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红日渐落，高耸的破楼伸出楼层的铁锈钢筋上，这么危险、光看一眼就可能惊悚的地方，坐着一位洋装的少女，她望着落日，唱着歌谣，淡淡的忧郁萦绕着她，忧伤的歌谣仿佛是来自卷轴中的古老悲伤……

“从前森林里有好多好多刺猬~村里有个钟表匠，她真呀真可爱♪~”

“她走到村西走到村东~大家都喜欢她~”

“有一天来了一个画家她要画一幅最美丽的画~所有人幸福的画♪~”

“大家的笑容都在画框里~钟表匠带给大家的快乐，是最大的幸福~”

“唯独没有她~没有她，画里没有她……”

忧伤的歌谣逐渐结束。

笃、笃。

是拐杖的声音。

“哈呼……哈呼……你在唱什么呢。”阿良费尽力气才爬上这层楼，气喘吁吁，更别说他伤了一条腿。

“我唱什么跟你有关系吗？”坐在楼外的少女背对着他冷淡地回应。

“哈……呼，也许吧，不管怎么说，用我这副样子爬上十六楼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哦，还有一件事。”阿良伸出食指，指着天花板，喘息着说道，“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这栋楼是一栋烂尾楼，三年前有个老板要在这儿建栋大楼，结果建了五个月，那个老板资金链断裂，带着三点五个亿的——我说的是三年前没通货膨胀时的三点五个亿的红旗币，和他的小姨子跑了，这栋建了五个月的楼房就这样放这儿了三年，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劝你最好赶紧下来。”

“哼，要你管。”拗气地哼了一声，在重重地拍了身下的钢筋，钢筋发出刺耳的扭曲声，随时会崩塌一般。雷特茜轻轻一纵，从楼外起码三米开外的钢筋上越回楼层。

她还是没转过身，雷特茜仍然背对着阿良。

他沉默着，她也沉默着。

直到他决定开口。

“雷特茜，你还好吗？”

“你何必明知故问呢？”雷特茜叹了口气，好像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已经知道了吧，‘爱慕虚荣的抹布·妩道厄小姐’……呵，真亏那些人还有闲钱出本书来大书特书。”

雷特茜好像对这些名号很不以为然，但阿良听见，当她说到后面的时候，已经有明显的颤抖与细微的抽泣了。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是个很下贱的女人。”她说。

“……”

“……”

风萧萧。

“然后呢？”阿良问。

这平淡的回应却彻底激怒了对方，她浑身颤抖起来，庞大的魔力凝聚在一起，成为有实质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萦绕在她的周身，恐惧的呢喃在他耳畔响起，恍惚间，阿良仿佛看到了她那被愤怒与疯狂所扭曲的面容——那不是虚影，很快那扭曲的面孔形成了实质，一双恶魔般的利爪死死地按在阿良的肩头，几乎要将他活活撕碎！

“然后？然后？没有然后了！我的一切就像泡沫一样破裂！从来不曾存在，而我曾拥有这些事物整整一年啊！从第一次只是逞强随口说了句认识财物大臣，就换来比我过去半年到别人家里做家务还多的钱，到第二次，第三次……撒了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我得到了我十九年以来得到的一切，代价却是我今后的所有！哈哈哈——我就像在做梦一样啊~哈哈哈……”

她推开了阿良，那黑暗的魔力与恶魔的利爪仿佛从未存在，她扶额狂笑，笑得很开心，笑得泪流满面，“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都不知道我活着干什么……哦，也许我现在还在做梦呢，做着一个说什么为小女孩偷东西填饱肚子的混蛋会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安慰我，顺便供我发泄一通把他撕成一片一片的好让我从这栋楼安心地跳下去……你不是我的幻觉吧？我已经听见你来好几次了。”

阿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很抱歉，我是真实存在的。”

雷特茜还在笑，用凶意的眼神看着他，根本不相信：“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你一眼就能看到我？我我已经撕碎了好几个自称真实存在的混蛋了，最后他们都变成了灰，你最好别是下一个。”

阿良往旁边的墙壁、支柱上看了看，上面布满了可怕的抓痕，他有点难以想象造成这些抓痕的事物运用到人身上时会怎样。

阿良叹了口气，解释道：“首先，我花了些对这附近的人一路打听，他们都跟我比较熟，多找几个起码能明白个大致方向，其次，你就坐在天上唱歌想不注意到都难。”

“你难道天天抬着头走路？”

“好吧，其实是塔露拉听到的。”阿良转过头，朝楼梯口大喊一声，“塔露拉，过来认识一下吧，这位是来自条顿帝国的雷特茜·妩道厄小姐。”

在雷特茜困惑的眼神中，楼梯口一个幼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好像一只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小黑猫，腼腼腆腆，惹人喜欢。

她银色的头发上有一对漆黑色的龙角，精致柔软的面庞仿佛是人偶店里的瓷娃娃，这个年纪本该是上小学的时候，她看着雷特茜的目光中中却充斥着恐惧、紧张、害怕，脑海里全是这位女士刚才变成的那副可怕的模样，只有看到阿良那鼓励的目光时那紧张的心情才得以平复。

阿良微笑地看着她：“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好怕的。”

塔露拉鼓起勇气，走到雷特茜面前，牵起残破的裙摆，行了个淑女礼：“妩道厄小姐您好，我是来自……我叫塔露拉，请多指教。”

萝莉穿着一件精致的黑白小洋装，胸前堆叠着白色的花边，黑色的长裙衬托得她好像一位高贵的小公主，即使凌乱脏兮了不少，至少看着不像是一般人家。

“好了，就这样吧，塔露拉，你在楼下等我一下，我很快下来。”塔露拉神色复杂地看着阿良，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楼梯口走下来了。

“她就是我昨天跟你说过的那个……她跟着她妈妈从大洋国过来，来到了白鲸市，结果遇到了格里芬……事情很不美好。”阿良摇摇头，低声对雷特茜说，“现在她遇到我，我打算暂时让她在图书馆住一下。”

听到阿良的话，雷特茜转过头，看看他的手，再看看他的腿，随后冷笑：“那么善良的阿良先生，请问你该怎么养活你们两张嘴呢？就凭你这手和腿？还是你想重试一下昨天晚上的伎俩？别把所有人当傻子，你迟早有天会被打断手脚扔河里的。”

“我尽量想办法。”阿良坦诚地回答，“虽然结果可能是我养不活她，我甚至养不活我自己。”

“那就省省你的善心吧，没有那份能耐就不要参和这种事情！”雷特茜怒不可遏，挥袖而去。

“所以我现在恳求你，雷特茜。”

阿良拉住了她。

“我求你这段时间养活我们——起码等我伤好之前，我伤好之后会还你的。”

“……”

“……”

“啧。”雷特茜哧一声，好像是十分的不屑，但隐约间，透露出来的实质，却是十足的无可奈何，“我以为你们国家跟我们条顿一样，像你这样求助一位女士的男士是被人非常看不起的，你这个家伙……我简直现在就想把你一脚从楼上踹下去。”

最后，一切的不屑，或者是无奈，都化为了一声苦笑：“她还在下面等你呢，不是吗？”

雷特茜嘴角勾起一道玩味的弧度，往后稍稍一瞥。

“唔！”楼梯口那偷偷瞄着的小东西，在感受到被目光发现注视的瞬间像一头受惊吓的小猫一样闪走，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密集踩楼梯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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