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 love, Last blessing 番外

THE 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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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工作的關係，經常加班的石田裕明很難得今天準時下班回家吃晚飯，坐在餐桌旁，雖然開著電視機，但他並沒有在觀看，他的注意力反全都落在正在廚房裡準備晚餐的兒子石田大和身上。

　　曾幾何時？當年都還需要搬張板凳來墊高才能碰到爐具的小小孩子，現在連單手拋鍋這種專業的舉動都可以輕鬆完成？端上桌的菜，色香味都堪比餐廳甚至更加健康，回想每天帶到公司去的便當，沒有一個同事不欣羨，有的同事還因為便當菜色實在看起來太好吃了，懷疑起他是不是找到第二春了，甚至還有人認為他是不是怕女兒被別的男人搶走才老說他養的是兒子……

　　想來真是荒唐的笑話，只是隨著最近的一些情況，也或許是自己的工作也不再需要像年輕時那般衝刺而忽略了家庭？石田裕明慢慢的發覺，離了婚之後他選擇帶在身邊的大兒子已經長大了，而他似乎錯過了一些原先可以好好珍惜的相處時光……

　　「爸？怎麼了？」炒好最後一道菜的大和將菜端上桌時發見自家父親一直盯著廚房瞧，不知道是在看什麼，桌上的晚餐還沒動到一口，「你肚子不餓？不吃嗎？」回頭望向廚房，大和想著他有遺漏什麼東西嗎？

　　「沒有，當然要，難得可以回家好好吃飯……」看看眼前的蛋包飯，輕輕地用筷子剖開那黃澄圓潤的蛋，金黃色帶點稠液的蛋汁就這樣子淌流下來，完美地覆蓋在蕃茄雞肉飯上，光是看就夠讓人食指大動了，不需要懷疑入口的滋味。

　　在這個只有一個父親跟一個兒子的家裡，可以說掌廚經驗約十八年的孩子，早就將做為父親的他喜好的酸甜苦辣都掌握得清楚，而反過來，他這個做父親的倒是連兒子喜歡吃什麼不喜歡什麼就沒那麼明白了，畢竟他總是忙著工作，而孩子在打從他離婚跟著他之後、在明白母親不可能再與他居住的那一天之後，就似乎不再讓自己像個七歲的孩童了。

　　他開始學著在沒有人叫喚的早晨起床，一個人打開冰箱準備自己的早餐，然後揹著書包帶著鑰匙去上學，放學後，他會到電視台等著他下班，但很多時候總是可能臨時加班的情況下，他便會自己回家，一開始或許總是吃著超商的食物，後來在電視台等不到他下班時，便會在回家的路上試著自己到生鮮超市買些食材，然後搬張小椅子墊高自己，以方便在廚房的工作。

　　石田裕明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因為工作上的變化導致原先的加班取消，返家後，他看見聽見開門聲而從廚房走出來探看情況的大和，他穿著前妻留下來的那件圍裙、因為不合尺寸像是用掛的一樣掛在那小小的身軀上，手裡拿著煎鏟，訝異著他的回來。

　　從一開始沒有煮熟的米、煮焦的米、煎壞的蛋、烤成炭的魚、沒什麼味道或鹹過頭的湯、放錯調味料的青菜、燒焦的肉等等，幾乎最後都只能成為廚餘的浪費情況到後來能夠勉強填飽肚子，再到當他加班晚歸從冰箱裡拿出來微波，吃下去的第一口覺得那味道與離婚的妻子料理出來的食物極為相像時，大和已經獨自一個人把那個一開始還顯得各種混亂凌亂、缺少女主人打理的家慢慢整理乾淨了。

　　衣服雖然不像妻子熨得那麼平，但至少也不再皺得像醃菜干；地板雖然沒有那麼乾淨，但也不再雜亂；冰箱的門上會貼著各種因為他工作繁忙而不容易碰面告知的留言事項，也會寫一些叮囑他的關心話語，字跡從小小歪扭、一字一劃像用筆尖刻出來般到慢慢的端秀流暢，石田裕明知道孩子一直都在成長，只是他也一直都認為總是會有一天，他就可以不用再需要那麼辛苦工作、能陪孩子好好成長的一天！

