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焦凍站在門前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您好，我是轟焦凍，我是麻婆豆腐的爸爸⋯⋯不對，這樣會搶了兒子的風頭，今天他才是主角，我不可以太引人注目。

您好，這是我兒子麻婆豆腐，我是他爸轟⋯⋯嗯？這跟剛剛好像沒有什麼不一樣⋯⋯？

您好，一直以來麻婆豆腐受到照顧了，這是一點小心意不成敬意⋯⋯這樣感覺很不錯，還可以順便把爆豪準備好的糖果一起拿出來，好就這麼辦吧。

「拔拔⋯⋯我們要進去了嗎？」

轟焦凍聽見兒子出聲，才從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來，他實在是不習慣參加這種活動。

麻婆豆腐仰望著他用軟綿綿的童音問，握著他的小手似乎有點不安地又握得更緊了一些。

「嗯，抱歉，我們進去吧。」

轟焦凍對著兒子微笑想讓他放一百顆心，暗自檢討如果是爆豪絕對不會讓麻婆豆腐露出這樣的表情，身為拔拔的他要好好振作。

於是他的視線重回到那扇門上，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要去開門。

碰！

門突然被打開了，三個小鬼從裡頭竄出來，哇的一聲大喊：

「Trick or Treat！不給糖就搗蛋！」

同一時間，麻婆豆腐也哇的一聲，把自己藏到轟焦凍的身後，只剩下半邊的臉探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欸～這是什麼？醫生？」南瓜說。

「噁～他身上有好多血。」狼人說。

「比我流的血還要多耶～酷！」吸血鬼看著他們上下打量。

轟焦凍看著吸血鬼嘴角滲出的血跡，的確比不上自己身上這件白色醫師袍上沾滿的鮮血，不過這似乎不是重點。

眼前的南瓜人、狼人和吸血鬼伸出雙手，各個一臉期待地看著他。轟焦凍盯了個半晌才啊的一聲領悟到，原來出門前爆豪硬是塞進醫生包裡的那袋糖果，不是要給老師的伴手禮，而是這時候派上用場的啊。

他鬆開握著麻婆豆腐的那隻手，從醫生包裡拿出幾顆眼球巧克力放在小鬼們的手掌上，小鬼們興奮地大叫萬歲的同時，一個頭戴高帽的女巫才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喊著對不起對不起對著轟焦凍頻頻鞠躬道歉。

轟焦凍正想說沒關係，女巫卻沒等他開口就態度丕變，抓著三個小鬼就開始教育：

「老師不是說過不可以隨便跟陌生人要糖果嗎？會造成人家的困擾！」

「可是今天是萬聖節！」南瓜說。

「而且他才不是陌生人！」狼人說。

「對啊！是麻婆豆腐！」吸血鬼用手指向轟焦凍。

「老師好⋯⋯」聽到自己被指名的麻婆豆腐認為對老師的禮貌不能少，就從轟焦凍的背後走出來跟老師打招呼，右手還抓著轟焦凍的衣襬。

「哎呀，這麼一說，這位不是⋯⋯焦凍？！」老師愣了一下，直盯著轟焦凍的臉上看，才忍不住掩嘴驚呼，恍然大悟地說：「啊、不好意思⋯⋯平常都是爆心地來參加活動的對吧？好像是第一次看見焦凍呢，沒第一時間認出來真的很抱歉！」

