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d Dream

2006年的夏天。

在记忆中搜索夏天的碎片并不是一件明智的决定——即便是在咒术高专，学生的夏天依然是学生的夏天，暑假、盂兰盆节、试胆大会……该做的都还是做过，无关紧要的回忆充斥在“夏天”这个课题的每一处。

梦里的傑总是在做噩梦。

他会被恐怖的梦境惊醒，然后猛地睁开眼坐起来。而当我问他你看到什么了的时候，梦就会在这里中断。

我通常都在这个瞬间醒来，对方的表情无法被记忆，迎来只剩熟悉的虚无。

杀掉了傑之后，我常常会梦到他。

当然不是因为罪恶感。并非想要表达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有很多时候，人们自以为难得接触到的真实，都只是巧合所造成的假象而已。

傑的死亡所带来的影响并不小，这其中也包括了他人从那以后对我的印象。夏油傑是我杀的——我是这么报告的，也是这么确信的。这是当时的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把现实全盘接受下来的方法。

背下这条人命，让我感觉轻松了许多。

和夏油的回忆，不是像生命那样能被轻易抹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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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会化作焦土吗——」

还在学校的时候，有一阵子我很沉迷听电台。也可以说是某种自我提升的训练吧，越是强力的咒术越是需要精神力的支撑。通过五感，人类会接收到各式各样的外界信息，咒术师更是如此。

所以保持五官的敏锐度和辨别力，对于优秀的咒术师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即使是咒术师。也没有办法随随便便地控制自己的感官系统，只要睁着眼睛就会有画面映入眼球，空气会随着呼吸进入身体，声波会传入耳朵……这是人类天生的能力，也是和世界无法分割的联系。

夏油却一直嫌我的电台太吵。同处一室的时候，有时他会朝我翻个白眼然后离得远远的，有时则会直接过来按掉收音机的开关。

我很喜欢自己这个以低价购来的老式收音机，除我以外大家似乎都不喜欢。

“悟你又把那玩意带来教室了。”

夏油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已经能感觉到他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但我正舒适地望着天花板，并没有要理他的打算。

“东京化作焦土的话，你觉得如何？”我重复着在电台里听到的问题，假装和上方的空气对话。

“有火焰的话，大概还不错。”夏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又似乎是联想后的答案。只是我面朝着屋顶，并不知道对方此刻的表情。

十分像他的回答。

我用想象在视网膜上投出被大火包围的东京都的样子，然后即刻回归了现实。夏油脑中描绘的世界，一定比我想的要唯美许多。

他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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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新宿街头。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周围的店铺循环播放着的广告语——几乎成为了残响，刻在那几分钟的记忆画面里。

“想杀就杀吧。”

“那是有意义的。”

我没空去想，那天的我如果追上去，一切是否会有什么不同。

我讨厌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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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听怪谈故事听得停不下来的，无论是一般人还是咒术师都很奇怪。”夏油的吐槽一般都不会太直接，但是话中总有暗藏的刀子。不熟悉的人一旦细思，多半都会气得想要骂人。

这种时候的夏油有点可爱，就像是恶作剧的孩子在等待看着别人出丑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通常都不是高兴，而是期待。

“总觉得听完这种故事睡觉会更香。”

“你不正常。”

“带着一点发怵的心情躺下，脑中一边还在回放刚才故事里的情节，一边睡意袭来就已经进入了梦乡。这种过程想想不觉得很奇妙吗？”

“不觉得。”

“你会做噩梦吗？”

“人都有做噩梦的时候吧。我不太做梦。”我听到夏油在床上躺下的声音。从刚才开始我就闭着眼睛和他聊天，八月的蝉鸣，在我们说话的空隙断断续续地响起来。

“傑真勇敢呢。”

“勇敢？为什么？”

“听说噩梦是内心深处恐惧或者压力之类的投射啊，人为了自我保护就在睡梦中预演一遍，然后坏情绪就被释放掉了。”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翻了个身。

“你是在说咒灵的由来吗？”

“怎么可能。”

“在梦里也能诅咒吧。”

“不会吧？”蝉鸣突然停止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啊，你说我今晚会梦到什么妖怪呢？”

夏油没有回答我。

他的呼吸一向很轻，最普通的微风就能将之湮没。

闭着眼睛，我仍能感觉到窗外的月光。

/

——！

“又做梦了吗，傑？”我像往常一样问他，然后醒了过来。

眼睑上方有日光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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