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悖论(番外),3

[db:作者] 2025-07-22 21:31 5hhhhh 8420 ℃

  继而人声汹涌。

  于知媛怔了怔,看到那个人转头的一霎,满眼满心在那一瞬间被填满。

  「知媛,你怎么不走啊?」前方的林怡疑惑地走了回来,顺着她的眼神一下子就找到了症结所在,忍不住笑了,「哦,也难怪……」

  于知媛这才回过神:「你好啊,这么优质的男生居然不告诉我。」

  林怡笑得神秘兮兮的:「怎么,对『学长』心动啦?」

  「三分钟内,我要知道这个学长的姓名年龄微信电话,坦白从宽!」于知媛故作正经。

  林怡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以为是学长吗?不要『以貌取人』啊。」还没等于知媛追问,林怡先一步给了她答案:「之前物理系的陈教授不是去做心脏手术了嘛,学校就临时外聘了一个副教授来代课,那个……」她比了比正在篮球场上活跃的身影,「就是他。」

  于知媛有些不可置信。

  那个人看起来很年轻,年轻到让她觉得他们应该是同岁。

  「据说是麻省毕业,从美国回来的,在中科院下属的学院工作,陈教授很赏识他,特地亲自委托他他才来帮忙。」

  于知媛的目光一边锁着那人,一边嘀咕:「你小道消息也挺灵通嘛。」

  「那还不是因为——」

  「因为我。」第三个声音插入两人的对话,二人不约而同回头,于知媛一见来人就高兴地绽开花来:「小姨!」

  赵恩慧是于知媛的小姨,只比于知媛大了十二岁,现在也在这所学校任教。

  于知媛在B市的另一所大学读书,今天会来这里也就是为了探望自己的挚友和阿姨。

  一个小时后,赵恩慧领着两个后辈在校门口驻足。

  「小姨,怎么了?」于知媛不明就里。

  赵恩慧神秘地笑笑,「机会难得,给你们福利。」

  于知媛和林怡面面相觑,直到一辆车缓缓停到三人面前,两个大学生才瞪圆了眼。

  「赵老师,走吧。」

  「凌教授。」赵恩慧挥挥手,「麻烦你了,这个点去市中心真的太难打车了。」

  那个被称为「凌教授」的男人微微颔首一笑,「没关系,正好顺路。」

  他笑起来更显得清朗有朝气,再加上此时此刻他换了一身便装,更像那个在球场上活跃的学长,一点也看不出赵恩慧口中「教授」的架子。

  他今年才刚三十岁,也不过比她大了八岁而已。

  不是没有机会,于知媛暗忖。

  因为小姨和林怡都进了车后座,恍惚间她也忘了规矩,正要打开前车门,却发现座椅上放置了一个蛋糕盒。

  她悻悻然收手,紧跟着坐回了后座。

  一路上她忍不住打听凌教授的情况,凌教授也不如那些年长的教授们那么有距离感,到最后问的多了,连赵恩慧都看不过去,暗暗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作罢。

  不过去往市区的路太堵,困在车流里太安静又无事可做,没一会儿于知媛像是想起什么来问道:「凌教授,今天是有什么朋友生日吗?」

  「嗯?」被问到的他抬眼瞄了下后视镜,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到她问这句话的出处和目的,很快他在余光里的蛋糕盒上找到了原因,顿了顿,然后笑得云淡风轻,「不是。」

  不是就好。

  于知媛吁了一口气,毕竟一个男人带着蛋糕,总觉得像是去见女朋友。

  他回答完「不是」,也没有再深入解释。到达目的地新界广场后,已经走出几步的于知媛又不甘地调转回头,带着初出茅庐小妮子的韧性,鼓起勇气趴到车窗边上:「凌教授,我叫于知媛,我……」

  然后话忽然卡在喉咙口了。

  因为他朝她抬起了左手,刚才一直把着另一边方向盘,她没注意到的左手——那上面有一枚精致至简的铂金戒指。

  「我结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根本不管她想说的是什么,就这么赤裸裸地一刀直戳命脉,断了她所有念想。

  物理学教授不应该是那种迟钝的,理性思维的直男吗?

