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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8.3),2

[db:作者] 2025-07-22 21:30 5hhhhh 7390 ℃

  - 「是啊,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赶上讲话了,这都是『黄土埋脖子』的时候了,也不是非得从你这要钱,在这的各位老兄弟老姐妹儿,也都不是那胡搅蛮缠、倚老卖老的人,就是想讨个说法、心里踏实。所以啊,小伙子,你心里也别有啥负担,咱们这点退休金,要是能要来你就帮帮咱们这帮姥姥、姥爷,要不来,也无所谓了。我们也看手机、看电视,早听说今年省里财政紧张、要从咱们警察队伍这边抢骨头吃。这要是真是拿了咱们各家的钱、为省里建设补亏空了,那咱们也就当做是把咱们自个为警察队伍最后燃烧一回了!」

  听着这些老人家多少带着亲近感的慷慨陈词,我脸上陪着笑,心里却越发地不是滋味。我提外公的名字,纯粹只是想让他们放宽心,但至于最后事情能不能成,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连鞠躬带安抚,我总算是把这些老人家都劝走了。等我一走进体育馆,嗬,好家伙!往常跟着沈量才到处横着走的那些保卫处的便衣干警们,总共十个,正聚在最里层的门厅里面喝着热咖啡呢——至于为什么是最里层门厅呢?第一,最里层门厅的大门玻璃上,跟宿舍寝室窗户一样,贴了不透光玻璃膜,外面的人是看不到体育馆里一直有人待着的,我这不就刚被这十个家伙吓了一激灵么?其二,里面这门厅上头正好是暖风口,是咱市局体育馆里最暖和的一个位置。

  「呀……何代组长。」为首的那个人见了我,也不好意思不打招呼,于是冲我点了点头,又像敬酒那样地举了举手里的咖啡杯。

  本来我是不想理他们的,结果这家伙一个举杯的动作,反而把我的火气浇了上来:「你们在这不打篮球排球的,在这干嘛呢?搞同性恋聚会还是做法呢?」

  「嘿,你怎么说话呢?咱们是沈副局让……」

  他身后一个凤梨头冲我正叫着板,被那为首的瞪了一眼,又咳嗽了一声,那凤梨头也便噤声。

  「哦,所以你们一直在这!操!」

  骂了一句之后,我便直接走向观众席后的走廊。

  随后我一上楼,敲门进了徐远的办公室,再一看,正发现徐远和沈量才这一人坐在办公桌前抽烟、一人坐在茶几旁边品茶,每里手里还都捧着笔记本、提着水性笔,悠哉悠哉地在纸上走笔龙蛇地划拉着。

  「哟,秋岩来了?先坐下喝点热乎茶吧。」徐远见了我后,把香烟掐在了烟灰缸里熄灭。

  我看了一眼徐远,刚要说话,没想到沈量才却直接拿着钢笔在我面前晃了晃,对我不耐烦起来:「你怎么才来?我和局长让制服队的小冷给你打电话的时候那是几点啊?你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正好,天翔路分局的人刚把案件简报传真过来,其他的调查记录还得等等,要是看物证的话,你得和胡佳期多往天翔路跑两趟!你给我记住,接下来这个案子,你和胡佳期可得有点时间观念……」

  「我才来?哼!我早来啦!」压不住愤怒,索性我也不忍了,直接放开了嗓门在办公室里对徐远和沈量才喊了起来,「倒是你们二位真行!大冬天的,小热茶喝着、小香烟抽着、小暖气电炉暖风烘着!楼下刚才差不多三十个六七十岁的老大爷老大妈,全搁楼下冻着呢!你们两个一个局长、一个副局长,到底都知道不知道?」