轟焦凍想了一下，決定摘掉沾滿血跡的口罩。

「焦凍？焦凍是誰？」南瓜問狼人。

「欸！你不知道嗎？遜斃了！是英雄焦凍啊！會用火碰碰碰，用冰磅磅磅，超酷超帥的英雄啊！」狼人邊說邊比手畫腳。

「我媽也超喜歡他的！」吸血鬼一旁附和。

「哼～是嗎？我覺得爆心地才是最酷的！兩隻手咻——碰——就可以炸飛壞蛋，他才是最帥的英雄。」南瓜不甘示弱地反擊。

轟焦凍想開口說話，但小鬼們嘰嘰喳喳的討論幾乎要把他的聲音蓋過去。

「今天爆豪他⋯⋯爆心地有推不掉的工作，所以就換我來了⋯⋯希望不會造成您的困擾。」轟焦凍想了想，還是點個頭示意。

「不會不會，一點也不麻煩！」老師聽了用力地在胸前畫叉，趕快補上一句：「您跟電視上一樣非常謙虛呢。」

轟焦凍正想說沒這回事，沒想到剛才被抓住的小鬼們不耐煩地出聲抗議。

「老師～講太久了！」

「讓我們去玩辣！」

「齁～老師是不是也喜歡英雄焦凍！」

三個小鬼們邊說邊扭動身子，奮力地從老師的手裡掙脫，南瓜和狼人飛也似的就往教室裡衝，完全體現何謂不受制的四歲小孩。

只有吸血鬼留在原地拍拍變皺的黑色披風，眼睛發亮地問麻婆豆腐：「麻婆豆腐是演什麼？好酷！好多血！」

「我是⋯⋯」麻婆豆腐抬頭看了轟焦凍一眼。

轟焦凍蹲下來，變得和麻婆豆腐幾乎要一樣高，他摸著麻婆豆腐的頭，慎重地問：「還記得八八怎麼跟你說的嗎？」

麻婆豆腐的眼睛眨呀眨，露出自信的笑容，大聲回說我記得！

「很好，那就說吧。」

受到拔拔肯定的麻婆豆腐，一改先前害羞的模樣，對著吸血鬼張牙舞爪：「我是瘋狂外科醫生，看我切斷你的手指！吼！」

吸血鬼一聽，哇啊的尖叫著繞著教室跑，麻婆豆腐像是受到鼓舞，也哇啊的追了上去，兩隻小手就像厲鬼一樣舉在半空中。

轟焦凍看著麻婆豆腐玩得很開心，慶幸這次他有請假來看看兒子在幼稚園的情況。

他和爆豪的工作一直都很忙碌，每次遇到需要家長陪同參與的活動，勢必有一方需要請假。麻婆豆腐平常特別愛黏著爆豪，比如吃飯時一定要坐旁邊，或是出門採買的時候一定會像跟屁蟲一樣跟在後面，所以只要麻婆豆腐有活動，幾乎都是爆豪請假來參加。不過這次爆豪有不方便推掉的工作，於是就換他來參加。

轟焦凍原本擔心麻婆豆腐會因此感到失落，不過是他想太多了。爆豪似乎也是怕麻婆豆腐會不開心，活動前幾天就帶著他準備衣服，還教他要如何表現得更嚇人，兩人在客廳弄了好久，直到他半夜醒來想去廚房喝杯水，才發現他們東西沒收就直接睡在沙發上。

「那個⋯⋯」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轟焦凍的思緒，他回神發現眼前突然出現一群女性，有魔女有妖精還有地獄新娘，剛才站在眼前的老師已經被擠到一旁。

「哇真的是英雄焦凍欸！」魔女說。

「天啊，本人比電視上還帥！」妖精說。

「這是醫生裝嗎？天啊，我最近胸口好悶，醫生⋯⋯」地獄新娘跩著自己的頭紗說。

轟焦凍正想問這是怎麼了，倒是有人先問：「請問可以要簽名嗎？」

「請問可以握手嗎？」

「可以捏一下手臂嗎？」

「可以合照嗎？」

「媽媽們！請等一下⋯⋯！」最後是老師痛心疾首的呼喊，但似乎無法制止婦女們追逐偶像的少女心。

「？可以是可以，不過⋯⋯」

面對簇擁而上的婦女粉絲，轟焦凍一陣手忙腳亂，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話，他基本上不會拒絕粉絲提出的要求，不過今天的主角不是裝扮成鬼的孩子們嗎？他只擔心這樣是不是本末倒置，他是不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可惜他還沒有把疑慮說出口的機會，盛裝打扮的地獄新娘不知何時出現了第二個，一大一小的站在他的身旁，有翅膀的妖精拿著手機對準他們喊著：「看這裡～」，然後倒數三秒按下快門。

