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和西欧大陆其他国家的社会统计，与英国相比是很贫乏的。然而它还是把帷幕稍稍揭开，使我们刚刚能够窥见幕内美杜莎的头。如果我国各邦政府和议会象英国那样……】

“德国、英国、美国，欧洲……嗯，都是没听过的地方呢，这是一本虚构的小说嘛？”

在流水线上工作得疲困交加的阿良无聊地翻阅着手上的红皮书，他最讨厌那些开头讲一大堆东西卖设定的小说了。

“好无聊啊，它到底要讲什么，主角什么时候才出来……嗯？没字了？”

阿良潦草地翻阅着这本红皮书，结果下一页突然一片空白，阿良开始以为是印刷错误，结果往后翻下去，竟然是一片空白！

“搞什么鬼，后面全空的！”

阿良又往后面大步翻了几页，结果全都是空的。

这本书甚至连页尾版权信息发行商出版日期这些都没有，一片空白。

除了它的书名，以及开头那些不明所以的文字。

“什么玩意儿！”

无法理喻，阿良烦躁地摇摇头，看来他只能把前面仅有的那些文字认真看一下了。

“商品的两个因素？”

【商品的两个因素：使用价值和价值（价值实体，价值量）】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的商品表现为这种财富的元素形式。因此，我们的研究就从分析商品开始。】

“庞大的商品堆积？这种财富的元素形式？”

第一句话就令他有些头大，稍微想想，唯有那句“庞大的商品堆积”能理解一点吧，阿良看了远远的流水线末端工序，前面好几道工序负责组装灯具，在阿良的工序他得负责把灯芯装进灯具里，再处理几道工序，一个完整的远恒佳牌家用元素灯就出现了，在末端工序收获的成品元素灯一天有成千上万个运走堆在仓库里，的确说得上是“庞大的商品堆积”了。

他继续看了下去，很快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啊……”阿良很困惑。

“咋了？”李师傅凑过来，看见阿良一脸迷茫的样子。

阿良抬头问李师傅：“什么是生产资料？”

“生产资料？”听到这个陌生词汇的李师傅也一头雾水，“你给我看看，书上哪句话？”

阿良指给李师傅看。

【商品首先是一个外界的对象，一个靠自己的属性来满足人的某种需要的物。这种需要的性质如何，例如是由胃产生还是由幻想产生，是与问题无关的。这里的问题也不在于物怎样来满足人的需要，是作为生活资料即消费品来直接满足，还是作为生产资料来间接满足……】

阿良对李师傅说：“这个生活资料、消费品我大概能理解，就是我们平时吃穿住行用的东西吧，可这个生产资料是什么？”

李师傅沉思片刻：“我不是很懂这个词，但照我的理解，它既然是个跟生活资料对应的东西吧，大概就是……”

嘀——嘀！

“开工了开工了！别坐着，都站起来开工了，开工了！”讨厌的工头一脚踢在一个人屁股上，手上拿着棒子从流水线一路走过来大声吆喝，“休息时间结束了，开工了！”

短短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稍纵即逝，阿良和李老师傅从六点起来连续装灯芯三个小时换来的时间就像纺织机的飞梭一样去了，看见工头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阿良与李老师傅里面站起来，轰隆一声，锅炉房的魔力炉重新运转，传送带又开始源源不断地送件。

阿良连忙把红皮书塞进怀里，和李老师傅背过身去面对流水线，工头来的时候两人大气不敢喘，手上不停地装灯芯，等着颐气指使的工头大摇大摆地从身后走过去。

阿良叹了一口气，宝贵的五分钟就这样过去了，直到吃饭为之的三个小时里他又必须站在这里浑浑噩噩地度过去。

这时，他耳边传来了李老师傅压低的声音：“这个生产资料的意思啊，我看很容易……”

阿良有些惊诧地转过头看着李老师傅。

李老师傅低着头，目不转睛，手上熟练地把灯芯装进灯具里，兢兢业业，毫无异样，他们背后的墙壁上醒目地写着各种注意事项，例如“工作时间不许说话，违者罚XX”的标语。

阿良呆了一下，也低下头，不看他，默默地安装流水线上的灯具，学着李老师傅压低声音：“啥意思啊？”

“你看，我们这个车间，全厂上下每天生产千个万把的灯吧？这些灯都要拉到市场上去卖，人家买了回去装在家里，点亮发光了，这就是你说的生活资料、消费品对吧？”

“这不废话么。”阿良一不留神，眼前流水线漏了一件。

“漏件了漏件了！”李老师傅惊声低语地提醒，阿良手忙脚乱地把要漏过去的件装好，李老师傅气定神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阿良抓不来的几个件全抓回来装好灯芯，让阿良惊为天人。

“谢谢师傅。”阿良连忙道谢，“师傅你真厉害！”

“不用谢，诶，要是我那儿子也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懂礼貌就好啦，年轻人，在线上你还要多练。”李老师傅很受用，继续解释，“你想啊，既然灯是生活资料、消费品，那么跟它对应的生产资料，不就是生产这些东西东西么？”

