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另一端……”

“甘雨姐姐，若我立下一生之誓，可否许我一夜之欢？”

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甘雨有一种错觉，仿佛千年前的场景穿越时空，在同一个地方又重演了一遍，只不过这一次，决定是否接受契约的人变成了自己；而请求立约的人，不知他的心情，是否和过去的自己一样？

她轻轻点了点头。

（五）一夜之欢

两人开始签立契约。

立契需要用笔，天枢恰有良笔一杆。此笔附有神通，可随他心意，变大变小，平日里很小，便于收纳，待到用时，自会变得威武粗大，纵笔如枪，可将人杀得丢盔弃甲。

不过，这是关乎整个璃月未来的契约，仅仅有笔是不够的。他还需游遍璃月山河，饱览山川峡谷，待到心中意气满盈之时，方能厚积而发，将这一生之契一书而就。

璃月领土辽阔，仅凭双脚，万难走遍南北西东。所幸天枢还有坐骑一只，名为“椰羊”，椰羊乃璃月土地孕育之灵兽，与璃月土地异体同心，但凡璃月土地上发生的事，椰羊都能感同身受。

天枢骑着椰羊，开始了自己的旅程。

他的第一站，是位于璃月版图上半部分的雪山。

有人或许会问：“咦？那雪山不是蒙德的么？”

面对这种疑问，真正通宵璃月地理志的人必会嗤之以鼻：“蒙德哪有那么大、那么白的雪山？！要论雪山之壮美，还得看我们璃月啊！”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吹牛。

当天枢拨开层层迷雾，终于得见雪山近景时，那种生平未见的绝景，美得令他的呼吸都停止了。

他呆呆地盯着雪山，看了好一会，直到身下的椰羊轻声叫唤，才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攀登雪山。

雪山山势巍峨，高大挺拔，山有两峰，皆是一般形状。山上的雪很白，如同极品珍珠磨成的细粉，闪着圣洁的光，令人不忍玷污。可登山既然势在必行，天枢便没有再犹豫，踏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啊！”

没想到仅仅是第一步，就让他大吃一惊。原来雪山上的雪实在太过松软，令他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可这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他低喝一声，加快节奏，骑着椰羊，奋力向上攀登。

一番努力之后，他终于爬上了山顶，山顶有一小片平整的雪，雪地中央，一朵寒梅含苞待放，粉红的颜色清艳脱俗，点缀在一片纯白当中，当真是美丽极了。

天枢被寒梅吸引，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细细观赏之后，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娇嫩的花苞。

接受到温暖唾液的滋润，寒梅的花苞竟然又变大了些，在寒风之中、雪山之巅傲然挺立。天枢见此，又舔舐了几次，最后一边舔舐，一边用牙齿轻轻磕碰……突然间，寒梅绽放，细嫩精巧的花蕊中，溢出玉露般的花蜜，仅仅沾了一滴在舌尖上，便让他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落进了糖罐。

椰羊再一次啼叫起来——想来是受不了山顶的寒冷了。天枢心疼它，便不再逗留，顺着山势往下方移动。

下得雪山，他进入了璃月的平原。虽然没有雪山的壮美，可平原的秀丽也别有一番景致。这里的土壤是那样的细腻，到处散发青草的清新香气，走在这片土地上，他仿佛感觉到和缓的起伏，那一定是土地的呼吸。

越往下走，地势越低，平原的宽度也急剧收窄。在平原的最低处，竟然有一处小小的地穴，穴口呈椭圆狭长的形状，穴壁光滑，天枢好奇心再起，驱羊向下，进入地穴探索。

地穴并不算深，没过多久，他便到达底部。虽是地穴内部，可这里的空气依旧清新，只是温度较外面要高。这里的土壤比上面更加细腻，天枢趴在地上，用舌尖触了触土壤，竟然感受到一丝甜味，这让他惊讶极了——雪山上的花蜜是甜的尚在他意料之中，没想到连土地中的水汽都是甜的。

他不禁心生感叹，璃月这片土地，真是太美好了！

天枢本想在地穴中再多逗留一会，可突然之间，整片大地竟剧烈摇晃起来，先是微微颤抖，紧接着剧烈地向上抬起，然后又突兀落下。椰羊受到惊吓，惊叫连连。天枢寻思自己擅自进入地穴，或许是不小心扰动了地脉，引起了地震，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说也奇怪，出了地穴，平原的地震便渐渐停止了，虽然还有些许余震，但已不影响天枢赶路。经过平原的最低处，地势开始重新缓慢上升，没走多久，他便来到了平原的尽头。在这片平坦土地的尽头，一处浅丘微微隆起，浅丘不高，但整体皆由极其名贵的白玉构成，通体细腻温润，是整片璃月土地上，最为名贵的宝藏。

浅丘之下，有峡谷深涧，峡谷两侧，有山峰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拔地而起。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绝云间了。”天枢心中暗道。他思索片刻，决定先一访仙山，再深入峡谷。

