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警方以精神病犯罪當場擊斃草草結案，父母失蹤的施瓦諾夫被遠處城市的親戚家帶走，他們是很好的善良家庭，我一直以來會盡量在節慶匯錢回去感謝他們的照顧，可是業界內行人不想干擾平凡良民的生活。」

「......」

「證明死者存在過是親友的任務。一直以來只有我記得蘇卡琪樂吉，現在多了你了。謝謝你，卡諾。」

男子添了杯水，露出難過的笑容。

一派胡言。

「太多破綻了。」

少女絞盡勇氣抗議，雲圖天賦的測謊指針在每個故事段落裡彈跳起落，真實與謊言混雜交織，根本沒法分出真相在哪結束而謊言從哪裡開始。更何況若男子全力扯謊卡諾幾乎沒法識破，

不過所有焊接都會從最脆弱的環節開始崩潰。

「你說，故事裡多次提到了蘇卡琪樂吉信念與她的特異性，但根本用一堆杜撰的專有名詞模糊焦點，先是不惜違法犯紀試圖拯救愛人，然後為一面之緣的鄰居赴湯搯火，又化做混亂城市的兇戾罪犯，之後莫名其妙犬死在警局前，讓一切真相隨之埋葬，信念隨故事推進而變，太過方便的機械降神。」

「先糾正重要前提，蘇卡琪樂吉和我情同祖孫。」

帕維爾眉宇深鎖，

「得想想該怎麼與你解釋...你們人形在設計上多半有一定的嗜好或缺陷，比如自認為不攝取糖分就無法工作的，喜好辣味食物的，收集癖，愛好某種休閒，無謂的習慣與信念...設計者認為這會讓你們與人類更加接近，但你們的特定區別幾乎自出廠始永遠不變。」

成見啦。少女低聲嘟囔。

「抱歉，請繼續。」卡諾瞥了帕維爾一眼，「不是很懂。」

男子搖搖頭，

「矛盾的人類沒有合理性可言，信念與性癖...愛好是很奇妙的，有人因為一個契機奮發圖強扭轉人生，有些人小時候青椒或胡蘿蔔一口不碰，長大了卻突然喜歡了起來，有人願意為一件承諾守候數十載，也有鶼鰈情深的夫妻在對方死後奇妙的接連死亡，修正，這連狗都做得到。我想說的是，在信念上任何事情皆有可能，畢竟那些都是大腦胡亂分泌化學物質的獨一無二組合。」

「根本沒解釋什麼。」少女的眼神依舊透出滿滿疑竇，

「逃過盤查的大量軍火？天賦槍枝與陷阱才能？連續一個月以一敵多的攻擊行動？保持無傷到警局前利用緊急條款刻意自殺？這些東西在現實根本不可能。」

「現實往往毫無邏輯可言，有種東西叫特例，特例處處都有，很多事都會違背教科書上的古板規律。」

「好吧，在你印象中，蘇卡琪樂吉是七成以上義體或著裝過重型戰術外骨骼嗎？」

「沒有。」男子回答，

「雖然可能有些關節輔助護具與綜合維他命，她主要靠濃縮塊兌現的錢打通另一種關節弄到了非常多精良裝備，武器與先進的戰術差距可以極大彌補人數差距，不到兩百名西班牙殖民者憑著前膛槍與外來軍馬擊敗印加帝國數萬大軍，蘇格蘭的愛德華三世以全身甲技術屢屢以寡擊眾，曾打敗羅馬帝國的漢尼拔是老生常談。接近現實層面，只要嚴謹計畫，憑幾支二代戰術人型小隊，隨便一個受過粗淺軍事教育的準指揮者也能輕易讓整座城市陷入混亂。」

「是是您說的是，現有知識足以讓我區分什麼是可能的什麼是不可能的。」少女冷冷地反駁。

「如今是後火藥時代，槍械都差不多致命，人類肉體依然一樣脆弱，手指殘餘扣板機力氣就有殺人的力量，隨便一個爆裂物的震波與破片就能使人重傷，單人能扛動的火力有其極限，只要受到夠多敵人集火，即便重型戰術外骨骼的防禦也會遭到突破，我相信電影裡的英雄能單槍匹馬在敵陣七進七出毫髮無傷，可電影終究是電影。」

「沒研讀過戰史的卡諾，莫忘明暗相對，伏擊的暗殺者與正面突擊的戰士差之甚遠，在武器外更重要的是各類手段與謀略。

譬如二十世紀、二戰期間，有個背長弓持重劍作戰的神經病軍官。用弓箭無聲伏擊士兵，持闊劍摸進敵方野戰營區斬首指揮，憑著自信矇騙單人俘獲四十多人的敵方放哨小隊。」

「機械載具與重砲成片收割生命的時代用冷兵器屢建奇功...這很難讓人相信。」

「但這是真的，不用我保證真實，你可以在隨便一個戰史網甚至權威資料站找到瘋子傑克的資料，長弓與二戰是關鍵詞，隨你搜。」

帕維爾擺出不那麼標準的拉弓姿勢，命中合理質疑。

卡諾抬起眼簾，揮手拒絕男子遞來的手機，

她想通了。

「先把永遠無法有結論的蘇卡琪樂吉實際能力扔在一旁，剛剛我忘了考慮使用各類炸藥遙距攻擊的可能，反正你的故事裡她根本不在乎無關者傷亡，加油添醋過頭的誇飾法與模糊記憶就是萬用盾牌。」

「若只相信親眼所見，所有歷史將會成為廢紙，你又如何得知現在的我不是你雲圖底層模擬的幻想，這份奇蹟相遇僅為黃粱一夢的可能性有多少呢？」

「零，是零。我的雲圖根本沒法模擬你的行動，

回到事實，新聞管制模糊文獻，吃案的統治機關，在遺失檔案夾或銷毀位元組還有不存在的更多證據，看似合理的搪塞要多少有多少，我不相信警方不會查詢蘇卡琪樂吉與你的一切關聯草草結案。

那個傳奇二戰弓手有許多可信歷史文獻與戰友佐證，可惜能證實蘇卡琪樂吉存在與作為的只有你一個；」

「你高估了我對你的信任度，只有你，我絕不會對你信口開河的話語照單全收。」

「結論是這故事沒能讓你滿意？」帕維爾嘆了口氣，

「很遺憾，對。」

「真是遺憾。」

「......」「...」

沉默再次籠罩房間，男子與少女側眼彼此相看，久久都不見動作。先前的默契如同浮雲般煙消霧散。

帕維爾忽然轉頭直視少女的眼睛：「所以要重來嗎？」

啊？

卡諾呆滯了幾秒，一度欲言又止，最終她又沒能成功拒絕：「覆水難收。」

「我知道你想聽什麼。」男子漠然的搓揉臉頰刺青，「沒有你期待以外的情報，不要違背任何已知的偏頗事實，你會喜歡一個證實你所猜不虛的糟透故事。」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少女低下頭，輕聲地說。

過去沒有任何錯誤，只是想了解罷了，為了改變，而非延續或重複，

在焦躁胸口萌生的願望，僅有如此。

他不明白，我說不明白...

「是的，如果只允許一種說法存在，唯一存在的說法絕對是個該死的彌天大謊。」

帕維爾冷哼開口，將磁帶倒回改動人生方向的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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