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頭痛的黑尾鐵朗睜開惺忪的雙眼，映入眼底的不是自己熟悉的天花板。

　　對齁，我出差到宮城來了──身為排球協會的一員，黑尾因為排球比賽而來到宮城。昨天久違地見到高中時期的夥伴們，不只音駒高中的同伴，還有梟谷、烏野的朋友們，晚上大家一起吃飯。黑尾記得木兔光太郎那傢伙在聚餐時還是一樣吵，還有自己被灌了不少酒換來這陣頭疼。想起來上廁所，順便喝個水，黑尾撐起身軀，掀開被單坐在床緣打了呵欠，眨眨雙眼才看清楚一旁的書桌整齊地擺著各種生活物品。

　　黑尾的內心生起了違和感，那些東西都不是自己的，而這可不是一間旅館房會有的擺設。眼球一晃，發現房間的格局與記憶中的房間完全不同，想想床鋪的彈性與被單的觸感也不太對，枕頭也沒有兩顆，現在身處的地方明顯不是前天入住的商務旅館，異樣的現實使黑尾腦袋強制清醒過來。

　　轉頭一看，床的另一半還躺了一個人，還是個疑似裸體的男人，還是澤村大地。

　　「咦？咦？」

　　黑尾此時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一樣一絲不掛，沒有穿內衣就算了，內褲也沒穿，一根小黑尾好端端地晨勃挺在跨間有夠尷尬。黑尾只好抓過枕頭遮住下半身逃下床，以螃蟹走路的姿態盯著還在睡覺的澤村悄悄地步出寢室，卻一個不小心在轉角踢到空氣清新機而發出「碰！」的一聲巨響。

　　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想到澤村會醒來，黑尾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莫名地緊張。

　　「......黑尾？」

　　從寢室的裡面傳來澤村的聲音，結束了黑尾單方面的躲貓貓時間。

　　「發生什麼事？好大的聲音。」

　　「就...沒看清楚，不小心踢到空氣清新機...」

　　「啊這個，我自己也會偶爾踢到，實在沒有什麼適合的地方可以放。你沒事吧？」

　　「沒事...」

　　從房間走出來的澤村只穿著一條四角褲，黑尾盯著澤村肌肉強健的體魄，比高中時期還大個一圈，特別是胸肌。黑尾雖然也有上健身房做重訓，還是暗自讚嘆比不上現任的警察。然而澤村落下來的瀏海配上他的娃娃臉，看起來又跟高中時期一樣，特別是那雙平時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現在打了呵欠蒙著淡淡的迷茫也是別有一番魅力。與抬眼的澤村四目相交，沉浸在欣賞之中的黑尾感到臉頰一陣熱。

　　「沒事就好...噗、是說你什麼德性、全身上下只有一個枕頭、噗哈哈！」

　　「唔、因為找不到我的衣服啦！」

　　「你的西裝被我掛起來放在房間裡，是你沒注意到。而能洗的都在洗衣機裡，應該烘乾了。」

　　「喔...謝謝。真不好意思...」

　　「枕頭還我啦。」

　　澤村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手抓過黑尾擋在跨下的枕頭，充滿元氣直直硬挺挺冒著青筋的小黑尾露面說哈囉。黒尾慢了半拍才用雙手掩住並轉過身背對澤村，而澤村也不好意思地露出尷尬的笑容。

　　「抱、抱歉，想說要把枕頭拿回房......我去拿你的衣服。」

　　「...澤村大人真好色，人家嫁不出去了。」

　　「是是是，我會負責的。對不起啦。」

　　我擠盡力氣的回應啊啊啊──用完廁所，在洗手台前漱洗並整理髮型，穿上從洗衣機拿出來的內衣褲，黑尾總算敢坦然地出現在澤村的面前，而澤村也換上整齊的居家服。回想一下，黑尾也不太明白起床時自己為何要畏畏縮縮的。

