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作盯着他的嘴唇一直看，思春期的高中生根本不懂得隐藏。了见伸手拍拍他的脸，少年这才回过神来。

“……抱歉。”明显用走神是没办法轻易糊弄过去的，游作耿直选择了道歉，扭开瓶盖咕咚咕咚又灌下两口水。

了见故意撑在游作上方，从他侧边的白口袋中摩挲出方才在射击游戏中获得的战利品，一盒原味的pocky。游作努力将自己缩在椅子上，眼睛随着对方的动作移动。

“吃吗？”

游作摇摇头。

了见返回自己的位置好好坐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游作：“对了，pocky game知道吗？”

游作露出一副那是什么的表情。

拿着零食的男人给懵懂无知的少年耐心讲解：“两个人分别从两头开始吃同一根pocky， 先松口或先咬断pocky的人就算输了，有惩罚的。 ”

游作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如果pocky没有被咬断的话意味着什么。

了见抽出pocky，“怎么样，要玩吗？”

少年抿了抿嘴。这边虽然不是主干道，却也不是完全没人路过。不远处还有两三个家庭躲在树荫下的草坪纳凉，距离不是很近，要说完全不被发现几乎不可能。成为恋人已经过去半个月时间，二人日常的接触少得可怜，大部分都是在link vrains才见得到……要说完全不被诱惑，那是不可能的。

特别了见还叼着pocky，一脸戏谑。

——男人这种生物，是不可能面对自己的恋人如此挑衅还能继续无动于衷的。

游作立刻伸手去揽了见的肩膀，直接张嘴一口咬掉了大半pocky。当嘴唇与嘴唇接触的时候，一只手顺势搭在了游作脊背上——这是一个半成型的拥抱。停驻在此地的手掌像确认与抚慰般，少年的骨骼还未完全坚硬，带着柔韧的色彩。

耳边传来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游作仔细听着，呼吸的同调呼应着风声的回响与草木的起伏。鼻息中的热度从皮肤渗入，在鲜活跳动的左心房中逐渐汇聚成形。

了见突然压得更近，几乎都能感觉到睫毛在皮肤上掠过。一旦靠近到这样的距离，便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一股新鲜的苜蓿的涩气。他嘴角微扬，接触显得若即若离，漫长且耐心。

突然嘴唇被柔软的舌尖舔过，游作搭在了见肩上的指尖便跟着颤了颤，然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放松一般打开了牙关。

“哥哥，你们是在亲亲吗？”

平地炸起一声雷，突然插入局势的软糯童音令二人惊魂未定地分开，长椅后的灌木里探出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脑袋，游作与了见彼此对看一眼，随后将目光放在了这位好奇宝宝身上。

“呃……”游作现实中无异是个面瘫无口的冰块男，对这类突发事件危机管理必然不过关，了见只能硬着头皮上，他的思路十分清晰，被孩子看到其实没多大所谓，但是不能教坏人家。

总之，先转移她的注意力再说。

“呃，小妹妹，灌木很危险的，你先出来？”

“不是小妹妹，”小姑娘脸鼓得圆圆的，“是亚可！”

“那，亚可，先出来？小心一点，别弄伤自己……”

小姑娘从灌木中钻了出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两人看，了见四下扫视一眼，蹲下身帮小姑娘拍掉树叶，问她：“妈妈呢？”

“妈妈在那边！”亚可指着一个方向，了见顺着看过去，发现是之前看见的躲在树荫下乘凉的一家三口之一。应该是亚可母亲的女性本来在跟丈夫说着什么，像是注意到了亚可，轻轻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

了见连忙点头倾身，算是打过招呼，小姑娘还在拼命挥手。

“所以哥哥们刚才是在亲亲嘛？”

饶命……她怎么还没忘？

小姑娘察言观色的本领倒是不小，看了见一脸喝中毒的表情，便好像安慰一样开了口，“没关系的呀，我也有跟大地君亲亲过！哥哥们不要害羞呀～”

——看来是绕不开了。

掉线半晌的藤木游作同学这时候从战利品中翻出了那个巴掌大的小猴子玩偶，接着半蹲下来，把它递给了小姑娘。

“唔？”亚可抬眼看了看游作，似乎对这个面无表情的大哥哥所作所为感到好奇，过了会儿又启齿一笑，问到：“送给我的吗？”

游作顿了顿，复而点点头。

“诶？为什么？”

这一问彻底把游作难倒了，拿着玩偶的手僵在半空，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了见看在眼底，只觉得少年进步飞速，他上前揉了揉游作一头毛，然后从他手中拿走了那个布偶。

“亚可，”了见表情十分的和颜悦色，“这个送给你，是希望你能将刚刚看到的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

也就是说，布偶是贿赂品。有了这一层理由，小姑娘似乎也能接受了，她手指托着下巴做思考状，在布偶与了见之间来回看了一圈，笑着答应了，“好呀，我会保密的！”

“谢谢。”

小姑娘没急着接过玩偶，反倒是在自己的小包里翻找起来，几秒而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笑而舒眉。

“这个，送给大哥哥！”

四叶的苜蓿被小姑娘保存的叶片完好，看上去应是新摘的战利品，游作看到后恍然大悟，那股苜蓿的涩味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小姑娘拿着玩偶跑回到妈妈那边去了，了见重新瘫坐在长椅上，等游作也松了一口气似的坐下，了见便伸手将那四叶的苜蓿递到他面前。

“……？”

“收下吧，这可是送给你的。”

游作接过这片代表好运的苜蓿。

了见摸出自己的卡组，对着游作笑笑。

“来一局？”

少年看着他点点头，也拿出自己的卡组。

“……你不会还用的前两天那个压制型卡组吧……”