  两人先是一愣,接着又都恍然大悟。

  「他们找来了?」徐远淡然地对沈量才问了一句,并且未等沈量才回答,徐远瞬间显现出惭色的脸,便先低了下去。

  「那就是来了呗。」沈量才抬头看了我一眼,换了个耐心些的语气对我说道,「你气性还挺大?咋的,这世上就你何秋岩仗义啊?那些退休警员都走了?」

  「走了……不是,你们俩知道他们是来干啥的,是吗?」

  「废话!你以为我俩一正一副俩局长是白当的啊?不就是他们好几个月没领到退休金了吗?走的咱们市局的账面的事情,我和徐远能不知道?」沈量才铁硬着面孔说道。

  「那你们知道,您二位怎么不管呢?」

  徐远合上了笔记本,叹了口气:「唉,就算知道了他们的情况,又应该怎么管呢?钱的事情,可不是我俩点个头、签个字就能答应下来的事情啊?而且现在这节骨眼上,什么事情不需要钱?所以每次我明知道他们要来找我,我也只能躲着、抻着……说起来,他们那里头有不少也是我和量才副局长之前的老师和上峰啊,我确实有点对不起他们……」接着,徐远又悠悠地叹了口气,「等大选之后吧……等选举之后,或许这退休金的事情,还有解决的可能。」

  我抿着嘴看着徐远,心里对此时的他失望至极,于是我继续不客气地说道:「我还就不信了!全市那么多老头老太太,穿着警服、头戴国徽混了一辈子了,到头来只能去靠着领救济金维持晚年?赶紧的,您二位先跟我下达关于案子的指示吧!完后我就先回办公室,我直接写报告给省厅、省政府跟司法调查局!」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沈量才直接把钢笔扣上笔帽,把笔垫在手心里拍在笔记本上,对我斥道:「我跟你说,你这报告真的发过去了,省厅和司法局的人看都不会看你信不信?然后你发给省政府的报告,到底也得转交给省厅!你知不知道咱们省警察厅、省财政厅和省政府行政议会,因为钱的事情都闹成啥样了?省里本来就缺钱,你知不知道!你还给上头打报告?你要是真打报告去了,你这就是在添乱!」

  经由沈量才这么一说,我才终于想起,一切的根源就是因为省政府财政预算赤字的事情,外加警务系统各种经费被削减,于是这才致使警察队伍内部自上而下的各种福利补贴,一并被取消的事情。

  想到这里,头脑被热血冲昏的我,终于冷静了下来。

  「……是,他们确实现在每个月最对九千块拿不到了,可跟省里短掉的三五个亿的亏空相比,那点钱算个屁啊!你以为我们不着急吗小子?要是有钱的话,他们的养老钱咱们能不给发么?伤天害理啊!」说到这,沈量才又突然脸色一变,惊恐地看着我,「我说何秋岩,你没脑子一热、心态一爆棚,就跟他们应承了什么事情吧?」

  我倒吸一口气,也改了说话态度:「那倒是没有……我只是安抚了他们几句,说我愿意试试,帮他们跟上头问问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哎呀,那就好……」沈量才瞬间松了口气,闭了一会眼睛然后信誓旦旦地说道,「你看着吧,等过了地方大选这档子事情之后,杨省长肯定会整顿经济的。这不已经刚跟外商谈妥了稀土的交易和技术投资了么?到时候,他们再从东欧拉来点项目投资,毛算三五个亿的窟窿,咋的也都能堵上了。要是那些老先生老太太们再找你问起来,你就让他们再等等。」

  听沈量才说得倒是极其认真诚恳,我低着头正琢磨着,徐远那边却少见地当着外人面,跟沈量才开了腔:「嗬!怎么的,老杨那边还要搞什么经济整顿啊?」

  「对。我亲耳听说的。」

  「谁告诉你的?要咋整顿啊?」

  「你问我,我哪知道?我跟你一样,咱俩都是学刑侦的,我也不懂经济治理的事情,你想让我跟你说清楚啊?」

  「我没指望你跟我说清楚。不过老杨整顿经济,能靠谁啊?姜萧擎还是魏喆啊?」

  「呵呵,魏喆想要竞争省财政厅厅长的事情,远哥你也听说了?」

  「哼,姓魏的那点小心思,是司马昭之心。不过老杨也就能用姜萧擎和魏喆这两个烂咖了。我承认老杨是个能人,可他麾下的居然全是这么一批破铜烂铁。要不是因为有像姜萧擎和魏喆那帮人成天掺和,我看咱们Y 省的经济财政也不会烂成这样。对了,前些日子在咱们门口自杀的成山不也是么,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廉洁奉公的人,居然贪污了那么多钱、那么多东西……」