　　「是說黑尾，你來這邊只帶著那個公事包嗎？」

　　「啊！」

　　黑尾想起自己的其他行李都還在仙台站附近的商務旅館裡，而今天是退房的日子。

　　「其他行李應該在旅館吧？」

　　「對啊。糟糕...今天就要退房了。」

　　「你訂的旅館在哪？」

　　「在仙台車站附近，是十二點退房。」

　　「我這邊坐車過去大概半小時。嗯...現在是八點半。你今天有工作嗎？」

　　「是沒有啦。」

　　「我今天也放假。那你先穿衣服整理行裝，陪我吃個早餐再出門吧。」

　　「咦...這樣太麻煩你啦。」

　　「不會啦，你快去準備吧。」

　　「...嘻嘻，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其實黑尾的思想還處於一片慌亂，只能順從澤村的指示行動。回寢室先看到自己的西裝整齊地被掛在牆上，而旁邊是澤村的警察制服。

　　澤村大人真的是警察耶──盯著繡在制服上的警察徽章，實感才在黑尾的認知中湧現上來。

　　聽到房外傳來油煎的滋滋聲，黑尾回過神伸手拿下自己的西裝。先換上洗乾淨的襪子，雙腿穿過西裝長褲，一顆顆扣上白色襯衫的鈕扣。黑尾繫著領帶，雙眼盯著偌大且凌亂的床鋪，不敢說出口的疑問又浮了上來。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黑尾的記憶從聚餐的途中就斷掉了，對於自己是怎麼到澤村的住處完全沒有印象，還有為什麼和澤村同床，醒來時還是全裸。而澤村是不是全裸，黑尾連確認都不敢。

　　要問嗎，應該要問吧，要問嗎，應該要問吧──內心的糾結反映在雙手的動作上，頸上的領結繫了兩次還是歪的。黑尾最後決定不繫領帶了，捲起來塞進公事包裡面，穿上背心，外套拿在手上走出房間。

　　「黑尾，來吃早餐吧。」

　　「喔、喔！」

　　兩人份的早餐擺在餐桌相對的位置上。黑尾拉開座位坐下，水藍色的盤子盛著兩片烤成焦黃色的土司、兩顆黃澄澄的太陽蛋與香草煎雞胸肉條，旁邊的碗裝著去皮的柑橘與蘋果各半顆，馬克杯裡裝著熱騰騰的黑咖啡。

　　「啊，黑尾你的咖啡要牛奶嗎，還是要糖？」

　　「都不用。我喝黑咖啡習慣了。澤村大人早上都吃這麼健康啊。」

　　「還好吧。不趕時間的話，我會比較習慣吃飯，這還怕你嫌棄。吃完就出發吧，我開車載你去。」

　　「噗、澤村大人，這樣我真心過意不去。我坐計程車就好啦，昨天已經麻煩你照顧了。」

　　「反正我沒事。而且昨晚也挺有意思的。」

　　此時澤村露出的笑容，黑尾竟然覺得有點可愛，同時直覺沒有記憶的自己會完蛋。

　　吃完早餐，兩人一起出門。十一月的仙台挺冷的，但澤村只多穿一件夾克，黑尾提著公事包跟在後頭走到大廈隔壁的停車場，兩人坐上澤村的汽車，啟動引擎往仙台車站出發。

　　「是說你的工作都是這樣跑來跑去的嗎？挺辛苦的。」

　　「平時還是以東京為主啦。這趟算是我自願跑來的，畢竟認識的人多。」

　　「哈哈！這場真的像同學會一樣。是說你現在穿這樣子又沒打領帶看起來有夠不正派。」

　　「會嗎～我這麼一本正經的人～」

　　「是是是，一本正經的男公關。」

　　在路途上，黑尾與澤村愉快地一來一往的鬥嘴。但黑尾仍然掛念著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煩惱要不要向澤村詢問，卻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時機插話。車子開進市區，到了下榻的飯店附近，澤村打方向燈轉方向盤靠邊暫停，是要道別的時候了。

