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只要一进门就能读懂室内压抑的气氛，巴奇也不例外。他将从尸体上回收来的武器堆在门口，对着垂头丧气的两人讲道。

“回顾往事可不能帮我们现在脱离困境，怕死的话努力活下去就好了。直美，干嘛不去看看有没有人想跟我们连线互动？卡布，搬把椅子，看好东面，我来看西边。上厕所的话三楼就有，但别靠近会议室，屋里都是尸体。”

干净利落的指令被快速下达，直美和卡布里也被从悲观气氛中拔出，各自开始做巴奇安排下来的事情。四楼的面积很小，只有这么一间屋子，而且北面是广播设备的调试间和广播室，没有窗户，南面则贴着楼梯间，只有东西有窗，能看见三楼的天花板和外面的情况。

“对了，巴奇。我检查过无线电了，似乎被人动过手脚，本来只有发射功能的发射器被接了个接收器或是什么的。”

“嗯……影响收发吗？”巴奇似乎是没听懂。

“设备放大了输入信号，似乎是被特意改造的，改造正好满足了我们的需求。”

“所以是好事儿，对吧？”

“没错。”

看起来众人不是第一个想到利用这座信号塔进行通信的人，可是对信号塔进行改造的是什么人呢？如果是苏联人进行的改造，说不定他们也在监听从这座信号塔发出的信号。

巴奇把这个猜测埋在了心里，对直美说：“试着跟其他人建立联系吧，就说我们是空挺团的侦察队，但是别提及我们的位置……但愿不会有人尝试三角定位这个辐射宝贝儿吧，那样我们就跟坐在灯塔上没两样了……”

直美答应下来，她用这里的设备录了一段音频，然后反复播放。

“这里是第一空挺团第一侦察分队，时任指挥官是二曹加藤。请任何听到呼叫的单位在这个频道呼叫，完毕。”

虽说命令下达得很果断，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需要费心的事情，把录音开始循环播放之后三人便重新进入无所事事的状态，巴奇和卡布里趴在窗台旁边监视着窗外，直美则摊在椅子上守听无线电。

“卡布……”这是巴奇对卡布里的新称呼，读起来朗朗上口，但听上去总感觉像是英语中的“出租车”。

“唔嗯？”

“介意我问一件关于你个人的问题吗？”

卡布里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呃…你问吧……”她热着脸说。

“你的姓是加藤，一个典型日本姓氏，我了解。但是你的名，卡布里。听起来不像是个日文名字。为什么？”

“我的母亲是外国人，她和我父亲是在越南战场上认识的，她摔断了腰，是我父亲救治的她。然后她因为腰伤退役了，回到日本基地疗养，于是索性就留在了日本，和我父亲结了婚，后来有了我。姓是我父亲的，名字是我母亲取的，是加百利的意思。”

对于巴奇不那么“个人”的问题，卡布里显得有点失落。头也不回地盯着防区，平静地解释道。

在一旁一直偷听的直美也插入对话问道：“加藤的两位双亲都是军人吗？”

“是的，父亲是第一空挺团游骑兵教官，母亲是美军的营军医官。”

“游骑兵教官啊……我还记得在BUD/s训练的时候被教官弄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巴奇感慨道，“他现在还在训练新人吗？”

“那个笨蛋在北部战争的时候主动要求去指挥步兵班，结果死了。”

卡布里的语气带着怨恨和不甘。直美因为自己开了个不好的话茬缩到了一边。

听到这个令人惋惜的结局，巴奇叹了口气说。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所有人都去战斗了，而自己呆在后方，呆在安全的地方，会觉得自己良心有愧，只有身处前线才能感到安心。”

“他只是想离开我和妈妈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

“每次回家……他都心不在焉地……像是迫不及待回到部队……我加入空挺团也只是为了能离他近一点……可他却跑去前线了……”

“你现在服役多少年了？”

“8年……”

“你有过那种因为没有和同伴并肩作战而产生的焦躁感吗？”

“嗯……多少有一点吧……”

“我相信你父亲不是因为你们而离开的，只是他还有要自己完成的事情……”

“谢谢你……”

“等我们分别的时候再说谢谢吧，我们有伴儿了。”

由于没有望远镜，巴奇分不太清远处的人的着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带着武器，并且有戒备地向着自己的位置前进。