  于知媛眼睁睁看着车缓缓消失在了停车场的入口。

  林怡刚好走到她边上:「快走啦。」

  「林怡,凌教授叫什么?」

  「你还不放弃?」

  「我就是……想知道他的名字。」

  「……凌清远。」

  凌清远!

  省电视台的办公室,凌思南忿忿地放下手机——明知道我今天回来你连个电话都不给!

  这三个月趁着我不在,日子过得挺逍遥啊?

  「思南,资料拷好了吗?」

  凌思南立马换了个表情,转脸干练地回答道:「拷好了,我在电脑里也备了一份。我单独给吴校长做的访谈有几处还需要修改下,最迟后天中午我会交上去。」

  「别那么紧张,也不赶着这一两天。」张姐接过她递来的U盘,「你们做专题出差那么久,回来当然还是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没关系,毕竟这次的专题是我策划的,我还是希望能做好它。」

  两人说话的当口,几个新来的女实习生恰好路过。

  「真的好帅,不知道是不是来应聘的。」

  「如果是就好了,以后上班就有眼福了~ 」

  「啊啊啊,保佑梦想成真吧……」

  女生们的叽叽喳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凌思南哭笑不得问:「这又是什么情况?」

  张姐摇摇头无奈笑道,「就刚才楼下接待区坐了个长得挺俊的小伙子,估计是说他。」

  女人的第六感让凌思南轻轻蹙了蹙眉:「楼下?挺俊?小伙……」

  话还没问完,办公室八卦王何允君一拳砸在凌思南后背上,「思南你真是羡慕死我了!」

  凌思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瞪她:「什么啊?」

  「楼下那个是你弟弟吧!」何允君语重心长地按着她的肩,「你别装了,前台都告诉我了,人家是来找你的,可是听我们还没下班,就说不要打扰你,坐在那等了快半小时了。」

  那一瞬间凌思南觉得心口空空的,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不是负面的情绪,反倒是惊喜、感动、想念,各种感觉五味杂陈糅在一起,堵得胸腔发闷。

  「是弟弟吧,是吧?穿着牛仔裤,白白净净,看着挺年轻的。」

  「那家伙就是脸容易骗人。」凌思南莞尔,但也没有对「弟弟」这个定义做直接的否认——「那是……我老公。」

  凌清远对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按下了1号键的快捷拨号。

  铃声忽然在背后骤起。

  他下意识地回头,凌思南鬼鬼祟祟的表情僵在原地。

  他冷不防笑出声来,又转回头按掉通话,「你继续,我就当做没看见。」

  一双手臂越过了沙发的靠背,俯身紧紧搂住他。

  凌清远一怔。

  这还是在人来人往的省台一楼,这样的动作不免引人侧目。

  他抬手,轻轻抚过她靠着自己的脑袋,小声提醒道:「姐姐。」

  两人私下一起的时候,她还是喜欢他叫她姐姐,他亦然。

  这层关系,是习惯,也是羁绊,还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凌思南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出格,可又抑制不住涌上胸臆的情绪,索性掩耳盗铃。

  「我想你了。」

  离家几个月拍专题深入大山,手机信号是奢望,两人的交流几个月来只是寥寥几句。

  凌清远贴着她的脸,轻轻蹭了蹭,「同上。」

  「敷衍。」她嫌弃。

  他轻笑道:「怎么算不敷衍,要不就在这里把你『就地正法』你觉得怎么样?」

  深知他的「就地正法」和正常人的不一样,凌思南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脸,赶忙直起身。

  老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凌思南现在看着他,却觉得好像时间在他身上流动得很慢,很慢。

  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张脸,依然是记忆里那个清俊的优等生弟弟,眼角眉梢都令人心动。