  「不是,远哥,我听你这好像话里有话啊!你一直以来到底有啥想法,你就直说行不行,别在兄弟我面前搞那么多含沙射影的东西行不行?」

  「呵呵,量才,你想多了,我没啥想法。我的想法我都说了:等地方大选以后,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迎刃而解?由蔡励晟他们来解决?」

  「对啊。不然呢?因为问题就是红党搞出来的啊!红党从专政时期到现在,制造了多少问题?」

  「那这里面就没有一点蓝党出的幺蛾子么?好些事情,蓝党的官员难道就没在前面挡着?远哥你的那些朋友,就没有恶意地、故意地不让人家执政党去解决那些所谓的问题去?」

  「问题是,过去四年,Y 省给了红党、给了老杨和他党委、他身边那些烂人们四年时间,可他们不中用啊!他们没把以前的问题解决了,反而制造了更多的问题,不是吗?否则省里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三五个亿这么大一个口子的?我……」

  「我跟你说,远哥,在这个话题上,我从来都避免直接跟你吵嘴,但今天我必须得跟你说明白了……」

  很早以前我就听到这样一句伟大的话:无止境地谈论美食、风景、音乐、艺术品会让人变得聪慧,而过度地讨论政治、种族、追星文化和体育竞赛,反而会使人降低智商。眼前这俩年龄加在一起也得有八十奔九十的大男人,此时此刻的对话,竟然像两个刚进入幼儿园里争辩该用碗喝水还是用杯子喝水的孩子一般,而眼见他俩的对话有愈发白热化的趋势,站在一旁的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我说,您二位长官到底还跟我说不说案子的事情了?要是不说也没啥别的命令,我先去街对面那『南岛小魔』他们家茶餐厅吃个煎蛋汉堡去了,我这还饿着肚子没吃早饭呢,您二位可慢点吵。」

  ——好么,刚才听那些老爷爷老奶奶诉苦,现在又得继续听他们这俩人吵架,老天爷一大早就让我听了这么多七嘴八舌,真够烦的。

  两个人各自看了我一眼,随后对应着错开方向,徐远叹了口气、扭着转椅从桌子里侧转向身后的窗户,而沈量才则气哼哼地挪着屁股、双膝向门,各自别过身子去,回避了彼此的神情,尔后又恼火且均不服气地低下了头,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呼吸和情绪。

  「行吧……总之这个退休金的事情,何秋岩,你就别管了。管那些闲事干嘛呢,你一个小年轻,让你管你管的了么?早晚会有迎刃而解那一天的。过来,你坐我这——」

  紧接着,沈量才抬手对我拍了拍他身边的空位置——正巧隔在他自己和徐远之间;待我坐下后,又把自己笔记本下面的一页纸递给了我;同时同刻,徐远也将自己手边的两张报告递到了我面前,那分别是案件目前为止暂时的时间线简述,外加被移交到市局的两个嫌疑人的简要资料。

  「你先大致把这些东西都看一眼吧!」沈量才回过头,斜着眼睛瞥着我,「你还比我们都着急呢哈……看看吧,这玩意,哼,不好弄呢!」

  接过来那「两个嫌疑人的资料」的时候,我还疑惑怎么这上官果果还有帮凶么,等我再一看上面的名字,我登时傻了眼……

  徐远看了沈量才一眼,又继续摆弄着手里那枚打火机,用防风帽撞击着机身,发出「哒」、「哒」的声音来:「上官果果、万美杉。后面那个其实倒还好,这女孩应该只是一个小主妇而已,如果仅仅是她出了事情,咱们倒还都不用有太多顾虑;但在第一页这位上官果果,你肯定也应该听说过的吧?」

