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尤吉歐——放開——」

被騎士扣在懷中掙扎著的精靈無從察覺到青年的歸來，直到聽見朝向他們靠近的腳步聲才僵直了身體。

「放開他。」

除了成為第32號騎士的短暫時間外不曾聽過的冷徹嗓落入耳裡，感受到騎士扣著自己的力道不減反增，桐人略為不安地抬起頭看向站在他們所佔據的沙發後方的青年。

與騎士相比起來不遑多讓的冰冷視線讓精靈感到渾身發寒，他沒有見過這樣的尤吉歐。

即使是被亞多米尼斯特雷特的敬神模組影響成為整合騎士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也不如現在這般寒冷。

「這是我的東西，我沒有順從你的理由。」

「桐人很明顯地在拒絕。」

「那也不是你說了算。」

「尤吉歐‧Synthesis·Thirty-Two。」兩人對話之間不言而喻的危險讓桐人回過神按住騎士的肩膀，在對方因為被呼喊了全名而將視線轉到他身上時以十分嚴肅的態度又一次開口要求。「放開我。」

騎士維持著覆在他身上的動作數秒從精靈的眼底讀出了對方的認真後順從的鬆手退開，重獲自由的精靈第一時間拉起被騎士扯開的衣物，布料摩擦到傷口的疼痛讓青年小聲的倒抽一口氣。

「不要緊嗎？桐人？」尤吉歐擔憂的聲音跟手指覆上精靈拉著衣物的手，像是要檢查一樣的反向又將衣物拉開。「這個世界有治癒用的術式嗎？」

「我沒事。」沒敢回過頭去看尤吉歐的表情，桐人稍微使力撥開了尤吉歐的手將衣領扣回到該有的位置後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你們兩個等我一下。」

就見精靈喚出了系統視窗動作熟練的操作了幾次點擊，在青年的面前出現了無數的光效組成一個嬌小的身影。

「爸爸。」落在精靈肩上的嬌小妖精似乎有些害怕騎士投注過來的視線瑟縮了下身體。

「『爸爸』？」騎士危險的聲調重複了一次少女對於精靈的稱謂，後者平淡的指摘了騎士讓他不要嚇到少女後將結依捧到了手上。

「下午的時候沒能跟你們說，這孩子是SAO的Cardinal系統程式，是我第一個遇見的，跟你們一樣擁有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

「Cardi…nal…?」

「沒錯......是和Under World的卡迪娜爾一樣的系統管理員。」黑髮青年垂下眼微笑。「不過在這個ALO中沒辦法做出像卡迪娜爾那樣高權限的操作就是了。」

「是嗎......突然有了親切感呢，請多指教了結依。」

「好、好的！尤吉歐先生！」

「叫我尤吉歐就可以了。」

看著尤吉歐因為結依恢復成原本的姿態而發出驚呼的互動，軟下眉眼的桐人轉向另一側的騎士。

「你們還不熟悉這個世界之間的串連方式，愛麗絲正在協助RATH確保你們的搖光資料也無法耗太多時間在這裡，所以我請結依來教你們如何操作這裡的系統以及移轉到不同的設備上。」

「......移轉？」

精靈以淺笑回答騎士的提問。

隔天一早，換上了學校制服的和人拿起前一晚就充好電的Augma戴上耳邊。

「尤吉歐？32？」

「早安，桐人。」青年的聲音透過耳邊的Augma的機能直接傳入耳裡，出現在Augma所構築的VR視野中身著青色修道服的青年看似好奇地張望著自己所在的空間。「桐人看起來沒什麼差別呢，這裡就是Real World嗎？」

「是啊，短時間之內沒辦法準備能讓你們自由活動的身體只能用這種方式帶你們參觀了。」

「跟Under World的時候反過來了呢，那麼要帶我去哪裡呢？」

少年看向另一側雙手抱胸將視線投向他同樣在等待答案的騎士，卸去重甲僅穿著騎士服的他看上去要比之前容易親近的多。微微彎起眼睛，和人拿起擱在床邊的書包腳步輕快的踏出房間。

「學校。」

原本一路上有說有笑的替兩人解釋第一次看見的東西的和人，直到看見等在校門口的少女身姿時才意識到自己始終有意識的在逃避被他擱置下來的問題。

「桐人？」

虛擬視野中尤吉歐疑惑的視線投向停下腳步的他，騎士則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穿著相同制服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的栗髮少女。

