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她再次上马，拦在她的黑马前的白马似乎并未因为班西的来去而惊慌，只是在月光下悠闲地吃着草。

“我们走吧。”

拉格奈尔没有等高文，她的黑马扬起蹄子，沿着林中道路飞奔。

女巫村的夜晚与外界没什么不同，骑士好奇地踏入女巫的禁地之中，四下环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因为卡美洛是没有女巫的城市。

“尤瑟王杀掉了卡美洛的女巫，因此那里成了女巫的禁地——”

她回头看了眼紧紧跟着她的金发骑士：“因为，女巫只要踏入卡美洛，就会听见无数死去同伴的尖叫。”

她将斯巴鲁随意地系在集市外的一棵小树上，拉高兜帽，对高文道：“侥幸生还的女巫们组成了这样的小村落，交换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高文对这段历史并非一无所知。

这是值得夸赞的功绩，但他第一次从女巫口中听见这件往事，有些讶异于她平静的态度。

“不论是选兰斯洛特还是贝狄威尔，你也一样要进入卡美洛。”

“我只是在告诉你，嫁给你的拉格奈尔每天在忍受的是什么。”

她不否认自己并非拉格奈尔，在高文已经确定的情况下伪装并无必要。

“所以我不会跟你走。”她凝视着骑士微微睁大的碧眼：“我将以女巫的身份死去。”

“要来个快乐的女巫饼干吗？”

有个老女巫突然举起一块饼干闯入他们之间：“给你的情人吃下去，女巫就会充满力量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充满力量？”

高文拿过那块看起来与普通的方块饼干毫无差异的小饼干，皱眉道：“为什么情人吃下去，充满力量的会是女巫？”

“这是把男人的精气全部激发用来传送给女巫的药草饼干。”

拉格奈尔抢过他手里的东西，丢回老女巫的篮子里，道：“我们不用了。”

这回倒是高文有些害羞了：“这不就是……”

“是啊，给女人带来快乐的饼干。”

她没好气地道：“女巫就是这样的东西，所以，我们并没有想过报复。”

国王要拯救的是普通的会畏惧女巫的人民，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的女巫会做什么吧？

“女巫的手中只有这样的东西。”

她用随身的小包里带来的最近做的奇妙诅咒手工人偶和人换了用来洗衣服的道具，又转头对高文道：“总是会让人们害怕，所以，女巫的不幸，也是她们自己招致的。”

金发的骑士与这女巫的空间格格不入，但也许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太过严肃，除了最初的那个老妇人之外，再也没有人向他们搭过话。

“我不是你所知的那个拉格奈尔。”

她背过身：“你对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

对女巫和想要成为女巫的人而言，这两个词汇有千斤之重，她相信这位骑士一定是为此而来，而她带他见识过自己与他们的不同之后，他想必是不会再来了——

“所以……高文骑士？”

“……拉格奈尔小姐！”

他的声音从一群刚好遮挡住了她的视线的女巫背后传来，她飞奔过去，拉下兜帽怒吼 ：

“你们要做什么？！”

这吼声配上她狰狞的外表，有如巨龙为了守护宝物而喷出火焰一般。

“你们不是在分手吗？”

已经骑在高文骑士身上正在剥他的上衣的黑发女巫道：“这个男人我要了！”

“……”

拉格奈尔想要分开他们的手顿住了，但是当她低下头想要离开的时候，那个正在被塞进药草饼干的骑士看向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

“这是我们的情趣你们不懂吗！？”

她一把掀开了那个女巫，将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的骑士拉起来带出圈外：“你为什么不反抗啊？！”

“因为骑士不可以对女性……”

“混蛋！”

她粗鲁地擦掉他唇边剩余的饼干屑：“那你为什么要张开嘴啊！？”

“因为……”

委屈的骑士轻轻启唇，恰在此时，女巫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唇角，勾住他微张的下唇。

“啊……”

她立刻收回手，为了遮掩脸红，转头对还没有走远的女巫们吼道：“都给我走开！”

“因为……”

他在她身后道：“因为我想告诉你，骑士的义务与责任，是由他自己决定的。”

拉格奈尔的黑马在前疾驰，高文沉默地跟在身后。

回去的路比来时似乎短了些，在经过遇见班西的地方时，金发的骑士突然道：“不知道那些报丧女妖是要去哪里？”

“谁知道。”

她心不在焉：“最近会有哪个大人物去世吧。”

“只要不是卡美洛就好了……”

在他的印象中今年不会有事，所以他才会放心大胆地做出多次来访女巫巢穴的荒唐事。

甚至还被其他人嘲笑了一番，说他竟然会看上女巫。

“已经是您熟悉的道路了。”

拉格奈尔一拉缰绳，对跟着她走出森林的高文道：“你该回家了……幸好饼干你没吃多少，回家之后，去找哪个夫人解决问题吧。”

“可是，这不是让女巫快乐的饼干吗？”

他无辜地看她，说出的内容却并不那么纯洁：“你把我带回来难道不是……”

“我已经决定做个洁身自好的好女巫了。”

拉格奈尔下马，戴上兜帽：“下次见，高文骑士。”

他见她随意地拍了拍自己的马屁股，等黑马走开后，她就再度变成了乌鸦。

“下次见吗……”

在乌鸦飞翔的天空下，金发的骑士抚摸着唇上她的手指残留下的触感，微笑起来：“那稍后就是下次了，拉格奈尔。”

被英俊的骑士追求，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可她知道，他最初是将她当成了那个拉格奈尔。

她不是也在一开始将他当成了那个一无所知的高文吗？

“班西啊……”

她的手指在凝结着雾气的窗子上写下“Banshee”的字样，突然想到未来，他将会有两个弟弟因为兰斯洛特和王后的私情而死去。

那时，也会有班西在他的面前哭泣吗？

她在他面前说自己知道这一切，却还是想要兰斯洛特的时候，他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咚、咚、咚。”

三声稳定的敲门声。

“……已经很晚了，请回自己家吧。”

她拒绝对方进门，话说回来，从前高文也是随便就进来了，这还是第一次敲门。

“拉格奈尔……”

说话的却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属于少女的声线：

“呜……”

那是班西的哭声。

所以，那群班西，是为她而来？

高文进门时，红发的女巫正在捣碎诡异的植物。

已经是深夜了，她连灯也没有点，那植物碎裂时迸发出的火花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光。

“你在做什么？”

“……在做能让自己静下心来的事。”

她抬头看向门口，那个骑士站在从门外洒落的月光之中，恍若神明。

只是，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了。

“外面下雨了？”

“不，我去练了剑。”

她这才注意到他随身的佩剑，华丽的装饰并不损耗它的锋利，拉格奈尔这才意识到，他不仅仅是个骑士。

“为什么要练剑？”

她不解地微微歪头，这是从前的拉格奈尔绝不会有的动作，配上这张脸，并没有丝毫可爱之处。

可是高文却觉得她做起来自然极了。

“因为你说，这会激发男人所有的精气。”他无辜地下垂眼看着她：“所以我猜，这大概能让武艺的练习事半功倍，果然如此。”

他是个骑士，而不是女巫的情人，并不会将多余的力气用在女巫的身上。

“只要睡一觉就会恢复，放心吧。”

“我没有关心你。”拉格奈尔别开头。

“女巫们的东西，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用途……”

金发的骑士在他固定的椅子上坐下，解开佩剑，道：“可是，人们从不思考……女巫们也并不解释，最后，只会落得如此的结局。”

“没有人会听女巫在说什么的。”

拉格奈尔低头，继续捣药。

“我会的。”

金发的骑士看着她，眼中光芒如水：“我会听你想说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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