  「——著名的上官衙内,红党巨擘、副相上官立雄家的公子,天下谁人不知?」我回答道。

  「也是真倒霉催的!」沈量才端起茶杯,郁闷地说道,「如果这个案子处理不好,咱们局今后可就都玩完。」

  上官果果的名字已经让我的大脑震撼过一遍了,现在再提起来,我多少已经有些免疫;可是,如果不是有举着编号牌的大头照在,我真不敢相信,另外的那个嫌疑人,居然是我那位国中时候的英语课代表万美杉——这时,我又回想起前不久那次同学聚会,等到大家都喝得七荤八素之后,万美杉和田复兴两人软着腿、塌着腰从那狭窄的卫生间隔间里、相互搀扶着走出来的模样。再想起我曾经对她的默默暗恋、又加上同学聚会时候先对我无视跟鄙夷、后来又知道我之前办了什么案子之后对我态度的180 °的大转弯,外加她看到夏雪平以后故意挡在我和夏雪平之间的做作模样,我都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之后,我看到的案件概要和徐远为我理清的时间线,却让我心生疑窦:

  昨天晚上大概10:48分,上官果果开着一辆保时捷卡宴出现在浪速广场滨松街南侧路段,根据交通大队提供的摄像监控,当时上官果果的车速为平均69迈,而在滨松街的限速是60迈,严格意义上算是超速,但并没达到违反交通法规的地步,可是昨天晚上因为正在下雪,路面湿滑,再加上驾驶的时候路遇一辆恶意变道的重型皮卡,一个不留神,上官果果的那辆保时捷卡宴竟然发生了侧翻。

  天翔路分局的位置就在天翔路跟滨松街的交叉路口,很快天翔路就派了交通课的交警前去处理。万没想到,早已是名声在外的上官衙内在交警处理交通事故的时候相当的配合,出示驾驶证、打电话给保险公司,所有行为都在交警的指示指导下进行,只是根据出警的两名交警描述、外加交警随身携带的摄像头录影佐证,当时的上官果果整个人的状态就异常地慌张。两名交警当时还以为,上官果果是因为遇到了交通事故而心有余悸,因此一开始便也没多予理会。

  而就在交警处理事故的同时,周围也开始出现了很多看热闹的路人——毕竟一辆保时捷卡宴出事故的场面,可不是随处都能碰见的,而本来这就是圣诞节到元旦之前最热闹的时候,于是围观路人越聚越多。结果,就在两名交警准备跟事主商量如何把损坏的车辆拖走的时候,上官果果人却不见了。

  于是两名交警立刻把事情汇报给了天翔路分局,天翔路分局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上官果果其实经常来F 市,他在F 市有个女朋友,Y 省镍矿大王的女儿顾绍仪,而且他们也常年见到上官果果一来F 市,就会跟顾绍仪一起住进长岛酒店的702 号总统套房,那里基本上算是俩人在F 市的家。于是天翔路分局一面派那两个交警其中的一个和另外两个外勤警员跑去长岛酒店询问情况,一面立刻派人支援另外一个交警,去那事故现场周围的地方搜索寻找上官果果的踪影。

  其中去了长岛酒店的三人,在大堂经理的指引下去了702 房间,没想到一进房间,就看到了两名被打晕的保安倒在了门厅里,而在套房的客厅里,还趴着一个女人,仔细一看,那女人正是上官果果的女友顾绍仪。仔细盘问那两个保安才知道,原来他们是10:45左右,应上官果果的请求上楼的。当时上官果果表示,自己女朋友「晕倒了」,请求酒店来人帮他进行急救,酒店里的保安们都受过生理复苏急救培训,于是带着相关的设备仪器就上了七楼;可等二人去了702 房间之后,才发现顾绍仪的身体早就冰冷僵硬、想必是已经死去多时。而见到了保安的上官果果,立刻改了口,从原本请求协助急救,变成了要求两个保安给自己作证,证明人不是他杀的——如此转变加上反常的举动,却让两个保安感觉到不对劲,他们反而认为顾绍仪的死跟上官果果有关,于是两人都表示要报警,没想到在这时候,上官果果便企图从房间里强行离开,两个保安见状,立刻与上官果果发生了肢体冲突,而且他们没想到,民间盛传的常年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上官衙内身手竟然相当不错,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二人全都打晕了,之后他们便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话分两头,在保时捷翻车现场周围搜寻的刑侦队队员们,想在平安夜之后的这条F 市著名的「夜不眠商业街」上找一个人,难度近乎于大海捞针。搜寻了快一个小时,他们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从街边窜出了只穿着一套睡衣的万美杉:「你们要找的人在我家!」万美杉的住处,就在商业街旁边的那组三栋高层住宅公寓「云端巴比伦」的B 座九楼。于是天翔路分局的人跟着万美杉上了楼,推开家门一看,那时的上官果果正好站在万美杉家的客厅里,而在他面前,一个男人倒在了一堆玻璃碎片和一滩血泊之中。

