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苦笑了一聲：「雖然不是在鼓勵你回去援交啦，我還是希望你能再多保護自己一點，我不希望你再遇到第二個上次傷害你的人了。」

「我知道。」聽著他的笑聲，苦澀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地揚起。

「不過，命運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大叔說著，臉上的微笑也逐漸溫暖了起來。「雖然我不希望你去做這件事，但要不是你做了，我也沒辦法遇見你。」

他笑了笑，說道：「能夠遇見你，我真的覺得是我這一生當中最美好的事了。」

一時之間，我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完那句話裡的心情以及含義，車子便抵達校門口。

他下了車替我開門，並伸出手扶著我走下車，雖然大叔本身就已經十分體貼溫柔，但感覺在他知道我身體的狀況之後，他對我的方式又更加地小心翼翼。

「那麼，我回去了。」我微微地點頭致謝。「謝謝你...剛才的那些......」

「沒關係的，你願意向我傾訴煩惱，也是我的榮幸。」

他微笑道：「而且，我也很高興你願意依賴我。」

他低下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後才抬起頭對我說道：「其實，真正要道謝的人是我。」

「為什麼？」

「我上一次的疏失造成你的誤會，老實說，我真的在心裡苦惱了很久。我一直想找機會和你好好談這件事，只是你一直跟著宥瑞一起避開我，我其實很擔心你是不是真的對我感到厭惡了......」

一提起這件事，心底的那份疙瘩又重新叨擾著我的思緒。我也內疚地垂下頭，再次正式道歉。「對不起，要是我早點鼓起勇氣面對你就好了...才讓你有這種不好的感覺......」

「你會覺得我很噁心嗎？」

我怔了半晌，微微地搖了搖頭。

他看見我的反應後，才勉強露出無奈的微笑。

「抱歉，突然問你這個問題，像是在強迫你似的。」他苦笑道：「只是，我很害怕你會對我有這種感覺，要是連你也厭棄我，那我就真的是個失敗的大人了。」

我有些不明白，大叔現在看著我的眼神。

我在那份溫柔裡，隱約看見一絲不一樣的情愫。

那是我從未在他的眼裡所見過的----

「慾望」

「阿予......」

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穩住自己不安的心情。

接著，他直勾勾地盯著我，他的眼神強硬地將我留在他的視野之內，我感覺自己動彈不得，甚至連身體也不自覺地抑住呼吸。

「其實我...我對你的ㄞ----

「予熹！」

從遙遠的位置傳來蔡泯浩的呼喚，我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他穿著單薄的T恤和棉褲跑了出來，腳上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地往我的方向狂奔。

我遠遠地便看見他的表情同時充滿了喜悅與擔憂，直到他快要撞上我之前，他的腳步速度卻依舊未減。

「——蔡泯......嗚喔！」

他一把用力地抱住我，來不及煞住的雙腳踉蹌了幾步，被他撞得一時沒站穩的身體也只能倚在他的身上來防止摔倒。

「你真的是......！嗯......！」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罵他，迫不及待的嘴立刻在我的唇上啄了一口。

「我從練團室回來的時候卻發現你還沒回來，我想說這個時間宥瑞早該帶你回來的，害我擔心得要死怕你又在路上怎麼了......」

蔡泯浩裝出委屈的浮誇表情，對著我的臉摸了又摸。「今天還好嗎？怎麼眼睛這麼紅？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你...你先冷靜一點，蔡泯......」

話才說到一半，蔡泯浩立刻噘起嘴，露出不高興的模樣。我知道，只是一時半載還是會改不了口。

我無奈地垂下頭，輕聲喚著：「......泯浩。」

回答出正確的稱呼，泯浩才終於露出滿意的微笑，而後又像個等著飼主歸宅的大型犬般蹭著我的臉。

「幸好你回來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抬起頭望向大叔，卻不曾想過，我會在他的臉上看見那樣的表情。

在他那強裝平靜的外表之下，眼底卻是無盡的失落，彷佛墜入其中，就會深陷在那無底的黑洞之中。

在那名為絕望的谷底。

「——大叔......！」

「予熹沒事。」大叔立刻替我編了一個謊：「只是他剛才在我家突然有點頭暈，我讓他躺著休息一會再載他回來。」

「頭暈？你剛剛怎麼沒有說？」

泯浩驚慌地嚷嚷著，又摸著我的額頭著急地問道：「現在還好嗎？還會暈嗎？是不是在發燒？」

「我...沒事......」

「你的沒事根本就有事，幸好有安叔在，不然你不就又要忍到昏倒了？」

泯浩緊緊地牽著我的手，又匆忙地向大叔致謝。「謝謝你，安叔。他最近的身體狀況很差又老是在逞強，如果他在你們家又有什麼狀況的話，再麻煩你們照顧他了。」

「這是一定的，我是他的長輩，我一定會保護好他的。」

大叔也微頷著頭。「你比較常在他的身邊，你替我好好照顧他，我也比較放心。」

「這是當然，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這是什麼情況？

我看著泯浩，又瞥了大叔一眼，我不曉得他們兩個究竟有沒有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但是夾在中間的我卻是最直接感受到衝擊的那一方。

在我心底不好的預感逐漸萌發之時，泯浩突然拉著我的手，向著大叔走了一步。

「其實...我前幾天告白了......」他腼腆地笑了笑。「我跟予熹開始交往了。」

霎時間，我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或許我該想到、但我還是沒有算到，我現在沒辦法分辨泯浩的心思是如平常那般傻氣單純，還是像真實的他那般複雜多思。

——為什麼這件事要告訴大叔？

大叔愣了愣，而後微微一笑。「這樣啊，原來你們是這樣的關係......」

「啊，很...很奇怪嗎......？」

「怎麼會？我看得出來你對予熹的用心。」大叔立刻安撫住有些膽怯的泯浩。「你也是善良的孩子，有你陪在予熹身邊，我很放心。」

或許是得到了「我的親戚」的支持，泯浩臉上的笑容燦爛地綻放開來。

然而，我卻還是擔憂地望著大叔。

他剛才那一瞬間的表情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腦海裡，我已經能隱約猜出他的心思，可是...可是......

「......不要擔心。」

大叔凝視著我，以平靜的口吻向我說道：「沒事的。」

......怎麼會沒事？那樣的表情...那樣的眼神......

可是我...其實我......！

「這也是突破的一種方式。」他微笑著鼓勵我。「放手去做吧，你會過得很好的。」

交給你了。他對著泯浩這麼說後，便上車離開了。

目送他的車尾燈遠去之後，泯浩喜孜孜地牽著我的手，又靠在我身邊問道：「還會暈嗎？要不要我背你？」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婉拒了他。

「那走吧。」

他的心情很好，或許是因為他一路上不停地與我分享今天練習的成果，以及巧遇到以勳時以勳對他的稱讚；亦或是因為他人生中第一次的交往得到了這麼大的鼓勵作為強心針，他感覺走路都有風了，自信滿滿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我應該替他高興的，畢竟他在過去受過那麼多的傷害，他能夠像現在這樣充滿朝氣地迎接我、擁抱我、親吻我，這些或許都是他曾夢寐以求的事。而能夠成為讓他獲得幸福的那個對象，我也應該要感到欣慰才是。

但那黯淡的眼神卻始終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即使我知道，那條界線就這麼血淋淋地擺在我的眼前。

那一瞬間，我卻還是起了想要越過它的念頭。

我們明明可以靠得這麼近，甚至能聽見你的心跳、你的呼吸，我卻還是得轉過身去逃避。

......逃避我真實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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