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你們拿去吃吧，試作品，吃完記得跟我說感想。」

那天正副寮長的月例會議，Trey帶了試做的蛋糕分給列席的人，Jamil跟Kalim沒有拿，Diasomnia的寮長慣例缺席，Trey就將多的蛋糕給了會議結束後在走廊上碰到的Ace等人。

「Yuu的就歸本大爺啦！」

「不行，監督生跟Grim要好好對半分。」

「Yuu只會說好吃而已啊！」

「嗯……我確實給不了意見……」

那種莫名的不快感又湧了上來，Jamil收拾了東西提醒Kalim該回去，注意力卻無法從那幾個Hearts Labyul寮生跟監督生身上移開。

「那是因為監督生不習慣吧？聽Ace說平常吃的也不怎麼樣，對味道不敏感也很正常，」Trey說，「味覺可以培養，監督生有空就來我們這邊喝下午茶吧，Ace、Deuce，記得邀請監督生跟Grim來。」

之前Kalim邀請二年級的人在學校食堂開宴會，因為Ruggie的慫恿買了一堆高級食材，但實際上真的吃得出食材好壞的人沒有那麼多。

監督生的料理方式證明他的成長環境是慣於在飲食上節約的，來到這裡後，生活費的缺乏也讓監督生延續了那種飲食習慣。

Jamil的視線落在監督生與其他人對話中開闔的嘴上。

「……Kalim。」

「怎麼了？」

「之前Asim家送了新的香料來，我準備用用看，烤肉、餅……還有羊肉飯吧，量會滿多的，可以邀一些其他寮的人來吃。」

「喔！宴會嗎！」

「不是，一起吃飯而已。」

「這樣啊，我知道了！」難得由Jamil這邊提出這種要求，Kalim轉頭就大步往監督生那邊走去，「監督生！今天晚上Jamil要給你做好吃的，來Scarabia吧！」

從者深思熟慮的說詞瞬間被直覺只在奇怪的時候敏銳的主人還原成最初的意圖。

「欸、呃？是要請大家一起去吃飯的意思嗎，Grim也一起？」

「本大爺當然要去！」

「很好，都一起來吧！」

然後再被目標對象理解成檯面上的藉口。

短短十多秒的對話讓Jamil的情緒上下一個來回，計劃還沒開始就已經覺得累——也因此更加執著。

香料是熱沙料理的靈魂，不同的食材都有不同的香料搭配，再配合食材組合跟調理方式做比例調整。

孜然、鹽膚木、豆蔻、奧勒岡葉、百里香、肉桂、胡椒、番紅花……

鮮豔的、黯淡的、濃烈的、清爽的、辛辣的、微酸的……

不同的香料隨著他的意識翻弄，與調理中的食材混合在一起，溫度讓奇異的香味點燃人的嗅覺，並開始期待吃進嘴裡的味道。

Jamil可以說是廚藝精湛，徒手就能測出最適合的香料份量，看到食材就能想到適宜的調理方法。

但這並不是因為Jamil喜歡料理或喜歡美食，這是「作為從者、為了主人的安危與享受」而學習的技能。

要安全、美味、不能落了主人的顏面，除了滿足生理需求還要重視精神上的需要。

Asim家的繼承人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培育出天然的氣度，隨侍的從者也是在這樣的日積月累中學會了深入骨髓的禮儀與技藝。

身處的環境不同，生存的方式也不一樣。

同樣是為了生存而學習的料理技能，監督生跟Jamil的方向截然不同。

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他還是為這個差別不快到近乎憤怒。

「請問，我做了什麼讓Jamil前輩討厭的事情嗎？」

Kalim投餵Grim各種零食的時候，捧著烤餅夾羊肉吃的監督生幾次看向Jamil，每次都對上了視線——很正常，因為Jamil一直在看監督生。

四次後監督生開口了，但內容在Jamil預料之外。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隱約有這種感覺，看到我的時候，前輩總是不太高興……生氣的樣子。」

Jamil對自己的表面功夫還是很有信心的，不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說什麼，Jamil都能將情緒跟外在表現分開，冬季假期前是這樣，之後也沒有不同。

看人訝異的反應後接上一句「開玩笑的」或者「認真的」，再看對方又一次錯愕，這是Jamil隱密的樂趣。

因此聽到監督生這樣說，Jamil第一反應是自己的情緒管控是否出破綻，第二反應就是……監督生有在觀察自己。

只這一點，Jamil的心情就好了起來，監督生的表情也變得困惑遲疑。

「沒有那回事——我是不高興。」

「前後文聽起來不太對。」

「沒有不對，你沒有做什麼會讓我生氣的事，但我確實因為你的關係，不高興。」

「……」

「覺得很沒道理吧？」

「呃？並不會……我想每個人本來就會有喜歡跟不喜歡的人，也不需要什麼原因，可能就是氣場不合之類的……」

說著正論，聲音跟神色卻透著焦慮跟難過。

「你希望我喜歡你嗎？」

「沒有人希望自己被討厭吧。」

還是正論。

「今天的晚餐，全是我做的，沒有讓寮生幫忙。」

Jamil雙手抱胸，身體向後靠到靠枕上，微微揚起下顎的神態頗有自得自滿的意思。

「Jamil前輩真的很厲害。」

他也真心實意的回應了。

「還有呢？」

監督生困惑的張開嘴，從Jamil的位置跟距離看不到他的嘴裡面。

晚宴中，那張嘴也是像這樣些微的張開，咬著烤肉，用牙撕裂、咀嚼，用舌頭推著感受味道，一點一點嚥下，偶爾有殘留在唇上跟嘴角的醬料跟味道，他會伸出一點舌尖舔去，再用餐巾擦乾淨。

這些，Jamil一直在看著。

「我的料理，好吃嗎？」

「……非常的美味，」監督生遲疑了兩秒，還是說了，「我喜歡前輩的料理。」

明明，不管什麼都會說好吃。Jamil移開視線後，監督生還在繼續。

「我的味覺很不好，被我說好吃也不會讓人覺得開心吧，但我真的覺得Jamil前輩的料理很好吃，很香，味道很濃……我喜歡前輩的料理。」

「——確實不會開心，」Jamil再次看向他，迎上那對不安的藍綠色眼睛，「所以，把你的舌頭給我。」

「……什麼？」

「今天剩下的烤餅跟羊肉你帶回去，明天加熱當早餐，不准跟別的東西混在一起煮。」

「欸？」

「午餐我會準備你的便當，晚餐還是來Scarabia，啊啊，Grim要一起也可以。」

Jamil抬手覆上監督生的口鼻，用拇指跟中指捏著他的臉頰，像是給他戴上了只有Jamil能開的寵物嘴套。

明顯受到驚嚇的監督生連後退都忘了，熱氣呼在Jamil的掌心。

「我會讓你學會真正的美味，到那個時候，你再來稱讚我的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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