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小凡，小凡，醒醒，该上学了！”

昨夜的美梦还未在脑海之中消散，我就被一阵轻柔的呼喊声唤醒了双眼。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灰暗的天花板和潮湿的土墙，而是一整团黑白相间的蓬松虎毛。

充满着爸爸般气息的虎毛。

似乎是觉察到了我的苏醒，一只支撑在我背上的虎爪用一股小心翼翼地力量将我从那温暖的怀抱中抽离开，随后，大叔那成熟而充满雄性气概的面庞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时间已经不早了哦，我也该去上班了。”

“唔……原来真的不是梦啊……嘿嘿……”

过去的我还沉浸在千篇一律的噩梦之中，当真正的美梦降临的时候，我还傻傻地以为那只是一场幻想。

现在啊，它真的成真了啊。

我对着大叔的脸痴痴地发出了笑声，换来的却是大叔的迷茫与不解，以及微皱的眉毛。

他的爪子转移到了我的脑门上，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发烧傻掉了。

“还在这傻笑着干什么？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哦。”

虽然逐渐攀升的朝阳已经告诉了我的时间，大叔的催促声仍然回绕在我的耳畔。但似乎真的是太久没有睡个好觉，导致我的机体到现在仍然处于一种瘫痪的状态，令我连抬起一只爪子的力气都没有——

毕竟，唯有在这里，我才能真正地放下烦恼，将全身心都投入和大叔的世界里。

“呜……我向学校请的是长假，即使今天不去上课可没有关系的……”

刚才的片刻分离让若有若无的寒气又渗透进了我的皮毛里，我下意识地挪了挪爪子，把它扒拉在大叔充满筋肉的结实的背部上，让我能够靠大叔更近一点。

“……那行吧，我起来煮下早饭，你明天再去上学吧。”

我那似刚出生时的幼兽般软软的声音奏了效，大叔原本暗含着些焦急神色的眼眸瞬间就完全被疼爱与慈祥所填满。

大叔无奈地用粗糙而又宽大的爪子拍了拍我的脑袋，软乎乎的肉垫轻轻地挤压在我的耳朵上，有着爸爸般的宠溺。

但是，那几欲起身的动作又被我给强行阻止了。这次的我变得更加地大胆，在对温暖与爱的渴望的指使下，突然诞生出的力气让我进一步地将自己不算健硕的身躯压在了大叔的身上。我把自己的脑袋从那毛茸茸的温柔乡中挪出来，搭在大叔健硕的胸肌上，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向大叔乞求着：

“可是，我还想和爸爸再多睡一会……”

我知道我的体重根本不能阻拦大叔的脚步，但是那双湛蓝的眸子里闪烁着的神采，在纠结与犹豫之中快速地交错着，最终停留在了欣喜与惋惜之间。

“今天可是全勤的最后一天……不过这一次，爸爸就陪你任性一回吧。”

听到了大叔无奈而疼爱的回答，我心满意足地重新闭上了双眼，而那对粗壮的爪臂在沉寂了片刻之后，再一次地环绕上了我的腰肢，将我牢牢地锁在了温暖的被窝与大叔的怀抱所营造起的庇护所里，为我抵挡着外界的风寒和冻雨。

快快入睡吧，亲爱的小孩，我会永远伴你，驶向充满希望的黎明。

十

“撒娇了第一次，可就没有第二次喽。”

时间几乎都要来到了十二点，这下子，纵使我再怎么甩无赖都不管用了。

其实我早就睡饱了，只是，我还舍不得那个满是大叔气息的坚实可靠的怀抱，我害怕，这一次离开了，下一次就会失去他。

“知道啦……大叔也不要这么小气嘛。”

从大叔的怀里起来后，我甩了甩因为睡过头而有些发昏的脑袋，稍微清醒了点已经成为浆糊的思绪，同时嘴里回应着大叔似是威胁又是无奈的话语。

而伴随着我的脑袋甩动的，还有纷纷扬扬的大叔的胸毛。

真的是年纪大了哦，这么容易就掉毛啦。

“……如果你还是接受不了那个称呼的话，也不要直接叫我大叔啊。我的名字是张铭，张是张凡的张，铭是铭记的铭。”

这一次我真真切切地从大叔的语气里听出了失望，但那股失望在第一个字流出之后又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似乎根本不想让我察觉到。

“还有，下次在我怀里睡的时候脑袋不要蹭的太用力，毛掉了长回来要好久的。”

“嗷，好，大叔。不过你居然和我一个姓氏诶，看来我不用改名字啦～”

话题的关注点很自然地被我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去，我抬着脑袋望着天花板上挂着的灯，没有直视大叔的双眼，就真的这么无赖地说出了这种话。

嘛，就算是给了这么多的好处，爸爸也不是随便可以叫的哦。

“不用改姓氏你还是蛮高兴的嘛，难道你还对你的生父还留有情感吗？他可是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你的。”

大叔的脑回路比我更加奇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哲学难题，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难道就是以无赖应对无赖吗！

“嗯……我也知道，小时候的事情不能怪他……虽然没什么印象，但是我隐隐约约地能感觉到，他绝对是那种对我非常好的父亲。不过现在我的父亲是大叔你啦，如果你不喜欢我有这种情感的话，那我就尽力快快忘掉喽，毕竟大叔你也不赖嘛～”

没有过多的掩饰，我一口气将实话全部都说了出来。虽然在养父面前说自己的生父很不礼貌，但是，对于我的亲生父亲，那挥之不去的崇敬，是我一生都忘不掉的。

“嗯……这样也好……”