一大一小的地獄新娘興奮地對他說謝謝，轟焦凍微笑以對，然後才發現後面已經排了長長的人龍。

從來沒有參加過幼稚園活動的他，不知道情況變成這樣是正常的還是不正常，但他現在可以確定的是：爆豪一直以來都在參加這種活動？

⋯⋯真的是太厲害了。

＊

「八八，我回來了！」

「喔！今天好玩嗎？」

「好玩！八八，我跟你說⋯⋯」

麻婆豆腐看見爆豪勝己從廚房探出頭來，迅速地把脫下的鞋子收好，蹦蹦跳跳地就往廚房跑去。

在他後面幫忙拎著背包的轟焦凍，則是路過廚房直接往房間走去。

一小時前，他接到事務所聯絡，表示今天有份緊急的資料暫時找不到人手處理，請問他能不能幫忙。轟焦凍考慮兒子的活動也結束了，就順手答應。於是他回到家衣服也沒換，就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啪嗒啪嗒的鍵盤聲迴盪在昏暗的房間裡。

傍晚的時候，夕陽還會斜照進來，但入夜後，只剩下檯燈亮晃晃地在和漆黑奮戰。轟焦凍拿下他那副抗藍光的眼鏡，用手捏了捏鼻樑。長時間的文書作業讓他感到有點疲勞，加上今天在幼稚園也是忙碌了一整天。

他看了下時間才發現已經超過十點，這時間連孩子們都早已入睡。難怪他覺得肚子有點餓。

不知道今天的晚餐是什麼，爆豪應該有留他的份吧？

他想著想著正準備要離開書桌，卻突然聽見敲門聲。

嗯？這時候會是誰？

他和爆豪睡在同一間，要進來自然是不需要敲門；但若是麻婆豆腐或番茄炒蛋的話，應該在規定的九點就要上床睡覺了吧？不乖乖去睡覺的話，爆豪可是會拿著鍋鏟威脅明天晚餐就吃蕎麥麵⋯⋯唉，蕎麥麵明明很好吃，晚餐是蕎麥麵的話我會很高興。

所以到底會是誰呢？

轟焦凍想不出個所以然，反正他也要出去，索性就不想了。

他就這樣朝門口走去，一如往常地轉開門把——

「碰！」

眼前突然出現一陣白煙，轟焦凍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就感覺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拖進房內，他聽見房門上鎖的聲音，而自己被甩在床上因而感到一陣暈眩。

「什、」

「Trick or Treat，半邊混蛋。」

轟焦凍聽見熟悉的聲音，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聽見爆豪用戲謔的口吻問他：

「喂，庸醫，聽說你今天生意不錯啊？」

「哈？」爆豪在說什麼？

轟焦凍滿頭問號，正想問什麼意思，睜眼一看爆豪勝己卻愣住了。

爆豪身上穿的不是平常的那件黑色背心，而是合身的白色護士服。護士服短裙的設計讓他的大腿一覽無遺，轟焦凍吞了吞口水，看著他護士服上的血跡斑斑發愣。

爆豪勝己看著轟焦凍的反應倒是意味深長了哼了一聲，然後伸手摸向他的胸膛。

撲通、撲通⋯⋯

「庸醫，我看你心跳有點快吧？」

「爆豪？」

「要不要也聽聽看我的？」

說完，他把轟焦凍的手舉起來放在自己胸口上。

撲通、撲通⋯⋯

轟焦凍躺在床上的視野很好。他可以看見爆豪勝己因為衣領敞開而露出的鎖骨，也可以看見他頭上那頂沾了血跡的護士帽，當然也能看見天花板。

「喂，庸醫，診斷如何？」

轟焦凍可以聽見富有規律節奏的心跳聲，但他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還是爆豪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再這樣下去真的很不妙⋯⋯

然後那個不妙似乎是逃不過爆豪勝己的法眼。

爆豪勝己輕輕一笑，拿開原本放在他胸口上的手，下一秒就握了他的褲擋。

「怎樣，醫生⋯⋯你不給糖那我就要搗蛋囉？」

轟焦凍又一次吞了吞口水，他的那裡現在被緊緊握在爆豪的手裡，他不確定現在應該要怎麼做才是正確的，最糟的是，他的糖果早就全部發光了，身上一顆也不剩。他想了一秒、兩秒、三秒，想不出今天有做什麼會讓爆豪生氣的事，於是滿腦子的困惑只剩下一個結論：

爆豪⋯⋯今天心情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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