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夫頓了頓，皺眉重複：‘小説？’

羅諾拉點頭：‘是以羅勒為中心的小説，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她頓了頓問傑夫明白了嗎，傑夫很快就消化了這個事實，他平靜得可怕，他根本不在意這個世界的本質是甚麽，他說：‘而妳的出現，改變了這個世界。’

羅諾拉欣然點頭：‘真聰明。’

‘那麽你爲甚麽要幹擾這個世界？原本這個世界會發生甚麽？’

羅諾拉看了傑夫一眼，傑夫隱約看出她臉上閃過一絲愁意：‘在原本的世界中，你活不過明年。’

比起世界的真相，這件事更令傑夫出現感情波動，羅諾拉眼簾半垂：‘嗯，你本來很快就要死了，不過我看現在不會了。’

聽了羅諾拉的話，傑夫本來懸著的心放下來了，他隨口問：‘我本來怎麽死的？被羅勒殺死的嗎？’他不允許自己被羅勒以外的人殺死。

羅諾拉心想傑夫隨口猜都能猜出來，他是太有自知之明，還是他過於瞭解他和羅勒之間的狀況？總之他和羅勒之間的各種各種，沒有人能説得清。

‘是丹尼爾。’羅諾拉説完這個名字，傑夫的不快都寫在臉上了，原本的自己怎麽這麽沒用，竟然被丹尼爾殺了？

‘羅勒得知你的死訊，也知道了你爲他做過了甚麽，他悲痛欲絕，是凡維亞帶他走出真正失去你的悲傷，正如當初你被抓走一樣。凡維亞漸漸成爲羅勒的心理支柱，在你每年的死忌，都是凡維亞陪著羅勒的。就算羅勒用凡維亞麻醉自己，他還是會因你的死而悲傷。’

所以，在這個世界裏，你千萬不要死去。

傑夫的目光投向羅勒的方向，站起來走回屋裏，傑夫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羅勒傷心，所以每當想到十二年前自己被瑪巴克利法人抓去，羅勒會有多傷心，傑夫恨不得掐死當時令羅勒傷心的自己。

羅勒想的話，傑夫能交出自己的生命；羅勒會因自己的離去而心碎的話，他就會好好呆在羅勒身邊。

羅諾拉叫不住傑夫，只好跟著他回屋：‘你明白你在他心中有多重嗎？’

‘我明白。’傑夫的聲綫很輕，很輕，‘從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了。’他轉向羅諾拉說：‘我想爲他活下去。’

‘那就聽我的話行動吧。’

‘妳會讓我殺了丹尼爾嗎？’

‘你會有這個機會的。’

傑夫沉吟片刻，羅諾拉見事態順利發展，不禁在心中得意一番，坐回椅子上，沒想到她半真半假胡亂說一番說居然說過去了，她可真是個小天才。

‘那他爲甚麽會想殺死我呢？明明他不願意失去我。’

傑夫問，羅諾拉看了看這兩人，嘆道：‘有些事，當事人自己説比較好吧。’

傑夫看羅諾拉的眼神有點鄙夷，繼而點點頭，她還是有道理的。羅諾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道傑夫被寵壞了，說：‘他爲了你，經歷過很多你不想知道的事，他能説的只有你對他而言很重要，反之也一定是這樣吧。你要是明白他的話，就會明白他的脆弱。’

傑夫沉默一會兒，開口：‘我明白。但這都不要緊的，對我來説，羅勒就是羅勒。’

羅諾拉一時還沒理解過來，想了想理解了，她才長嘆一口氣，心想果然只有傑夫能夠真正理解羅勒，她說：‘你覺得我說有用嗎？’

羅勒只願意聽傑夫的話。

‘我知道你想對羅勒説兩句真心話，但我真的希望你知道，他爲了你，遇到很多事，他不再是那個圍著你轉，叫你“哥哥”的孩子了。在你說你會接納他的一切前，你好好聽聽他的心裏話，然後再做決定吧。’

傑夫過於自大，自以爲做出了對羅勒最好的選擇，才會導致現在的狀態。

傑夫走過去看看羅勒，替他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問：‘他怎麽樣了？’