「是她嗎？」

「和人君。」

「明日奈。」

互相招呼過後沈默下來的兩人在學生們熙來攘往的校門口顯得十分不自然，無須多言什麼兩人就默契地朝著校舍走去。

「Augma…所以他們也在嗎？」

「啊啊，就在我身邊。」

「吶，和人君。」在一直以來校舍內分別的地方，明日奈停下腳步。「尤吉歐君也能聽見的吧？ALO的時候...我好像對於突然發生的事情有些亂了分寸，對不起。」

「我很害怕...和人君又像上一次一樣......我不想、再體驗一次那種感覺......」

「……抱歉，明日奈。」和人按著少女的肩膀低聲地道歉，在響起的鐘聲中強硬的結束話題。「預備鈴響了，該進教室了。」

「喂——桐谷你為什麼戴著Augma，小心被老師罵說不專心上課啊——」

「囉唆。」

踏進教室的和人以和方才完全不同的態度應了同學的調侃，將自己摔進座位中。

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尤吉歐才小心翼翼的來到和人的視野前方。

「桐人？」

「我沒事的。」

「那個女人。」鮮少加入對話的32罕見的主動開口。「他說的『上次』，指的是你說過的被仇家襲擊導致腦死的事？」

「發生了什麼？那個『腦死』又是？」

「……要上課了，我們晚點再討論這個話題吧。」

看少年明顯不想多談的模樣，尤吉歐看了眼走進教室中的教師和同樣無法接受桐人轉移話題的舉動卻又無可奈何的騎士。在這個Augma所構築的空間之中他不需要擔心騎士對桐人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猶豫了一會之後下定決心似的潛進系統中嘗試著使用結依所教授的方式去查詢青年避而不談的單詞所代表的意義。

終於熬到午休時間，為了不被其他人給逮住和人迅速的在中想的那一刻就離開教室，特地避開一直以來常去的中庭躲到了頂樓上頭。拉鬆規矩的繫在領口的紅色領帶，背靠在欄杆上的和人長出一口氣。仰望著藍空的視野中闖進了一抹亞麻，和人與那抹碧綠對視了幾秒之後才老實的盤腿坐了下來。

「只有你嗎？尤吉歐呢？」

騎士沒有回答和人的疑問，少年也不意外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即使知道騎士現在無法觸碰到自己，但那無言地逼近的冷漠臉龐仍是讓和人感受到了壓力。從後方搭在騎士肩上的手阻止了對方的行動，稍早不見蹤影的尤吉歐略為鐵青的臉色讓和人完全沒有因為被幫助而感到鬆一口氣反而有種風雨欲來的預感。

「尤吉歐？」

「我調查過了。」扯開騎士的青年試圖揪住好友衣領的手指穿過了視野之內的衣物，無法觸碰到對方的狀況讓青年的臉色更加難看。「『腦死』是什麼意思。」

「你說過再怎麼樣你都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在基加斯西達與我相遇的那個時候你根本就——」

「不、那個...尤吉歐？你先冷靜下來......」

「你讓我怎麼冷靜下來！！」半跪在少年面前的尤吉歐低垂著頭厲聲的打斷有些慌張的和人。「一想到那個時候的你隨時都可能會像萊歐斯那樣子消失不見，就連現在也有可能受到仇家的襲擊而耗損天命——」

「一想到有可能會就這樣失去你而我只能在一旁無力的看著...你讓我怎麼冷靜！！！」

「那為什麼！！你選擇變成劍的那個時候，沒有想過我也會像你現在一樣痛苦！！」尤吉歐的反應帶動了和人一直壓在心底的情緒跟著潰堤，因為自己的爆發而抬起頭對上的碧綠色眼瞳裡映著自己痛苦而扭曲的神色。「尤吉歐你有什麼立場對我發這種脾氣......」

「像那個人一樣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在意，順著桐人的意思聊著你想要的話題你就不會露出現在這樣的表情嗎？」突然冷下來的語調讓和人猛地抬頭，在他的記憶中一向溫和地笑著的青年此刻露出一副就要哭出來的表情。「我辦不到啊...桐人......怎麼可能不去在意......」

「等——尤吉歐！！」

青年迅速消失的身影讓和人慌了神，忘記了此刻無法觸碰到彼此的事實用盡全力向前方伸出的手在觸碰到那青藍色的衣角之前便徹底的失去了尤吉歐的身影。

即使知道此刻尤吉歐只是撤出了Augma所構築出的虛擬視野中，青年逐漸消失的身子和成為夢魘的記憶重疊到了一起讓青年徹底的失去了冷靜。按住耳邊的Augma踉蹌的拔足奔向通往校舍的門邊向少女AI求助。

「結依！拜託妳攔住他！！！」

以十足驚人且慌亂的氣勢在校舍中奔跑的黑髮青年沒有注意到試圖喊住他的少女們，跌跌撞撞一路趕回桐谷宅邸的和人摘去耳邊的設備狼狽地撲向了放在床頭的Amusphere，卻沒想到會在登錄前的虛擬空間之中被騎士給截了下來。

滑動介面找出Alfheim Online的圖標，正欲點選登錄時被從Augma移轉回來的青年牢牢握住手腕動彈不得。

「放開我！」

「有必要嗎？」

「——什麼？」

「既然那個複製品讓你這麼痛苦，捨棄他不就好了。」強硬地將和人的手拉離介面，騎士一把將青年扯到了自己身前。

「在這個什麼都還不清楚的狀況下我怎麼可能放得下你們，讓你們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暴露在完全弄不清真意的人眼下——」