大叔并没有证明回应我的话，他只是喃喃着，就好像我的回答，了却了他什么心事一样。

真的是很奇怪的大叔诶，完全就是和其他的养父反着来的。

“好了，这么久了你也该肚子饿了，稍微洗漱一下，准备开饭吧。然后我们去街上买一点生活必需品。”

“好哦，昨天的那些便宜的青菜都可以复刻一遍！”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月的全勤被你搞没了，我也得节省一点才行。”

“对不起啦……”

“反正钱赚来也是给你花的，想多睡会就多睡会吧。”

……

美滋滋地吃完了午饭之后，我穿上了大叔平日里穿的休闲服，而大叔没有别的衣服，只得将换洗的工装重新拿出来穿。

就这样，造型怪异的两只白虎开启了第一次有兽陪伴的上街之旅。

十一

由于实在是没有什么购物经验，对此一无所知如同白纸一般的我和大叔就随便在街上乱逛，一遇到看上去像是卖雄兽服装的店铺，就会进去瞅一瞅。

不过，在我强烈的建议和要求下，大叔最先带我进去的是一家内衣店。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店内的服务员打扮得有些花枝招展，一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就笑吟吟地凑了上来。只不过，当她看见大叔身上那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工地装之中，那眼神里闪过的不屑被我尽收眼底。

“啊，我来买一下内裤……嗯，把你们店里有存货的最大号的内裤拿出来看看吧。”

大叔可能也是许久没有来服装店了，应对服务员的话语显得有些磕磕巴巴。

但是令我在意的并不是服务员的态度和大叔的举动，我关心的是大叔向服务员提出的要求。

最大号的内裤……不是说好给我买嘛，怎么又开始自顾自起来了……一开始也没问过我的尺寸啊……

由于不知道大叔葫芦里到底买的是什么药，我只能尴尬地微笑着，看着服务员露出吃惊的表情之后回到仓库里去找大叔所要的东西。

然而，更令我大跌眼镜的还在后头。

“小凡，看看，这个，会不会太小了？”

服务员取来内裤之后，大叔揪着其中看起来最大的那一条，没有自己想想合不合适，反倒是转过身，询问起我的意见起来，

“我的内裤都是定做的，不过你现在年纪还没有很大，应该还到不了需要定做的地步，所以才带着你来这里买的。”

说着，大叔还用爪指在那个部位比划了几下，看他那认真的模样，似乎不是在调侃我，而是真的在为我挑选适合我的内裤。

可，可是，我的尺寸明明是属于比较小的那种，为什么要给我选这么大的啊！我又不是你的亲儿子，继承不了你那磅礴的基因，在做出这种离谱的行为之前，好歹替我考虑一下吧！

我幼小的心灵在此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虽然很不想打搅大叔的兴致，但我还是尴尬地将嘴巴凑到大叔的耳边，小声地向他解释着：

“这哪里是太小啊，分明是太大了……我要中号的那种就行了……”

“嗯？怎么会？你应该是这种尺寸的啊？”

我的回答引起了大叔强烈的不解，他一脸疑惑地望着我，似乎是想让我赶紧澄清这不必要的玩笑。

可我哪里是在开玩笑啊，没办法，我只能继续压低声音地说：

“我真的没那么大啦……如果你不信，要不要现在去试衣间，我给你看看？”

我大胆的言论勉强取得了大叔的信任，他只得重新转回身，对服务员不好意思地道歉着：

“呃，抱歉，这些稍微大了点，我是来给儿子买的，我们自己选择就行。”

“……是，是嘛，你们父子两个长的蛮像的，我猜也是这样。”

服务员的眼神从最开始的惊讶，到不耐，最终变成了鄙夷。

她没有耐心地抢过了大叔爪上的内裤，留下了一个毫不客气的背影，那鄙视加厌恶的神态，就差没有说出“老家伙尺寸这么小还要装大”的话了。

呜呜呜真是尴尬死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我也知道这是我的问题，没有一开始就和大叔说好，于是乎，没有在意样式地随便挑选了几件适合我大小的内裤之后，我灰溜溜地带着大叔离开了店铺。

“小凡，你的那个，真的不会大嘛……”

即使都结完了账，大叔依然沉浸在刚才的纠结当中。出了店之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再一次地确认我的情况。

“真，真的啦……大，大概只有七八厘米那样……”

这种话实在是羞于启齿，但是身旁的这个大叔可是我的养父，所以勉强还是能说出口吧。

只是但愿我脸上的红润不会太过明显吧。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

“好啦，或许是我小时候营养不良也说不定？就别再纠结这个了……”

大叔的反应实在是让我无力吐槽，不过，他到底是为什么会一直想不通这个啊……又没有血缘关系，要是养父子的关系也能影响那个的尺寸的话，大叔的儿子早就已经遍布全世界了吧。

“嗯，也有可能……那等我以后赚够了钱，还得给你多补补营养才行。别灰心，小凡，我到了二十多岁那个还在长的，你也来得及。”

有这么安慰兽的嘛！我差点发飙起来：

“别再说这个啦！快点去下一家！”

“好好好，小凡别生气……”

接下来的氛围一直都是这么奇怪，不过好在之后大叔也没有给我买超出我的能力范围的服饰，比如身材健硕的兽才有自信穿的背心，亦或是有超大的用来放尾巴的裤洞的裤子，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黄昏悄然降临，虽然这一天发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但是和大叔在一起的时光还是那么愉快。于是乎，难得被挤出来的“休假”，就这么静悄悄地流逝了。

“今天我真的很开心哦，谢谢大叔啦。”

“我是你的养父，也不用说什么谢谢了……”

满月升腾，撒下淡淡的银光。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一步一步欢声笑语的交谈里被拉的越来越长，直至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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