  那男人是一名律师,经过核实确认,他的确是万美杉的丈夫。而从当时的场面看起来,那男人似乎就是上官果果杀的。

  ——啧,律师……我看不是「法律」的「律」,而是「绿色」的「绿」才对。

  我没记错的话,同学聚会时候,其他人也好、万美杉自己也好,都说她嫁了个富商,都说谣言不能信,这有些时候某些人自己说的话也不可信。

  但是,上官果果却一直在拼命辩解,反倒咬住万美杉,说万美杉才是杀了她自己老公的真凶。天翔路的警察们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的一面之词都不敢轻易相信,也没有足够证据证明他俩其中一个在昨晚杀了人。何况,这二位事主里头,其中一个还是副总理的儿子,这哪是有人敢怠慢的。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天翔路的人也就是给人带上了铐子、便把万美杉跟上官果果俩人都控制住,一并逮到了分局拘留了起来,并立刻打报告给市局和省厅。之后连审讯都没进行、甚至恨不得连基本信息核实都不想在他们那儿做了,直接等着市局的人过去把人带走。

  「这万美杉的老公,真是个律师?啥样个律师啊?」我随口一问。

  「呵呵,也挺有名。」徐远的苦瓜鞋拔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嫌弃的笑:「兰信飞你听说过么?隆达集团聘请的法务部总监、信宏源律所的合伙人——诶,我记得前几天他还来过咱们这呢,把练勇毅接走的就是他吧?」

  我登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啥?你们别告诉我,兰信飞是万美杉的老公?」

  沈量才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个讨人厌的笑容:「真就是他:咱们东北最臭名昭著的流氓大律师,当年沪港的魏鹏在国内的时候,『南魏北兰』让警察们恶心的程度可不是吹的,他的年龄比那个魏鹏小,却也可比那魏鹏刁多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现在死了,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而且,那家伙也花着呢,」徐远苦闷地摆弄着手中的打火机,轻叹着:「十年前这家伙刚出道的时候,就把我们市局当时人事处的一个文职警花勾搭到了,还搞大了肚子;那个小女警还真以为,兰信飞是想娶她,结果谁曾想人家就是玩玩,当时他正办着离婚又迅速跟另外一个女孩再婚,而那个小女警却跟着了魔一样,就对这个兰律师死心塌地,哪怕怀着孕,也继续跟这男的在一起……再后来,有人在色情网站上,发现了那个小女警的艳照——其中还有怀着孕是的艳照,到这时候那女孩才万念俱灰,后来就在家中,吞了砒霜自杀了。而至于这个兰信飞,跟这个万美杉,估计谁都不知道这是第几婚了,恐怕兰信飞本人自己都记不住。」

  「伤天害理啊。所以,事到如今这家伙死了,也算是活该。」沈量才侧对着徐远,却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我消化了一下自己的主观情绪,冥想片刻后,对徐远和沈量才问道:「所以,咱们现在关于这个案子的情况,基本上是两名死者,各自和两个嫌疑人有关,但又都确定不来两个死者的死因——唯独从可以掌控的情况来看,兰信飞被上官果果谋杀的情况最大。」