「好不容易才......才有機會能夠再一次的......」緊揪住青藍色騎士服的黑髮青年垂下頭，大起大落的情緒逐漸的抽去支撐住自己的力氣緩慢的滑跪在地。「怎麼可能接受以這種方式......」

維持著扣住青年動作的騎士跟著半跪下來，長期握劍而帶著薄繭的手掐著和人的下顎強迫青年抬起頭與他視線相對。

「你不需要那種傢伙。」

「別說傻話了。」

「沒有必要執著在那種只能給予你苦痛的傢伙身上。」貼的極近的騎士輕聲的囁嚅。「渴望苦痛的話，要多少我都能給你。」

「現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喂！你手往哪放！？」和人連忙握住探進衣襬內的手，限制住他行動的人倒也乾脆地抽手，拉著他的手指放到齒間喫咬。

「那什麼時候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被啃咬的麻癢觸感讓和人整個人都感到不太對勁，卻又完全無法從騎士的手中抽回手。

「說啊，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什麼時候是？」

「——等尤吉歐那邊處理完後再來討論不行嗎？！」

箝制著自己的力道鬆了下來，連忙操作頁面準備登錄的和人耳邊傳來騎士的哼笑。

「你可別後悔。」

「對不起，我又來打擾妳了。」蹲在石碑面前認真的道歉的青年直起身子仰望那遮蔽大半天空的參天大樹，像極了故鄉的此處是除了黑髮青年身邊唯一能夠帶給他的安心感的地方。「待在這裡的話，馬上就會被找到吧。」

看了眼擔心的在自己身邊打轉的妖精少女，用昨夜就請教過的方式將自己的身形幻化成相同的尺寸，煽動背上的藍色羽翼一口氣朝著茂密的枝椏飛去。

「我到底在幹什麼...」靠坐在被樹葉綿密遮掩住的樹枝上頭蜷起身子抱住膝蓋的尤吉歐的聲音悶悶地埋在衣物中只有自己能夠聽清，完全無法感受到靠自己的力量自由飛行該有的喜悅。「桐人會更生氣吧......」

「尤吉歐先生，跟爸爸吵架了嗎？」

「……嗯，我惹他生氣了。」青年維持著將臉埋在膝蓋中的姿勢情緒低落的回應少女擔憂的提問。「非常生氣。」

「可以暫時讓我一個人待著嗎？」

「不可以，爸爸拜託我要攔著你呢。」

「除了這裡我哪裡都去不了的。」

「可是我想跟尤吉歐先生說話。」

明顯拒絕請託的少女在此刻與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尤吉歐的身邊坐下，自顧自的說起了尤吉歐所不知道的近期。

「我好久沒有看見爸爸像昨晚一樣笑得那麼開心了。」

「從Under World回來之後時常一個人待著就露出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即使笑著跟大家待在一起也一點都感覺不到爸爸真的有感到開心。」

「媽媽說了那是因為爸爸失去了對他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的關係。」

「……」

「爸爸他啊，是非常非常笨拙的人，如果能夠好好談談的話肯定能彼此諒解的。」

過了好一段時間，幽靜的湖邊才迎來了除去尤吉歐與結依之外的第三個訪客。一身漆黑的那人急切地奔跑向他們所在的巨木，不顧自己因奔跑而紊亂的呼吸一邊高喊著他的名字一邊繞著劇目的樹墩尋找他所探尋的身影。

「尤吉歐！」繞了一整圈都沒能見到想見的人的精靈急紅了眼，不管不顧的對著空無一人的視線範圍大聲「你在的吧！」

「算我拜託你了......別躲了......」

聽見了喊聲的結依看向蜷著身體拒絕交流的尤吉歐和下方隱約開始帶上哭腔的桐人，判斷自己的聲音無法傳遞到下方的精靈耳裡，果斷地動用了過去曾經對亞絲娜使用的系統呼叫向桐人傳遞他們的位置。

突然開始閃爍的虛擬視野中，漆黑的精靈明確地聽見了少女向他呼喊著「爸爸！我們在上面！！」的聲音。沒有任何的猶豫，精靈立刻張開自己漆黑的雙翼朝著遮蔽天空的枝幹竄去。

撥弄樹枝與不停呼喊他名字的聲音沒有停過，直到圍繞著自己的樹葉被人撥開，那人明顯帶著泣音的喊他時尤吉歐才終於抬起頭來。

他將自己藏在無數的細密樹枝交錯而成的地方，對於精靈的體型來說應該是十分難以靠近的位置。眼前半掛在樹上的少年不論衣物還是自身都是被茂密樹枝給劃傷的狼狽，在與他四目相對的那刻終於卸下緊繃情緒的桐人朝他伸出自己止不住顫抖的手。

「尤吉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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