“是你们朋友吗？”巴奇问向凑到自己身边的卡布里和直美。卡布里眯着眼睛眺望过去，那些人应该是从学校里出来的，如果不是苏军的话，就应该是自卫队了。

“直美去拿上一把武器待在二楼。卡布里拿上手雷和弹药，把用不上的东西都扔在包里跟我出去，在街道两边埋伏好，如果是友军就跟他们汇合，如果是敌人就在我的手雷爆炸后开火。”

直美和加布里纷纷回复明白，三人把补给品重新拎起来，全都堆放在二楼直美的射击位置，剩下两人则轻装出击，赶在那群人到来之前在道路两旁的花坛和停车场后面埋伏好。就在两人快要分开的时候，卡布里急忙叫住巴奇。

“雪山和富士！”

“什么？”

“开战后48小时的暗号是雪原和流冰。”

“明白了~你来喊。”

两人埋伏在道路两侧，直美也躲在二楼的阴影中注视着楼下。那些人逐渐靠近，规模有一个班，将整条道路控制得毫无破绽。

他们都穿着自卫队的军服，是亚洲面孔。这让卡布里松了一口气，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雪原！”

听见有人高呼暗号，为首的自卫队员也立刻回应：“流冰！”

“无线电是你们打开的吗？”在答完暗号之后，他继续追问。

卡布里优先走了出去，出现在众人面前，回答道。

“是的，你们收到信号了？”

“没错，但是你们没收到保持无线电静默的命令吗？”

“啊……我们跟指挥链断开了，没收到撤退之外的命令。”

“明白了，你们遇到苏军了吗？”

“没有，这儿附近都没看见。”

“解除戒备吧…”为首的自卫官一声令下，让他身边的两人放下举起的枪。他走到卡布里面前，伸出手介绍道：“我是21普-4的白崎。请多指教”

“空挺特战群，加藤。请多指教。”

“噢噢噢！是传言中的S和G的人吗？”听到这里，年轻的班长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

“嗯，是的。不过现在的组织很混乱就是了……”

白崎口中的S和G是指组成特殊作战群的S小队和G小队，G小队为主要构成单位，S小队则是特战研究单位。这两个排是将来要发展成日本特战力量的基础，可是还没等到修成正果，S和G就被赶鸭子上架般地投入了各种战斗，最后直到这场战争爆发，也没来得及扩大建制。

卡布里向巴奇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没有问题。巴奇把捏在手里的手雷放回包里，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看样子你们在这里被打得挺惨。”对于这些事实，巴奇没有避开不谈，反而上来就是一句。

卡布里向白崎介绍。

“这位是海豹五队的巴奇，后面的楼里还有第一对战直的飞行员秋原。”

“噢噢噢！真是众星云集啊！”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的情况怎么样？”

“啊……”说着，白崎的脸上失去了笑容。“自从撤退命令下达之后我们就处于被压制的状态，跟我们在一起的还有学校里的学生和东部前线套过来的一般市民。我们没法撤退，通讯也中断了。直到昨天晚上还在战斗，不过苏联人应该是趁着大雨撤退了，我们是雨停之后第一个被派出来的分队……唉……详细的让中队长跟你说吧。”

三人带好行李，跟着白崎的分队一起返回了校园里。操场上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安置，众人就这么从她们身边经过，好像她们是被打死的野狗。

靠近广播站的教学楼完全成了战场，走廊里也是一片狼藉，来不及处理的碎片散落在地面上。众人进入大门，穿过走廊，又从后门出去，笔直走向后面那栋教学楼。

在两座教学楼之间的公园里，不少穿着水手服和短裙的防卫生正在休息和整备，准备进入西楼进行战斗，身上的制服和装具都沾满灰尘，神情也是一副疲惫紧张的样子。

东楼的走廊完整不少，只是地面上都是泥土和脚印。自卫官和学生干部都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统计物资或者检修设备。

不一会儿，三人被护送到了被改成战时指挥部的学校会议室，与这里的指挥官见面。

“报告！佐山一尉，特战群的加藤二曹到了。”白崎站在门口，大声汇报。

“进来吧。”

里面一个正在观察着地图的中年人说道。

白崎躲在门框后面微笑，小声告诉卡布里：“佐山中队长是个很负责的人，你们一定很合得来的~”

“第一空挺团特殊作战群第一小队，加藤二曹，前来报道。”