羅諾拉側頭，換成一個更舒適的姿勢懶洋洋道：‘受了點傷，沒事。’一聽到這句話，傑夫整個人都炸了，他猛然回頭看羅諾拉，質問道：‘受了傷？丹尼爾那王八蛋讓羅勒受了傷？我不是。。。’

羅諾拉怎麽會忍下著口氣，她馬上吼回去：‘那你呢？你光是怪責我，那你呢？你口口聲聲説要保護羅勒，當初誰丟下他的？又是誰讓他遍體鱗傷的？我要承認這事我也有責任，但是這幾天丹尼爾虐待他、強暴他時，你又在哪裏呢？！你不斷給出承諾，但當他需要你的時候，你有真正保護過他嗎！？’

羅諾拉用盡全力吼出最後幾句，眼角擠出幾滴眼淚，她趕緊抹掉，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因爲羅勒的遭遇而這麽激動，還是爲了讓自己好過一點。

傑夫聽到羅諾拉的話，先是愣了愣，繼而怒道：‘妳再説一遍！’羅諾拉意識到自己説了不該説的話，傑夫轉身就要去殺掉丹尼爾，羅諾拉攔住他說現在不是時機，丹尼爾身後是一整個萊斯巴家族和整個國家，傑夫現在還有個格林在暗地裏搞事，傑夫一旦陷入困境，格林一定會隔岸觀火，傑夫沒了，就少了一個人阻止格林搞垮維爾帕特家族了。

傑夫哪裏聽得進羅諾拉這些話，正要反駁回去，他們就聽到羅勒微弱的呻吟聲，倆人頓時閉嘴了，齊齊看向羅勒，看羅勒沒有被他們吵醒才鬆了口氣，二人對視一眼，決定先別吵了，羅勒沒事才是最重要的。傑夫坐在地上，一會兒後說：‘我要帶羅勒回去維爾帕特家。’

‘你腦子壞了？’

‘我腦子壞了才把羅勒交給妳保護！’傑夫咬牙切齒道，他盡量壓低聲音，免得吵醒羅勒，‘五天後就開戰了，我五天內一定能帶著羅勒回去，留在維爾派特家一定比留在你身邊好！’

‘你心裏的算盤打得好響啊。’羅諾拉不滿駡道，‘那你有想過他的情況嗎？就算我替他治療好了，身體還沒有恢復好，你要他這個狀態下和你趕回維爾派特家嗎？再説格林要是發現了羅勒的存在，他會和和氣氣來恭喜你找回失蹤多年的外甥嗎？還有羅勒，他見了你還會乖乖聽你話和你回去嗎？’

‘那我能怎麽樣？把他再交給妳然後讓丹尼爾有機可乘嗎？要麽你降低我和羅勒的存在之力，格林就發現不了他了，要麽妳給我弄個分身術，一個回去，一個留在這裏。’只有羅勒在他視綫範圍之內，他才會安心下來。

羅諾拉反問傑夫：‘那你做甚麽？沒事趕我走，有事都是我幹。’

傑夫又反問：‘妳幫不幫羅勒？妳可以不幫我，但你可以不幫羅勒嗎？你不是想消除他的痛苦嗎？’ 羅諾拉冷笑：‘説得你這麽厲害，我能做到的絕對比你多。’

傑夫繼續説：‘妳想羅勒擺脫夢魘和痛苦，而妳偏偏做不到，只有我能做到。’

‘我可以等待，等到戰爭結束，甚至等到你們維爾帕特家族統一大陸，我再讓你們兩個冰釋前嫌也可以，我沒有必要讓你現在留下。’

‘妳能等，羅勒不能等。他等得太久了，他一醒來就會馬上找我。’

‘你覺得我沒有手段應付這個情況？’

‘妳有，妳一定有，但你不會用，不然你早就用各種方法令羅勒知道那一晚發生了甚麽，並且令他乖乖回到我身邊。’

羅諾拉心裏扶額，傑夫真的要反了，他知道自己的掣肘，他一説破這些破事，羅諾拉就無法拒絕：‘這樣吧，分身術。’説完便伸出手架在傑夫面前，抓住傑夫面前的空氣説出一段咒語，羅諾拉吐出來的字如風一樣很快地很輕地飄過，傑夫意識到當中的美感時，羅諾拉已經念完咒了，她抓著空氣往旁邊一揮，傑夫一陣眩暈，就感覺到自己身體內有兩個意識，這種感覺難以描述，他腦中同時有兩個視角，兩個截然不同的視角，他卻感覺不到一絲不適，他和自己對視一眼，他能夠順暢地操控自己兩個身體，在心中感嘆一下，自己就坐在羅勒床邊，另一個自己就出去趕回維爾派特家了，儘管兩個身體正進行兩個不同的動作，他都沒有絲毫不協調。傑夫再次感嘆魔界人的強大後，他叫羅諾拉：‘給我來一個隱身術和隱藏絆的魔法吧。’