　　只是一個轉眼……

　　一向只擺著父子兩人餐具的廚櫃，什麼時候又多了另一組、擺明就是替什麼人挑選專用的碗盤呢？

　　「……爸，你真的、沒事嗎？」大和真的覺得自己的父親非常的不對勁，父親總吃吃停停然後視線不斷的往自己身上看過來，而且他說在什麼很顯然父親也都沒注意聽，「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你想跟我說什麼？」

　　他們父子倆，雖然因為父親在電視台工作，有時會為了一個突發的新聞稿或臨時的追加企劃而加班，導致常常回到家時他都已經就寢，但也還不至於到沒有什麼話可談的程度，雖然聊天時多半也是說著工作或課業上的事，但大和認為他們父子的感情應該算是挺好的，從小到大，父親欲言又止的印象中大概也只除了要跟母親離婚那一次，之後，或許他是個男孩子、也或許工作忙碌沒有太多的時間磨蹭，所以父親對他說話也就不會有什麼遮攔，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直接了當不拖泥帶水，因此今晚這模樣真的讓大和感到非常的怪異。

　　「呃、哦……對了對了……」面對兒子擔憂的表情，石田裕明支支唔唔，就像一般家庭的父親一樣，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孩子溝通的時候，常會以很生硬的方式將話題轉開：「阿和你覺得吉祥寺那一帶、還是中野區那一帶如何？剛好最近建商要推出廣告所以來買播出時段，我稍微看了一下那些建設企劃案，覺得還不錯……」

　　「怎麼？要搬家嗎？什麼時候？為什麼？」父親的話讓大和的眉頭皺得更緊，「是電視台的工作出了什麼問題嗎？」依照父親現今在電視台的職位，大和想不出有什麼需要因為調派而搬家的可能？況且就算是調派，在吉祥寺跟中野，也犯不著得在那裡租買房子，把可能性的理由刪刪減減後，大和唯一想到的就是電視台的工作出了什麼大問題，才可能導致沒辦法住在這已經住了二十五年的房子。

　　只是……如果真的需要賣掉房子才有辦法解決的話……會考慮到吉祥寺或中野那邊的地段也說不太過去……中野區就算了，大和記得吉祥寺那一帶的房價都不算便宜……

　　「沒有要搬家，工作也沒出什麼問題，只不過……考慮到你現在的年歲，我認為也差不多是該為你往後的日子做些盤算……總不能老是跟爸爸兩個人住在這裡吧？」

　　做為一個可以說是跟父親相依為命的孩子，大和聽得出父親話中的意思，但也正因為聽出了，他反倒沉默了，垂斂著原先看向父親的視線，湯匙有一下沒一下攪著盤子裡的歐姆蛋包飯，「沒有必要，跟爸兩個人住在這裡，沒什麼不好，而且我也沒有什麼需要搬出去的理由……」頓停了秒，「我沒有打算要結婚。」

　　「──但，喜歡的人呢？阿和現在沒有喜歡的人嗎？」看著兒子因為自己說出口的話而頓停攪和的，石田裕明抿了抿嘴，試著讓口氣再輕鬆點，不要讓兒子感覺到有壓力，「還記得爸以前說過的嗎？如果有喜歡的人就帶回家讓爸認識一下，不要怕會被反對……」

　　大和還是沒有抬起視線，他只是在父親還試著想要再說些什麼表達當爸爸的對他這個兒子的感情事上的關心時，輕輕地問了：「為什麼……爸你會突然想跟我聊這個？」冷靜點！石田大和！你這個年歲，父親會想關心一下你的感情應該算屬正常！不會有事的！冷靜點！

