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安全屋内。

“94？”

“我在。”

“是来自格里芬那位指挥官的任务请求……你看一下吧。”

“好。”

尽管对于AK12话中奇怪的停顿感到些微不解，但AN94没有多问，便接过了她递来的纸质文件。

任务编号：SY58723

任务要求：给我上床！！！现在！马上！结婚！！我要看1294贴贴！！！

……

AN94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抱歉，12。

虽然我看懂了每一个字，但我的逻辑模块无法理解这个任务的意义所在。也许我的心智该更新了…”

AK12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不是你的错，94。”

但是，

“虽然我无法理解，但如果AK12要做这个任务的话，我会听你的安排的。”

“这…不太好吧？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得征求一下你的同意。”

“只要AK12想，我什么都会做，不需要我的同意。”

AK12似乎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这献身精神有点太…”

什么献身？AN94歪了歪头。

“上床不就是躺在床上进行休眠吗？虽然这要求很难以理解，但应该不是什么危险到需要牺牲的任务。”

但这个安全屋的床是单人床标准，两个人一起睡在上面的话无法保持舒适的睡姿，休眠效率应该得不到保证吧。

“虽然比起在床上，人形的休眠还是在修复槽里的次数更多些。

而且如果想看战术人形睡觉的样子，格里芬基地里应该有足量的观察样本…”

所以才说这个任务的内容难以理解。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就算是忤逆小队的精英人形，休眠时和格里芬的其他人形也没有什么不同。

还有，结婚是，

既然是格里芬的指挥官发来的任务请求，应该就不是指广义的结婚，而是…

“誓约烙印吗？那应该是指挥官为了提高人形战斗效率而推出的强化人形无名指骨骼硬度的业务吧。”

我们两个都只是人形而已，又没有誓约之证，没办法结婚的。

噗嗤，AK12捂住了嘴，努力不笑出声来。

AN94回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并没有意图让人发笑的成分：“我说了什么好笑的吗，12？”

没什么，她摆了摆手。

你似乎真的没有看懂呢。

“？是的，所以我才问是不是该更新心智了…”

“不，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而浪费维护费用。”

“其实呢，”

AK12罕见地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这里的上床是指…做爱哦？”

竟然想看战术人形做爱，这个指挥官的脑子终于被兵蚁啃了吗。

做爱？94在心智网络中检索着这个不该存在于战术人形字典里的词汇。

“做爱——是指人类男女之间的生殖行为吗？”

哎呀？AK12耸了耸肩，“没想到你意外地很大胆啊，竟然能这么平淡地说出口。”

“我只是将搜索到的结果读出来而已。”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呢。”

“但我还是无法理解，”

AN94继续分析着她在云图中搜索到的结果，

“虽然我们的确拥有仿照人类的基础生理机能，但很显然做爱这一行为更适合搭载了丰富情感模块和交互功能的民用人形来进行。”

而且，做爱是人类男女之间才会产生的生殖行为。

我们不过是仿制女性身体的战术人形…

“你也会自己思考了嘛，94，这很好。”

AK12微微笑着，“但有些地方说得不太对哦。”

“什么？”

“比如说”，

AK12握住了AN94的手，

“人类不仅仅是为了生殖才做爱的。”

“那是为了什么？”

握住他人的手会感到温暖，人类也是为了寻求温暖才会彼此相拥。

“我好像没有理解…”

“没关系，”

AK12搂住AN94的腰，将她拉近。

94没有抵抗，顺从如同羔羊，12要做什么她都不会抵抗。

AK12轻轻抱住了她，“以后你会懂的。”

很温暖对吧？

AK12的下巴就抵在自己的肩上，发丝蹭过耳朵的触觉反馈让AN94觉得痒痒的。

“是的，很温暖。AK12的散热处理做得很出色。”

听到这句AK12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把手搭在AN94的肩上，看着94一本正经的脸。

“你真的很不解风情啊，94。”

“对不起…我不如AK12懂得那么多…”

“嘘…不要道歉。”

AK12将手指按在AN94的嘴唇上，压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还有一点你说错了，不光是男女之间——”

AN94呆呆地注视着AK12的脸，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能感觉她呼出的气流抚过自己的嘴唇。

是自己很熟悉的气息，却又和平时有些不同。

AK12总是这幅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的样子，强大、自信而又美丽，自己永远都捉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不需要想，自己只要接受她的命令就好。

自己的嘴唇碰到了什么，温暖又柔软，再结合视觉界面中看到AK12贴得极近的睫毛根根可数，AN94知道那是她的嘴唇。

94觉得自己的心智有点短路，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对于94这样的战术人形来说，是很难在第一时间就把交换唾液与呼吸的行为联系到亲吻上的。