“不，”游作摇摇头，“我把实卡做出来了。”

“playmaker那一套？”

“嗯。大师？”

“还是继续speed duel吧，我没带那么多卡。”

“好。”

决斗以非常随意的方式展开，了见先攻，前场盖一张，后场盖一张。过。

游作忍不住皱了皱眉，想起前几天那局某人明显卡手却也没说什么，只能自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在现实跟藤木游作决斗，还是小时候种下的念头。

种种细节，睁眼就历历在目。

了见想想觉得简直嘲讽，他转过脸过来，就着手牌随意扇了两下风。就像流转在二人之间的牵绊，命运让他相信了那不是任何一种外力能达成的目的，都是既定的玩笑。远天幽阳，映照着一地金光，两个年轻人躲在树荫下偷凉，彼此靠着手上的卡片打得来来回回做意气之争。他想起playmaker在link vrains中撑着滑板破开数据流构筑的大浪。少年一直以来面对的都是多于自己数倍的敌人，SOL科技派来的各色刺客，或是自己遣去的汉诺骑士。可那在最恶劣的情势下所燃起的火焰怎么也无法被浇熄——它先是为复仇而点燃，到最后却只为一个人明灭。

“通召电子界工具，效果特召堆栈修复员，接着link召唤蜜罐机器人，墓地电子界效果特召一个衍生物，堆栈在墓地发动效果，特召电子界，然后link召唤解码语者……”

了见略微一笑，“要攻过来吗？”

游作看着那双水色的眼睛，下意识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不，我先处理你的那张危险的盖牌。”

“我赢了。”

playmaker收了手，revolver前场全空，后场盖伏的那张牌在最后一回合内根本没有启用，在男人的场上显得孤零零的。

revolver半跪在地，刚吃完防火墙龙翻倍了的攻击力伤害，即使是虚拟体多多少少也会受到些冲击。

他看着站在对面的少年，回答十分轻描淡写：“你赢了。”

呆在决斗盘内的Ai显然是想乘胜追击，对playmaker拼命游说这个时候应该做点什么一劳永逸的事情最好就让他别在打电子界的主意了，或者赶紧洗手不干下线下线以后别上来link vrains！好好当个四有青年在现实世界发奋图强算了！

“抱歉，Ai。”playmaker看着决斗盘，在上面操作了几下，接着放入了一组程式芯片，Ai大叫着诶不是吧游作你居然要撵我走！？我跟你港你撵不走我的我最少五分钟后就能回——

然后没了声。

playmaker露出非常微薄的笑意，对着link vrains之外一直保持着联络的男人说道，“抱歉，草薙哥，能给我一点单独时间吗？五分钟就好。”

“——你有什么计划吗？游作。”

——计划谈不上，粗糙的想法倒有一个。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守在屏幕前的草薙深吸一口气，在link vrains中他一直看着的少年挺拔了身姿，那些坚固的防御被缓慢卸下，露出柔软的内里。大概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游作在坚定要做的事后，那一往无回的决绝。

“……如果你有什么想做的，游作，那就放手去做吧。”草薙选择了信任，跟着掐断了所有的线路，一切终归于平静。

知晓一切的终于只剩下此间对立的二人了。

“……接下来呢？playmaker，想方设法支开他人，也就是说你有什么完善的计划，能保证未来的我再也无法阻碍你吗？”

revolver的语气尽是讽刺，playmaker却摇了摇头，他走到revolver面前，朝着对方出手

“——和我交往吧，鸿上了见。”

“……既同伴宣言之后，又是交往宣言？你在说什么胡话playmaker——就算你赢了决斗，但这并不代表你就真能为所欲为了！”

“我思考过了，仅仅成为同伴，对我来说远远不够。”

十年的时间令两个孩童被迫成长，可以被浪费挥霍的青春提前退场，游作蜷缩在狭隘的世界哭泣，期待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

假如当初没有浪费掉那些时间，而是更早一点找到鸿上了见，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偶尔从噩梦中惊醒后，游作会这样询问自己。如果说成为playmaker之后过得日子艰苦卓绝，那么早在十年前，还是孩子的了见是不是就已经选择踏上这样一条荆棘之路，义无反顾。

“汉诺塔那个时候，我对你说的一切都不是假的，并且直到现在我依旧这样认为，只是……了见，我清楚的明白到了，我将活下去的愿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这样对你不公平。”

“…………够了吧。”

所谓美好的、光明的或者绚烂的未来根本不存在。

从父亲死去的那瞬间开始，世界就不在存在拥有自我意识的鸿上了见。有的只是为了父亲的遗愿，为了毁灭电子界而行动的revolver。

“……你根本不了解到我们之间的差距在哪，playmaker。”

“是啊，我并不了解，那是目前的我还无法学会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一再拒绝我的接近的？”

“……”

“当时我不明白，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playmaker伸出手，抓住了近在咫尺的revolver的左臂，面对少年的突然发难，revolver下意识反抗，却无法挣脱手腕的桎梏。

“你——！！”

playmaker在冲击的瞬间夺取了revolver对于决斗终端的控制权，他将手伸向那张结束对局之后仍旧盖在后场的盖牌。

revolver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气挣脱开，同时试图阻止playmaker的所作所为——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盖牌被翻开了。

“………………藤木游作！！”

“你终于叫我的名字了。”

playmaker、不，藤木游作脸上露出从来不曾有过的笑容，那是冰雪初融的前兆，是万木逢春的啼鸣。

“从你盖下这张牌而没有选择打开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胜利必然是属于我的。”

因为，这就是你给出的答案。

我既是你无法磨灭的罪孽，也是你今生唯一的救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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