绝云间的山，和先前造访的雪山，又完全不同。这里的山峰修长而笔直，下半部分呈圆润的柱形；上半部分则更加纤细，一侧的山壁笔直，如同未拉开的弓弦，另一侧山壁张成优美的浅弧，如同弓箭的弓背。

天枢开始登山，由于陡峭的山壁实在太过光滑，他只得紧紧地贴住它，才能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挪动，好不容易到达山顶，终于遇见一块平整的平台，让他得以稍作休息。平台边缘，有五颗圆石，一大四小，光滑可爱。他用手指轻轻拨动，圆石便不住地滚来滚去，煞是有趣，玩弄了一会，他突然望见下方的平原再次掀动，竟然又地震了。

天枢明白，他的游离已将近圆满，璃月这片大地正催促着他——该签契约了。

签立契约的地点，必须在这片大地最深处的地心，而地心的入口，则在峡谷的深处。天枢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突然纵身一跃，顺着笔直的山壁滑下，借着下落的势头，他一口气深入峡谷的最深处，扎进了通往地心的狭窄隧道。

隧道的空间很狭窄，两侧的壁挤着天枢，也摩擦着椰羊。椰羊吃痛，发出一连串惹人怜惜的叫声，天枢本想暂停前进，可看椰羊的眼神，竟似在鼓励他继续前进，他心中感动，便不再犹豫，奋力推开两旁的山壁，继续向内深入。

过得片刻，大地的震动更加激烈了。隧道内部的山壁上，忽然有山泉涌出，那泉水清凉宜人，一人一羊沐浴其中，疼痛顿消，天枢知道时不我待，当即加快节奏，向隧道尽头直奔而去。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他来到了一处空旷的溶洞。地心，终于到了！

此时此刻，天枢心中的意气，也早已满盈得快要溢出。他拿出大笔，在地心中挥毫泼墨，一个个有力的文字落在地面，将这方土地染上自己的颜色。契约很长，文字量很大，天枢奋笔疾书，也写了好一会才终于写完。在契约末尾，他饱含着对璃月的感情，用尽全力，重重地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契约，正式生效。

与此同时，大地的震动也达到了巅峰，就连绝云间的修长峰峦也不住晃动，更不用说位于平原另一头的皑皑雪山。椰羊与这片大地心意相连，感受到契约生效，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兴奋啼叫，许久都无法停歇。

……

（六）女儿

“甘雨姐姐，您好！”

正在专心工作的甘雨抬起头，看见一位秀丽的年轻女子，正立在自己面前。

“请问……你是？”

“甘雨姐姐好，我叫慧心，今天第一天来月海亭报道。我仰慕甘雨姐姐很久了，听闻过很多关于您的事迹，所以、所以……以后还请甘雨姐姐多多指导！”

“慧心？难道你就是天枢大人的……”

“诶？嘿嘿……”见甘雨提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女子有些不好意地挠了挠头。“嗯，天枢是我的父亲啦！不过，请不要因为他就对我有什么特殊对待，请好好地、锻炼我吧！”

看着眼前朝气满满的女子，甘雨的思绪，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天枢对她说自己将要订婚的那一天。那一天，两人之间立下了契约。之后不久，回到璃月港的天枢与倪家订了婚。

那个哭着撞进自己怀里的小孩，仿佛还在眼前，可事实上，就连他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

“甘雨姐姐？”

“啊！不好意思，刚刚想起了一点往事。看你这么有干劲的样子，那么先把一叠报表的数据，给归纳出来吧！”

“好的！”

幻境到此结束，仿若黄粱一梦。

水镜溃散，老人的意识重新回到现实，但他的双眼仍直直地看着前方，眼角处，有泪水滑落。

过了好一会，天枢才将视线转回莫娜的身上。

“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唔……确实。”少女点头，虽然签立契约那一段看得她面红耳赤，但总得来讲，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故事，契约的循环和命运的循环，跨越数千年，在归终、岩王、甘雨、天枢之间流转。

“感谢你，占星术士小姐，这是可以提取十万莫拉的支票，权当我这个老人，一点小小的酬谢。”

莫娜本想拒绝，可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收了下来，毕竟实在太多了……而且这次的工作确实很有意义，这是她应得的。

在离开之前，她又问了老人一个问题：“天枢……大人，请问您觉得自己的一生，还有遗憾吗？”

“当然。”老人说了两个字，便再也没有下文。

见对方不愿细说，少女点点头，转身离去。

房间中只剩下天枢一人。

他侧过头，看向窗外，视野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美丽的大海，海的颜色与他心中那人的发色，是一样的。

海天交接之处，有群岩如枪，耸立在云雾之间。

“我这一生，看腻了璃月港中的花开花谢，却无缘与你一道，观赏绝云间上的云卷云舒，甘雨姐姐，你我终究仙凡有别。”

老人望着远方的孤云阁，轻声呢喃。

“若我有来生，我也愿成为一方魔神，护你左右，与你并肩于沙场驰骋。那样的话，你肯答应我的告白吗？”

天枢能感觉到，自己的回光返照已到尾声，身体正急剧地衰弱下去。他闭上眼，感受着海上吹来的风，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天，自己迎着海风，在街上奔跑，与那美丽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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