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天，天空陰鬱的雲層裡破開一道縫隙，投下了一道溫暖的光。

彷彿歷經末日之後的重生般，讓人產生一種救贖的錯覺，那道暖黃色的光束猶如是神的旨意，那一刻，RIN感覺自己汙穢不堪的身心被洗淨，迎接她的是一個沒有黑暗過去的世界，是全新的開始。

於是她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踏出了腳步，翻出了欄杆，三十層樓高的視野毫無保留地呈現在眼前。

徐風吹著她頰邊的金髮，她優雅地將髮絲捋過耳後，動作間，她下意識想起了哥哥也是常這麼幫自己整理儀容的，留連在耳際的手指總是若有似無地觸摸著她，總能將她撩撥得一耳朵的緋紅。

大約是從小五開始，他們兄妹倆的學習程度差別越發明顯起來。小時候RIN並不怎麼排斥算數的，然曾幾何時，純粹因解開一題數理題目的那種欣喜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題目、更艱深的數學的邏輯證明與化學的複雜演算。因此漸漸的對於數理化學這塊她呈現了半放棄的狀態。

她的哥哥卻與她恰恰相反，好勝的個性使他不輕易服輸，在成績上他始終保持優異，所以父母將期望放在他身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擁有這樣了不起的哥哥，RIN同樣感到十分自豪。

但是，她的哥哥並非天才──直到很久之後，她才深深了悟到這個事實。

他們的母親在RIN國二那年因病離開了人世。某天，酗酒晚歸的父親操起皮帶將他們從睡夢中抽醒之後，與父親相處的每一天就像個永無止境的噩夢。

他們的父親從來就沒有什麼耐心可言，發脾氣時一直都是母親在安撫著他，就像是他的鎮定劑一樣。如今，鎮定劑沒了，那夜就像打開什麼禁制的契機，父親開始會找些雞毛蒜皮的理由抽打他們，有時是課業、有時是家事，甚至連拖下的鞋子沒有擺正也可以讓他揮皮帶打上半小時。

此情況下，RIN不拿手的數理也就名正言順地成為了被修理的原因之一。好幾次拿到不理想的分數時她的整顆心都涼了，腦子裡想的全是該怎麼把考卷毀屍滅跡、怎麼和朋友串通好隱埋掉這次的考試。

但躲得了小的，卻避不了大的。每學期的大考是怎麼樣也藏不住的，RIN實在是被打怕了，才會硬著頭皮在數學考試上作弊。然靠著那拙劣的技術不到幾分鐘就被抓個正著，這下成績不用說了，老師直接在她面前通知家長，RIN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作如墜冰窟。

當晚，如狂風暴雨的拳打腳踢全部落到了臉以外的地方，她都忍不住懷疑，若是哥哥沒有回來阻止他的話，自己就會被活活打死在客廳裡。

RIN護著頭縮在地上承受著父親的毒打，歪斜的視線裡，她麻木地望著剛回家的哥哥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接著一手丟開書包衝上前狠狠推開父親。視野模糊起來，一股酸澀湧上鼻頭，唯有看到自己想撒嬌的人，那股委屈感才會被無限放大，RIN蜷曲著身子，忍不住顫抖著哭了出來。

被哥哥護在身後，她看著少年漸漸成長發育的臂膀是如此的寬大、可靠，宛如她的避風港似的。

他說，他會拿下最耀眼的成績、考上最好的學校。

他說，他會連著RIN的份一同努力，他會成為父親驕傲的存在。

──所以，不要再為難RIN；不要再逼她做她做不到的事。

RIN忍不住撲到對方身上，緊緊摟住他的腰際，臉埋在他背上放聲哭泣。然而當時的她若是知道了無條件依賴所附帶的代價與應履行的義務，就不會毫無顧忌地那麼做了。

她最愛她的哥哥，也最恨她的哥哥。

直到發生變化的那幾年她才刻骨地理解，愛與恨是可以同時並存的。

02.

傻望著RIN遠遠走來，MIKU悲劇地發現，她現在無法再用純粹朋友的立場去和RIN相處了。

僅僅是一句早安也能讓她心跳失速，她別開眼，回應的聲音小得像是給蚊子聽一樣。

RIN以為對方還在沮喪，於是靠上前摸了摸MIKU頭頂安慰她：「別再難過了，下次再努力吧！我會幫妳的。」

「嗯......」MIKU看著她溫柔的笑臉，愣愣地點頭。她從認識RIN以來就覺得再也沒有人能笑得比RIN還要好看了。

如果這樣的笑容可以一直為她綻放那該有多好？

「怎麼了？」

MIKU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盯著對方發怔，她慌忙地別開眼，臉上蹭起一片紅暈：「我、我只是在想RIN的英文真的很好啊，像我就完全不擅長……」

RIN歪頭想了下：「是嗎？那不然我教妳吧？」

「咦！可以嗎？」MIKU驚喜地回望著RIN，眼睛閃閃發亮。

「嗯，放學後來我家吧，我幫妳補習。」

聞言MIKU內心開心得快跳起來尖叫了，才剛想撲過去道謝順便吃點豆腐，後面就有人捷足先登，硬是插到她和RIN中間：「什麼什麼？RIN要幫忙補習嗎？算我一份！」

「NERU！」被擠到一邊的MIKU回望，果然是那位個性的大剌剌的女孩──亞北NERU，她皺起眉：「這樣隨便插話很沒有禮貌耶！」

「哈哈哈，抱歉啊，聽到RIN要補習忍不住就……我英文也不怎麼好，順便教教我吧？」

好不容易得到的獨處機會眼看就要泡湯，MIKU還來不及阻止RIN就已經點頭答應了：「可以啊，也問問TETO和IROHA吧？大家一起讀書效果會更好。」事已至此MIKU只能苦笑著打碎自己的妄想點頭附和。

對上MIKU的眼神，看著她失落的樣子，RIN安撫一笑：「別擔心，阿姨一定會同意的，一起努力拉高成績吧！」

「嗯！」

她突然有種領悟：如果是和RIN一起前進，哪怕是遇到多大的難關都可以克服。

明明才幾個月的時間，MIKU卻覺得轉來這所學校以前的事情恍如隔世……或者更確切地說，是認識RIN以前。

說是地獄也不為過吧？

和一般學生相反，她討厭課間休息時間，一下課四周喧嘩聲熱鬧響起，只有她周圍像是被隔離出來的空間一樣安靜、孤單。

起初感到的難堪、狼狽到後來成了可悲的習慣。習慣大部分的同學們不想惹上麻煩，因此對她視而不見；習慣在課程分組上形單影隻，最後只能讓老師安插進人數少的組別，並忍受該組嫌棄的態度。

她感覺得到別人竊竊私語、掩嘴偷笑都是針對她。

無能為力，她只能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發覺。

就算沒有轉頭去看也知道，那離她不遠處的某個女孩肯定和其他朋友湊在一起，帶著嘲諷的嘴臉瞥向她。

「活該，只會勾引人家男友的賤人。」

「超不要臉的。」

「這種人怎麼還沒死啊。」

那個帶頭排擠她的女孩，在一個月前會拉著她的手和她聊天、會請她吃親手做的餅乾、會在吃午飯時和她一起嬉笑怒罵……

堅定的友情確實存在。

前提是沒有誤會，也沒有男朋友介入其中。

［永遠的姊妹淘~❤］

那寫在交換日記封面上的標語，變得無比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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