  陌生的是他的气息,过去了十二年,他成熟了不少,即便仍有几分抹不去的少年感藏匿,却也掩不住他与日俱增的男人味。

  就比如年少时穿着牛仔裤是男孩的风神疏朗,如今却是男人的洒脱恣意。

  下一刻他站起身,绕过沙发走来,阴影覆盖了她的视线,一寸寸占据她眼中的世界。

  他倾身,温凉的唇瓣碰了碰她的耳尖,低哂。

  「欢迎回家,姐姐。」

                【中】

  两个人走出省台的大门,天色渐暗。

  「晚餐在这附近吃吧。」凌思南说。

  凌清远挑眉:「我以为你出了那么久的远门,会想第一时间先回家。」他顺手接过姐姐手上的包,因为凌思南是中午坐公司的车回市区,又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所以连行李都没放就到公司忙到现在了。

  她跟着抿抿唇:「我饿了,不想做饭。」手上的行李被拿走,她一双手空荡荡的,巴着风衣的口袋无处安放。

  「如果你真的累了想回家,我可以给你做。」

  「……」凌思南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管理,「不、不用了。」

  「真的,我最近研究了很多新菜。」

  她深深吐了一口长气:「元元,我希望我们这一辈子的时间能长一点。」

  闻言凌清远转过脸来,不明所以:「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只要你能放弃做饭这种执念的话。」

  「可我想……」

  「不,你不想。」凌思南就差按住弟弟——嗯……她家先生的嘴告诉他别冲动了。

  他在很多地方都有天赋,学习能力超强,记忆力、观察力都好,逻辑更不用说,再加上勤奋努力的劲儿,绝对是个好学生。

  这个评断在她教他做菜这件事之前,至少还是根深蒂固的。

  而在清远第四十八次失败之后,凌思南就深谙了一个道理,上帝如果给你打开了一扇门,他就一定也会给你关上一扇窗。

  这件事她清楚了,可他不。

  哦,是不接受。

  他不能接受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好的,而他的勤奋精神在烹饪这件事上得到了最大化发挥,发挥的最显著体现就是有段时间凌思南吃压缩饼干都觉得我的妈呀这天底下怎么有如此的美味。

  起先凌思南不好意思直言,怕打击他的自尊心,毕竟每次看着清远兴致满满地围上围裙为自己下厨,兴奋得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的他,也让她更深刻体会到了弟弟对自己的爱意。

  然而几周下来,凌思南又悟出一个道理。

  爱不能当饭吃。

  是真的不能当饭吃。

  惜命的凌思南最后还是戳穿了凌清远不会做饭的真相,真相如此残酷,凌清远当然不愿意承受,以至于直到现在还是「贼心不死」。

  哎,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怎么办呢姐姐……」凌清远见她面色苍白,默默停了下来,感叹,「我管不住我这手啊……」

  凌思南盯着他,他盯着自己的掌心,形成一瞬的死寂。

  而后,他的掌心伸向他,「你快拉住我,再不拉住,我就打算回家做饭了。」

  她一愣。

  目光悠悠停在了他的手心。

  想当初先迷住她的,就是这只手,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它依然好看。

  甚至,更宽大了一些,几分男人的线条。

  凌思南陡然笑出声,不由得抓紧了他。

  「……你这大骗子。」

  温暖袭来,一路暖到了心里。

  大手把她紧握,他得逞地耸耸肩:「谁叫我老婆在外面总是顾忌这顾忌那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和他是夫妻没有错,但姐弟这层根源的关系,她总是会多想一些,毕竟他的工作比她更需要体面,所以在外头的时候,她多少确实会顾忌一点。

  时间久了,元元也放弃在这上面强迫她,只是让彼此顺其自然。

  晚饭就在省台边上新界广场的一家西餐厅吃的,清远还带了一个蛋糕庆祝她拍摄归来。

  酒足饭饱之后,他去前台付账了。

  本身就疲劳的凌思南懒散地倚在餐厅玻璃窗旁,望向窗外。

  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视线很巧合地,和不远处一个女孩对上。

  那女孩身边还有朋友,可是不知为什么停下了脚步看往这个方向。

  两个陌生人隔空对望,气氛莫名微妙。

  等凌思南回过神的时候,女孩已经跟着她的同伴离开了。

  她认识她吗?

