶喝下一口紅酒，然後走到船邊，將其傾倒，粉鑽般美麗的酒精濺起水花，沉淪在海色裡。沒過多久，那樣夢幻的色彩就被平穩的海浪帶走。

　　「吶，這就是妳想喝到的味道喔。」

　　我沒能看到瑪琳的最後一面，那時我暫時與她們分別，去了別的大陸冒險。回歸後，我只知道她笑著回歸了大海，放聲喊著她已經讓那些叫她山賊的人們道歉，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兇暴的海賊，她是這片大海上的霸主，她是奉獻生命給海洋的人，沒有人能夠質疑她。

　　「啊啊，可惜了一瓶好酒。」

　　「我只是物歸原主。」

　　被兔群喜愛的芙蕾雅來到我身邊，照亮水平線的日光灑落在芙蕾雅飛舞的髮絲上，像是火焰般燃燒了起來。丟下酒瓶伸出手，幽蝶們停在我的肩膀和手指上，像是帶來了死亡一般。

　　「船長，日出了！」

　　「餒！你們這群蠢貨要我說幾次，我是船長代理！」

　　這些蠢貨居然比我還要晚查覺破曉，我晚點要罰他們掃甲板。

　　隨著我的大喊，蝶群和兔群瞬間鳥獸散，為船員指點工作，芙蕾雅喝掉我銀杯中的紅酒，揮了揮手說要回去補眠。讓船員升起旗幟後，我轉身走回船長室，兔群圍繞在我的床邊望著我。

　　看了眼在我床上熟睡、抱著兔子和枕頭的三個孩子，我小心翼翼地將船長帽掛起，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搖了搖頭將醉意甩去，我挽起衣襬輕輕跪下，幫她們把被子拉高，預防在這寒冬受涼。

　　真的好像啊，跟她們三個。紅、藍、銀的髮絲，純潔的睡顏與輕柔的笑聲，甚至連那異色瞳都繼承了下來，這讓我很懷疑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轉生的奇蹟嗎？如果有的話，我是不是能緊緊抱著妳們，和妳們說著這些年我經歷的事情，像過去一樣一同笑著？

　　朝陽為灰暗的大海拍去了塵埃，空氣中留下了木頭、紅酒香，以及船長室內獨特的花香，那是被海水養大的玫瑰花，是象徵不死的信物，是我對家人的敬愛與懊悔。

　　起身，看了眼我們五人一同笑著的相片，我將相框蓋在桌上，解開髮帶，挽起飄舞的髮絲，看著那片代表約定的水平線。

　　在這樣的哀愁中，將這份聲音傳達給幽靜的海神，卑微祈禱著靈魂能回到萬物之母，海洋的身邊。

　　願，思念與感情將會回歸風平浪靜，成為那與我們一同前行的海風，不再分離。

　　「吶，瑪琳、諾艾爾、佩克拉、芙蕾雅，無論如何，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喔，我最喜歡妳們了。」

小说相关章节：《二創：紙嫣暗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