  「不错。而至于顾绍仪,她的尸体过一会儿就会被运送到咱们这。邱康健被情报局跟咱们一起搞的那个特别调查组要去帮忙了,我们就把你拉回来,也算是置换替补。这次的尸检和其他一切司法鉴定工作,交由你的那个朋友吴小曦负责,正好你们俩也熟,她那边有什么发现了,就直接跟你沟通就好了。这次……」徐远合上打火机防风盖,放进了西装里怀左胸前的口袋当中,可刚要继续说些什么,话却被沈量才打断了。

  「呵呵,那小丫头真是蹦精蹦灵,邱康健说她做事也挺细致;正好鉴定课一直少个副课长,我们想提拔她。」沈量才嘴上说着,脸上却马上鼓起,活像个冬瓜,「就是这丫头片子,说话口无遮拦,没什么家教!你俩的关系不是一直不清不楚的吗?你可得好好告诉告诉她,让她以后得有点尊长意识,否则我保证以后她没好日子过。」

  「知道、知道!我肯定跟她好好说说。」听说小C 要升官了,这让我这一段时间低落的情绪,终于明快了些许,可当我把思绪拉回到案子上面之后,我想了想,又壮着胆子对徐沈二人补问道:「我还有个事情比较介怀:刚不是说天翔路的人在把上官衙内带回去之后,也马上跟省厅把事情汇报了吗,那么以上官果果这么出名的人物、上官家族这么大的背景,咱们省厅上峰的各位钧座那边,不会对这个案子没有半点指示吧?」

  「你算问到点子上了——」徐远指了指我,接着又惆怅地收起自己的钢笔,把笔记本立在桌子上用双手扶着,轻轻戳着桌子,「昨天这个上官衙内被移交到咱们这儿之前,我和量才副局长就被叫去了,咱们一起跟着省厅领导,一起汇报给了中央警察部,中央警察部指示这个案子全权交由F 市处理,但他们也会随时过问,毕竟这涉及到政党人士家属的事情;接着,又在省厅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讨论会,可实际上到了此时此刻,所有人也没讨论出来个所以然来,」说到这,徐远又皱起眉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堵着气、背对着自己的沈量才,「我想,终归还是得根据案情决定怎么办。可毕竟,现在还是红党的天下啊,上官果果的父亲是副相,在红党内又有一定的地位,尽管现在政体改革、两党参政,可是这个国家对于他们红党来说,还是有很多东西可以无视规则、无视公正地去支配的……总之吧,省厅现在也算是盯着雷了,给了咱们一个期限,要咱们在这个期限内,尽快把案子破了。」

  「哼,我的徐局长,省厅聂仕铭和胡副厅座的原话,说的是『尽快把案子破了』吗?人二位说的可是『尽快拿出一个交代』吧?」徐远话音刚落,沈量才立刻就把身子转了过来,「而且现在这个国家,能『无视规则地去支配很多东西』的,可不止红党吧?我当然同意你的说法:红党有些人有些事情,做的是出格了点,可蓝党就好到哪去了么?你就说这一晚上,有多少蓝党的人打电话打到你这个座机上?又有多少蓝党的人打电话打到你手机上?人还没审、证据还不足,他们就把上官果果直接定性为杀人犯,这就合适了吗?」

  徐远眼睛立刻瞪大,听似语气平淡、却生气到颤抖地问了一句:「你连我的电话监听了?」

  没想到沈量才的心一点都不虚:「那又怎样?不然的话,咱们重建风纪处、强化网监处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而且你不是向来光明正大吗?你如果想,你现在就去找白铁心和李晓妍,你把我这几天的电话通话记录和录音也可以调出来的,他们那儿都有记录,我无所谓!反正我问心无愧!」