  记忆里搜寻了半天,记不得那张脸。

  可能就是正好目光碰撞罢了吧。

  正想着,桌面上,凌清远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是短信。

  因为工作的关系,平时如果有信息他不方便看的时候,他都会让她帮他先看看好及时告知,手机对她是完全开放的,凌思南也不假思索地拿了过来,看到了短信上的那句话……

  [ 凌教授,我是知媛,我好像把钥匙挂件落在你车上了。]

  她消化完短信的内容,余光里凌清远正好走来。

  神使鬼差地,她把手机匆忙放回原位。

  「回家了。」凌清远似乎也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拿起东西朝她微抬下巴示意。

  凌思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提醒他这条短信的事情,一路上许久不见的两人也有很多话要说,等到车在小区的停车场停稳,清远去后备箱拿行李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了这一茬。在车前座没找到东西的她,又钻到后座搜索了一遍,最终在座椅下找到了一个大眼娃娃的钥匙扣,一看就属于那种比较年轻的女孩拥有的。

  「南南?」凌清远把着行李箱,偏过头,微微眯眼瞄她,「你在干嘛?」

  非私人亲密独处,称呼也自然不会强调姐弟这层关系,何况凌清远一直觉得叫她「南南」,他会感觉自己更年长她一些。

  凌思南把钥匙扣攥在手心,快步走到他边上,挽住他的胳膊。

  「没有没有,回家。」三步并作两步地把他往家里拽,凌清远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说起这个家,还真的很令人怀念。

  凌思南实习的时候就凭借着专业能力,如愿以偿进入了省电视台实习,毕业以后实习生转正留了下来,而省电视台,就在清河市。近年来清河市被国家列为物联网产业的试点城市,经济发展有目共睹,又是土生土长的地方,凌思南压根就没想过离开。可当时凌清远因为他发表过的一些研究论文和创新性的观点,在美国拿到博士学位之后前景大好,被很多优秀的研究所和政府机构看中,有些甚至直接就递来了Offer,凌思南一度以为,这会是姐弟二人的恋情分道扬镳的开始。

  就像是她当初支持元元去美国读麻省的理由一样,人不是只有爱情,而省台的工作是她实现梦想的第一步,她不想放弃——以她当时的资历,就算去美国也不可能得到一个这样好的机会。

  她知道元元在乎她,不然两个人继续隔着大洋将就,也许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打磨,爱情就会敌不过时间的威力消散,到那时候,你在的城市是晴空还是暴雨,又有谁关心?

  说真的,她差一点就心软了,毕竟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谁比「凌清远」对她更重要。但又有点不甘心,明明自己可以支持他出国留学,他却不能接受自己在故乡工作的决定,当情侣之间开始在乎谁的付出更多一些的时候,矛盾也就应运而生。

  那天晚上他们吵了一架。

  她还记得她抱着膝头坐在公寓沙发旁,对着断了线的视频,哭了整整一夜。

  「分就、分……」抽咽中抹掉眼角的泪,不过是口是心非的倔强,她按下微信的语音发泄:「凌清远你这辈子也就是个弟弟!」

  然后?

       然后那天她顶着发肿的眼皮下班走出电视台——

  他转身过来。

  叫了她一声。

  姐姐。

  一阵风把他的声音送过耳边,不高亢,也不低磁,温温凉凉,像水,柔软地流淌。

  在她还陷入在茫然之时,那声音就和双臂一起,把她包容进去。

  他垂首抱着她,一只大型犬的服软,化作鸟儿间最亲昵的交颈承欢。

  她站着一动也不动,眼泪就瞬间就滚落到他衣袖,只是怔怔地又重复了那一句……

  「凌清远,你、你这辈子……也就是个弟弟……」

  「是啊,就算是……」

  她听到他苦笑。

  「……也只是你一个人的。」

  再把她搂紧。

  「不要抛下我,姐姐。」

  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会回来,等我。」

  半年以后,凌清远履行他的承诺回来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他进了中科院,据说进了一个知名教授在魔都的研究团队。