　　在腦裡努力地勸說自己別自亂陣腳，只是左手無意識地摸上了垂掛在胸前項鍊。

　　的確，以前約在高中時是有那樣子說過，但大和當時只是認為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開竅的父親會想到已是高中生的兒子可能會開始談起戀愛，而想要表達一些關切，當然，隨著他那時一臉莫名地表示沒有在跟什麼人交往後，這個話題不曾在出現過，而現在……

　　抓了抓頭髮，向來有話就是跟兒子直說的習慣讓石田裕明發現原來想將話拐個彎講有那麼困難，他放棄地吁了口氣，直指：「……你戴在脖子上的那一條項鍊的墜飾，其實是枚戒指吧？」看著兒子瞬間掃過來的視線，錯愕之餘還捎著極為尖銳的防備。這樣子的反應讓身為父親的他感到了些許的驚愕。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孩子也已經擁有這種無論如何都一定要保護、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的眼神？

　　石田裕明承認他是個頗為失職的父親，記得以前他還曾因為接到學校老師打到電視台的電話才知道兒子感冒發高燒在課堂上昏倒了，他匆匆忙忙臨時請了半天假趕過去將人接回家時，才發現孩子早就前一天自己去看了醫生拿了藥回來，他在照料的途中，大和一度醒來，告訴他他沒事好很多不用擔心，要他回去上班，因為他知道他最近正在忙一個節目，若是製作得好對日後的升遷有很大的幫助，而那時候還極具事業心的他還真的聽信了兒子的謊話，回到公司，放著一個不過才三年級極需要家長陪伴的孩子在自己的床上跟病魔搏鬥。

　　以前還覺得大和的懂事幫了他不少忙，既不用擔心他的課業也不需要擔心他一個孩子在家的三餐生活，他的重心幾乎都擺放在工作上，大和也從來不對此抱怨過什麼，每每他在公司聽到同事抱怨著孩子不聽話、老是忤逆他們夫妻的話時，他總覺得自家的兒子真的是乖巧得讓人很欣慰，就算國中突然玩起了吉他組了樂團，大和也一向很自律沒有鬧出過什麼荒唐事麻煩事……

　　直到大學畢業，他一直都還認為大和還只是個孩子，但是他早就已經在他的疏忽裡成長成一個也開始有了想要守護重要的人、並且也有能力去守護的大人了。

　　石田裕明微微露出了有點既是遺憾著孩子就這麼長大了、而他錯失了太多他的成長卻又為他找到了佔據了他心裡重要地位的人感到開心的微笑，「是那個、叫太一，八神太一的男孩子吧？」看著兒子因為自己毫不掩遮地道出這個真實而抑制發顫的逞強，他推開椅子站起來走到大和的身邊，這個時候該怎麼做？石田裕明也不太明白，但他沒有半點遲疑地伸出手，把這個就連當他說要跟妻子離婚，以後再也不能跟妻子和小兒子生活在一起的消息告知時，也未曾露出這樣子神色的大兒子緊緊抱在懷裡。

　　「我剛才不是說了，不用怕被反對嗎？其實你高中那時我那麼問你時，我就有在猜想你是不是在喜歡那個男孩，當然，你那時的回答的確是讓我有些鬆了口氣……雖然我的確是因為阿和你從小就很獨立而不太怎麼關心你，但你好歹也還是我的兒子，是不是真的在跟什麼人交往，還是多少看得出來的……」更不用說小兒子岳總會偶爾像是在暗示什麼的言語……

　　孩子的那一份害怕在這個擁抱裡慢慢傳了過來，石田裕明深呼吸了下，「如果他就是你的選擇，那麼就相信吧，我跟你媽之間已經傷害你很多了，我們都沒有辦法過出一個好的結果，若要因此要求你去做到我們做不到的，我這個爸爸也真的太可惡了吧？」