“生产这些灯的东西……”阿良若有所思，抬头看向这庞大的车间房子，浩浩荡荡的三条流水线从头到尾，无数穿着跟阿良一样工作服的人并排站在这无穷无尽的流水线前，分布在各个工序上，共同将一盏又一盏的灯具成品组装出来。

“生产这些灯的东西……这个车间，这条流水线，这些运过来的灯具配件……还有我？”

阿良看了看李老师傅，又看了看车间里无数浩浩荡荡如同蜂巢工蜂一般的流水线工人。

“我们都是生产资料？”阿良回想前文意思，不由得皱眉道，“我们都是商品？”

“嗯。”李老师傅把灯芯装进灯具里，点头。

我们是放在市场上任人买卖的商品……

“我总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阿良觉得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

“我说了嘛，反正是我的理解，你等会儿你再看看你那本书吧，看看上面怎么解释的。”

“好的，我吃饭的时候再看看。”

刨除杂念，阿良继续认真装灯了，跟李师傅一边说话一边工作，时间过得倒是蛮快的，就是他容易走神，漏件了他要挨工头打。要是他能熟练到能一边聊天一边装件还能像李师傅那样眼疾手快就好了。

工头负着手，在车间内来回巡视，一边看线上有没有漏件，一边看有没有人在偷懒。

“嗯！？”突然他发现流水线上有个件没装对，早过了要装好它的工序了。

“这个工序是……”他一把抄起线上的半成品，火气十足地走到这条线的一道工序上，高举这件成品怒喊，“咋回事，咋回事？这件咋没上油啊？谁漏的件儿？”

工序上的工人默默地为流水线上的物件上润滑油，没人吭声。

“不说是吧，那一个个给我记好了。”

工头抽出棒子，从这道工序上的工人身后走过，从第一个开始，狠狠地一棒子打在他屁股上！

“咳嗯——”

“你们给我记好了，谁要再敢漏件，漏一件我捶他一下，漏两件我捶他五下，漏三件我捶他十下！”

工头重重地抽在第二个人屁股上，他疼得眼泪流，但脚步不敢挪一下，手上也不敢停。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远恒佳以人为本，少不了你们吃香喝辣的，谁要是漏了件，我体谅你们，哪道工序漏的，我就罚那道工序的所有人！”

工头的棒子抽在了第三个人身上。

“啊————！！”工头的棒子抽歪了，没打到屁股，打在了他的腰骨上，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后腰痛苦地呻吟，他的脸落到地上润滑油与灰尘积累起的油渍，黑色的脏油污了他的脸颊，飞溅起来。

“娘的！”工头大声惊呼退了几步，飞溅起来的脏油溅到了他的裤腿上，“谁擦的地？谁擦的地！咋这里还有这么一大摊油？眼睛都瞎了吗！昨天谁负责这里的，站出来！”

有人唯唯诺诺地说：“老板，这油……今天刚落的。”

“我叫你们小心点，小心点，爱干净，爱车间！这就是你们爱远恒佳的方式啊？”工头一巴掌抽到答话的那个人脸上，唾沫横飞，“这下好，你等周日大扫除啊？你全包啊？”

“这……这流水线本来就很容易脏的……每天都会脏……”

“真是……”工头无奈地摇摇头，爬上楼梯，指着下面的人恶狠狠地说，“一个个懒人。”

工头上了楼梯，走进办公室，顿时感到一阵凉爽，办公室里的空调大开，跟外面炎热的天气完全不同。

这是远恒佳灯具有限公司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工头招呼。

“哦，雷头啊。”远恒佳灯具有限公司的老板曾炳樑抬起头，看见来者点头，“什么事啊？”

雷头无奈地对曾老板说：“老板，下面这些流水线实在是太容易脏了，周日大扫除根本不够用，必须每天洗。”

曾老板随口说：“那你就在时间表里多安排，就安排在下班后呗，扫完再下班。”

雷工头问：“你说十点下班后再扫除啊？”

“对啊，不然还十点前？这样要减多少产量啊。”

“不行啊老板，我们这边工作十点已经很晚了，再晚会出事情的。”雷工头得跟着这些工人上下班，他们走自己才能走，还得锁门，老板加班的话他也得晚点回去，他还有老婆孩子要抱呢，便大诉苦水，“这样下面的人睡不好，第二天的产量也会减少很多，不行的。”

“这样啊。”曾老板思忖片刻，“你觉得呢？”

“得雇人。”雷工头说，“得雇点清洁工来，每天上下开工清扫。”

曾老板皱起眉头：“这样得花多少钱啊。”

“这不是没办法嘛。”

“那就算……”曾老板想了想，自己每天上下班也得从大门出去，看着一堆脏东西日积月累下来，周日才能消停会儿，也不是个事，就叹了口气，“算了，雇人就雇人吧，我的钱呐……”

说完曾老板取出笔，在办公桌的纸上拟划雇佣清洁工的工资等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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