卡布里在佐山面前立正敬礼，指挥部里环绕着忙碌的自卫官，这种返回组织的感觉让她既兴奋又安心。

“辛苦了，稍息。”佐山回礼，然后和卡布里握了手。“介绍你一下你们的情况吧。”

“我和我的部队失散了，然后在撤离点遇到了刚炸沉苏联航母的巴奇，本来打算去机场寻找总部，但是机场已经被毁了，在那儿驻扎的部队都被摧毁了。”

“什么……总部已经被消灭了吗……”

“嗯……然后我们搭救了幸存的飞行员，松原。来这里试图用无线电和其他失散的部队联系。”

“我大概了解了……你是这支分队的队长？”

“主要决策还是巴奇……那名海豹在做。”

“那你的位置是什么？”

“情报和参谋。”卡布里糅合了一下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回答道。

“好吧……但我还是希望任命你作为队长，这样指挥链会更加畅通。”

这样的考虑，可能还是有些对美国人不放心的因素交杂在其中吧。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卡布里还是觉得如同一副重担压在肩上，可就算她是特战群的一员，但佐山的军衔仍然更高，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是，长官……”

“还有，在联系上部队之前，你就在我的指挥下了，我们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优秀侦查员。先去休息一下，下午我会给你们分配任务。我让三曹带你们去安全的房间，他会向你介绍这里的情况，另外卫生兵会照顾好松原的，不必担心。解散。”

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佐山就回头继续和小队长们研究战术了。毕竟现在仍然是战争状态，这样的态度也无可厚非。三人被一名参谋军士带出指挥部，直美和众人道别之后就和卫生兵离开了。

卡布里跟在三曹身后，巴奇则紧跟着卡布里。

“初次见面，我叫小林。”

“啊~请多指教。”

简单的寒暄之后，卡布里问道。

“我看见外面的情况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准备撤退的时候，苏联的坦克连突破了在河对岸的阵地，沿着高速公路冲了过来。驻守在ATV广播站的9战-1中队被击毁得差不多了，21普-2中队也被包围，失去联系了。”

“他们情况如何？”

“最后一次通讯是在昨天中午，中队的两个小队不是死了就是身受重伤，能战斗的人身上也不是毫发未损。缺乏弹药、药品，几乎所有的东西。没有能力组织突围，但是敌人从桥梁向我们攻击，整个北翼的两条公路都在交战，我们没法伸出援手。”

应该是听懂了佐山的话，巴奇跟着卡布里一直没有说话，专注地听着小山的简报。三人快速地穿过走廊，进入校区的中心地带，这里的房间也被改造成了营房。

“9战本的四辆战车被T80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两辆被击毁了，一辆瘫痪，只有一辆能勉强运行。而且他们的摩托化步兵推进得也很迅猛，入夜的时候他们从西北方攻过来，把NHK台抢走了，那儿本来是我们的通讯站。”

“那时候我们正好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如果我们在城里的话就能听见交火……”

卡布里有些内疚，觉得自己当时做出的决定还有改进的余地。小林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答。

“你们即使赶到了也做不了什么，敌人只是单纯地太多了。不过在他们的步兵攻陷NHK台之后，就被我们的火力封锁了。往南走的公路能早到教学楼的覆盖，而且我们还在楼顶布置了重马特，击退了他们的T80。不过双方的持续交火一直到暴雨把视野全部遮住就停下了。直到今天早上，观察员看见你们打开发电机，接到了你们的信号，我们才知道苏军撤退了。”

“巴奇看见你们组织的反击了…树林里那些女孩…”

“嗯……在被压制之后我们尽力尝试夺回主动权了，但是大家的状态都很糟糕，士气也很低迷。中队长说现在只能做到占领周围地区遏制敌军，被派出去主动进攻的部队会一触即溃。”

“但是这儿的学生中有个‘领袖’一样的人物，她成功说服了她组里的一些学生，一头冲出去了，就连她们的教官都没来得及制止。外面一片漆黑，我们也没足够的夜视设备。结果她们直接跑进了敌人的火线里，连一次像样的交火都没发生，幸存着的学生就逃回来了。”

“天呐……”

“想不明白为什么国会的家伙为什么会同意把孩子充进预备役里这种事……好了，这里就是你们的房间了。好好休息吧，下午我来通知你们。”

“好的，谢谢。”

小林把门打开，道了别便离开了，好让两人在这间被从狭窄办公室改来的营房中抓住休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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