羅諾拉聽到這話，露出一個欣然的表情。

羅勒睜眼時，背後好想貼著甚麽溫暖的東西，眼前有個金色的腦袋架在床邊，羅勒眨了眨眼，是羅諾拉。他動了動調整姿勢，背後的東西也隨著改變姿勢迎合羅勒，羅勒被背後那未知的東西弄得不敢隨意彈動，他的動靜吵醒了羅諾拉，她的長睫毛顫顫，醒了，她打了個呵欠道歉說她太累了所以枕著床睡了。

她看了看羅勒的傷勢，所有傷口都恢復得很好，就是還有點隱隱作痛，儘管睡了一覺，羅勒還是很累，羅諾拉憑空變出了一鍋湯，讓羅勒坐起來喝點，自己轉過去給羅勒勺一碗溫湯。羅勒背後的東西扶起羅勒，還把枕頭枕在羅勒背後，羅勒看著枕頭上、床上出現了陷下去的痕跡，他卻看不到除此以外的東西，不禁大驚。

這甚麽？鬼？

羅勒的臉都白了，他的左臉好像被某些東西碰了碰，羅勒忍不住驚叫一聲，羅諾拉轉過頭來，看到傑夫跪坐在羅勒雙腿之間，雙手撐在旁邊親羅勒的臉蛋，她讓湯碗浮在空氣中，上去就是一巴掌把傑夫打下床。

禽獸不如。

羅勒吞下口中的暖湯，以詭異的目光看著浮在空氣中的湯，問羅諾拉：‘你真的搞出這麽一個無形的傀儡？’

羅諾拉得意地點點頭：‘這個傀儡可不簡單，比你們異界的傀儡智能多了，我不在的時候他也能保護好你。’羅諾拉用這麽蹩腳的説法強行瞞住了羅勒，傑夫很滿意地聽著羅諾拉胡説八道，然後靠近羅勒，口對口的喂羅勒喝湯，羅諾拉以複雜的眼神看著傑夫，對羅勒重重點頭說：‘這是我想到最好的辦法，始終我不會經常在你身邊。’

羅勒心感奇怪，羅諾拉的語氣和反應都令他感到不對勁，他說：‘妳在瞞著我甚麽。’

‘我當然瞞著你，我瞞著的東西可多了。’

羅勒皺眉，羅諾拉見狀馬上説：‘都是無關重要的事，最重要的就是瑞貝利亞國和瑪巴克利法國快開打了，幽瑟德爾國快要滅亡了。’

瑪巴克利法國被龍族襲擊，西面到中央的城市毀了一半，瑞貝利亞國一定會趁機出擊，這幾天內他們一定會準備好攻打瑪巴克利法國。另一方面，很有可能是幽瑟德爾國用某些途徑弄來了龍對付瑪巴克利法國，羅諾拉救了那條龍後，龍族一定會來算賬的。幽瑟德爾國之前用魔魁攻打失敗，他們的國王爲了挽回劣勢，竟然到了這個不顧後果、孤注一擲的地步。

以羅勒對羅諾拉的認識，她一定只説了一半，甚至更少，其餘的讓自己推理出來。他說：‘那就是說傑夫還在瑞貝利亞國嗎？’ 羅諾拉點頭，羅勒又説：‘他甚麽會打到這邊？’

羅諾拉之前看過瑞貝利亞國那邊的軍力，說：‘如果傑夫想速戰速決的話，兩三個月吧，就能一路打到巴瑪城。到時候歌尼家族還有其他會支持維爾帕特家族的貴族都會自動投靠維爾帕特家族，在兩個星期內，大半個瑪巴克利法國，包括這裏，都是瑞貝利亞國的了。’