  两人在清河市真正落了脚,落脚处就是那间她一直住着的公寓。

  没有什么亲戚,不喜欢谁破坏二人世界的宁静,所以这么一间地理位置极好的公寓,小是小了些,也没什么好换的,这里毕竟还承载了许多两人共同的记忆。

  后来工作的关系他们聚少离多,不过这次的距离不再是一座太平洋,已经让人知足。

  爱情的保鲜期有多久呢?

  这个问题直到这些天,再次从她心底被翻上了台面。

  连着几周,凌清远都没有问过她关于钥匙扣的事情,这点倒是让她有点奇怪,如果真的是为了钥匙扣的话,那女孩不可能不来问第二遍,而她既然问了,元元也应该会顺口问问她——至少那天看到她在后排翻找了一通不是吗?可是什么都没有,甚至某日她再去看他的手机时,连那条短信都找不到了。

  那可能并不是最糟糕的。

  「姑姑,你说男人到底可不可信?」

  热辣鲜红的红汤锅底咕咕冒泡,凌思南微醺地问出了那句困扰自己许久的话。

  四十多岁凌静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练短发,除了眼尾细微的几道,很难看出是个年龄即将奔向五十大关的女人,她身边的Jane则稍显老气了一些,毕竟西方人总是相对老得快,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两人感情的分毫。

  听到她的问题后,凌静和Jane下意识面面相觑了一番,随即凌静笑道:「南南,这问题你问谁不好?」

  Jane的中文很熟稔,和凌静长久相处之后,甚至都沾染上了一点南方腔调,她温柔地问:「元元对你不好了吗?」语气中满是关切。

  凌思南低头看着杯中的啤酒,「不是啦,就是……」

  就是最近清远在家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经常看一些亲子节目,提及和孩子有关的话题,甚至有一次她收拾房间,还注意到他桌上摆放着有关基因的研究资料。

  她知道他最重要的研究项目还在做前期准备工作,所以临时接了一个老教授的教学委托,可他也不是教生物学的啊……身边一个个同学朋友有了孩子,日常晒娃的朋友圈让凌思南更有了危机感。

  他说过,如果一定要在孩子和她之间选择,他宁可不要孩子。

  感动归感动,说出那句话的他,那时候才16岁。

  万一……他现在,后悔了呢?

  有天晚上熄灯之后,凌清远枕着胳膊,睁眼思考了许久。

  「南南。」

  耳边他均匀的呼吸尤为清晰,让她莫名有了一种恐惧,像是接下来,她会面临人生的拷问。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嗯?」

  「我,会不会是个好爸爸?」

  ……

  「男人,呵。」凌静冷笑了声,「那种动物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说出的谎话连他们自己都不信,但偏偏女人就会信。」言末,Jane不赞同地按住她,使了个眼色。

  凌静循着她望向对面凌思南黯淡的目光,拍了拍Jane的手背让她放心,又幽幽接着道:「只是元元不一样。」

  凌思南抬眸,隔着火锅的袅袅白气,和凌静对视。

  「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一个多执着的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因为他对自己要什么,再清楚不过。」

  对呵。

  凌思南又陷入了沉思,就像是十多年前,小姑姑在生日宴上告诉她……

  [ 你不知道吧,他十三岁那年……]

  那时候凌清远还在初中。

  青春期的孩子都懵懵懂懂,这个年纪开始谈恋爱的不在少数,凌清远班上也不例外。

  以他的条件,自然深得小女生的喜欢,同桌的英语科代表就是其中之一。

  女孩各方面的条件也不差,然而自从表白被拒之后,性格就变得有些……扭曲。

  一开始只是无缘无故地哭泣,成绩一落千丈,到后来甚至尾随他回家。

  某一天放学后没有旁人的教室,女孩借机抱住了刚回来的凌清远,下一刻他不知说了什么,似乎要伸手去拽她的头发,惹得女孩崩溃痛哭——这一幕恰好被班主任远远瞅见,叫了双方家长。