这个吻漫长到AN94储存在肺部的空气几乎消耗殆尽，快要窒息，又短暂到自己还没从这熟悉的气息里分辨出到底与平时有何不同，AK12就已移开了自己的嘴唇。

或许是因为缺氧，AN94觉得自己的散热功能好像出了点问题，尤其是脸部烫得厉害。

“——男性之间、女性之间也是可以做爱的哦。”

“我知道了…”

也许是电子战特化的缘故，AK12总是掌握着自己从未了解过的知识。

“拥抱、亲吻、做爱…这些都是和喜欢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喜欢…吗

战术人形需要这些感情吗？”

“谁知道呢。

但既然人类制造了我们，给了我们产生情感的能力，应该有他的道理吧。”

“我不知道…

人形的感情不只是心智云图中模拟出的电子信号吗？”

“这么说的话，人类的感情也是由大脑中的电流产生的哦。”

那么，

“你想和我做爱吗，94？”

“我…”

“只要12你想的话，是吧？”

以为语言模块擅自运行的AN94有些惊讶地抿紧了嘴，才意识到这句话并非出于自己之口。

“…你查看了我的心智云图？”

“猜的哦。”

毕竟你肯定会这么说呢。

AN94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心智防火墙，确认没有被入侵的痕迹。

AK12知道自己猜中了，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甚至有些气馁。

“如果不是你自己想的话，那这个任务确实没有意义。”

本以为自己的感情表现已经很直白了，没想到竟然会像石沉大海一样得不到任何回应啊…

“之前…”

AN94打破沉默，喃喃地开口，“和AR15前辈也说过这个话题…”

她感到AK12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突然收紧了。

AK12睁开了眼睛，“你和AR15？说了喜欢？”

“是的。”

她不知道AK12为什么严肃起来了，连眼底似乎都闪着寒光。

AN94微微别开脸，希望能让脸上的温度尽快降下来，一边回忆着那次的任务。

“AR15前辈问我到底有多喜欢你。”

腰间的力度放松了。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AK12的语调带着期待的上扬。

“我应该…不能说是喜欢AK12的…”

她思考着接下来的措辞，在云图的快速运算中都没注意到AK12似乎身形一个不稳松开了手。

“你是我存在的意义，是我出厂时就被设定好追随的目标，是我的命运和归宿，我会做你期望我做的一切——这样的形容才更加准确。”

但这并不是人类所说的喜欢吧？人形果然还是无法精确模拟人类的感情…

哈，AK12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呢。

“听到这么热情的告白，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啊。”

她放弃般地走到安全屋的床边坐下，拍拍身旁的床单示意94也坐过来。

床垫中的弹簧因两个人的重量而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响。

“94。”

“我在。”

“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想法。”

“我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你发出命令，我去完成，这就够了。”

“你和我同样是最新锐的战术人形，不需要依附于我而存在。”

“可是…”

“难道你对我的这些反驳也是设定好的吗？”

“不…我惹你不高兴了吗，AK12？”

“没有，我只是对重复这徒劳的话题感到有些疲惫。”

“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

但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94？”

“是被设定好的神明，还是高性能的战术人形榜样？”

只是个被保护被追随的对象吗？

“不要再追着我的背影了。”

我想让你好好看着我的脸，我的眼睛。

AK12倾身将AN94压倒在床上，两人的发丝顺应重力散开堆叠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就像阳光和雪原一般互不交融。

她注视着AN94湛蓝的眼瞳，透过虹膜的反射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AN94每次都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吧。

通透又幽深，像暗流涌动的深海，像平静无波的浅池。

她想到了无数关于蓝色和水或庸俗或精妙的比喻，却没有一个能确切描述她现在所看到的。

AK12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没如此长久地凝视过AN94的眼睛。

一如自己从未探清过她的内心。

除去这些在出厂时就被刻进你云图里的属性，我对你来说还剩下什么？

你有…真正地爱着我吗？

AN94头一次见到这样的AK12，她好像被剥去了游刃有余的外壳，几近咄咄逼人地寻求着答案，喷涌而出的感情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呢？

也许是为了安慰，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环住了AK12的脖子。

两人间的距离因这点附加力而急速缩短。

她感受着这个人身上的体温和心跳。

的确很温暖，似乎也很让人安心。

好像有些明白了人类渴求拥抱的理由。

信徒在迷茫自己是否爱上了由自己创造出的神明，造物主要是知道了应该会笑出声吧。

“对不起，12。”

我果然还是不太理解什么叫做喜欢，什么是爱。

但我想去学会它。

她回想着AK12刚刚说的那些话，关于亲吻，关于拥抱，关于做爱。

她将嘴唇凑向神明，几近啃咬的接吻毫无技巧可言，笨拙宛如刚出壳的雏鸟。

如果是和你的话——

唇齿之间她发出含糊的承诺。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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