羅勒聽了，心裏大概有個數。‘傀儡’又給他喂湯了，羅勒對這個溫柔體貼的傀儡有不少好感，往前傾身體，傀儡就把湯喂過來，唇上的觸感很柔軟，還有點溫度，羅勒怎麽想也想不到這個傀儡是怎麽組成的。

羅諾拉轉過頭去翻了個白眼，心裏駡道：禽獸。

羅勒又喝了兩口湯，羅諾拉似乎看穿了羅勒心裏想甚麽，說：‘雖然你身上的傷口都好了，但別急著回去吧，你到了瑞貝利亞國也不是一件好事，那邊也是一團糟。留在這種荒野地方總比被硝煙和惡人追逐好。’

羅勒聽羅諾拉這麽説，推斷出維爾帕特家族和瑞貝利亞國王格林-瑞貝利亞關係不好，他回去的話就會成爲格林的目標。他放棄剛才的念頭時，羅諾拉低聲說：‘對不起。’羅勒失笑：‘我竟然能讓魔界人向我道歉。’

羅諾拉盤手在自己的椅上往後靠說：‘這事我也有責任。’

‘是我當時對妳無禮了。’

‘別這樣說了，無論如何我都有責任。我有愧於你，有愧於自己，也有愧於傑夫——是他拜託我看顧你的。’

羅諾拉想看羅勒聽了這話他會有甚麽反應，他卻只是疲倦地閉上了眼，傑夫都不知道該不該讓他睡下了。良久，羅勒出聲：‘他真的拜託妳了嗎？’ 羅諾拉‘嗯’了一聲。

‘我氣跑妳之後，我叫了傑夫的名字。’

羅諾拉的神色變了，她竪起耳朵聽羅勒説話。‘他從頭到尾都這麽關心我，關心得我有點心虛。我一直以來還對他抱有惡意，相比之下，我就薄情多了，這也許應了妳以前説的。當丹尼爾抓走我之後，我聽到傑夫的聲音，不斷叫喚我，就如十二年前一樣。’説到這裏，他的眼眶有點紅。

羅諾拉嘆了口氣，羅勒繼續說：‘丹尼爾那樣對我時，我想的不是要報復丹尼爾之類的，我竟然有空想，我們明明這麽親密無間，爲甚麽會變成這樣？我還該怎樣面對傑夫？’ 羅勒越説越激動，聲綫也越來越大，他緊揪著床單，羅諾拉沉默片刻，過去拍拍羅勒的肩說：‘別去想那些東西了。我出去看看其他人和地方的情況。’説完就出去了，把空間留給兩個人。臨走前，她貼心地提醒羅勒：‘這個傀儡通人性，能聽懂你的話，也會安慰你。’

提醒都這麽明顯了，在羅諾拉走後，他看向身邊的傀儡，感嘆地把手搭在傀儡身上，手心裏還有溫度的呢，不得不贊嘆這個傀儡做的可真精細。他好奇地順著傀儡的身體輪廓摸上去，竟然摸到一把頭髮，還不短呢。

羅諾拉還真做得很精細。

羅勒再摸摸傀儡的身體，他發現了一個令人驚訝的事實，這個傀儡的外形很像傑夫，不只是長髮，連他的身材、臉的輪廓也很像，不要細問羅勒爲甚麽這麽確定，他回答不了。傑夫直視羅勒，對方正看著自己，面露驚訝之色，他低下頭，好像是笑了，傑夫聽到羅勒說：‘她。。。真是又可惡又溫柔啊。’羅諾拉知道自己只信任傑夫，又未準備好和傑夫談心，就用這種方法幫自己準備，羅勒都不知道該不該感謝她了。

傑夫想表達自己認同‘羅諾拉很可惡’這一點，可惜羅勒無法聽見他的聲音，就算叫羅勒的名字，羅勒也不會聽見，用法力在空氣上寫字也不行。

‘你能聽懂我説話？’

聽到羅勒這麽問，傑夫連忙抓著羅勒的頭放在自己臉上風狂點頭，羅勒被他這麽大的反應嚇到了，一兩秒後才拍拍身邊的空位讓傑夫坐到他身邊，傑夫樂滋滋地坐過去，羅勒就把頭靠在傑夫身上了，傑夫喜不自禁，牽著羅勒的手，羅勒也不抗拒他的觸碰。

這一刻，他們就像回到十二年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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