　　「到啦。」

　　「謝～謝～澤～村～大～人～」

　　「嘖。你真的很煩耶...好啦！下次有機會上來，記得聯絡我啊。」

　　「嘻嘻，一定會。」

　　右手抱著公事包，黑尾的左手摸上車門的門把。要是開了車門，就再沒機會問了。

　　「那個...澤村大人。」

　　「嗯？」

　　「其實...昨天晚上...我沒有記憶了...大概是喝醉的關係吧。我從宴會途中就失去記憶了，所以也不記得昨天我怎麼會到你家，也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

　　「......嗯。」

　　這語氣向上的肯定回應讓黑尾感覺自己像雙腳踩空一樣，心涼了半截。鼓起勇氣看向在駕駛座的的澤村，對方的表情像是看透了一切。

　　「雖然是有感覺到你忘記昨晚發生的事情啦，只是沒想到這時候才問。」

　　「所以！到底...我有做什麼嗎？」

　　黑尾抱著必死決心的提問，卻換來車門輕輕彈開的聲音。澤村按下了電動開門的按鈕，配上帶著些微惡意的笑容，黑尾知道自己休想得到答案。

　　「不告訴你。」

　　知難而退的黑尾只好沮喪地下車。可能是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太可憐了，澤村打了方向燈後還是搭了話。

　　「下次再說啦！現在沒時間了。你回去要小心，快去整理吧。掰掰。」

　　「嗯...啊。澤村大人，謝謝你。」

　　「......掰掰。」

　　看著澤村駕車離去，黑尾走進旅館，懷著奇妙的心情在房間裡收拾行李。澤村還說下次再說，所以黑尾猜測自己並沒有做了什麼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吧。但最後那聲掰掰的語氣很令人在意。

　　辦好退房，穿上西裝外套的黑尾離開旅館，拉著行李往仙台車站走去。雖然不是很餓，但還是在站內商店街裡買了方便帶上車的中餐，還有三盒仙台名產荻之月提回去作為伴手禮。時間過了中午十二點，黑尾進入月台，順利地搭上預定的新幹線，把行裝擺好的黑尾總算能在座位上喘口氣了。

　　坐在前往東京的新幹線上，黑尾望著握在手上的手機，想到澤村的下次再說。所謂的『下次』，在哪裡還不知道。何況東京到宮城一趟還挺貴的。出社會之後，時間也不是那麼的自由，回去先和澤村約時間，打個電話好了。

　　「咚咚」手機響起收到訊息的提示音，拿起來看了一下，竟然是澤村傳過來的。

　　『雖然不保證你會想起來，這是證據。』

　　證據？什麼意思──看著螢幕上的這句話，黑尾一頭霧水。然而幾秒鐘後跳出的照片，卻讓黑尾懷疑了人生。

　　那是一張澤村躺在床上右手拿著手機俯拍的自拍照，但重點是畫面上並不是只有皺眉苦笑用左手比著中指的澤村，還有雙臂環抱著澤村、臉朝下壓在澤村胸膛上睡死的黑尾本人。而且兩人都是全裸，黑尾可以在畫面盡頭看到自己翹挺的屁股，而壓在黑尾下面的澤村腰際間也看不到內褲。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內心與思緒都被無限延伸的吶喊所充斥，黑尾鐵朗被羞恥感炸開了。但在幾秒鐘的激昂之後，逐漸轉變為涅槃般的平靜。

　　黑尾將手機的畫面關掉，然後又滑開看了一下照片，點了右下方的下載，接著又關掉。

　　嗯，還是打一通電話吧──黑尾滑開手機，自暴自棄地打字詢問澤村什麼時候方便用電話談談。畫面並沒有馬上顯示已讀，這讓黑尾鬆了一口氣。但沒多久，黑尾的心情轉變為想要馬上掉頭回去。

　　回東京之後，還是趕快看哪天可以請假吧。黑尾看到車窗玻璃反射的自己，雖然表情很緊張，但還是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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