  意外的是,女孩把一切都推到了他身上。

  在她供述的故事里,凌清远说喜欢她却又甩了她,才会让她自甘堕落。得知儿子没有好好读书反倒早恋惹出祸端的凌邈,回家后怒不可遏地把他抽了一顿,还要罚他大半年的紧闭。由始至终,凌清远都一语不发。之后过了几日,女孩以自残要挟凌清远的一句道歉,对方的父母总归心疼女儿,觉得这个年纪小孩早恋,男生一方的过错居多,再加上凌家夫妇为了社会脸面,怕横生事端,也想要让儿子尽早道歉检讨结束这出闹剧。

  然而再度回到学校,凌清远被女孩的父母劈头盖脸骂完,所有人在等他说声对不起的一刻,他却走上前,轻描淡写地对女孩说了另外三个字——「你不配。」

  本想看到高高在上的凌清远认输,意料之外的发展让女孩连眼泪都忘记流下,生生定在眼眶。

  紧接着,凌清远才从书包里相继拿出了她给他主动表白的字条,跟踪他的照片,一件件悉数摆在众人面前,而他每拿出一件,都像是抽了双方父母的一记耳光。

  之前骂得有多狠,就有多尴尬。

  从那天起,凌清远在父母面前,真正被解放了。

  也是从那天起,他逐渐蜕变成为那个阳奉阴违的优等生。

  他绝不会委屈自己,他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哪怕隐忍到最后一刻,就为了换取对等的利益。

  其实姑姑当时也没有把这个故事说全,后来某天凌思南还是耐不住好奇心问了他——「之前教室里你到底说了什么,一下就把那孩子惹哭了?」

  凌清远正靠着沙发,资料页垫着文件夹,高高竖起撑在腿上,闻声转过脸瞥她,两秒后接收到姐姐固执的信号,才转开眼:「你不配。」

  「哈?凌清远你想死啊?」

  「……我跟她说『你不配』。」

  凌思南疑惑:「什么『配不配』?配不配你吗?」

  凌清远抬眸,像是回想到了什么,轻轻皱了皱眉。

  「我办公桌右边第三个抽屉有个小盒子。」

  凌思南屁颠屁颠地去找。

  盒子不算精致,但被保管地很好,打开之后是一个非常朴素简单的花朵发卡。

  小孩子带的。

  「那之前我把它用来作书签。」

  凌思南摩挲着发卡转头,清远就站在她背后,目光落到了她手中的发卡上。

  「那女孩自作主张把它戴起来了,问我好看吗。」

  「我说,你不配。」

  凌思南哈哈哈笑出声:「你一个男生干嘛用发卡做书签啊!这发卡还这么丑。」

  凌清远梗了一下,继而无奈地撑住了半边脸。

  「跟我贫惯了么?连自己也不放过?」他低低的声音从掌心下传来。

  「什么?」

  「那是你以前戴的啊,傻子。」

                【下】

  [ 你说他哪里像个孩子,无论是对你执念还是蛰伏的耐心。] [ 也是在那之后,我才重新认识了他。] 凌思南回忆起小姑姑那天对她说的话,站在学校的办公楼前,仰头上望。

  好怀念。

  十多年前还是学生的时候,校园是她和他远离父母牵制的避风港,也是两人恋情萌芽的地方。

  她记得雨夜里弟弟为她撑的伞,昏暗里踩出的涟漪。

  他记得操场边扑落的校服外套,舌尖上卷来的甜。

  她记得医务室前跪地大哭的自己,窗棂旁等待的侧影。

  人生既长又短,那些记忆仿佛还是昨天。

  爱情的保质期到底有多久,会……败给时间吗?

