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哎......」

　　辦公室的電子鐘顯示著『20：34』，早已超過正常的下班時間，天花板的白光LED燈也只剩月島所在的那兩排亮著。

　　接了新案子是很好，案件順利完成有獎金可以領，但如果交件日期很匆忙就不有趣了。為了明後天下班的排球社團活動，月島自願留下來加班超前進度。

　　「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嗎？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

　　這次分在同一組的黑尾也留下來加班，月島認為原因大概與自己相同吧。如果是排球社團活動的日子，月島和黑尾的相處時間會延長到社團活動結束，幾乎是一整天。

　　「就休息一下吧。」

　　「月仔想要喝什麼？我幫你買。」

　　「啊，我也一起去。」

　　站起身推開人體工學椅，月島和黑尾並肩走到自動販賣機所在的走廊角落。為了避免又被黑尾請客，月島率先站在自動販賣機前面投幣並按下草莓牛奶的按鈕。黑尾接著跟上，繞過黑咖啡買了可口可樂。

　　疲倦的月島坐在觀葉植物旁的長板凳上，將吸管插入鋁箔包，慢慢地吸著香甜的草莓牛奶，看到那帶著戒指的左手握著鋁罐，黑尾將鋁罐可樂拉開仰首喝了起來。

　　「黑尾學長和大地學長住在一起嗎？」

　　也許是思考遲緩的腦袋吸收糖分興奮了起來，月島不加思索地說出這句話，也意外地理解到自己的理性屬於溝通障礙的一部分。

　　臉頰鼓著一口可樂的黑尾睜眼看向月島，驚訝從他的雙眼透露出來，嘴裡的可樂倒是慢慢地吞了下去。

　　「......是啊。」

　　「請不要一臉被捉姦的樣子。」

　　「噗！原來月仔也會開玩笑啊！」

　　「當然。我並不是要過問學長們的私生活。我只是想......黑尾學長可以請大地學長來看我們的比賽嗎？」

　　「咦！？這個嘛......」

　　黑尾面露難色，這反應也算在月島的預想之中，但實際看到的感想又是另一回事。

　　「怎麼了學長，有困難嗎？」

　　「......跟他說是不困難啦。」

　　黑尾有口難言的模樣令月島感到煩躁。眼前的學長應該是知道些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不講出來。

　　「所以有什麼問題嗎？」

　　「我深深感受到月仔的怨念...可以說是月仔你要求的嗎？我認為這樣成功率比較高。」

　　「...可以。」

　　「那OK，我會盡力的。」

　　黑尾答應了，同時巧妙地忽略月島的疑惑。月島感覺到連勸說都有難度，問題應該是出在過去的隊長身上。雖然搞不懂會是什麼原因，但月島不認為自己能明白，反正這次的目的達成了，就索性就不去想了。

　　草莓牛奶的鋁箔包發出被吸盡的聲響，黑尾在此時看掛在牆上的鐘，提議兩人該回辦公室繼續工作。

　　「那個，月仔和大...澤村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最後見面嗎？是學長高中的畢業典禮吧。之後各種場面大地學長都沒有出現，直到東峰學長婚禮，但那時候我家裡有一點事情無法參加。」

　　「難怪沒看到你。」

　　「是說黑尾學長並不需要在我面前改變對大地學長的稱呼，畢竟這公司也只有我和你認識他而已。」

　　「啊哈哈...也是啦。」

　　「為什麼問這個呢？」

　　「嗯？嗯...就好奇而已。我也是在東峰的婚禮上才見到他，之前都沒有聯絡。」

　　「這樣子。」

　　兩人回到座位上，繼續製作案子，直到能趕上最後一班電車的時間才離開公司。

　　坐在回家的電車上，月島想起高中時期和音駒的比賽，無論哪一場黑尾都來看。不過三年級的春高，月島記得黑尾雖然有出現，卻只有孤爪過來烏野這邊打招呼，而黑尾站在遠處。

　　雖然只是小事，連接上現在黑尾與澤村的關係──雖然不算是直接坦白──月島想通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　　■　　■　　■　　■

　　比賽的第一局結束，月島與黑尾的隊伍以23比25輸了這局，最後一分是從月島攔網的雙手間滑過去的。

　　即使是比賽中，月島也無法克制自己朝觀眾席掃視的慾望。而到現在還是沒有看到澤村的影子，坐在長凳上的月島洩氣地拿下眼鏡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月仔還好嗎？今天狀況好像不太好？」