  徐远面色铁青地闭上了眼,站起了身:「你是我弟弟,我就当你是胡闹了!而且当着秋岩的面,都是自家人,我不想跟你吵架!那上官家族的人仗着位高权重、财大气粗,做出的为非作歹、草菅人命的事情海得去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人是还没审,证明他上官果果就是凶手的证据是不足,但不是也没有证据证明顾绍仪和兰信飞的死跟他无关么?」徐远深吸了口气,又对我说道,「总之,秋岩,你也帮我跟胡佳期传达一下:你们两个,加上你们重案一组,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在给定期限内,确定上官果果的杀人事实!呼……楼下还有一批我叫来的记者在等着我呢,你们出去吧,我这就锁门。」

  我以为把媒体招来警局门口的事情,只有沈量才能干的出来,没想到徐远也玩这套。只是最让我大跌眼镜的,是徐远刚才这些话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目前没有有力证据证明上官果果到底有罪,但也无法证明他的清白,所以,这个上官衙内很可能就是真凶——这在逻辑学理论当中,是一个经典的谬误概念,叫做「诉诸无知」。上官果果之前确实有过不少奢靡荒淫的举动,只是我却认为,一个人的风评,不应该成为对这个人进行有罪推论的依据。

  「冥顽不灵!」沈量才咬着牙小声咒了一句,转身就要往办公室外走。

  「唉,等会儿!」我一方面叫住沈量才,另一方面又看向徐远,「您二位还都没跟我说省厅到底给了咱们几天期限呢?」

  「三天。」两个人相互背对,却异口同声地说道。

  「等会儿……啥玩意?三天!」

  「怎么了?」徐远转头看了看我,「嫌短?能给三天就不错了。」

  「是啊,三天挺长的啦!谁能在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下,在拘留室里过上三天的?而且你办罗佳蔓的案子,不也是没用几天么?」

  ——好嘛!这老哥俩吵架归吵架,挤兑我倒是能够齐心协力地把我的心和胆子挤兑得稀碎稀碎的。

  「不是,罗佳蔓这个案子能跟这事儿比吗?那个案子本身最开始就暴露了一大堆问题,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被人发现而已,可这案子算个啥啊?哦,就上官果果心理压力大,我因为他的副相衙内身份,我心理压力比他都大!我不光心里压力大、我还头大!三天够干啥的?还不够炒黄花菜的呢!」

  「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上官果果之前买了一张三天后,也就是29号下午两点钟从咱们林檎国际机场直飞洛杉矶的机票。像他们这种红党高层的子女,一般都有两本护照。就算是两党和解,美国到现在也没有跟我们签订引渡条约。如果这个案子,真的是上官果果犯下的,但又不能按时把真相查出、将其绳之以法,那以后想要抓他,可就是完完全全地天方夜谭了。我不可能让他从我手上逃掉。」

  「不是……我……我、我没、没办过这么样的案子,」一时间我舌头都打结了,「不、不是……徐局,这案子您自己来查?要不然,您把案子转给安保局算了,桂霜晴他们不是擅长处理与政界人士相关的这方面的事情吗?反正我是不……不敢查了!三天时间,查这么大一人物……」

  「查!必须你查!我信得过你!而且你又是重案一组现在的代理组长,你责无旁贷!」徐远立刻对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夏家清白的家风和不畏权贵的名望,你想毁在你的手里吗?给我查!等你出去之后,收拾收拾,不用等胡佳期来,马上就去审问!」

  「……是。」我抿了抿嘴,只能认怂。

  沈量才也看了看我,无所谓地笑了笑:「还推脱什么呢?审吧!我也觉得这案子,就你来办最合适!」

  「那……行吧,我领命!」

  「走吧!别打扰徐局准备接受采访了!」

  紧接着,我便走在沈量才身后,沉默着离开了徐远的办公室。

  ——夏家清白的家风、不畏权贵的的名望,这句话实际上后半句不是重点,而且其实指向的也不是我外公。从我和夏雪平跟这老狐狸坐在「敦盛」的雅间的那天起,我就被徐远这个人拿捏得死死的。

  而等一出办公室门,又趁着徐远下了楼,沈量才突然又有些偷偷摸摸地拉住了我的袖子,直接给我拉到了靠着体育馆和羁押室长廊的拐角去。沈量才背着手叉着腰,先是站定之后,看了一眼天窗,恶狠狠地大声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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