  「欸……你……」

  一个女孩犹疑的声音传入耳中,凌思南转过头,和她对上了视线。

  一如那一天。

  「啊!」女孩眨眨眼,「姐姐是那天在餐厅的那个……」

  凌思南牵唇:「你好。」

  女孩青春洋溢,看上去很有亲和力,长相虽然说不上惊艳,但一对浅浅的酒窝配上披肩长发,绝对是容易吸引男人目光的那一款,她见到凌思南就很热络地靠到她身边,偏头笑着问:「姐姐是不是认识凌教授?我那天看到凌教授带的蛋糕在餐厅桌子上了哦。」

  凌思南目光悠悠地颔首,算是承认了。

  「我就说我猜得没错!」她对自己的发现颇为得意,「让我再猜猜,姐姐你……」她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凌思南一番——「是不是跟凌教授是亲戚?!你们长得好像!」

  凌思南抬眼想了想,「某种意义上……是吧。」

  女孩脸上笑意更甚,「是姐弟?还是兄妹?」

  凌思南只是微笑着不置可否。

  女孩眼见自己的问题被委婉避开了,也识相地打住。她拉着凌思南在花坛边坐下,「现在凌教授还在上课,我们一起等等好了,我正好能陪姐姐你聊聊天。」

  「你挺清楚他的课表啊。」凌思南打趣。

  「因为我小姨也在这里教课,和凌教授还挺熟悉的。」

  「你喜欢他么?」

  这冷不防的一问让女孩愣住了,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指尖蹭了蹭脸颊:「……嗯。」

  凌思南倒是挺淡定的,又问:「就算他结婚了你也喜欢?」

  也许是受凌思南言谈间的温柔影响,女孩倒也多了几分勇气:「喜欢这种感觉……很难因为某种特定背景改变吧?不过,怎么连姐姐你也这么说,凌教授上次就骗我说他结婚了,结果我一问小姨,他根本没结婚嘛,学校档案写得明明白白……大概他是觉得我还是个学生……」

  凌思南的目光微微一黯。

  短暂的沉默后,她端详着身边的女孩,恍然间好像和曾经的自己重叠了。

  [ 喜欢这种感觉……很难因为某种特定背景改变吧?]

  「确实。」

  女孩闻言转过脸看她。

  「会因为某种特定原因就消失的喜欢,大概都不算真的喜欢。」凌思南耸耸肩:「不过如果他不能和你一起面对考验,再多的勇气都不值得……你叫,于知媛对吧?」

  于知媛惊讶:「姐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喏——给你。」凌思南抬手,指间一个大眼萌娃的钥匙扣晃晃悠悠荡开来。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下一秒目光又定在凌思南的脸上:「……姐姐?它、它怎么在你这儿?」

  凌思南抿抿唇,笑道,「你昨天发给他的消息,回复的人是我,也是我叫你来这里,不是他。」

  这句话听进于知媛耳朵里,一瞬间让她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她蹭地站起身:「你怎么能……」

  「这钥匙扣完整无缺。」凌思南半仰着头,「能只掉一个钥匙扣却不掉一把钥匙,你也是费心了。」

  于知媛脸上的赧红肉眼可见得飞涨:「我不是……」

  「是不是无所谓了。」凌思南并不想听,「这东西还给你,以后,你应该没有别的理由再找他了吧?」

  于知媛默默拿回钥匙扣,把头撇开:「凌教授又没有结婚,我为什么不能找他……」

  ——没结婚之前,她都有机会。

  凌思南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衣裙沾染的粉尘。

  清湛的目光直视进于知媛的眼底。

  「我们在美国结婚了。」

  凌思南向她亮出自己的戒指,「只是在国内还没结而已。」

  ……

  凌清远收拾完东西,从办公楼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花坛边有个熟悉的背影。

  已经冬至的天,她穿着及膝的裙子,手心交叠在面前,口中的热气呵出一阵阵白雾。

  他一边走过去,一边解开呢大衣上的扣子,像鹰隼张开双翼,把她拢进自己怀里,包住。

  「姐姐在等我?」气音,带着一样的热量,呼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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