　　「沒事。抱歉。」

　　「嗯，沒關係！下一局我們一起拿回來！」

　　山口與月島以拳頭碰拳頭為彼此打氣。裁判員喚了一聲，把作為隊長的山口叫走，不過換坐在旁邊的黑尾過來湊熱鬧。

　　「會來啦！別再分心了，集中一點。」

　　「......不好意思。」

　　月島感受到黑尾的手掌壓上自己低垂的頭，接著頭髮被胡亂蹂躪一番。月島意外地不想抵抗，因為現在正需要重新整理心情。　　

　　「黑尾，不要對月島太過分喔。」

　　久違聽聞的語氣喚起月島的記憶。拍開黑尾的手臂，月島站起身抬頭向上方看去，澤村大地雙手盤在二樓觀眾席的金屬欄杆上，露出與過去一樣溫和的笑容。

　　「......大地學長！」

　　「噢！月島好久不見。山口也是啊。」

　　「喔！大地學長！好久不見！」

　　「嗶──」的一聲長哨，宣布第二局的開始。月島被黑尾拍在肩膀上的力道拉回注意力，視線從二樓的學長身上收回到比賽場地上。

　　「加油喔！」

　　就算你沒這麼說，我也會照做的──站在場上，持球的月島盡力使吸滿氣的胸膛恢復平靜。左手將球輕輕地向前拋起，月島奮力躍起，為第二局的開始擊出強力的發球。

　　「就說會來吧。」

　　「............」

　　比賽結束，第二局與第三局都贏了回來，月島所屬的隊伍贏取勝利。從二樓觀眾席走下來的澤村現在正與山口寒暄，月島覺得這個畫面很不真實。

　　月島想起高中二年級的自己，實現垃圾場對決的自己。那時比賽結束之後，日向、影山、山口、谷地，還有學長們，大家都說：「如果大地學長有看到就好了。」，但那個『如果』並沒有實現。而澤村現在卻在眼前，在一個社會人士的比賽結束與山口聊天，月島覺得這個畫面真的很不真實。

　　──往這邊走過來了。

　　「唷。」

　　「還唷咧，大地你太慢了吧。」

　　「抱歉抱歉。因為臨時又有機器故障，就加班了。」

　　望著許久未見的學長，月島竟是一片空白，擁著很多話想要問、想要說的心情，卻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幸好進入社會之後的訓練，使月島還能反射性地想出社交辭令。

　　「大地學長，好久不見。」

　　「我們真的很久沒見了耶。月島你過得還好嗎？」

　　「嘛...算是普普通通吧。」

　　「喂！明明最近託我的福過得還算不錯吧。」

　　「那真的是失禮了。『託黑尾學長的福，我過得還不錯。』，這樣可以嗎？」

　　「真沒誠意耶。」

　　「哈哈，這樣的回答很有月島的風格啊。對了，月島，打得很好喔！」

　　打得很好──月島突然注意到，自己只是想從大地學長那裏得到這句話。但最好的時間點，是月島高中二年級實現垃圾場對決的時候，而不是現在。不過心裡的糾結逐漸融化淡去，月島察覺到自己已經滿足了。

　　「你和黑尾一起攔網看起來很驚人呢。」

　　「...謝謝學長，大地學長過得好嗎？」

　　「還可以啦，沒什麼大問題。」

　　「是說啊，月仔你知道嗎，你家的大地學長喜歡吃拉麵到達在拉麵公司工作的地步喔！」

　　「...那真的是，有點厲害耶。」

　　「對啦我就是愛吃拉麵啦，但現在很節制了啦。」

　　月島偶然看到澤村的左手閃爍著光點，果然擁有與黑尾相同的東西，反而是黑尾因為今天要打排球沒戴戒指。看到澤村的微笑透露出尷尬，月島推了眼鏡收回視線。

　　久違的話題是聊著彼此的近況，眼前的大地學長還是一樣溫厚。月島回憶與這位學長相處的情況，澤村總是會注意遠離中心的自己，在關鍵的時刻也會受到來自大地學長的激勵。月島突然覺得，過去發生了什麼也不是那麼重要，重點是現在能再度取得聯繫。

　　「按照慣例接下來要一起去吃晚餐。學長你們要去嗎？」

　　「對耶！」

　　黑尾看向澤村尋求意見，迫使月島再度窺見他們的相處模式。

　　「下次再約吧。如果喝起來會弄到很晚，我明天早上還要上班。」

　　「那，我也就此道別啦！」

　　「黑尾學長上班就見得到，不參加也沒關係。」

　　「言語霸凌！大地你不覺得月仔講話很過分嗎！」

　　「是你自己造成的吧...」

　　為了確保能聯絡得上，月島主動拿出手機要求澤村加自己好友。澤村笑著說：「其實我有把你們都加在好友裡啦。」接著月島的手機一響，點開一看是澤村傳了貼圖，是知名拉麵公司的吉祥物。

　　「大地學長。」

　　「怎麼了？」

　　「那個...謝謝你今天來看比賽。」

　　「喔！你在說什麼客氣話，之後有比賽我都會來看的。」

　　「好的。」

　　澤村再與山口打聲招呼，等待黑尾收拾完畢，兩人先離開球場。

　　「下次見啦，記得通知我喔。」

　　「我會的，下次見。」

　　目送學長們的背影，聽見山口呼叫的聲音。月島轉身走進現在的隊友之中，嘴角浮出淡淡的微笑，慶幸自己又踏出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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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天黑尾下班回家。

　　「黑尾你上班打瞌睡齁。」（滑手機）

　　「噗！大地你怎麼知道？」

　　「月島傳照片給我。」（現手機畫面）

　　「...你們感情變得很好嘛。」

　　黑尾直覺告訴自己，好像有點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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