　　「……真的、不反對？」大和知道總有一天，只要他跟太一仍舊持續的走下去，那麼家長這一關是誓必要面對的，而在太一曾透露過妹妹小光似乎早在很久以前就不斷暗示自家雙親，兒子喜歡的對象是誰，以致於可能很早就接受的雙親經常在問太一他什麼時候要帶他回家一趟；而自己，畢竟只有父親，父親對他是否會有著像一般家庭對兒子成家立業的期待？大和不能確定，畢竟他的家庭是個失敗的離異家庭，儘管現在他覺得當年父母的決定並沒有錯，若是無法繼續共同生活一個屋簷下，早些分開也比較好。

　　然而也正因為如此，似乎也隱約造就了他某一些的執著以及某一些的無所謂。

　　比方，他曾認為就算父親反對，他也不在乎，說到底，從小到大幾乎所有需要父母親的事，他都一個人處理了，因此他想牽著誰的手試著把一生走下去，著實不太需要也沒有必要去得到父親的允許，只是……

　　當能夠親耳聽見父親能夠這樣子接受時，大和得說他很開心，至少他不需要走上必須絕裂的路徑，然而就算真的如此了，大和也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想試著走下去，只要太一一直握著他的手，就算他們最終迎來的不會是期望的HAPPY END，但至少也比違心的逃避而選擇了其他人所期望的生活好。

　　沒有人知道未來會如何，可是在將未來描繪出想要的形狀之前，就是必須先做出抉擇。

　　為了能再成長。為了繼續擁抱夢想。

　　「從小到大，我也沒反對過你的任何一個決定，不是嗎？只是，阿和，這一條路並不是那麼容易的。」懷中的輕顫平息了，石田裕明語重心長的說，即便是這個世代，這樣子的戀情仍不是那麼輕易就會被人接納的。

　　靠在父親的懷抱裡，大和知道他會永遠記得這一份溫暖還有這臂彎，只是這終究不是他該停留的地方：「沒關係，我跟太一早就決定好了。」

　　他曾以為，總有一天，他還可以好好參與孩子的成長，陪伴他走一段人生路，教授他所知道的人生道理，卻沒想到，一個轉眼，他就該讓出了在孩子身邊的位置，看著另一個人取替了他，握住了孩子的手……

　　看著兒子露出來的那個不同於他所知道的、所記憶的、面對未知的未來有著期盼和堅定、不畏艱難的笑容，石田裕明知道是該退後了。

　　「所以，爸，你到底為什麼會突然提到想買房子的事？」吃完晚飯，將所有的碗盤都洗乾淨後，大和一邊擦著滿是水的手一邊問著。

　　對於自己跟太一的事能夠得到最親的人支持固然是高興，但他還是想不出需要再買房子的理由，和太一交往兩年半，就算先前父親不知情，但又怎麼會突然像高中那時一樣莫名開竅？

　　關起電視正準備起身要去洗澡的石田裕明很明顯地露出了不太好啟齒的表情，他抓了抓後腦勺，看了眼還在等答案的兒子，清了清喉嚨，道：「上個月……我不是因為正在忙一個企劃所以那一陣子幾乎都睡公司嗎？」

　　「嗯。」大和很想說，就算不是這樣，爸你也常加班睡公司呀……等一下，上個月……

　　看著父親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一句話的表情，大和開始有點慌亂，「你、你有回家過？」

　　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兒子，但石田裕明還是點了頭，「我臨時回來拿個東西，那天晚上你讓八神那孩子留宿家裡了…呃……咳咳……我想年輕人還是住一塊比較適合，既然感情都這麼穩定的話……我去洗澡了……」以一種腳底抹油的速度逃離了因為明白他說了什麼而整個人幾乎要紅透的兒子面前。

　　然而，在進浴室前雖然覺得這大概只會照成更嚴重的效果，但石田裕明還是覺得有開口叮囑的必要：

　　「雖然可能我的加班日，家裡會只有你們兩個，但還是要記得把房門關好……」

　　轟！

　　整個從頭瞬間炸紅到腳的石田大和現在只想就地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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